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惊变
及笄宴的金丝楠木殿柱上,缠绕着新采的七里香。苏晚棠捏着鎏金护甲的指尖微微发颤,指甲却稳稳停在距玛瑙茶盏三寸处——这双手,前世曾捧着毒酒喂进自己喉咙,如今却连端茶都在发抖。
阿姊今日真美。柔美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庶妹苏清月着一身月白襦裙,腕间羊脂玉镯轻晃,这九鸾金钗配阿姊的海棠髻,当真是天上才有。
镜中映出少女温婉的笑靥,苏晚棠却盯着她腕间的镯子——那是前世自己及笄时送的礼,后来被她熔了换钱,给萧承焕买了个七品芝麻官。
清月妹妹更喜欢这个吧。她忽然转身,指尖掠过苏清月的袖口,一枚羊脂玉佩应声落地。
满堂宾客哗然。苏清月慌忙去捡,却被苏晚棠抢先一步用绣鞋踩住:萧驸马送的定情信物,妹妹怎的藏在袖口
阿姊误会了!苏清月眼眶通红,这是母亲给我的压箱底,怎会与驸马有关
前世的苏晚棠就是被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蒙骗,不仅主动让婚,还倒贴三万两白银为萧承焕铺路。如今她盯着玉佩上拙劣的刻工,忽然冷笑出声:妹妹可知,城西悦来坊的玉佩作坊,刻这样的‘承’字只需五文钱
萧承焕的脸色瞬间惨白。苏晚棠弯腰捡起玉佩,在众人惊呼声中狠狠摔在青石板上,碎玉飞溅处,露出里面隐约的清字刻痕——这是前世她亲手教苏清月刻的,说是姐妹同心。
苏晚棠!萧承焕拍案而起,你身为待嫁女,却如此善妒——
驸马爷急什么她掏出手帕擦了擦指尖,帕角绣着的并蒂莲被攥得发皱,三日前城西赌坊的借据,不知驸马爷何时还清
殿内针落可闻。萧承焕踉跄半步,腰间玉佩与碎玉发出刺耳的碰撞声——那是他用婚书抵押换来的赌资,前世害她被婆母辱骂克夫败家,今生却被她提前截胡。
够了!丞相苏明远皱眉,今日是你及笄之礼,莫要——
苏相爷好大的面子。
冷冽如冰的声音从殿外传来,玄色蟒纹披风扫过门槛,定北王爷萧承煜端坐轮椅之上,墨玉簪子束起半头长发,眉间红痣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苏晚棠呼吸一滞。前世濒死之际,曾有人背着她在雪地里狂奔,那人的披风上染着铁锈与梅香,与眼前人如出一辙。
奉旨宣旨。随行太监展开明黄卷轴,相府嫡女苏晚棠温婉贤良,着赐婚定北王府,三日后完婚。钦此。
满堂皆惊。苏清月手中的茶盏啪地摔碎,萧承焕更是踉跄着扶住桌沿。苏晚棠却在众人愣神间,踉跄着扑向萧承煜,指尖轻轻勾住他袖口的暗纹——那是北境战场的狼首图腾。
谢王爷救命之恩。她仰头望他,睫毛上还凝着假哭的泪珠,方才驸马爷要夺婚书,若非王爷来得及时……
萧承煜垂眸看她,狭长的凤眼微挑,耳尖却不可察地红了一瞬。他不动声色地将披风往她身上拢了拢,挡住她因俯身而露出的三寸雪颈:风寒天,怎可穿得如此单薄
殿外忽然飘起细雪。苏晚棠嗅到他披风上淡淡的沉水香,与前世雪夜那人的气息分毫不差。她指尖轻轻攥住他腰间的玄铁令牌,压低声音道:王爷的腿……可要试试民女的金疮药
萧承煜瞳孔骤缩。轮椅下的玄铁支架发出轻响,分明是腿部肌肉紧绷的动静。苏晚棠心中了然,前世她曾见过这令牌,是定北王府的调兵信物,如今却被她轻轻握在掌心。
改日再议。萧承煜淡淡开口,轮椅转过时,袖中滑落一枚醒神香丸,正掉在苏晚棠的绣鞋边。她悄悄拾了藏进袖口,触到丸体上刻着的煜字,心跳忽然漏了半拍。
及笄宴不欢而散。苏晚棠坐在闺房镜前,取下头上的九鸾金钗——这是前世用全部嫁妆为萧承焕换的官帽,今生她要拿它换些更值钱的东西。
窗外风雪渐大,她摸出藏在妆匣底层的医书,指尖划过头痛症的药方。想起萧承煜方才揉眉心的动作,忽然轻笑出声:活阎王又如何这辈子,你萧承煜的命,我苏晚棠要定了。
铜漏滴答声中,她吹灭烛火,黑暗里却有一抹金光闪过——那是萧承煜的醒神香丸,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她将香丸贴身藏好,唇角扬起前世从未有过的弧度:萧承煜,这一世,换我来宠你。
2
反向抢亲
雪粒子打在朱漆廊柱上沙沙作响。苏晚棠站在王府角门,望着门内往来的甲胄侍卫,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的醒神香丸。三日前及笄宴后,萧承煜派暗卫送来一箱御寒衣物,内衬里藏着张素笺,笔力苍劲地写着:卯时三刻,角门相见。
王妃万安。青石板上响起轮椅的吱呀声,萧承煜裹着狐裘,膝上盖着的玄色毯子里露出一角绷带——那是她昨日托暗卫送去的金疮药。
王爷腿伤可好些了她福了福身,故意盯着他耳尖未褪的薄红,昨夜我梦见有人在雪地里狂奔,醒来竟发现窗台上多了包北境的雪莲子。
萧承煜手一抖,轮椅险些撞上廊柱。他稳了稳心神,淡声道:本王派暗卫查了萧承焕的赌债,借据确实在你手中
自然。苏晚棠摸出泛黄的纸卷,火光映得她眼底波光流转,不过民女有个不情之请——王爷能否借我些银两
男人挑眉,轮椅突然靠近,她甚至能看清他睫毛上的雪粒:要多少
不多。她将九鸾金钗轻轻放在他掌心,金钗上的珍珠坠子蹭过他虎口的薄茧,换些药材,治王爷的头痛症。
萧承煜瞳孔骤缩。他下意识按住太阳穴,那里正突突作痛——这头痛症是北境战场留下的旧疾,每逢雨雪便如锥刺脑,除了母妃留下的安神香,从无药可解。
你如何知道……
因为民女会制香。苏晚棠仰起脸,雪光映得她脸颊通红,前世在萧承焕书房,我见过定北王府的香方,只是……她顿了顿,缺一味北境独有的冰蚕丝。
萧承煜盯着她发间的梅花绒花,忽然伸手替她拂去肩上落雪:明日让暗卫送你去库房挑。他的指尖在她发间稍作停留,往后不必自称民女,你是本王的王妃。
心跳陡然加速。苏晚棠望着他耳尖的薄红,忽然想起前世濒死时,那人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替她拂去脸上的血污,轻声说:别怕,本王带你回家。
王爷可曾后悔她忽然开口,赐婚于我,怕是让萧承焕与苏清月恨透了您。
他们恨的人,本王何须在意萧承煜转动轮椅,玄色披风扫过她绣着缠枝莲的裙角,倒是你——他忽然从袖中摸出个锦盒,及笄礼没送你贺礼,这个补上。
锦盒打开,竟是枚刻着并蒂莲的银质香篆。苏晚棠指尖轻颤,这图案与她手帕上的绣样分毫不差,而香篆底部刻着细小的煜字,藏在莲花蕊里。
谢王爷。她将香篆贴身藏好,嗅到盒底残留的沉水香,往后王爷的香,便由我来制吧。
萧承煜喉结滚动,正要开口,远处忽然传来喧哗——萧承焕带着一队卫兵闯过角门,腰间佩刀在雪光中泛着冷光。
苏晚棠!你竟敢勾约定北王爷!他额角青筋暴起,婚约在前,你休想悔婚——
驸马爷弄错了。苏晚棠
stepping
forward,袖中醒神香丸滚入手心,三日前你在赌坊签下的字据,可是写明‘若逾期不还,婚书作废’。她指尖一弹,香丸化作粉末飘向萧承焕,不过看在往日情分,我送你个醒酒的。
萧承焕忽然剧烈咳嗽,眼前浮现出昨夜赌坊的场景——他明明记得烧了借据,为何苏晚棠手中还有副本雪粒子落在他后颈,竟让他想起前世苏晚棠咽气前的冷笑,如出一辙。
萧承焕,念在你曾娶我庶妹,今日便不与你计较。萧承煜的声音冷如冰窖,但若再敢踏入王府半步——他抬手示意,暗卫瞬间出鞘的刀刃映出萧承焕惨白的脸,本王不介意让你尝尝北境军的拷问手段。
卫兵们连滚带爬地拖走萧承焕,雪地上留下几道狼狈的血痕。苏晚棠望着萧承煜握紧轮椅扶手的指节,忽然伸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王爷可曾想过,为何每次头痛发作,闻到沉水香便会缓解
男人猛地抬头,却见她指尖捏着半粒香丸,琥珀色的药丸里隐约可见金丝——正是他母妃当年制香的手法。
因为……她凑近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泛红的耳垂,您的母亲,与我外祖母是旧识。这醒神香的方子,是她亲手教我的。
萧承煜浑身一震。轮椅在雪地上划出半弧,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却轻得像是捧着易碎的琉璃:你如何得知
因为我见过您母亲的画像。苏晚棠取出贴身收藏的绢帕,帕角绣着的梅花与萧承煜披风上的暗纹一模一样,前世在萧承焕书房,我偶然翻到过定北王妃的遗物,那时便觉得……这梅花,像极了我外祖母的绣样。
雪忽然停了。萧承煜望着她眼中的诚恳,喉间忽然泛起酸涩——自母妃离世后,再无人提起她的绣样,更无人记得她制香时总要哼的《折梅曲》。
晚棠。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声音低得像是怕惊碎了雪,明日陪本王去趟慈恩寺吧。母妃的忌日,该有人替她簪朵梅花了。
她望着他眉间舒展的红痣,轻轻点头。袖中的香篆与醒神香丸相触,发出细碎的轻响,像极了前世雪夜里,那人背着她时,盔甲与雪花相撞的声音。
这一世,她不仅要做被护在掌心的雀,更要做能为他驱散阴霾的光。而萧承煜,终将明白——所谓定北王府的活阎王,在她苏晚棠这里,不过是个缺爱已久的少年郎。
3
慈恩寺的梅花劫
慈恩寺的晨钟撞破薄雾时,苏晚棠正对着铜镜簪花。鎏金镜台上摆着萧承煜送的并蒂莲香篆,青烟袅袅中,她将一朵冻得半透的红梅别在鬓边,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话:母妃生前最爱红梅,说这花能抗住北境的风雪。
王妃,王爷在马车等您。丫鬟春桃掀起帘子,眼中闪过惊艳,您与王爷真是天造地设,这梅花配您的雪青襦裙,竟比画上的仙子还美。
马车里弥漫着沉水香与药香的混合气息。萧承煜穿着玄色常服,膝上盖着的狐裘里露出一角绷带,显然今早又换过金疮药。他抬眼望见她鬓边的红梅,指尖轻轻一颤,轮椅扶手发出细微的声响。
冷吗他忽然伸手,将自己的披风往她那边拢了拢,本王让厨房备了姜茶,到寺里喝些暖身。
苏晚棠嗅到披风上淡淡的梅香,与前世雪夜那人的气息重合。她摸出袖中的锦盒,里面是新制的醒神香丸,金丝在晨光中若隐若现:王爷试试这个,加了冰蚕丝,止痛效果该更好些。
萧承煜挑眉接过,指腹触到盒底刻着的棠字,喉结滚动了两下。他忽然倾身,替她扶正歪斜的梅枝,指尖掠过她耳垂时,声音低得像是落在雪上的羽毛:往后叫我承煜吧。
心跳陡然漏了半拍。苏晚棠望着他眉间舒展的红痣,想起前世他抱着自己冲进医馆时,也是这样近的距离,能看清他睫毛上的霜花。她轻轻点头,发间梅花落在他狐裘上,像是谁偷盖的印章。
慈恩寺的梅花林里,萧承煜的轮椅碾过积雪。苏晚棠捧着鎏金香炉,里面燃着她特制的安神香,烟柱笔直向上,竟无一丝风敢来打扰。
母妃,儿子带您儿媳妇来看您了。萧承煜伸手拂去墓碑上的积雪,碑上萧氏明薇四个字被他擦得发亮,她会制香,和您当年一样。
苏晚棠
knelt
down,将红梅插在碑前的花瓶里。她注意到墓碑右侧刻着半朵梅花,与自己手帕上的绣样分毫不差,忽然伸手轻叩碑面——果然,石缝间露出半枚银质香篆,刻着明薇二字。
这是外祖母留给您母亲的。她取出自己的并蒂莲香篆,与碑中的香篆拼在一起,竟成了完整的梅花图案,当年外祖母在北境救过您母亲,两人互换香篆为信物。
萧承煜瞳孔骤缩。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力道却轻得像是怕弄碎她指尖的花瓣:这些年,本王……不,承煜找了无数遍,原来母妃的香篆,一直在故人手中。
春风忽然掠过梅林,吹落满树红雪。苏晚棠望着他眼中倒映的梅花,忽然想起前世濒死时,他说的回家二字。她轻轻反握住他的手,掌心的香篆硌得生疼,却比任何山盟海誓都实在。
承煜,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以后每年今日,我们都来给母亲簪花好不好
男人喉结滚动,正欲开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苏清月穿着素白襦裙,捧着佛经款步而来,眼角泛红如含秋水。
阿姊也在她福了福身,目光落在萧承煜握着苏晚棠的手上,妹妹昨日梦见菩萨托梦,说慈恩寺的平安香最灵,特意来替阿姊求一支。
萧承煜的脸色瞬间冷下来。苏晚棠却注意到她袖中露出的香包边角,绣着的牡丹纹样与前世害死她的巫蛊人偶如出一辙。她轻轻推开萧承煜,指尖已捏碎一枚解毒丸。
劳烦庶妹了。她笑着接过香包,忽然捏开袋口,里面的香灰洒在雪地上,竟显出萧承煜必死的字样,只是这平安香,怎的有股蚀骨香的味道
苏清月脸色骤变。萧承煜猛地起身,轮椅在雪地上划出半弧——他竟已能站立!玄色披风扫过苏清月的裙摆,暗卫瞬间将她制住,香灰从她袖中纷纷扬扬落下。
苏清月,你好大的胆子!萧承煜声音冷如冰窖,腰间佩剑已出鞘三寸,敢在母妃墓前用巫蛊之术,你当本王的刀是吃素的
不是我!苏清月尖叫着后退,是萧承焕让我做的,他说只要咒死定北王爷,阿姊就会回心转意——
雪地上忽然响起马蹄声。萧承焕骑着快马闯入梅林,却在看见萧承煜站立的身影时瞳孔骤缩:你……你的腿不是废了吗
废的是你这里。萧承煜指尖点了点自己太阳穴,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买通府医,散布本王腿疾的谣言可惜你派去的人,早就成了本王的暗桩。
苏晚棠望着萧承焕惨白的脸,忽然轻笑出声。她摸出袖中的醒神香丸,在掌心碾成粉末:萧承焕,你可知为何每次靠近我,都会头痛欲裂因为你的衣冠禽兽之气,早被我的香识破了。
梅林深处传来寺僧的诵经声。萧承煜忽然伸手将苏晚棠护在身后,玄色披风裹住她半副身子:春桃,带王妃去偏殿喝姜茶。这里……不该让她看见血腥。
她抬头望他,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那是前世从未有过的神色,像是北境的坚冰终于裂开缝隙,漏出里面藏了许久的春水。
好。她轻声应下,指尖却悄悄将解毒丸塞进他袖中,别用太多刑,免得污了母亲的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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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煜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忽然扬起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雪地上的香灰被风卷成漩涡,与她发间落下的梅花一起,在他脚边拼成个小小的棠字。
这一世,他的梅花终于不再孤单。而那些试图折辱她的人,终将明白——定北王府的女主人,是他萧承煜用命护着的星,容不得半点阴霾。
4
金銮殿的并蒂莲
春分那日,苏晚棠跟着萧承煜进宫请安。她穿着新制的月白织金裙,裙角绣着并蒂莲,正是用萧承煜送的香篆图案改的纹样。腰间坠着的玄铁令牌随步轻晃,惹得后宫嫔妃们纷纷侧目——那是定北王府的信物,从前连皇子都难得一见。
定北王妃果然容光焕发。淑妃端着茶盏轻笑,指甲上的丹蔻险些刮破她的衣袖,听闻王爷腿疾痊愈,可是王妃的功劳
不过是些土方子。苏晚棠福了福身,袖中醒神香丸轻轻滚入手心,倒是淑妃娘娘这翡翠镯子,怎的有股子安息香的味道
殿内气氛骤然冷凝。萧承煜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身后带了带,玄色朝服扫过金砖,腰间玉佩与她的令牌发出清响:淑妃娘娘关心本王病情,不如多关心关心贤王殿下的书房——听说他近日迷上了西域香道
淑妃脸色惨白。苏晚棠这才想起,贤王正是萧承焕的表哥,前世曾因私通西域被削爵。她轻轻捏碎香丸,安神香混着淑妃镯子的异味散开,竟在空气中显出淡淡紫气——那是西域巫香的特征。
皇上驾到!
金銮殿的鎏金屏风后,皇帝扫过殿内众人,目光落在苏晚棠鬓边的梅花上:定北王妃果然雅致,这梅花与承煜披风上的暗纹倒是相称。
回陛下,这是臣妾外祖母的绣样。苏晚棠取出并蒂莲香篆,与萧承煜腰间的狼首玉佩并列,当年定北王妃与臣妾外祖母互换信物,如今臣妾与王爷成婚,也算圆了两位长辈的心愿。
皇帝眼中闪过惊诧。萧承煜趁机呈上北境军报,末了淡声道:此次能识破西域细作,全赖王妃的制香术。她改良的醒神香,可辨百人之息。
哦皇帝挑眉,那朕倒要考考王妃——他示意太监呈上三只密封香盒,这是今早各宫送来的供香,其中有一盒掺了西域迷魂香。
苏晚棠垂眸望去,指尖依次掠过盒面。当触到中间那只刻着牡丹的盒子时,她忽然轻笑:此香前调是沉水,中调藏着玫瑰,可尾调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正是迷魂香的特征。
殿内响起抽气声。捧着盒子的宫女突然跪地痛哭,竟是淑妃宫里的掌事姑姑。萧承煜不动声色地替苏晚棠拢了拢披风,指尖在她腰间轻轻一按,像是无声的赞许。
淑妃,你还有何话说皇帝拍案而起,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陛下明鉴!淑妃扑通跪地,髻上金钗掉落,是贤王让臣妾做的,他说定北王府势大,唯有借西域香道才能扳倒——
够了!萧承煜冷声道,贤王勾结外敌已是死罪,淑妃协从,便去冷宫抄经吧。他转头望向苏晚棠,眼中闪过一丝柔色,王妃累了,本王带她去御花园走走。
御花园的梨花树下,苏晚棠望着漫天飞雪般的花瓣,忽然轻笑出声:原来金銮殿的戏码,比相府的更精彩。
委屈你了。萧承煜抬手替她拂去头上的花瓣,本王该早料到,淑妃不会放过你。
我倒是感谢她。她摸出袖中的香篆,在梨花树下点燃,不然怎会让陛下看见,定北王府的王妃,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男人忽然低笑,笑声震得梨花簌簌落下。他伸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玄色披风裹住两人,像是筑起一道隔绝尘世的墙:晚棠,你远比本王想象的更耀眼。
她嗅到他身上混合的沉水香与梅花香,想起前世他背着自己时的温度。指尖悄悄攥住他的袖口,触到里面藏着的醒神香丸——那是她今早塞进去的,怕他应付朝会时头痛。
承煜,她仰头望他,梨花落在他眉间红痣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好不好就像这并蒂莲,生同根,死同穴。
萧承煜瞳孔骤缩。他忽然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动作轻得像是怕惊碎了梨花:好。生同根,死同穴。
远处传来晚钟声响。苏晚棠望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鬓边梅花与他眉间红痣相映成趣。她忽然明白,这一世的缘分,早在母辈的香篆里埋下了伏笔——她与他,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任谁也拆不散。
5
雪夜的并蒂莲香
入夏的第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苏晚棠站在药房窗前,望着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手中的捣药杵顿了顿——今日是萧承煜旧疾发作的第七日,她改良的醒神香却始终无法根治他的头痛,昨夜甚至看见他在书房痛得撞墙。
王妃,王爷又不肯喝药。春桃捧着青瓷碗进来,碗里的汤药腾着热气,奴婢说破了嘴,他只说‘等王妃制完香’。
苏晚棠轻叹一声,将最后一味冰蚕丝撒进香炉。烟雾升起时,她忽然想起前世在萧承焕书房见过的医案——定北王妃的头痛症曾用雪山顶的冰晶莲治愈,而那冰晶莲,正是萧承煜母妃的陪嫁秘方。
春桃,备马。她解下染着香灰的围裙,我去趟太医院,借些前朝医书。
可是外面暴雨倾盆……
无妨。苏晚棠摸出萧承煜送的玄铁令牌,有这个在,太医院敢不借
暴雨中的太医院透着股阴森。苏晚棠在藏书阁翻找时,忽然听见隔壁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屏息躲在书架后,只见一个身着灰衣的小药童正往药柜里掺白色粉末,袖口露出的牡丹纹样,正是淑妃宫里的标志。
果然是贤王余党。她捏碎袖中的解毒丸,粉末随风飘向药童,可惜你选错了地方投毒。
药童忽然剧烈咳嗽,手中的药包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西域断肠散。苏晚棠取出银针查验,针尖瞬间发黑——这毒与前世害她小产的毒药一模一样。
你是谁药童拔出匕首,却在看见她腰间的玄铁令牌时瞳孔骤缩,定北王妃!
知道就好。她冷笑一声,挥袖甩出制香用的迷迭粉,说,谁让你来的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马蹄声。萧承煜裹着湿淋淋的披风闯入,发梢滴下的雨水砸在青砖上,眼中满是焦虑:晚棠!听闻你独自来太医院,本王……
他忽然注意到地上的药包和昏迷的药童,脸色瞬间冷下来。苏晚棠这才发现他只穿了单衣,披风显然是匆忙间披上的,里面的中衣已被雨水浸透,勾勒出结实的肩线。
承煜,你怎么来了她快步上前,触到他额头的滚烫,你在发烧!
不妨事。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擦过她掌心的老茧——那是制香时握捣药杵磨出的,本王的命硬,死不了。
苏晚棠眼眶发酸。她忽然想起前世他也是这样,明明重伤却硬撑着送她就医,最后自己却晕倒在医馆门口。指尖轻轻抚过他眉间的红痣,她轻声道:以后不准这样了,你的命……是我的。
萧承煜浑身一震。窗外惊雷炸响,他忽然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披风裹住两人,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晚棠,本王从前不懂如何爱人,直到遇见你……
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间,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意。苏晚棠嗅到他身上混合的雨水与沉水香,忽然想起医案里的冰晶莲——或许治愈他的不是药,而是这世间唯一懂他的人。
我知道。她轻轻回抱住他,指尖触到他后腰的旧伤,以后你的痛,我替你分担。就像这并蒂莲香——她指了指香炉,烟雾中两朵莲花若隐若现,缺一不可。
萧承煜低头望她,雨水从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砸在她眉心。他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释然与宠溺:好,缺一不可。
太医院的烛火忽然亮起。暗卫将药童拖走时,苏晚棠注意到他袖中掉出的纸条,上面用西域文写着冰晶莲在慈恩寺。她与萧承煜对视一眼,同时开口:慈恩寺!
母妃的墓!萧承煜握住她的手,当年她临终前说,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了梅花树下。
暴雨渐歇,两人策马来到慈恩寺。月光穿过梅林,照在萧明薇的墓碑上。苏晚棠用银针撬开碑底的机关,露出一个暗格,里面躺着个鎏金匣子,匣盖上刻着并蒂莲图案。
是冰晶莲!她轻轻翻开匣子,里面躺着三朵晶莹剔透的莲花,花瓣上还凝着百年不化的雪水,承煜,这是治愈你头痛症的关键!
萧承煜望着她眼中的欣喜,忽然伸手将她耳畔的碎发别到耳后:晚棠,你知道这冰晶莲为何能保存百年吗
她摇头。男人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因为它需要用爱人的体温养护。母妃说,这是定北王府的祖传秘方,只传给真心人。
心跳陡然加速。苏晚棠望着他眼中的星光,忽然想起前世他冒雪救她时,怀里的温度比这冰晶莲更暖。她轻轻将匣子贴在胸口,抬头望他:那我要贴身带着,直到它化入你的药里。
萧承煜喉结滚动,忽然低头,轻轻吻住她的唇。这是两人的第一个吻,带着雨水的清冽与梅花的清甜,却比任何香丸都更让人心醉。梅林深处,冰晶莲在她怀中发出细微的光,像是在为这对有情人贺喜。
晚棠,萧承煜抵着她的额头轻笑,等你制好药,本王带你去北境看雪。那里的梅花,比慈恩寺的更盛。
她望着他眉间舒展的红痣,轻轻点头。袖中的并蒂莲香篆与冰晶莲匣子相触,发出细碎的轻响,像是春天的第一声惊雷,唤醒了沉睡已久的真心。
这一世,他们不再是前世错过的平行线,而是牢牢相缠的并蒂莲——生同根,死同穴,永不分离。
6
书房里的冰晶莲暖
更漏敲过三下时,苏晚棠抱着鎏金匣子推开书房门。萧承煜伏在案前批阅军报,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肩线比平日更显单薄。她注意到他握笔的指尖在发抖,案头的醒神香早已燃尽,只剩半截香灰在青瓷炉里蜷曲如蛇。
承煜,该换药了。她轻声开口,袖口的冰晶莲匣子随步轻晃,发出细碎的响。
男人抬头望她,眼底红血丝蔓延,却仍勾唇一笑:吵醒你了本王批完这叠军报就来睡。
苏晚棠叹气,将匣子放在暖炉旁。自慈恩寺取回冰晶莲已过七日,她每日贴身养护,胸口早已焐得发烫,此刻打开匣子,竟有淡淡热气蒸腾而出,三朵冰晶莲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不再是初见时的冰冷剔透。
先喝药。她取出新制的香丸,用温水化开,今日的药加了冰晶莲,你瞧——她用银针挑起药液,竟有金丝般的流光缠绕针尖,这是冰晶莲与醒神香融合的迹象。
萧承煜乖顺地张嘴饮下,喉结滚动时,她注意到他后颈新冒的细汗——头痛症发作时,他总会出冷汗,前世她便是靠这个发现他的伪装。
还疼吗她伸手替他揉按太阳穴,指尖触到他鬓角新添的白发,心中一酸,明日我去求皇上,准你暂卸军务……
傻话。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北境传来急报,贤王余党勾结西域可汗,意图染指玉门关。本王若不去,谁来护你周全
苏晚棠望着他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前世他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时,她正在为萧承焕绣官服。那时的她不懂,为何定北王爷的盔甲里会藏着半朵干枯的梅花,如今却懂了——那是他未及送出的情意。
我陪你去。她忽然开口,我会制香,能辨敌营方位;我懂医术,可治伤兵……
胡闹!萧承煜皱眉,却在看见她眼底的坚持时软了语气,北境苦寒,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比你想的强健。她取出外祖母留下的护心香囊,这香囊用北极狐毛混着暖玉粉缝制,外祖母当年随商队去过北境,她说靠这个能抗住零下三十度的风雪。
男人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坐在自己腿上。书房的烛火将两人影子叠成一朵并蒂莲,他下巴抵着她的肩,声音闷得像是撒了把细沙:若你受半点伤,本王便屠尽那片雪山。
苏晚棠轻笑,指尖抚过他腰间的玄铁令牌:那我要带十个暗卫,二十箱药材,还有——她晃了晃冰晶莲匣子,最重要的东西。
萧承煜低笑出声,震动的胸腔贴着她后背,惹得她耳尖发烫。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最重要的东西,本王早已带在身上。
更漏声突然清晰起来。苏晚棠望着窗外的残月,想起前世他出征前也是这样的夜,那时她忙着给萧承焕准备行装,却不知有个人在暗处看了她整夜。如今她终于能握住他的手,再也不松开。
承煜,她转身正视他,鼻尖几乎碰到他的,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活着回来。我还没带你去看巷口的梅花,还没给你制完所有香丸……
男人眼中翻涌的情绪几乎将她溺毙。他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唇,比上一次更热烈、更绵长。冰晶莲匣子从膝头滑落,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接住,温热的掌心护着匣子,像是护着两人的未来。
我答应你。他抵着她的额头喘息,若我死了,就把我埋在北境的梅花树下,这样你来看我时,便能一路闻着梅香找到我。
胡说!她捶了他胸口一拳,却被他趁机握住手腕,吻落在她指尖,你要活着,要陪我看遍四季的梅花,要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要……
她忽然住口,脸颊发烫。萧承煜却眼睛一亮,指尖轻轻划过她小腹:孩子晚棠,你……
没有!她慌忙否认,却看见他眼中的笑意,我是说以后……
以后会有的。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下巴蹭着她的发顶,等从北境回来,我们就生一群小崽子,让他们跟着你学制香,跟着我学骑马。
苏晚棠埋在他怀里笑出声,却在这时听见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暗卫翻身跃进书房,单膝跪地:王爷,皇上急召,北境战报——西域可汗已破玉门关!
萧承煜浑身一震,眼底闪过狠厉。他轻轻推开苏晚棠,起身披上战甲,玄铁护心镜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备马!本王即刻进宫。
承煜!苏晚棠抓住他的手,将冰晶莲香丸塞进他袖中,每三日服一粒,若头痛发作,就闻这个——她取出自己的香篆,塞进他腰间,里面有我的生辰八字,能护你平安。
男人低头望她,眼中的冷厉渐渐化作柔波。他忽然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等我回来,带你去北境看真正的雪。
马蹄声碾碎深夜的寂静。苏晚棠站在书房窗前,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王府角门,手心里还留着他的温度。她摸出袖中的安胎药——今日太医院诊脉时,她已得知喜讯,却来不及告诉他。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她轻声对着月光许愿,指尖抚过小腹,我们都在等你。
窗外,一骑快马掠过梅林,惊起满树花影。萧承煜伸手摸向腰间的香篆,触感温润如她的掌心。他忽然勒马,从怀里取出枚银质长命锁,上面刻着承煜晚棠四个字——那是他早已备好的礼物,等着孩子出生时挂上。
等我,晚棠。他对着漫天星子低语,这次,本王要赢回整个北境,赢回属于我们的未来。
7
北境雪场的香阵玄机
玉门关外的风雪卷着沙砾,将天空染成土黄色。萧承煜勒住胯下黑马,玄铁战甲上的狼首图腾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摸出袖中的冰晶莲香丸,指尖触到丸体上刻着的棠字,忽然想起临行前她在他掌心写的胜字,墨迹到如今仍未褪尽。
王爷,西域军的‘毒烟阵’又推进了十里!副将策马而来,脸上蒙着浸过药水的布巾,弟兄们的防毒面具不管用了!
萧承煜皱眉。所谓毒烟阵,是用西域特有的迷魂香混合沙土制成,吸入后会使人幻觉丛生,任人宰割。前世他曾吃过亏,如今却有了破解之法——他摸出苏晚棠给的香篆,里面装着她特制的辟毒香灰,香气清冽如松针,正是迷魂香的克星。
传令下去,将辟毒香灰撒在阵前三里处,按北斗七星方位排列。他抽出腰间佩剑,剑鞘上刻着的并蒂莲与香篆图案相映成趣,再让弓箭手准备浸过醒神香的箭矢,待毒烟起时,射向敌军中军帐!
副将领命而去。萧承煜望着漫天黄沙,忽然想起苏晚棠在书房说的话:西域香道重前调,却忽略中后调的制衡。你只需抓住他们换气的间隙,用清冽香破其甜腻,便能反制。
风沙渐起时,西域可汗骑着骆驼出现在阵前,身后跟着戴着黄金面具的巫师。萧承煜握紧剑柄,却在这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竟是王府暗卫纵马而来,怀中抱着个鎏金匣子。
王爷!王妃送的补给到了!暗卫掀开匣盖,里面整齐码着醒神香丸、辟毒香囊,还有封信笺被冰晶莲压着,王妃说,这是改良后的‘雪梅香’,可在风沙中维持三日不散!
萧承煜心跳加速。他展开信笺,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承煜亲启:闻西域毒烟善附沙尘,特以雪梅香混北境松脂制丸,燃之可化沙为水。另附安胎药三剂,勿念。
安胎药!
他指尖微颤,信纸发出细碎的响。原来她早已有孕,却瞒着他奔赴战场。萧承煜忽然想起昨夜她在书房的模样,袖口总捂着小腹,原来不是怕冷,而是护着他们的骨血。
王爷,毒烟来了!
黄雾翻涌如浪,夹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萧承煜猛地捏碎雪梅香丸,抛向空中。冰晶莲的寒气遇热化作白雾,与雪梅香混合,竟在两军阵前织出一道透明屏障,黄沙触之即化,露出底下的青石板。
放箭!
浸过醒神香的箭矢破空而去,正中巫师的黄金面具。那人发出刺耳的尖叫,面具下竟露出贤王的脸——原来他果然勾结西域,亲自上阵督军。萧承煜眼中闪过狠厉,挥剑砍断帅旗,狼首战旗在风雪中重新扬起。
杀!
喊杀声震天动地。萧承煜骑着黑马冲进敌营,玄铁令牌在胸前轻晃,竟与苏晚棠的玄铁令牌发出共鸣。他忽然想起她说过的话:定北王府的令牌本是一对,合起来便是完整的狼首,可号令北境十万铁骑。
贤王试图突围,却被萧承煜拦住去路。那人脸上的迷魂香已被醒神香破解,露出惊恐的本色:定北王,你我好歹是亲戚——
亲戚萧承煜冷笑,剑锋抵住他咽喉,你害我母妃,辱我王妃,如今又想染指北境,本王与你,无亲可认!
贤王瞳孔骤缩,忽然瞥见萧承煜腰间的香篆:你竟用定北王妃的遗物制香她若泉下有知,定要羞愧——
话未说完,剑锋已没入他咽喉。萧承煜擦去剑上血迹,望着贤王瞪大的双眼,忽然想起苏晚棠说过的话:恶人自有天收,而我们要做的,是让天收得更早些。
夜幕降临时,北境军大获全胜。萧承煜坐在中军帐前,望着手中的安胎药,忽然笑出声来。副将好奇地探头:王爷为何发笑
本王在想,他轻抚药包上的并蒂莲刺绣,等回去后,该给小世子准备多少件虎头靴。
帐外风雪渐止,一骑快马从远处奔来,骑手怀中抱着的,正是苏晚棠亲手缝制的披风。萧承煜展开披风,里面掉出张字条,上面画着个圆滚滚的小人,旁边写着:父帅凯旋日,便是宝宝见日时。
他望着字条轻笑,指尖抚过披风内衬的梅花刺绣——那是她用外祖母的绣线缝的,说是能护他周全。远处,北境的星空璀璨如钻,他忽然想起她在慈恩寺说的话:星星再远,只要有人惦记,便不算孤单。
来人,他站起身,将安胎药贴身藏好,备马回营,本王要给王妃写封回信。
王爷要写什么副将挠头。
萧承煜挑眉,取出纸笔,在信笺上落下八个字:待我回家,共赏星河。
雪粒子打在帐幕上沙沙作响。萧承煜摸着腰间的长命锁,忽然期待起未来——等这场战争结束,他要带她去北境最高的雪山,看真正的星河,还要让她亲手给孩子戴上这长命锁,告诉TA:这是父王母妃用命换来的太平盛世。
8
归程的并蒂莲笺
北境的雪开始化时,苏晚棠已能摸到小腹微微隆起。她坐在王府花园的暖阁里,望着池中的并蒂莲花苞,手中的绣绷上半朵梅花即将完工——这是要给孩子的肚兜,用的是萧承煜披风上的边角料,混着她的发丝一起绣的。
王妃,北境传来军报!春桃捧着鎏金匣子跑进来,匣盖上的狼首图腾沾着细雪,王爷已平定西域之乱,不日将班师回朝!
绣针噗地扎进指尖。苏晚棠望着匣中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最上面那张画着歪歪扭扭的雪山,旁边写着:棠儿亲启:已猎得北极狐,毛领给你,狐肉给孩子补身。
她轻笑出声,指尖抚过信纸边缘的焦痕——显然是他在战场上匆匆写的,墨渍还沾着火星。匣底躺着个锦盒,打开竟是串晶莹剔透的冰晶莲手串,每颗珠子里都冻着北境的星空,在阳光下流转着极光般的色彩。
春桃,把这手串浸在玫瑰露里。她将锦盒交给丫鬟,冰晶莲遇热则化,得用花瓣养着,等承煜回来时,正好戴在手上。
话音未落,院外忽然传来喧哗。苏晚棠扶着腰走出暖阁,却见萧承焕被暗卫押着跪在雪地里,头发凌乱,脸上还有道新鲜的刀疤——正是北境战场的战利品。
苏晚棠!他挣扎着抬头,眼中满是怨毒,你以为萧承煜赢了西域可汗还有秘军——
秘军她轻笑,摸出袖中的醒神香丸,是不是藏在雪松林里,用迷魂香训练的战象可惜啊——她指尖一弹,香丸滚到萧承焕脚边,我给承煜的地图上,早标好了雪松林的方位。
萧承焕瞳孔骤缩。他忽然注意到她隆起的小腹,怨毒瞬间转为阴狠:你有了身孕萧承煜若是知道,他的孩子会被西域巫咒缠身——
够了!苏晚棠冷声道,春桃,把他扔进王府地牢,让他尝尝蚀骨香的滋味。她转身时,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把他的舌头拔了,省得污了孩子的耳朵。
暗卫领命而去。苏晚棠抚着小腹回到暖阁,望着窗外的梅林,忽然想起萧承煜说过的话:等我回来,要在梅林里种满冰晶莲,让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闻着梅香。
三日后,京城百姓夹道欢迎定北王凯旋。苏晚棠穿着绣着并蒂莲的礼服,站在城楼上,远远望见那抹熟悉的玄色披风在阳光下闪耀。萧承煜骑着黑马穿过朱雀街,腰间的长命锁随着颠簸轻晃,惹得百姓纷纷议论:定北王这是有后了
承煜!她轻声唤道,手心里攥着他送的香篆。男人抬头望来,眼中的冷厉瞬间化作柔波,竟在众目睽睽下策马奔上城楼,翻身下马时带起的风雪卷着她的裙角。
小心身子!他伸手扶住她腰,触感比三个月前柔软了些,本王让人算过,是位小世子。
苏晚棠挑眉:哦王爷何时信起了算命先生
不是算命先生。他轻笑,从怀里取出本泛黄的《育儿经》,是本王亲自查的医案,说孕妇喜酸,你近日吃了三斤梅子,必是男胎。
她啼笑皆非,却在看见他眼下的青黑时心疼不已。指尖轻轻抚过他眉间的红痣,触到一道新添的伤痕——那是战场上的箭伤,险些伤到眼睛。
疼吗她轻声问。
不疼。萧承煜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想到你和孩子在等我,本王便觉得刀山火海也能闯。
城楼之下,百姓们发出欢呼。苏晚棠望着他眼中的自己,鬓边别着他送的冰晶莲簪子,与他眉间红痣相映成趣。她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在相府的阁楼里盼着萧承焕归来,却等来一纸休书,如今却在这万人瞩目的城楼上,被真正爱她的人捧在掌心。
承煜,她取出袖中的安胎药,回府后你要亲自监督我喝药,不许再让春桃偷偷换药。
男人一愣,随即笑出声来:原来你早就知道
我是谁她挑眉,定北王府的王妃,连这点小伎俩都识破不了,怎配做你的妻子
萧承煜忽然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不顾满朝文武的目光:你何止配,你是本王的福星,是北境的祥瑞,是……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是我萧承煜这辈子最得意的战利品。
夕阳的余晖洒在城楼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苏晚棠望着他披风上的狼首图腾,忽然想起他母妃的香篆,想起前世雪夜的拥抱,想起今生所有的甜蜜与艰辛——原来命运早有安排,她的重生,就是为了遇见这个将她捧在掌心的男人。
回家吧。她轻声说,孩子在踢我,许是想见父帅了。
萧承煜眼底泛起柔光,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楼,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路过兵器架时,他忽然停住,取出一把刻着并蒂莲的匕首,塞进她袖中:防身用的,以后本王不在时,不许让人靠近你五步之内。
苏晚棠望着匕首上的莲花,忽然轻笑:王爷这是养了只母老虎
不。他低头望她,眼中星光璀璨,是养了颗会发光的星星,照亮本王余生的每一寸路。
城楼之下,百姓们举着梅花灯欢呼,像是漫天繁星落人间。苏晚棠靠着他的肩膀,嗅着他身上混着的沉水香与雪梅香,忽然明白——所谓甜宠,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守护,而是两个灵魂的相互照亮,像并蒂莲一样,生同根,死同穴,永不分离。
9
并蒂莲开的三重喜
霜降那日,苏晚棠在暖阁里阵痛时,萧承煜正抱着《育儿经》给她念生产需备艾草三斤。男人的声音难得发颤,指尖反复摩挲着书页上的保大人批注,直到春桃端着安胎药进来,才惊觉自己把书角捏出了褶皱。
承煜,你去偏殿歇会儿吧。她忍着痛伸手替他擦汗,你这般紧张,倒让我觉得要上战场了。
本王上过最险的战场,却从未如此害怕。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晚棠,若有意外,务必保你——
胡说!她用绣绷敲他额头,绷面上的并蒂莲已绣完,冰晶莲手串我戴着呢,外祖母说这是定北王府的祥瑞,能保母子平安。
话音未落,羊水突然破了。萧承煜猛地起身,却因太过慌张撞翻了香炉,醒神香灰洒在地上,竟在炭火气中显出平安二字。他忽然想起苏晚棠说过的香道玄学,心中稍定,亲自将她抱上产床,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王爷,这不合规矩……稳婆为难地看着他。
本王的规矩,就是守着王妃。萧承煜淡声道,目光始终落在苏晚棠脸上,若她疼得狠了,本王允她咬我的手。
苏晚棠轻笑,却被阵痛扯碎了笑意。她望着他眉间紧蹙的红痣,忽然想起北境战场上他写信说想你想得连剑都拿不稳,如今却稳如泰山地握着她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承煜,她喘着气,等孩子出生,我们给TA取名‘念棠’如何
好,不管男女,都叫念棠。男人声音发闷,念你,念我们的来之不易。
产房外忽然飘起细雪。苏晚棠望着窗台上的冰晶莲,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体内剥离,紧接着便是婴儿响亮的啼哭。萧承煜的手被她咬出了血,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望着稳婆怀里的孩子,眼中泛起泪光。
是小世子,七斤二两,哭声震天!稳婆笑着将孩子抱过来,您瞧这眉眼,像极了王爷!
苏晚棠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转头望萧承煜,却见他早已红了眼眶。男人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像是捧着一团雪,生怕化了:念棠,爹的念棠……
傻样。她轻笑,却在看见孩子手腕上的冰晶莲手串时愣住——那是她生产时一直攥在手里的,此刻竟自动缠在了孩子腕间,大小正合适。
萧承煜也注意到了,忽然想起母妃的遗言:冰晶莲择主而侍,唯有真心人能得其护佑。他望着怀里的孩子,又望向苏晚棠,忽然笑出声来:晚棠,我们的孩子,果然是天选之人。
三日后,皇宫传来圣旨。皇帝不仅册封苏晚棠为一品诰命夫人,还将北境牧场赐给念棠作为封地,旨意最后特意提到:定北王府双生子嗣,乃国之祥瑞。
双生子苏晚棠望着怀里的念棠,又看看稳婆抱来的女婴,啼笑皆非,原来那日诊脉,竟是把龙凤胎诊成了单胎。
萧承煜望着两个孩子,忽然想起北境的星空:男孩叫念棠,女孩便叫念煜吧,这样他们兄妹二人,合起来便是‘棠煜’。
苏晚棠望着他眼中的星光,轻轻点头。窗外,梅林里的冰晶莲竟在深秋绽放,雪粒子落在花瓣上,像是撒了把碎钻。她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在相府的枯井边捡到过一片梅花,如今却在这王府的暖阁里,抱着心爱的人,看着一双儿女,觉得连呼吸都是甜的。
承煜,她靠在他肩头,等孩子满月,我们去北境看雪吧。
好。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到时候让念棠骑在本王肩上,念煜由你抱着,我们去最高的雪山,看真正的星河。
婴儿的啼哭声中,春桃抱着件小袄进来:王妃,这是王爷让人用北极狐毛做的襁褓,上面还绣了并蒂莲呢!
苏晚棠望着襁褓上的刺绣,忽然轻笑:承煜,你这是要把我们母子都裹在你的羽翼下吗
自然。男人挑眉,指尖轻轻划过两个孩子的小脸,本王的星星和小星星们,值得这世间最好的守护。
雪越下越大,暖阁里却暖如春日。萧承煜取出长命锁,亲自给念棠和念煜戴上,锁面上的承煜晚棠四个字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苏晚棠望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明白——所谓重生,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遇见那个把她宠成掌心宝的人,生下属于他们的小星辰,在碎钻般的时光里,永远闪耀着幸福的光。
10
番外·冰雪节的双生星
北境的冰雪节来得比往年更早。苏晚棠裹着北极狐毛披风,望着冰场上追逐嬉戏的龙凤胎,嘴角扬起笑意。念棠穿着绣着狼首的小皮靴,正在教念煜堆雪人,两个孩子的发间都别着冰晶莲小簪,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母妃快看!念棠举着胡萝卜鼻子蹦过来,小脸冻得通红,我给妹妹堆了个会发光的雪人!
苏晚棠走近一看,雪人的胸口嵌着枚醒神香丸,青烟从雪顶冒出,竟在寒风中凝成小小的并蒂莲形状。她轻笑出声,想起昨夜萧承煜在书房偷偷教儿子制香的场景——说是偷偷,实则满屋子都是沉水香与雪梅香的混合气息,连值夜的暗卫都打了三个喷嚏。
念棠真棒。她摸出袖中的糖糕,不过下次不许偷用父帅的香丸了,那是给母妃治头痛的。
母妃头痛念煜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凑过来,发间的冰晶莲簪子轻轻晃动,父帅说过,头痛要揉太阳穴!说着便踮起脚尖,小胖手在苏晚棠额间乱揉,惹得她笑出泪来。
雪地里忽然响起马蹄声。萧承煜穿着玄色大氅,怀里抱着个鎏金匣子,在冰场边缘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如当年战场上的少年将军。念棠和念煜立刻欢呼着扑过去,挂在他脖子上不肯下来。
父帅给你们带了礼物!萧承煜笑着打开匣子,里面是两只银质小铃铛,铃铛上分别刻着棠和煜字,北境的雪狐铃铛,摇起来能驱走风雪。
念棠迫不及待地将铃铛系在腰间,清脆的响声惊起一群寒鸦。念煜却举着铃铛往苏晚棠耳边凑:母妃听,像不像父帅说‘我爱你’的声音
苏晚棠耳尖发烫,抬头望萧承煜,却见他耳尖也红了。男人轻咳一声,从怀里取出件红色斗篷,亲手给她披上:今日冰雪节,本王带你去看冰灯。
冰灯会上,整座城被雕成各种形状的冰灯照亮,狼首、梅花、并蒂莲……最显眼的是中央的冰雕城堡,顶端插着定北王府的狼首战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念棠和念煜牵着暗卫的手去看冰灯,萧承煜则搂着苏晚棠,漫步在铺满雪绒的小巷。
还记得当年在慈恩寺,你说要带我看北境的雪吗苏晚棠望着漫天飞雪,鼻尖冻得通红。
自然记得。萧承煜伸手替她拢了拢斗篷,指尖划过她耳垂,那时本王以为,能陪你看雪已是奢望,却没想到……他低头望着她眼底的自己,竟能与你生儿育女,共赏十年、二十年的风雪。
苏晚棠轻笑,触到他腰间的长命锁——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如今已换成了龙凤胎的小尺寸。远处传来念棠的惊呼,原来是冰灯里的香丸燃尽,重新凝成了她最爱的梅花形状。
父帅!母妃!念煜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头发上沾着雪花,那个冰灯里有星星!
萧承煜弯腰抱起女儿,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小脸:那是父帅让人用冰晶莲粉雕的,等你和哥哥长大了,父帅带你们去摘真正的星星。
好呀!念棠举着铃铛跑过来,我要摘最大的星星,给母妃做发簪!
苏晚棠望着儿女眼中的憧憬,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从未想过人生能如此圆满。她轻轻握住萧承煜的手,触到他掌心的老茧——那是握剑和抱孩子留下的痕迹,刚硬与温柔并存。
承煜,她轻声说,谢谢你,让我相信这世间真有永不凋零的并蒂莲。
男人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雪花落在他眉间红痣上,像是谁点了朵永不融化的梅花:该说谢谢的是本王。你让本王知道,所谓战神,不是孤独地站在巅峰,而是能拥着爱人,看着孩子,在风雪中笑得像个傻子。
远处传来钟声响彻北境城。苏晚棠望着冰灯映出的一家人影子,念棠和念煜正在比试谁的铃铛更响,萧承煜的手始终护着她的腰,而她,正握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幸福。
雪越下越大,却暖如春日。她忽然明白,真正的甜宠从来不是虚幻的童话,而是历经磨砺后,依然能牵着手在雪地里走,听孩子的笑声穿透风雪,看爱人的眼中永远映着自己的模样。
这一世,她是苏晚棠,是定北王妃,是念棠和念煜的母妃,更是萧承煜心中永不坠落的星。而他们的故事,正如北境的冰雪——纯净、坚韧、永恒,在时光的长河里,永远闪耀着最璀璨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