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晓前的黑暗
暴雨砸在垃圾场的铁皮棚顶,像无数把生锈的剪刀在剪碎夜晚。李明蹲在齐膝深的污水里,左手摸索着塑料瓶,右手突然被碎玻璃划开道血口。他
hissed
一声,甩了甩手指,暗红的血珠溅在一张皱巴巴的彩票上,洇开一朵细小的花。
老李!
远处传来王芳的喊声,她举着生锈的铁钩,深一脚浅一脚地蹚过垃圾堆,雨披下露出半截洗得发灰的红毛衣
——
那是结婚时李明送她的唯一礼物。又划破了
她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创可贴,指尖沾着些许馒头碎屑。
李明把彩票塞进工装裤口袋,咧嘴笑:小伤。
创可贴贴上时,他闻到妻子身上混合着雨水和馊饭味的气息,喉头动了动。三年前女儿小雨葬礼那天,王芳也是这样的味道,抱着骨灰盒在雨里走了整整一夜。
该回家了。
王芳咳嗽着弯腰捡起一个易拉罐,铁皮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李明注意到她咳得比上周更厉害,右肩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枯叶。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那盒止痛药塞进废品堆最底层
——
反正疼惯了,忍忍就好。
出租屋的灯泡忽明忽暗,墙皮剥落处露出泛黄的报纸。王芳从灶台端来两碗面糊,碗底沉着几颗腌萝卜丁。今天收了三十七个瓶子,
她把稠一点的那碗推给李明,对面小区扔了个旧沙发,明天咱俩去拆海绵卖。
李明咬着萝卜丁,余光瞥见五斗柜上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着二十三个折纸鹤,全是小雨住院时折的,最后一个只折了一半,淡蓝色的纸边卷着,像只折断翅膀的鸟。王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碗沿:再过三天,就是小雨生日了。
咚咚咚
——
砸门声突然响起。李明抄起门后的木棍挡在王芳身前,门缝里挤进一张油光满面的脸。陈虎,你想干啥
李明攥紧木棍,指节发白。
干啥
陈虎踢翻门口的废品袋,皮鞋碾过一个易拉罐,社区接到投诉,说你们捡破烂招老鼠。明天再不搬,老子让人把你们连人带垃圾一起清走!
他嘴角挂着笑,眼神扫过五斗柜上的存折
——
那是夫妻二人攒了三年的三万七千块,准备给王芳做肺结节手术的钱。


地关上后,王芳滑坐在地上,咳嗽声撕心裂肺。李明蹲下来给她拍背,摸到肩胛骨硌得手疼。别听那杂种胡说,
他从枕头下摸出张皱巴巴的彩票,等明天去彩票站兑了奖……
老李,
王芳按住他的手,你说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吗
她盯着彩票上的数字,忽然想起女儿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想看爸妈穿新衣服的样子。
后半夜雨停了,李明躺在吱呀作响的钢丝床上,听着妻子均匀的呼吸声,悄悄摸出彩票。借着窗外路灯的光,他看见编号尾号
1314,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
那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彩票背面有块模糊的油渍,像团融化的蜡,他指尖蹭过,沾了点暗褐色的东西,凑近闻闻,竟有股铁锈味。
凌晨四点,夫妻二人推着三轮车出门时,发现车胎被扎了三个洞。陈虎靠在单元门口抽烟,冲他们吹口哨:要不我帮你们叫辆垃圾车买一送一,免费把你们也拉走。
王芳弯腰捡石头,李明按住她的手,从裤兜掏出两张皱巴巴的钞票:陈管理员,给包烟钱。
陈虎挑眉接过,指尖划过李明掌心的老茧:识相点,以后少在我眼皮子底下晃。
太阳从垃圾场后方的烟囱顶探出头时,王芳忽然指着远处的高档小区:老李,你看那辆黑色奔驰,昨天好像见过。
李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戴墨镜的黑衣人正从后备箱往下搬垃圾袋,动作粗暴得像是在扔一具尸体。
三轮车经过垃圾桶时,李明鬼使神差地伸手翻了翻
——
那张带血的彩票,正躺在一堆龙虾壳和牛排骨之间,编号尾号
1314
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
第二章
命运的彩票
晨光像生锈的刀片,刮过彩票站褪色的招牌。王芳攥着彩票的手心里全是汗,塑料封皮被捏得发出沙沙声。李明排在队伍末尾,盯着玻璃柜里的
恭喜发财
锦旗,忽然想起女儿临终前说的
妈妈,等我病好了,我们去买彩票吧,说不定能给我换个新肺。
下一位。
穿红马甲的店员打着哈欠。王芳往前走时被台阶绊了一下,彩票滑落在地。身后戴鸭舌帽的男人迅速弯腰捡起,指尖在票面上停留半秒:大姐,你的票。
他的袖口露出半截纹身,像是条正在蜕皮的蛇。
谢谢。
王芳接过彩票,发现背面的油渍淡了些,隐约露出半枚指纹。李明凑近她耳边:这人眼神不对,一会儿离他远点。
店员接过彩票的瞬间,瞳孔突然缩紧。她盯着验票机屏幕,手指在键盘上乱按:系统故障,今天验不了。
王芳往前探身:妹子,求你再试试,就看一眼有没有中奖……
话没说完,验票机

地黑屏,店员抓起座机话筒:喂是技术部吗这里机器坏了……
李明拽住妻子往外走:算了,明天再来。
路过垃圾桶时,他瞥见鸭舌帽男人正对着手机低语,袖口的蛇纹身扭动着,像是在吐信子。
老李,她肯定看出啥了。
王芳在早餐摊前停下,盯着油锅里翻滚的油条,要不咱今晚守着开奖
她摸出兜里的馒头,掰成两半,把带馅的那块塞进李明手里
——
其实只是普通的白面馒头,她却总说
你吃甜的,我爱吃咸。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昏。李明在废品站分拣报纸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汽车引擎声。转头望去,正是早上在彩票站看到的黑色奔驰,车牌号被泥巴糊住一半。车窗摇下条缝,墨镜后的目光像冰锥,刺得他脖子发寒。
快跑!
王芳的尖叫划破空气。李明转身时,见黑衣人举着铁棍冲过来,赶紧推妻子躲进废品堆。铁棍砸在铁皮上发出巨响,惊飞了几只盘旋的乌鸦。王芳攥着彩票的手被铁丝划破,鲜血滴在
1314
的尾号上,和李明那天的血迹叠在一起。
你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黑衣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玻璃,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李明摸出裤兜的水果刀,刀刃映出妻子苍白的脸。三年前他在工地被拖欠工资,也是这样攥着刀站在包工头家门口,最后被打断三根肋骨。
老李,给他们吧。
王芳突然站起来,把彩票举过头顶,我们只要三千块,给我做手术……
剩下的都还给你们。
李明想拽住她,却看见她袖口渗出的血迹
——
比昨天的更深,像朵正在凋谢的花。
黑衣人伸手来夺彩票时,远处传来警笛声。他咒骂一声,钻进车里扬长而去。王芳瘫坐在地上,彩票边角被撕出道口子,露出里面隐约的数字:1314
的尾号上方,印着极小的字母
XYB——
那是他们女儿小名
小雨宝
的缩写。
回家吧。
李明捡起地上的水果刀,发现刀柄上粘着块带血的皮屑。他用报纸包好,塞进废品堆深处。王芳在路上一句话没说,只是反复摩挲着彩票的破口,像是在抚摸女儿夭折前攥紧的衣角。
深夜,出租屋的灯泡终于彻底坏掉。李明摸黑给妻子涂碘伏,听见她轻声说:老李,要是真中了奖,咱先给小雨换个新墓碑吧,她那块碑总被野猫刨……
他喉咙发紧,想起白天在奔驰车后视镜里,看见黑衣人脖子上挂着的吊坠
——
和小雨病房里那个护工张姐的一模一样。
床头的闹钟指向十一点五十九分。王芳打开手机直播,手一抖,屏幕摔在地上裂开蛛网。李明捡起碎片,看见开奖号码正在滚动,第三个数字和彩票上的完全一致。王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他的皮肉:老李,是真的……
是真的啊……
窗外,暴雨再次倾盆而下。李明望着手中的彩票,发现背面的油渍在雨水浸泡下,竟浮现出一串数字
——
那串数字,和他三年前在医院缴费单上见过的,用来支付小雨天价药费的银行账号,一模一样。
第三章
千万分之一的奇迹
凌晨三点的彩票中心灯火通明,王芳戴着墨镜和围巾,手指在领奖单上抖得签不出字。李明握着她的手,笔尖划过
李明
二字时,恍惚看见三年前在医院签放弃治疗书的自己
——
那时他也是这样抖,抖得把

字的捺划成了歪歪扭扭的哭脸。
恭喜二位,税后奖金是
830
万。
西装革履的律师递来支票,指尖在王芳袖口的血迹上停顿半秒,建议二位尽快办理资产托管,最近……
社会上有些不安定因素。
他身后的保安刻意摸了摸腰间的对讲机,镜片反光中闪过黑衣人的车牌号。
王芳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李明怀里。他抱着妻子往急诊跑时,听见身后律师低声打电话:对,是他们,血型吻合……
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李明这才惊觉,妻子竟瘦得只剩八十斤。
住院部走廊飘着消毒水味,和小雨临终前的气味一模一样。王芳在点滴架下醒来,盯着床头的支票傻笑:老李,咱给小雨买个三层的草莓蛋糕吧,再扎满二十三个气球……
李明别过脸,把止痛药混进她的白粥里
——
刚才医生说,她的肺结节已经恶化成肺癌早期。
回家路上,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偷瞄支票:您二位这是中了多少啊我表姐夫的二舅子去年中了五百万,直接买了两套学区房……
李明把支票折成小块塞进鞋垫,触到里面的彩票残片
——
背面的银行账号在体温下隐约发烫,像块烧红的炭。
推开出租屋的门,满地狼藉。五斗柜被翻得底朝天,小雨的折纸鹤撒了一地,最上面压着封匿名信,血红的字迹刺得人眼疼:交出彩票,否则血债血偿。信角的半枚血指纹,和李明水果刀上的皮屑严丝合缝。
他们怎么知道……
王芳蹲下去捡纸鹤,突然尖叫着缩回手
——
某只鹤的翅膀下,压着截带血的指甲,正是白天黑衣人刮擦彩票时留下的。
咚咚咚
——
这次的敲门声格外温柔。陈虎捧着礼盒站在门口,西装领带勒得他双下巴挤出褶子:弟妹住院了我特意炖了鸽子汤,补补身子!
他往屋里探脑,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哎呀,遭贼了我认识片区的刑警队长,一会儿打个电话……
李明挡在门口,闻着礼盒里飘出的人参味直犯恶心
——
这味道和当年陈虎踢死他们养的流浪狗时,身上的古龙水味一模一样。不劳您费心,
他按住妻子要接汤的手,我们普通人,消受不起贵人的好意。
深夜,夫妻二人在废品堆里埋现金。王芳把一捆捆钞票塞进破沙发的海绵里,忽然笑出泪来:以前总说‘穷得叮当响’,现在才知道,钱真的会响。
她摸着李明手上的老茧,那道被铁棍打断过的指节永远弯成钩状,等明天,咱先去给你治手,医生说能做手术……
先治你的肺。
李明打断她,把最大的一捆钱塞进她的针线筐,你忘了你说过,等有钱了,要穿红裙子去拍婚纱照。
窗外月光漏进来,照在王芳褪色的红毛衣上,像撒了把碎掉的夕阳。
凌晨五点,菜市场的路灯还没灭。李明去买早点时,看见戴墨镜的黑衣人靠在奔驰车旁抽烟。这次他没戴口罩,左眼角有道刀疤,正是三年前给小雨做手术的主治医生。
李先生,
刀疤男扔了烟头,皮鞋碾过菜叶子,我们可以谈谈吗关于那张彩票……
和你女儿的病。
李明攥紧油条,油汁滴在地上,引来几只蚂蚁。远处传来王芳喊他的声音,带着破锣般的咳嗽,却像晨钟一样清亮。
回到家,王芳正对着手机直播开奖回放傻笑。屏幕里的主持人举着号码牌,声音亢奋得像在喊救命。李明摸出鞋垫里的彩票残片,对着晨光看
——XYB
三个字母旁边,隐约浮出个二维码,扫开后是串英文:Xinyu
Biopharmaceutical
Fraud
Evidence。
老李,你看!
王芳突然指着电视屏幕,那个中奖的人,和我们好像啊!
画面里打了马赛克的领奖者穿着洗旧的蓝工装,袖口露出截红毛衣边。李明转头看妻子,发现她眼里有光,像极了当年他第一次带她去看海时的模样。
子夜时分,夫妻二人挤在新换的席梦思床上。王芳摸着柔软的床垫笑:原来有钱人睡觉,真的不会硌骨头。
李明盯着天花板,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悄悄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录音笔
——
里面存着白天刀疤男的话:只要你把彩票给我,我能让你老婆的病立刻好转……
窗外传来乌鸦的啼叫。李明打开床头柜,里面摆着刚买的新户口本,户主
一栏写着他的名字,不再是
租户。户口本下方压着张诊疗单,晚期肺癌
的字样被他用红笔圈住,旁边写着:用这笔钱,换她多活几年。
突然,枕边的手机震动。王芳迷迷糊糊接起,脸色瞬间惨白。听筒里传来机械合成的女声:明早十点,带着彩票来垃圾场,否则
——
电流声过后,是阵熟悉的咳嗽声,和王芳的一模一样。
第四章
财富的试炼
垃圾场的晨雾像团发霉的棉花,裹着腐烂的菜叶味钻进鼻腔。王芳攥着彩票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指甲深深掐进李明的掌心。远处废弃的水泥管里,突然钻出个佝偻的身影
——
是医院的护工张姐,怀里抱着个穿病号服的男孩。
求求你们……
张姐扑通跪下,膝盖压碎了半只死老鼠,这是我儿子,白血病晚期……
彩票是我在医院垃圾桶捡的,本想卖了换钱救他……
她掏出手机,相册里是张模糊的彩票照片,编号尾号
1315,求你们给我十万,剩下的都归你们!
王芳的眼泪大颗往下掉,正要伸手去扶,李明突然拽住她的手腕。他盯着男孩的病号服
——
左胸口绣着
新星私立医院,而三年前小雨住的公立医院,病号服是蓝白条纹的。张姐,
他蹲下来,声音轻得像哄孩子,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豆豆……
张姐眼神闪烁,豆豆,快叫叔叔阿姨……
男孩却盯着李明的口袋,瞳孔里映出半截彩票的红色边缘。李明突然想起,昨天在律师办公室,曾看见这个男孩和刀疤男在走廊交谈。
老李,万一是真的呢
王芳扯他的袖子,我们有那么多钱,分点给她……
她的咳嗽声突然加剧,震得彩票上的
XYB
字母直晃,像要从纸里跳出来。李明摸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
里面是昨天刀疤男的威胁:张姐的儿子根本没病,她收了我们十万好处费……
张姐的脸瞬间煞白。男孩骂了句脏话,起身要跑,被李明一把抓住后领。他扯开男孩的衣领,露出光滑的后颈
——
根本没有白血病患儿常见的
PICC
置管疤痕。王芳捂住嘴,指甲抠进掌心的旧伤:小雨每天都要扎针……
他们怎么敢……
滚!
李明踢翻张姐带来的空药瓶,玻璃碴子溅在她脚背上,再让我看见你,就把录音交给警察!
张姐连滚带爬地逃走时,掉落张门禁卡,上面印着
新宇生物制药

logo——
正是二维码文件里提到的诈骗药企。
回到家,王芳坐在一堆现金前发呆。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诊疗单,晚期肺癌
的字样被眼泪洇开,像团正在扩散的黑雾。李明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她把诊疗单往火堆里塞:别瞒了,我早知道了。
空气里飘着纸灰的焦味。李明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触到掌心里的老茧
——
那是年轻时在电子厂打螺丝留下的,比他的更早。明天去住院,
他从保险柜里取出律师给的资产托管协议,医生说,靶向药能延长五年……
不。
王芳摇头,指尖划过协议上的
830
万,把钱捐给白血病患儿吧。
她转头望向五斗柜,二十三个折纸鹤在晨光中轻轻晃动,小雨走的时候,说看见好多小天使在唱歌……
也许,我们能当别人的天使。
李明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想吼,想骂,却看见妻子鬓角新添的白发
——
结婚时她还是满头乌发,像块发亮的黑缎子。窗外传来陈虎的叫骂声,某个收废品的老人被他踹翻了三轮车。
先治你的病,
李明抓起车钥匙,剩下的钱,随你怎么捐。
他开车路过菜市场时,看见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在和刀疤男低语,袖口的蛇纹身吐着信子,缠绕在
新宇生物
的工牌上。
住院部的走廊里,律师突然拦住他们。他摘下眼镜,露出左眼角的疤痕
——
和刀疤男的位置一模一样。别相信任何人,
他压低声音,往李明手里塞了张纸条,今晚十二点,带着彩票去废弃水厂,我有证据……
深夜的水厂滴答着水声,像某种巨兽的心跳。李明独自穿过蛛网密布的走廊,手电筒光扫过墙上的血字:血债血偿。他摸到口袋里的录音笔,里面存着刚才王芳的话:老李,如果我死了,把我的骨灰和小雨的放在一起……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李明转身时,看见律师举着枪,西装领带歪斜,露出锁骨处的蛇纹身
——
和鸭舌帽男人的一模一样。把彩票交出来,
枪口在他眉心晃动,还有你老婆的血型资料。
李明后退半步,后腰抵在生锈的水管上。他想起律师第一次见面时说的
血型吻合,终于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他们捡到这张彩票
——
癌症企业家想通过
捐骨髓
赎罪,而王芳的血型,和他患白血病的女儿完全匹配。
做梦。
李明扯断领带,露出脖子上的玉坠
——
那是小雨用化疗药物的空瓶磨成的。远处传来警笛声,他摸出藏在鞋垫里的二维码卡片,看见卡片背面用鲜血写着:我是卧底,快走!
车灯刺破黑暗时,王芳正跪在急诊室门口祈祷。她看见李明浑身是血地被抬下来,手里紧攥着半张彩票,上面的
XYB
字母被血染成深红,像朵盛开的花。医生说,子弹擦过心脏,再偏半厘米就没救了。
凌晨三点,重症监护仪规律地响着。王芳握着李明的手,把那张伪造的
晚期肺癌
诊疗单塞进垃圾桶。她摸出真正的检查报告
——肺结节良性,泪水滴在
建议定期复查
的字样上。走廊尽头,陈虎正和刀疤男激烈争吵,手里挥舞着张银行卡,上面的余额数字,和夫妻二人藏在废品堆里的现金数额分毫不差。
窗外,第一缕晨光爬上窗台。王芳从包里掏出个红丝绒盒子,里面是套崭新的红裙子。她轻轻替昏迷的李明戴上结婚戒指,戒指内侧刻着
1314,和彩票尾号一样。远处传来垃圾车的轰鸣,她知道,又一个捡破烂的清晨开始了,只是这一次,他们的三轮车里,不再只有塑料瓶和废纸箱,还有整整
830
万的善意,和一个即将被改写的秘密。
第五章
破晓之光
消毒水的气味渐渐淡去,李明手腕上的纱布开始泛出陈旧的黄。王芳推着轮椅穿过医院走廊,轮椅底下露出半截红裙
——
昨天她终于穿上了那件红丝绒婚纱,在民政局换证时,工作人员误以为他们是来补办婚礼的。
李先生、李太太,
西装革履的警官递来结案报告,跨国医疗诈骗集团已全部落网,这是您提供的二维码文件里涉及的三十七条人命的调查报告。
他身后的玻璃墙外,刀疤男被押上警车,戴鸭舌帽的蛇纹身男子正对着镜头吐口水。
王芳的手指划过报告上
新宇生物制药
的字样,忽然想起女儿临终前床头那瓶天价靶向药,瓶身上的批号和报告里的造假批次完全一致。李明握住她发抖的手,触到她无名指上的新戒指
——
用奖金的零头买的,戒面是块磨圆的玻璃碴,像极了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在江边捡的鹅卵石。
对了,
警官又递来个密封袋,这是从主犯保险柜里找到的,说是给你们的。
袋子里装着张泛黄的病历单,姓名栏写着
林浩,诊断结果:肺癌晚期,血型
AB
型。病历单夹着张字条,字迹力透纸背:我用假药害死了你的女儿,希望这张彩票能成为你们的破晓之光。骨髓库有我的配型,随你们处置。
王芳捂住嘴,眼泪大颗砸在病历单上。李明想起那个总在凌晨倒垃圾的黑衣人,原来每次他蹲在垃圾桶旁抽烟时,都是在看女儿的照片
——
照片里的女孩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和小雨长得有七分像。
陈虎的哭声从楼梯间传来。他蜷缩在消防栓旁,西装皱得像团废纸,手里攥着张法院传票。王芳走过去时,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酒气
——
和当年他踢死流浪狗时一模一样。求你们……
他抱住她的腿,我女儿考上技校了,可学费……
李明弯腰捡起他掉在地上的领带,领带夹上刻着
新宇生物赠
的字样。他想起陈虎女儿总在窗台种的向日葵,每次他们捡废品路过,小姑娘都会偷偷塞给王芳一把瓜子。明天去社区领钱,
他把结案报告盖在陈虎头上,别让孩子知道你以前干的脏事。
垃圾场的推土机轰鸣声中,破晓公益超市
的铜牌被缓缓挂上。王芳把二十三个折纸鹤挂在收银台旁,每个鹤的翅膀里都藏着一张彩票
——
当然,都是捐赠用的废票。李明推着装满文具的手推车经过,车轮碾过曾经埋现金的地方,现在那里种着向日葵,是陈虎女儿送来的种子。
李哥,有人找!
志愿者小周的喊声传来。李明转身时,看见戴墨镜的神秘人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半张带血的彩票。那人摘下墨镜,露出和林浩一模一样的眼睛,只是更年轻:我是他儿子,想替父亲完成赎罪……
王芳端着菊花茶走来,看见年轻人袖口露出的白血病置管疤痕。她摸出兜里的彩票,和对方的半张拼在一起,完整的
1314
尾号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年轻人突然跪下,从背包里掏出个
U
盘:这是我爸转移的赃款数据,足足三个亿……
三个月后的清晨,李明和王芳推着三轮车出门。这次车上没有塑料瓶,而是装满了给山区孩子的书包。路过曾经的出租屋时,他们看见墙面被刷成了温暖的黄色,窗台上摆着流浪猫的食盆
——
那是陈虎女儿放的。
老李,
王芳指着天边的朝霞,你说小雨现在是不是变成了真正的小天使
李明抬头望去,看见一群白鸽正掠过
破晓公益超市
的屋顶,翅膀上系着蓝色的丝带,像极了女儿折的纸鹤在飞。
他摸出裤兜里的新彩票,背面依然有块淡淡的油渍。这次他知道,那不是血迹,而是林浩临终前吃的小米粥
——
这个靠卖假药发家的企业家,最后三个月每天都在垃圾桶旁吃最便宜的粥,只为把更多的钱塞进彩票,送给像他们这样的人。
会的,
李明把彩票投进公益箱,只要我们继续当别人的光,她就永远不会消失。
王芳挽住他的胳膊,感觉到他袖口下的伤疤在发烫
——
那是和卧底律师枪战留下的,现在成了他们生命里最亮的勋章。
远处传来垃圾车的轰鸣,和三年前的某个清晨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现在的阳光里带着花香,三轮车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不再是阴影,而是被千万个破晓之光点亮的,真正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