结婚纪念日,妻子送我的礼物是沉尸水库。
重生后,我成了她和凶手的孩子——
1.
崔明远记得自己最后看见的,是施雅涂着珊瑚色指甲油的手指。
那抹红色在暮色中晃动着,像一尾游动的金鱼。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肩膀,而卢志宏从背后勒住他脖子的手臂越收越紧。
明远,别挣扎了。施雅的声音还是那么软,带着她特有的那种黏糊糊的甜腻。很快就结束了。
水库的水比想象中冷。
绑在脚上的混凝土块拽着他不断下沉,气泡从口鼻中争先恐后地逃逸。
月光透过水面,在水底投下摇晃的光斑,像极了他们婚礼那天撒了满地的银色亮片。
崔明远想笑。结婚五周年纪念日,妻子送他的礼物是死亡。
黑暗吞没了他。
——然后,他听见了心跳声。
咚、咚、咚。
缓慢而有力,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他自己的身体内部发出的共鸣。
崔明远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没有眼皮。
他想抬起手,却没有手臂。
一种柔软的、温暖的黑暗包裹着他。
宝宝今天很安静呢。施雅的声音。
崔明远浑身发冷。他不可能听错这个声音,但此刻这声音离得太近了,近得像是从——从他头顶传来的
才两个月大,能闹腾到哪去。卢志宏的嗓音带着餍足的懒散。倒是你,孕吐好点没
好多了。就是总觉得......施雅停顿了一下,好像有人在盯着我看。
崔明远感到一阵眩晕。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哪——在这个温暖、潮湿、黑暗的空间里,在施雅的肚子里。
他重生了。而且重生成了施雅和卢志宏的孩子。
荒谬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崔明远想尖叫,却只发出一串无声的痉挛。
他感觉到自己微小的心脏在疯狂跳动,那节奏与记忆中被勒住脖子时的脉搏逐渐重合。
别疑神疑鬼的。卢志宏的声音近了,似乎坐到了施雅身边。警察那边已经结案了,失踪人口,没有尸体,没有证据。
监控......
水库那边没有监控。他车停在悬崖边上,手机最后定位在那里。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崔明远听着这对男女讨论自己的死亡,像在讨论一场无关紧要的交通事故。
施雅甚至中途停下来喝了一口水,玻璃杯底磕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记起来了。
那天他提前结束出差,想给施雅一个惊喜。
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就在下周,他买了施雅一直想要的那条蒂芙尼项链。
然后他看见卢志宏的车停在自家车库里。
崔明远没有立即冲进去。
他站在卧室窗外,看着施雅坐在卢志宏腿上,两人分食同一块蛋糕。
施雅嘴角沾着奶油,卢志宏低头舔掉它时,她笑得那么开心——崔明远已经很久没见过她那样笑了。
他在花园里等了三个小时。
直到卢志宏离开,他才装作刚刚到家的样子按响门铃。
明远施雅开门时脸上还带着红晕。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项目提前结束了。他拥抱她,闻到她头发里残留的男士古龙水味道。想你了。
那天晚上他假装睡着,听见施雅在浴室里压低声音打电话：......不行,不能再拖了。保险金要失踪满四年才能申请,但怀孕等不了那么久......
现在他明白那个电话的含义了。
崔明远——现在这个蜷缩在子宫里的微小生命体——感到一阵剧痛。
不是生理上的疼痛,而是记忆带来的撕裂感。
他记得混凝土块绑上脚踝时的粗糙触感,记得施雅最后那个带着怜悯的吻,记得水灌入肺部的灼烧感。
他要复仇。
这个念头像野火般蔓延。
但怎么复仇他现在只是个胚胎,一团没有四肢、没有声音的肉。
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是否能够顺利出生。
......产检约了下周三。施雅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一样。卢志宏打了个哈欠。只要健康就行。
健康崔明远几乎要冷笑出声。
如果这对男女知道此刻施雅肚子里怀着的是谁,恐怕会立刻找医生做流产手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他需要了解更多信息。从他们的对话中拼凑出事件全貌,找出可以利用的弱点。
对了,明远公司的股份......施雅欲言又止。
放心,遗孀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等宣告死亡后,那些都是你的。卢志宏的声音带着笑意。再加上保险金,足够我们和孩子过上好日子了。
原来如此。崔明远在黑暗中睁大不存在的眼睛。
钱和股份。他早该想到的。
施雅从来就不是会为爱情冲昏头脑的人,她每一步都计算得精确。
他创办的明远科技刚刚拿到B轮融资,估值翻了十倍。
而那份高额人身意外险,是他去年出差频繁时施雅坚持要他买的。
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组成一个完美的谋杀计划。
崔明远感到一阵疲惫。
胚胎的大脑还无法长时间思考,他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朦胧中,他听见施雅和卢志宏上床的声音,床垫的吱呀声混合着喘息,近得可怕。
他就在施雅的身体里,听着另一个男人占有她。
这种荒诞的折磨持续了不知多久。
当崔明远再次恢复清醒时,周围一片寂静。
施雅似乎睡着了,他能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和心跳。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如果他此刻让施雅流产呢
这个念头让他兴奋起来。
虽然不清楚作为胚胎如何主动导致流产,但他可以尝试。
崔明远集中全部注意力,试图移动自己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
一阵尖锐的疼痛刺穿了他。施雅在睡梦中闷哼一声,翻了个身。
崔明远惊讶地发现,自己能感知到施雅的不适。
当他剧烈活动时,施雅会有反应。
这给了他一种扭曲的快感——至少现在,他还能让她痛苦。
但流产意味着自己也会死亡。崔明远很快冷静下来。
同归于尽不是他想要的。
他需要活着出生,长大,然后——
然后怎样一个婴儿能做什么
沮丧席卷而来。
但很快,崔明远意识到时间站在他这边。
施雅和卢志宏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们会抚养他,爱他,给他一切。
而他将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报复他们。
这个想法让他平静下来。
崔明远放松身体,让自己漂浮在羊水中。
他还有很多个月来完善计划。现在,他需要休息,需要让这具小小的身体健康成长。
毕竟,他要活着见证他们的结局。
窗外,一只夜莺开始歌唱。
崔明远在黑暗中微笑,如果胚胎能够微笑的话。
他轻轻踢了一脚,感受到施雅在睡梦中皱起眉头。
这只是开始。
2.
卢小安坐在书桌前,盯着电脑屏幕。
十六岁的少年身形修长,黑发垂在额前,遮住了那双过于冷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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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吃饭了。施雅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他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将视线移向墙上的日历。五月十六日,被红笔圈出的日期。
崔明远的忌日。
马上来。他关上电脑,最后看了一眼文件夹里刚整理好的资料——卢志宏公司近三年的财务漏洞。
下楼时,他刻意放轻脚步。
餐厅里,施雅正在摆盘。四十二岁的她保养得宜,珊瑚色指甲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你爸今晚有应酬,就我们两个。她抬头微笑,我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卢小安点点头,在餐桌前坐下。
他注视着施雅手腕上的卡地亚手表——用他的保险金买的。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他故意问道,你做了这么多菜。
施雅的手停顿了一秒。
就是突然想下厨。她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他碗里,快尝尝。
卢小安咬了一口,肉质鲜嫩,酸甜适口。他想起资料里看到的,施雅在他死后第四年成功申请到了两百万保险金。
好吃吗
嗯。他低头扒饭,不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冷意。
施雅忽然叹了口气。
其实......今天是你生父的忌日。她眼眶微红,崔明远,我第一任丈夫。
卢小安握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哦。他装作漫不经心,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他失踪十六年了。施雅用纸巾擦了擦眼角,警方认定是自杀,但我总觉得......
觉得什么
没什么。她勉强笑了笑,吃饭吧。
卢小安知道她在演戏。这顿饭是演给可能存在的监控看的——卢志宏最近正在竞选商会会长,需要维持完美家庭形象。
饭后,他主动洗碗。
透过厨房窗户,能看到后院那棵老槐树。十六年前,崔明远就是在那棵树下的长椅上,听到施雅和卢志宏讨论谋杀细节。
小安,施雅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相册,想看看他的照片吗
卢小安擦干手,接过相册。
第一页是他和施雅的结婚照。年轻的崔明远穿着西装,笑容温和。他几乎认不出那是自己。
他很优秀,施雅轻声说,明远科技的创始人,那时候公司刚拿到融资。
卢小安翻到下一页,是他和施雅去马尔代夫度假的照片。照片里,他搂着施雅的腰,两人对着镜头大笑。
多么恩爱。
他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他为什么会自杀卢小安故意问道。
施雅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相册边缘。
工作压力太大吧,她避开他的视线,那段时间他经常失眠。
谎话。崔明远死前一周刚结束一个重要项目,正在休假。
你们感情好吗
施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为什么这么问
随便问问。卢小安合上相册,他看起来不像会自杀的人。
施雅勉强笑了笑。
人是复杂的,小安。外表看到的未必是真相。
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格外讽刺。
我去做作业了。他转身上楼,没看见施雅盯着他背影时复杂的眼神。
书房里,卢小安锁上门,打开隐藏文件夹。
屏幕上是卢志宏公司的内部账目。过去三个月,他利用编程比赛获得的权限,悄悄潜入公司系统。
账目上有几笔可疑的海外转账,收款方是开曼群岛的一家空壳公司。
他截屏保存,然后点开另一个文件——施雅的邮箱备份。
最新一封邮件来自某私立医院,关于她的年度体检报告。四十二岁,身体健康,只有一条备注：建议减少焦虑情绪。
卢小安冷笑。她当然会焦虑,毕竟身边养着一条毒蛇。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卢志宏回来了。
他迅速关闭文件,打开数学题库网页。
小安敲门声响起,卢志宏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我能进来吗
请进。
卢志宏推门而入。四十七岁的他鬓角微白,但身材保持得很好,西装笔挺。
在复习
嗯,下周有数学竞赛。
卢志宏拍拍他肩膀,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不愧是我儿子。我十六岁时连微积分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十六岁时正在计划怎么谋杀你老板。卢小安在心里补充。
听你妈说,她今天给你看了崔明远的照片
卢小安点头,观察卢志宏的反应。
他是个好人,卢志宏叹气,可惜了。当年我是他合伙人,公司刚起步就......
你很想他吗
卢志宏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
当然。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你妈妈的......他停顿了一下,总之,每年这天我们都会纪念他。
多么感人。卢小安几乎要为他鼓掌。
我该继续复习了。他委婉地下逐客令。
好,别太晚睡。卢志宏关门离开。
卢小安等脚步声远去,重新打开电脑。
屏幕上是他花两年时间整理的复仇计划。从法律层面,谋杀案已过追诉期。他要的是另一种正义。
第一步：进入卢志宏公司实习,获取更多内部信息。
第二步：利用技术手段找出所有财务漏洞,匿名举报。
第三步：在施雅最珍视的社交圈曝光她当年的所作所为。
最后一步：在他们失去一切时,亲口告诉他们他是谁。
计划很完美,除了一点——他有时会忘记自己是谁。
是卢小安还是崔明远
是十六岁的天才少年还是含冤而死的复仇者
镜子里的脸年轻陌生,只有眼睛深处藏着四十岁的灵魂。
他关掉电脑,躺在床上。
窗外月光如水,和十六年前水库底的月光一样冷。
3.
卢小安站在衣帽镜前,调整着领带。
十八岁生日宴会在七点开始,卢志宏包下了整个君悦酒店顶层。商界名流、政要、媒体记者都会到场。
完美。他对着镜子里的年轻人低语。
镜中人身着定制西装,面容俊朗,眼神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峻。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小巧的U盘。里面装着足以摧毁卢志宏和施雅的一切——财务造假证据、谋杀案线索,以及最关键的,他精心剪辑的告白视频。
楼下传来施雅的声音：小安,该出发了！
马上下来。他将U盘放入内袋。
客厅里,施雅一袭红裙,珊瑚色指甲与唇色相得益彰。四十四岁的她依然美艳动人。
紧张吗她替他整理衣领,今晚要宣布你进入公司董事会。
卢小安微笑：有点。
卢志宏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着演讲稿：媒体都安排好了,先宣布你获得MIT全额奖学金,再公布董事会任命。
多么完美的父亲形象。卢小安几乎要为他鼓掌。
谢谢爸。他乖巧地说。
酒店宴会厅灯火辉煌。水晶吊灯下,香槟塔折射出迷离光彩。
卢小安站在角落,观察着人群。卢志宏正与市长谈笑风生,施雅周旋在贵妇圈中,所有人都对他们一家投以艳羡目光。
卢公子,恭喜。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近,听说你要去MIT
是的。他礼貌回应,心不在焉。
宴会进行到高潮,司仪邀请卢志宏上台致辞。
感谢各位光临犬子的成人礼......
卢小安悄悄走向控制室。
五分钟后,卢志宏的演讲被突然打断。大屏幕一闪,切换成了财务数据——海外空壳公司的转账记录、挪用公款的证据。
宴会厅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卢志宏脸色煞白,关掉它！
画面再次切换。这次是段模糊的监控视频——水库边,两个人影将重物推入水中。
虽然画质不清,但施雅手腕上的卡地亚手表在月光下反光,卢志宏的背影特征明显。
这是诬陷！卢志宏冲向控制室,被保安拦住。
视频继续播放。最后出现的是崔明远的照片,以及一行字：我回来了。
卢小安此时走上舞台,接过话筒。
各位来宾,我是崔明远。
全场死寂。
十六年前,我被这对男女谋杀。现在,我以他们儿子的身份回来了。
施雅手中的酒杯跌落,红酒在地毯上洇开,像一滩血。
你疯了！卢志宏怒吼,保安,把他拉下来！
U盘里还有完整证据,包括施雅女士的忏悔录音。卢小安冷静地说,已经同步发送给警方和媒体。
施雅突然尖叫起来：不可能！你不是他！
卢小安看向她,眼神冰冷：结婚五周年纪念日,你送我的礼物是混凝土块和水库。记得吗
施雅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卢志宏突然暴起,冲上舞台掐住卢小安的脖子。
我杀得了你一次,就杀得了第二次！他双目赤红,手指收紧。
熟悉的窒息感袭来。卢小安没有挣扎,只是盯着卢志宏身后——
施雅不知何时捡起了餐刀,踉跄着冲过来。
放开他！她尖叫着,将刀刺入卢志宏后背。
一下。两下。三下。
卢志宏松开手,难以置信地回头：雅雅...你...
他是我儿子！施雅歇斯底里地哭喊,我的孩子！
卢志宏倒地,血迅速漫开。现场一片混乱,有人尖叫,有人报警。
施雅丢下刀,颤抖着抚摸卢小安的脸：你真的是...明远
卢小安推开她：现在装慈母太晚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
施雅的眼神开始涣散：我每晚都做噩梦...梦到你在水底看着我...
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癫狂：我的儿子是我的丈夫！我的丈夫是我的儿子！
警察冲进来时,施雅正抱着卢志宏的尸体跳舞,血染红了她昂贵的红裙。
他死了...都死了...她喃喃自语,精神显然已经崩溃。
卢小安静静看着这一切。复仇的快感没有如期而至,只有无尽的空虚。
一名警官走向他：卢先生,需要您配合调查。
好的。他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施雅。
她被两名女警搀扶着,突然挣脱冲向他：明远！原谅我！
警察拉住她。她挣扎着,珊瑚色指甲在空中抓挠,像十六年前水库里那尾金鱼。
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她嘶吼着,我们的孩子会是谁会是谁
卢小安僵在原地。这个疯女人的话像刀刺入心脏。
警车带走了施雅。宴会厅只剩下一地狼藉和血腥味。
媒体记者疯狂拍照,闪光灯下,卢小安——或者说崔明远——站在原地,第一次感到迷茫。
他赢了,也输了。
复仇完成了,但施雅最后的话像诅咒般萦绕耳边。
会是谁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要用余生去寻找。
4.
警方的调查结束后,卢小安回到了空荡荡的别墅。
所有佣人都被辞退了,只剩下满屋子的寂静和记忆。
卢先生,您的咖啡。新来的临时管家放下杯子就匆匆离开,眼神闪烁。
卢小安知道他们在怕什么。媒体已经把故事渲染得面目全非——《转世复仇》《儿子竟是前世丈夫》《豪门血案背后的灵异真相》。
他端起咖啡,电视里正在播放最新报道。
据悉,施雅在拘留所突发精神失常,已被转入市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杯子突然炸裂。滚烫的咖啡溅在手上,他却感觉不到痛。
...经检查,施雅确实怀有身孕,但因受到强烈刺激导致流产...
流产。这个词像刀一样刺进太阳穴。
卢小安恍惚看见一个婴儿的幻影——那本该是他的弟弟或妹妹,也可能是另一个他自己。
他失控地大笑起来,笑得弯下腰,直到呕吐物从喉咙里涌出。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看见崔明远。
你后悔了吗镜子里的男人问他。四十岁左右,脖子上有勒痕,脚上绑着混凝土块。
卢小安猛地回头,房间里空无一人。
谁在那里
只有风声回应他。
第二天,律师来访。
卢志宏的资产已经全部冻结,但根据法律,作为唯一继承人...
文件上的字在跳动。卢小安签下名字时,发现自己写了崔明远。
律师尴尬地咳嗽：呃...您签错了。
是吗卢小安盯着那个签名,突然不确定自己是谁。
夜晚变得漫长而恐怖。
他总听见水库的水声,听见施雅的哭声,听见卢志宏临死前的喘息。
最可怕的是,他开始忘记一些事情。
比如自己现在长什么样子,比如手机密码是多少,比如为什么要复仇。
你必须记住。崔明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们杀了我们。
我们卢小安困惑地问,你是谁我是谁
镜子裂了。不是被他打碎的,而是自己裂开的,像一张扭曲的笑脸。
媒体开始新的狂欢。
《天才少年精神异常》《转世复仇者疑似崩溃》。狗仔队日夜守在别墅外,等着拍他发疯的样子。
有一天,卢小安决定去看施雅。
精神病院的走廊很长,白得刺眼。
施雅坐在活动室里,正在涂指甲油。珊瑚色,和当年一样。
妈。他轻声唤道。
施雅缓缓抬头,眼神空洞：明远
我是小安。
不,你是明远。她突然激动起来,我认出你了！你的眼神...那天在水库...
护士赶紧过来安抚她。卢小安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
施雅挣脱护士,扑到他面前：我们的孩子没了！你满意了吗你报复成功了！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手臂,就像当年掐进崔明远的肩膀。
都是你的错！她尖叫着,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做我们的儿子
医护人员把她拖走时,卢小安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回程的出租车里,收音机正在播放老歌。
...memories,
light
the
corners
of
my
mind...
卢小安突然想起婚礼那天,施雅穿着白纱对他笑。那时候的阳光很暖,不像现在这么冷。
先生,您没事吧司机从后视镜看他。
没事。他摸到满脸泪水。
那天晚上,崔明远来得更早了。
你心软了。影子坐在床尾,湿漉漉的,别忘了他们怎么对我们的。
我记得。卢小安蜷缩在床上,我记得水有多冷。
那就完成它。影子递来一把刀,精神病院没有监控。
卢小安接过刀,刀柄上沾着水库的淤泥。
清晨,管家发现他坐在花园里,满手是血。
卢先生！您的手...
不是我的血。他微笑着说,是崔明远的。
管家惊恐地后退,手机掉在地上。屏幕上是刚推送的新闻：《精神病患者自残,知名企业家遗孀伤势严重》。
卢小安困惑地皱眉：奇怪,我还没去医院啊。
警察来时,他正在给那棵老槐树浇水。
卢小安先生,你涉嫌故意伤害...
嘘——他竖起手指,我在给爸爸浇水。你看,他长出新芽了。
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取出手铐。
卢小安乖乖伸出手,突然大笑：你们抓错人了！我是崔明远！
诊断结果很快出来：精神分裂症伴现实解体障碍。
他被送入施雅隔壁的病房。
有时深夜,他们会隔着墙壁对话。
明远,水好冷啊...施雅的声音飘过来。
我知道。卢小安摸着脖子上的勒痕,但很快就结束了。
护士发现他们时,总是一个在画满符文的墙上凿洞,一个在给洋娃娃绑混凝土块。
春天来时,卢小安的情况似乎好转了。
他能认出自己是卢小安,记得今年是2023年,甚至能阅读商业杂志。
医生考虑让他转入普通病房。
直到那天,电视里重播《泰坦尼克号》,演到沉船场景。
气泡...卢小安突然站起来,气泡从嘴里跑出来...
卢先生
月光！水底的月光！他抓住医生的白大褂,我想起来了！他们杀了我两次！
他挣脱医护人员,冲进消防通道。
顶楼天台的风很大。卢小安站在边缘,看见十六年前的水库在下面荡漾。
这次没有混凝土块了。他对追上来的医生说,我会浮起来吗
后来,人们在病房墙上发现一幅画。
画里是一个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上面写着两行字：
我是崔明远
我是卢小安
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像是后来加上去的：
但水永远是冷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