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6
我蓦地泄了力,顺着墙滑跪在地。
眼泪不受控制疯狂下落。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待我如珠如宝的父亲！
可是现在婆婆一家都在这儿。
我吸取了之前的教训。
明白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可以喊出来。
不然,我只会又一次被丈夫捂住嘴。
果然,他们看我低着头哆哆嗦嗦的样子少了几分警惕。
小姑子欣喜地扯着婆婆的衣袖。
妈,我们快出去迎客,说不定是镇上哪个领、导看我考上大学,特意来恭喜的！
婆婆深觉有理,连忙整理了下衣服从地窖出去。
剩下丈夫留在这里紧紧看着我。
他们还在防备我弄出动静。
丈夫四下扫了一眼,我不知道他在找什么。
却见下一秒,他脱了衣服团成团朝我走来。
你太倔了,必须把嘴给你堵上,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能被破坏。
我往后缩了缩,竭力避开他的手。
高家外,父亲带着一队安保员等来了开门的人。
婆婆笑容满面,小姑子乖乖巧巧跟在她后面。
领、导啊,欢迎欢迎！您来找我家慧英吗
我的这个女儿哟,怕我担心就偷偷用她嫂子的名参加高考,哪承想这一下就考上了！
真是我高家祖坟上冒......
父亲没说话,村长急忙打断婆婆的絮叨。
高家的,人家是来找你儿媳陶雨竹的,不是你女儿,你这耳背也不换个时间犯！
父亲惊讶,儿媳
村长连忙道：对,陶知青五年前就嫁入高家了。
我下乡五年就嫁人五年,一向睿智的父亲察觉不对脸色微沉。
然而众人并没有察觉。
婆婆撇撇嘴,在看热闹的村民的起哄声中将人带进门。
地窖里,丈夫拿着衣服离我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把东西塞进我嘴里。
不能再等了！
我猛地起身一把推开丈夫,朝着上方拼尽全力呼喊。
我是陶雨竹,我被关在地窖里,救命！
丈夫脸色突变,才进高家院子里的人也停下了脚步。
父亲神色难看至极。
村长焦急地问怎么回事。
婆婆满不在乎。
她不听话,偷了家里的钱想跑,可不得关起来好好教训教训！
说完对父亲谄媚一笑。
您不用管这些小事儿,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我之后告诉她也是一样的。
丈夫凶神恶煞朝我冲来,我又连喊了几声救命。
此时外面安静,父亲听得更清楚了。
第一时间认出了我的声音。
去地窖,救人！
听着匆匆而来的密集脚步声,
我对近在咫尺的丈夫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高志义,你们一家完了！
7
哎,再是领、导也不可以随便闯别人屋子啊！
婆婆死命拉着父亲,却被安保员拖到了一旁。
铁板被撬开,丈夫不敢轻举妄动。
我趁他愣神,扯过他手里的衣服就披在身上。
安保人员制住了还想阻拦的丈夫,把狼狈不堪的我带了出去。
爬出地窖口的那一刹那,
我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
五年的折磨,我早就骨瘦如柴。
再加上这段时间高家三人畜生不如的行径,
我现在比疯婆子好不了多少。
院子里的众人看见我的惨状,表情十分诧异。
双鬓皆白的父亲红了眼眶,抬手却不敢触碰我。
来迟了,我来迟了......
我心头酸涩,声音喑哑坚定。
不迟,一点也不迟。
婆婆一把推开父亲,表情凶恶。
干嘛呢干嘛呢！我家的儿媳妇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
别说我只是把她关起来,我就是打死她,你们也管不着！
我似笑非笑,村长急得满头冒汗。
你可得了,高家的,这可是省里一把手还是陶知青的父亲,还不赶紧给我闭嘴！
婆婆瞅了父亲和我一眼,啐了一口。
呸,休想唬我老婆子,我管你是陶雨竹哪儿找来的姘头。
她爸我还不知道！一个‘黑五类’,说不定早死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村长气急败坏。
哎哟,我说你怎么还嘴上不把门,快闭嘴！你忘了前不久陶知青父亲才寄来的钱了！
婆婆哽了一下,继而不屑冷哼。
可得了吧！你看他俩有哪里像老婆子我可没那么好骗！
我跟父亲的确不太像,因为我随了母亲。
只是母亲去得早,倒免受了下放农场的煎熬。
父亲脸色随着两人的对话越来越黑,直到最后整张脸阴沉得快要滴水。
雨竹,你先去换身干净衣服上点药,这儿交给爸来处理。
知道了,爸。
我看见父亲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泪。
村长媳妇殷勤地搀扶我进了房间。
这不可能！
婆婆这时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猛然倒地。
小姑子脸色煞白,腿软扑倒在婆婆身上。
丈夫身体颤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连身边的两个亲人倒地都没见他去扶一把。
把人泼醒！我倒要听听他们这些年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父亲厉声吩咐,很快有安保员照办。
一盆冷水毫不留情泼在婆婆和小姑子身上。
两人瞬间成了落汤鸡。
婆婆佯装才醒来,眼珠子一扫围得严严实实的人,大声喝骂。
领、导就了不起了吗！上来就对我们孤儿寡母喊打喊杀！
究竟还有没有天理了,我要上告！我一定要上告！
父亲一个眼神,一个安保员走到丈夫身边对着腿弯狠狠一踹。
丈夫猛地跪地,膝盖和地面发出脆响,头上冷汗涔涔。
妈,求你别说了！
小姑子不断拉婆婆衣角,婆婆脸色一变装起可怜。
8
陶长官,怪老婆子我没长眼睛,都没认出您是我儿媳的爸。
可是我这也不是故意的,雨竹她偷拿了我们全家的积蓄要跑。
要知道没钱,我们一家都得饿死！我们也是被逼急了才把人关起来的。
你看咱们也是亲家,反正雨竹人也没事,这事就算了,给我高家一个颜面！
婆婆说到最后,底气居然越来越足。
丝毫没注意父亲浑身的低气压和冷漠的眼神。
村长跟着说好话。
那个......陶长官,这高家怎么说也是陶知青的婆家,就是严厉了些,那也是人之常情。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然就......
就什么领证了吗他们就敢充婆家！
父亲虎目一瞪,多年磋磨依然不减他的气势。
高家的人齐齐一抖,村民们噤若寒蝉。
就连赔着笑给我上药的村长媳妇都吓得颤了颤。
我脸上露出一抹笑。
原来他们也是会怕的。
少来我这儿攀关系,我的女儿被我从小如珠似宝娇养长大,绝没有被你们欺负的道理！
父亲旁边一人低头道歉。
对不起领、导,之前我收到信都说陶知青过得很好,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处境。
道歉的就是当年帮我下乡到高家村的人。
我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高家母子不仅截下了我的信。
还找人编了我过得好的谎话,重新写信寄了出去。
人心啊......
毒起来,哪怕没有一点学识的老太婆都能使出数不完的招。
父亲凌厉的目光扫视一圈高家村的人。
被看的人纷纷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父亲拍了拍老下属的肩膀。
不怪你,是我没本事,现在才来救她。
我听见了,心头的酸楚难以抑制。
我从不怪父亲,他已经替我做了他能想到的所有。
如果要怪,那也只能怪高家。
是他们心思太毒,满脑子只是传宗接代和飞黄腾达。
父亲没理村长的欲言又止,对着高家三人冷冷开口。
国有国法,你们犯了罪自然有法律制裁你们。
把人都绑起来,送该送的地方去！
婆婆顿时哭天抢地。
不可以！不准绑！我们没错！才不去局子！
然而她的力气怎么比得过几个常年训练的大汉。
很快,三人被绑作一堆。
丈夫吓得一声不敢出,小姑子偷偷给婆婆出主意。
只见婆婆立刻大声哭嚎。
救命啊！领、导杀人了,强绑老百姓想屈打成招了！
有没有人来管管啊！村长、村长！你难道要眼看着我们一家被冤枉吗！
村民议论纷纷,但父亲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对方演戏。
眼看计划不成,婆婆又想耍她的老花样。
眼一翻,整个人直挺挺就往后倒。
赶在她砸在地上之前,父亲沉声吩咐。
既然老的晕了,那就先把她儿子腿打断给雨竹赔罪。
9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婆婆一个翻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能打！不能打！我老高家就这一根独苗,打坏了你们拿什么赔！
此时,我身上的伤已经上好药。
村长媳妇还帮我在小姑子房间拿了一套干净衣服换上。
不过,这件衣服不是小姑子的。
而是我当年下乡时带的衣服。
衣服质量很好,深山的人很难见到。
可能也是因此,小姑子从我这抢去后穿了五年也爱护得很好。
但现在,她该还回来了。
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婆婆一看到我,双眼立刻发亮。
雨竹啊！我们家可是收留了你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你快跟你爸说说情,放了我们,你还是我家的好儿媳......
我冷着脸打断她的话。
呵......儿媳没想到你还有胆子提这事。
婆婆跪地爬到我面前,伸手抱住我的腿。
你嫁给了我儿子,就是我高家的人。你要不承认,说出去还有谁敢要你。
村长这时也一脸为难。
陶知青,你嫁给志义五年是事实,他一家出了事,你名声也不好听不是......
小姑子不断点头,丈夫更是对着我就开始磕头。
一下又一下,砰砰作响。
雨竹,我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那么对你了！你就让岳父放过我们吧！
我笑了。
不为别的,只为他们现在在我面前狼狈的样子。
可是,这还不够。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们！
我一脚蹬开婆婆,看向父亲。
父亲只对我说了三个字。
不要怕。
对啊,我的父亲官复原职。
属于我的正义已经来了,我又怕什么呢
父亲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挣来的。
哪怕我身负污名,他也绝不会视我为累赘。
我忍下冲鼻的酸意对父亲开口。
爸,我要去验伤。
高志义一家当年给我下药,迷奸了我,逼迫我嫁进门生儿子。
他们不给我饭吃,还每天毒打我,就连现在我的一根肋骨也是断的。
父亲脸色一变,关切地上下打量我。
他眼中的担忧和心疼让我心中生暖。
我看向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的三个人,哂笑。
不相信我敢不顾名声说出来吗
高慧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是我的,他们抢去后怕我逃跑,不仅扒光了我的衣服,还用铁链将我锁在地窖让高志义不停强奸我。
他们的所作所为,足够在牢里坐到死！
众人哗然,父亲脸色青得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我握住父亲死死攥住的手坚定道。
爸,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父亲目光沉沉地盯着瘫软在地上的几人,声如雷霆。
好！
这一次,没有人再敢出声求情。
村长低头哈腰来到我和父亲跟前,说他之前不知道高志义一家这么不是东西。
他们有罪,就该立刻送他们去蹲号子！
我和父亲都没理他。
对方身为村长,我在村里五年的遭遇,
他不说全然知情,也应该有所了解。
只是他姓高,帮着的肯定是同村的族人,而不是我这个外姓。
他会有应受的惩罚。
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处理高志义一家。
10
我回到了省城,去医院做了伤情鉴定。
身体重度受损,多处骨折旧伤。
凭着这一纸报告,还有我的陈情书。
我将高志义一家告上法院。
事情很快上了省报,继而传遍全国。
彼时正是国家重视发展的阶段,上级严抓典型。
我的身份够特殊,境遇也太惨。
这一件案子成了上级指明必须严肃处理的事。
判决下来得很快。
婆婆吴桂花、丈夫高志义涉嫌拐卖妇女、非法监禁等大大小小近十条罪名。
最后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缓期一年执行。
小姑子高慧英协助犯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十年。
听完判决,我笑着欣赏他们一家的崩溃绝望。
那个对外懦弱,对内凶狠的高志义更是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此后一年,我养好了身体,回到学校上学。
听说高志义一家在牢里的日子很不好过。
吴桂花和高慧英天天被同牢房的犯人使唤做这做那。
如果有一点不对,就会迎来一顿毒打。
做了活还不算,她们的饭也会被抢走。
每次只给她们剩下不让人饿死的量。
短短两三月,两个人就变得骨瘦如柴。
至于高志义,他更惨。
不仅拥有吴桂花母女全款的待遇,还多了个招待男囚犯的任务。
吴桂花心心念念要给高家留个子孙香火。
可惜,她的儿子只能沦为男人身下人。
并且,很快就要和她共同去见高家的祖宗。
高家村之前的村长早已经下任,接手的是我父亲安排的人。
所有漠视了我遭遇的人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在吴桂花和高志义被执行死刑前,我去看了他们一次。
他们扑到铁窗前痛哭流涕地忏悔自己的行为,妄想我写谅解书原谅他们。
我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看完了他们越接近死亡越仓皇绝望的脸。
我心满意足地走出监狱。
望着外面湛蓝的天空,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学习法学。
以后不论当律师还是法官。
我都要亲手把那些敢对女人下手的渣滓们统统送进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