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染铁链
萧子煜策马冲进城门时,玄色大氅被秋雨浸得透湿。马蹄踏碎青石板上的水洼,惊得街边乞丐慌忙退避。他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暗红血渍顺着铁甲纹路蜿蜒,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少帅!西街巷口有血迹!亲卫嘶哑的喊声穿透雨幕。
暗巷深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萧子煜踹开腐朽木门的刹那,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摇曳烛火下,他捧在心尖上的人被铁链吊在刑架上,素白中衣碎成血缕,露出遍布鞭痕的腰身。木楠烛垂着头,发间凝结着暗红血块,脚边散落着沾血的竹夹。
阿烛......萧子煜的声音像是从喉间生生撕出来的。他挥刀斩断铁链,将人揽进怀里才发现轻得可怕。木楠烛瘦削的腕骨上还扣着镣铐,青紫伤痕顺着脖颈没入衣领,原本莹润的唇瓣裂开数道血口。
2
迷药阴谋
一个月前
木楠烛趴在红木雕花窗边,指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鎏金香炉。汤药在青瓷碗里凉了又热,萧子煜临走前嘱咐的八宝攒盒原封未动。庭院里金桂开得正好,甜腻香气却让他想起那人出征前夜,混着龙涎香落在他颈间的吻。
少帅吩咐,您要的《芥子园画谱》......
滚出去!
茶盏在丫鬟脚边炸开,飞溅的碎瓷划破织锦门帘。木楠烛攥着胸口剧烈喘息,冷汗顺着苍白的下颌滴在孔雀蓝缎面袄上。
这具身子果然不中用,连发脾气都要喘上半天。他盯着案头未写完的信笺冷笑,狼毫笔尖墨汁早已干涸——说好半月必归的人,如今音讯全无。
暮色初临时,木楠烛裹着银狐裘溜出了督军府。长街华灯初上,糖画摊子飘来麦芽糖的焦香,他驻足时听见身后杂乱的脚步声。转身瞬间,浸了迷药的帕子死死捂住口鼻,病骨支离的身子像片落叶坠入黑暗。
潮湿霉味钻进鼻腔时,木楠烛在剧痛中苏醒。腕间铁链叮当作响,昏黄煤油灯映出墙上斑驳血痕。地牢阴寒气侵入肺腑,他蜷在稻草堆里咳得撕心裂肺,喉间漫开腥甜。
这小爷们长得真带劲。油腻手指捏住他下巴,刀疤脸混混往他脸上喷着酒气,说!萧子煜把军火图藏哪了
木楠烛突然笑出声,眼尾泪痣在摇曳灯火下红得妖异:你们绑我之前,没打听过萧子煜最恨什么
刀疤脸愣了愣,旋即狞笑起来:老子管他萧子煜恨什么老子要军火图!他攥住木楠烛衣领,指头使劲去摁他胸口,意图逼问军火图下落
他猛地咬住那人手指,在惨叫声中啐出血沫,他最恨别人动我。
刀疤脸疼得怪叫一声,拽着衣领将人拖起。扯住他发髻,将他脑袋狠狠往墙上撞,木楠烛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嗡嗡作响。刀疤脸骂骂咧咧地往他腿上踹你他妈的少跟老子装蒜!再不说,老子就……
接下来的三天,木楠烛数清了地牢里有多少只老鼠。那些人不给他饭吃,只在刑讯时灌些米汤吊命。竹夹子夹碎指甲时他没吭声,烙铁烫在腰侧时他咬着破布昏死过去,唯独被按在冷水缸里时发了狠,差点用碎瓷片割断施暴者的喉咙。
骨头够硬啊。刀疤脸揪着他长发往墙上撞,血顺着额角流进眼睛,我倒要看看萧子煜回来,还认不认得出你这张脸。
萧子煜抱着人冲出地牢时,怀里的身躯已经凉得像玉。木楠烛腕间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军装前襟。亲卫举着火把围过来,火光中看清少帅怀中人的惨状,齐刷刷跪了一地。
叫军医!把全城的西医都给我绑来!萧子煜的声音抖得不成调,低头轻蹭木楠烛冰凉的额头,阿烛,我们回家。
怀中的身体突然痉挛,木楠烛呕出一口黑血,睫毛上凝着细碎冰晶。他涣散的瞳孔映着飘雪,嘴角却翘起来:萧子煜...你的披风...蹭得我好痒......
别说话,省着力气。萧子煜扯开大氅将人裹紧,策马狂奔时不断往他心口渡着热气。怀里的呼吸越来越弱,他想起出征前夜,木楠烛枕在他臂弯里说想看腊梅。
督军府门前跪着二十几个大夫。萧子煜抱着人直奔暖阁,炭盆烧得噼啪作响也暖不了木楠烛青白的脸色。当西医说要截去他冻坏的双腿时,萧子煜一枪打碎了水晶吊灯。
治不好他,你们都去陪葬。
三更天时,木楠烛突然有了片刻清醒。他望着萧子煜猩红的眼睛,指尖轻轻划过他眉骨:你哭起来...好丑......话没说完又昏死过去,腕间输血的胶管跟着颤动。
萧子煜握着那只伤痕累累的手贴在脸上,温热的泪终于砸碎在锦被。窗外北风呼啸,他对着满室烛火起誓,所有伤过木楠烛的人,都要活着尝遍地狱十八刑。
大夫进进出出,整个督军府一片阴云
3
离魂之痛
腊月初八
西洋座钟敲响三下时,萧子煜正用舌尖渡着参汤。怀中的身子突然抽搐,暗红药汁顺着木楠烛嘴角滑落,在雪白寝衣上晕开血花。他慌忙用丝帕去擦,却发现那人睫毛上凝着细碎冰碴——地牢里泡坏的肺腑,竟连盛夏都能呵出寒气。
冷......木楠烛在梦魇中蜷成团,枯瘦手指死死揪着萧子煜军装前襟。鸦青长发散在枕上,衬得脖颈处未愈的烙伤愈发狰狞。萧子煜将人往怀里又搂紧几分,炭盆里银骨炭噼啪炸响,却暖不了这具冰雕似的身子。
军医说这是离魂症。被囚的三十六个日夜像附骨之疽,总在夤夜化作毒蛇钻进梦境。有时木楠烛会突然尖叫着撕扯寝衣,说衣襟里爬满了地牢的老鼠;有时又痴痴盯着雕花床柱,把喂药的瓷勺当作刑具打翻在地。
少帅,止痛针不能再加了。德国大夫擦着冷汗后退,手术托盘里的吗啡针管泛着冷光。萧子煜沉默着解开军装,将人整个裹进温热的胸膛。怀中脊背嶙峋得硌手,他想起出征前夜掌下滑腻如脂的肌肤,喉间蓦地涌上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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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惊蛰觉醒
惊蛰夜
雷声碾过琉璃瓦时,木楠烛突然睁开了眼。萧子煜布满血丝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枯槁的容颜。他试着抬手,腕间金铃叮当轻响——这是萧子煜怕他梦魇坠床,特意将两人发丝缠成红绳系上的。
......十七天。声音嘶哑得像是生锈的刀。木楠烛指尖抚过萧子煜青黑的眼睑,那里凝着霜白的药渍。他记得每次从剧痛中惊醒,总能看见这人跪在床前,用貂绒大氅裹着他的脚呵气。
萧子煜浑身一震,握着药碗的手抖得厉害。白玉匙磕在碗沿,溅出的汤药在锦被上烫出褐痕。他猛地将人按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揉碎那身病骨:是三十四天,阿烛,你睡了三十四天。
木楠烛怔怔地望着窗外抽芽的垂柳。被囚时墙上刻的正字,分明是十七道。喉间突然涌上腥甜,他趴在床沿咳得撕心裂肺,素帕上绽开点点红梅。原来那些混混灌他喝的,不止是盐水。
别怕,德国医院有新药。萧子煜颤抖着吻他汗湿的鬓角,咸涩的液体顺着鼻梁滑进交缠的发丝。
木楠烛忽然笑起来,染血的指尖点上他眉心:你该把我扔在......咳咳......扔在乱葬岗......
未尽的话语被暴戾的吻堵住。萧子煜咬破了他的唇,铁锈味在齿间漫开,却比不过心头剜肉的痛。鎏金烛台砰然倒地,重重纱帐裹着纠缠的身影,像困在琥珀里的蝶。
5
腊梅誓言
谷雨
木楠烛能坐起来时,督军府后院的桃花开了又谢。萧子煜亲手给他脚踝涂药膏,那些被铁链磨烂的伤口结了痂,像条蜈蚣盘踞在雪肤上。阳光透过琉璃窗落在他们身上,竟显出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
军火图......木楠烛突然开口,惊得萧子煜打翻了珐琅药盒。他垂眸看着地毯上滚动的药丸,轻笑道:他们用竹签挑我指甲时,我说......藏在金陵别馆的戏台底下。
萧子煜瞳孔骤缩。二月里炸毁的日本领事馆,原来不是意外。他想起找到人时,木楠烛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正是日本武士刀所留。
疼吗喉结滚动数次,最终只挤出这两个字。木楠烛歪头看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疤痕,莹白肌肤衬得朱砂痣愈发艳烈:你亲亲就不疼了。
萧子煜的吻落在疤痕时,尝到了咸涩的泪。窗外暮色四合,他抱着昏睡的爱人走过重重回廊。怀里的重量比去年清减许多,却坠得他心口生疼。更鼓声里,他对着满庭落花起誓,定要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芒种
木楠烛第一次走出暖阁那日,萧子煜在庭院里种满了腊梅。他裹着狐裘靠在软榻上,看那人满手泥泞地摆弄花苗,忽然想起地牢里刀疤脸的话:你说萧子煜爱的,是你这张脸还是这副身子
过来。他勾勾手指,在萧子煜凑近时突然咬住他耳垂。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他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若我瘫了哑了丑了,少帅可还认账
萧子煜沉默着解开军装,心口处赫然纹着支腊梅。朱砂掺着鸽血刺青,正是木楠烛腕间胎记的形状。他将人冰凉的掌心按在怦然跳动处:这里认得你。
斜阳将两道影子拉得很长,木楠烛望着梅枝上未化的残雪,终于哭出声来。那些刻意遗忘的黑暗岁月里,原是有人把他的名字刻在心头,用滚烫的血肉暖着
6
黄泉之约
大寒
西洋座钟的铜摆晃到第七下时,木楠烛又开始咳血。萧子煜用虎口卡着他下颌,指腹抹去唇畔血丝,却见那人就着他的手舔去血迹,眼尾挑起个虚浮的笑:胭脂红...配少帅这军装...可还好看
鎏金暖炉熏得满室药香,木楠烛歪在狐裘堆里喘气,单薄脊背随着呼吸起伏,像张拉满的弓。萧子煜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惊觉他后颈支棱的骨头上凝着冷汗,孔雀蓝绸缎寝衣空荡荡地挂在肩头,竟比月前又消瘦三分。
别说话。萧子煜舀起参汤吹了又吹,银匙磕在珐琅碗沿发出脆响。
木楠烛突然攥住他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肉:疼...尾音打着颤散在暖阁里,倒像是撒娇。
萧子煜手一抖,汤药泼在织金地毯上。怀里的身子突然痉挛着蜷缩,枯瘦手指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刀疤。
木楠烛仰着头喘息,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冷汗浸透的乌发贴在苍白的颊边,整个人像是刚从冰窟捞出来。
拿止痛针!萧子煜的怒吼惊飞檐下寒鸦。
木楠烛却突然笑起来,染血的指尖戳着他紧绷的下颌:少帅急什么...咳咳...我还没瞧见...你给刻的墓碑...
话音未落便被炙热的吻封住。萧子煜咬破了他的舌尖,铁锈味混着参汤的苦在唇齿间纠缠。木楠烛在窒息中眯起眼,透过朦胧泪光看见那人猩红的眼底,映着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
子夜
第三次病危时,木楠烛在吗啡的幻境里瞧见了地牢的月光。他蜷在萧子煜军装外套里,听那人贴着心口给他数心跳。西洋挂钟的滴答声里,他忽然想起被囚第十七日,刀疤脸往他伤口撒盐时说的浑话。
萧大帅此刻...怕是正搂着新欢...木楠烛闭着眼轻笑,指尖在萧子煜掌心画圈,那日他们说...你给我立了衣冠冢...
萧子煜浑身一震。怀中的身躯轻得能摸到脊骨轮廓,他却觉得有千钧重。
他掰开木楠烛紧攥的左手,将染血的指甲一根根擦净,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瞧——碑文刻的是萧氏亡夫,我把它拆了去可好。
木楠烛笑得呛出血沫,眼角泪痣在烛火下红得妖异:少帅好狠的心...连块合葬碑...都不舍得...话未说完便被卷入剧烈的咳嗽,素帕上绽开刺目的红。
萧子煜突然扯开军装前襟,心口处朱砂刺青赫然是木楠烛的字。他将人冰凉的手按在怦然跳动的血肉上:要躺...也是你躺这儿。
破晓
德国大夫拔针管时,木楠烛正倚着鹅绒枕逗弄画眉鸟。晨光透过琉璃窗棂洒在他腕间,露出交错的新旧针孔。他懒洋洋地叼着萧子煜喂到唇边的蜜饯,突然蹙眉偏头:苦...
甘草渍的梅子,哪会苦。萧子煜捏着他下巴要检查舌苔,却被冰凉的指尖抵住喉结。木楠烛眼波流转,苍白的唇勾起个狡黠的弧度:少帅昨夜咬破的...可要赔...
话音戛然而止。萧子煜含住那两片总说混账话的唇,将止咳糖浆一点点渡过去。画眉鸟在笼中扑棱翅膀,惊落案头未写完的婚书,洒金红笺上墨迹未干——萧子煜与木楠烛,生同衾,死同穴,黄泉碧落,永不相负。
木楠烛在喘息间隙瞥见字迹,忽然挣开怀抱去够案头剪刀。萧子煜慌忙拦他,却见那人割下一缕青丝,混着自己的发丝编成结,恶狠狠系在他腕上:阎王殿前...凭这个...讨人...
窗外忽地落雪,萧子煜将人裹进貂裘时摸到满手冷汗。木楠烛伏在他肩头昏睡,呼吸轻得像柳絮,嘴角还噙着得逞的笑。暖阁药香氤氲,他盯着怀中人腕间随脉搏轻颤的金铃,突然希望这场病能绵长到地老天荒。
子时三刻
西洋自鸣钟的铜簧突然断裂时,木楠烛腕间的金铃跟着碎了。萧子煜跪在拔步床前,看着德国大夫摇头退出暖阁,猩红帐幔上溅着方才呛出的血沫,像极了合卺夜的龙凤烛泪。
疼...木楠烛在锦被里蜷成虾子,冷汗浸透的乌发黏在颈侧,露出锁骨处未愈的烙伤。他摸索着抓住萧子煜的佩刀穗子,青白指尖绞着明黄流苏:给我...个痛快...
萧子煜将人捞进怀里,惊觉他腰身瘦得能摸到尾椎骨。怀中的喘息声渐渐弱了,化作游丝般的抽气,像极了那年雪地里救回的幼猫。他忽然想起初见那日,木楠烛裹着素缎鹤氅立在梅树下,咳血时溅在雪地上的红,比满园朱砂梅还要艳上三分。
你说要看腊梅...萧子煜扯开军装前襟,把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刺青处。那里纹着朵朱砂勾的腊梅,正是木楠烛腕间胎记的模样。怀中的身子突然剧烈抽搐,呕出的黑血染红了鸽血石扳指。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扑打窗棂,木楠烛涣散的瞳孔映着晃动的烛火。他吃力地抬起手,指尖触到萧子煜下颌新冒的胡茬:哭什么...黄泉路上...我走慢些...
萧子煜猛地咬破舌尖,混着血的热吻渡进他喉间。怀中的身子渐渐软了,腕上红绳突然崩断,缠着两人青丝的金铃滚进炭盆,溅起一星火光。
丑时
更漏滴到第七遍时,木楠烛开始说胡话。他攥着萧子煜的领章喊冷,又说地牢的老鼠在啃他脚趾。军医跪在帘外煎药,紫铜吊子里腾起的热气熏花了西洋玻璃窗,却暖不了榻上人青灰的脸色。
木楠烛吃吃地笑,泪珠混着血渍滚进衣领。他摸索着解下萧子煜的翡翠扳指,突然狠狠砸向琉璃窗。风雪呼啸着灌进来,吹散满室药苦:开窗...我要看...
檐下腊梅覆着薄雪,恰似初见那日。木楠烛望着枝头颤巍巍的花苞,忽然挺起身子:子煜...尾音散在风雪里,冰凉的手从军装前襟滑落,腕间红绳轻飘飘地垂在榻边。
寅时
亲卫撞开门时,萧子煜正抱着人哼江南小调。他将军装裹在木楠烛身上,貂裘底下露出半截青白的手腕,金铃碎碴刺进掌心也浑然不觉。满地狼藉里,德国大夫突然惊呼:少帅!脉搏...
梗在心间那口气兀得顺了,怀里的人勉强吊了命。丫鬟打翻药吊子,亲卫狂奔去请教会医院的洋大夫,萧子煜死死咬着那人冰凉的手指,直到尝出血腥味。怀中的身子轻微颤动,木楠烛蹙眉咳出一口淤血,睫毛上凝的霜化成水珠:阎王...嫌我烦...
萧子煜将脸埋进他颈窝,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窗外腊梅忽地开了,暗香混着血腥气萦绕在撕碎的婚书上,那笔未干的死同穴被血渍晕染,竟像是月老亲手系的红线。
7
惊蛰重逢
又惊蛰
琉璃窗上的冰花还未化尽,木楠烛突然掀了药碗。珐琅碎片在波斯地毯上迸溅,他赤着脚往雕花门边挪,枯瘦脚踝上金铃碎得只剩半片,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
胡闹!萧子煜攥住他腕子,惊觉那截细骨硌得掌心发疼。怀里的身子突然剧烈颤抖,
木楠烛仰头咳出星点血沫,眼尾却挑起个讥诮的笑:少帅是要...把我当金丝雀养死在这笼子里
檐角铜铃被北风撞得乱响,萧子煜盯着他锁骨处未愈的烙伤,想起地牢里找到人时,木楠烛腕骨上生生磨出的白骨。怀中的身子突然放软,冰凉的唇贴着他喉结厮磨:带我去看腊梅....
萧子煜看着他,久久不言。
木楠烛趁机咬住他耳垂,气音里带着得逞的甜腻:横竖活不过惊蛰...少帅就当可怜可怜我...尾音消弭在骤起的咳喘里,指缝间漏出的血染红了窗棂上贴的避邪剪纸。
辰时三刻
督军府正门十六年来头回为木楠烛敞开。萧子煜用貂裘将他裹成雪团子,玄狐风毛领子掩住半张病容,只露出双潋滟的桃花眼。木楠烛缩在将校呢军氅里,腕子上的金铃随马车颠簸轻响,竟哼起秦淮河畔的昆曲小调。
马车突然急停,萧子煜拔枪的手被冰凉指尖按住。木楠烛挑开帘子,城外乱葬岗的朔风卷着纸钱扑进来。他望着新立的青石墓碑轻笑:萧氏亡夫...少帅这字...咳咳...写得真丑...
萧子煜突然将人按在锦垫上,暴戾的吻混着血腥气堵住未尽的话语。车外亲卫噤若寒蝉,只听得见金铃碎碴扎进掌心的闷响。木楠烛在窒息中摸到那人后颈的旧弹痕,忽然想起被囚第三日,刀疤脸说萧子煜心口中枪时,喉间呕出的血染红了整片雪地。
傻子...他抵着萧子煜额头喘息,指尖蘸血在车窗上画了朵歪扭的腊梅,那年你倒在雪地里...血也是这般烫...
午时
栖霞寺的百年梅树被围了重兵。木楠烛倚着萧子煜勉强站稳,青玉佛珠缠在枯瘦腕间,映着满树朱砂梅竟有几分妖异。他忽然推开搀扶的手,踉跄着扑向梅林深处。
阿烛!萧子煜的惊呼惊落簌簌红雪。
木楠烛跪在积年的落梅堆里,十指刨开冻土。染血的指甲翻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头躺着半块龙凤佩——正是萧子煜当年留给他的聘礼。被囚地牢时,他用竹片在胸口刻下藏宝图,生生把定情物咽进血肉。
还你...他将玉佩按在萧子煜心口刺青处,指尖冻得发紫,下辈子...换你来找我...
话音未落,喉间突然涌上黑血。萧子煜徒劳地用手去堵,温热的血却从指缝汩汩涌出。怀中的身子急速冷下去,腕间金铃终于彻底碎裂,混着血渍的梅瓣落在青丝上,像是天地间最后一点朱砂。
未时
禅房木鱼声里,萧子煜割开手腕。血线顺着交握的十指蜿蜒,将两人青丝缠成结。木楠烛在回光返照时睁眼,望着梁间双飞的燕子轻笑:子煜...你听...像不像...合卺酒...
尾音散在穿堂风里,腕间红绳应声而断。萧子煜将人裹进军氅,抱着渐冷的尸身走向梅林深处。亲卫们突然集体卸枪跪地——他们看见少帅心口的刺青在渗血,竟与怀中人腕间胎记一模一样。
暮色四合时,栖霞寺钟声响彻金陵。最后一瓣朱砂梅落在木楠烛眉间,萧子煜吻去那点残红,对准太阳穴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