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把我爷爷杀了。
我硬是一声不吭,觉得爷爷的死理所当然。
因为他把一辈子的积蓄都给了小叔。
被他最疼爱的儿子杀死是他的福气。
可他永远也不知道,小叔早就已经死了。
1.
我爷爷王老实的葬礼办得不算风光,
但在村里也算是中等。
听着奶奶张桂花光嚎不哭的脸。
旁边那个顶着我小叔名头的王富贵,
假惺惺地抹着眼泪。
袖口却露出一小截崭新的名牌手表。
那是爷爷病重时小叔哄着让爷爷给他买的。
我穿着麻衣跪在角落,冷眼看着这对母子的精湛演技。
前世,我也是这样跪着。
不同的是,那时的我心里茫然又不安。
那时我还傻乎乎地觉得。
爷爷虽然偏心,但到底是亲人。
他的死让我难过。
几十年后直到我因为撞破了小叔的秘密被他残忍害死。
才明白原来这灵堂之上,哪有什么亲情
处处都是肮脏的算计和虚伪。
爷爷不是病死的。
是在他病重卧床时,被小叔这个他最疼爱的小儿子。
在他床前不知说了什么刺激的话,让他一口气没上来活活气死的。
老天有眼,让我重生回来。
悲声还未散尽,有人忍不住开始算账了。
都别哭了,哭有什么用老头子都走了！
奶奶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神色有些不耐烦。
建国,把你媳妇和丫头叫过来,
还有你那五个妹妹,都给我过来！
我爸王建国愣了一下,红着眼习惯性地点头应着。
招呼着我和妈妈谢文英,还有匆匆赶来的五个姑姑。
我们围在灵堂前的空地上,邻居也跟着围了过来。
想看看王家接下来要唱哪一出。
他们是好奇,我心里却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奶奶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老头子走了,这家里的事也该有个章程了。
免得某些人起了不该有的心。
她意有所指地扫了我家和五位姑姑。
这是你们爸临走前立下的遗嘱,
他也按了手印,家里的财产都听他安排！
听到这我的心沉了沉,该来果然还是来了。
2.
重男轻女的思想在王家根深蒂固。
从我记事起,爷爷奶奶对小叔就格外疼爱。
按理说我爸作为家里的老三又是第一个带把的,本该受宠。
可惜他性格木讷不会来事,做事也不够机灵,光有一身蛮力。
在爷爷眼里就是个傻大个。
爷爷常这样评价我爸挑不起王家大梁。
每当此时,小叔就会在一旁附和,装模作样地劝阻。
说我爸这叫稳重。
小叔表面上是在帮我爸说话,实际上是在落井下石。
我爸也从不反驳,只是低着头默默干活。
我也曾经恨他的懦弱,直到长大后才明白。
一个人的性格被从小碾压到泥土里,
哪有站起来的可能
记得有次,小叔偷了邻居家的鸡被我爸撞见。
我爸要去告诉我奶奶,反被小叔贼喊捉贼。
奶奶二话不说,拿起扫帚就朝我爸打去。
我爸快三十岁的人了,被打得浑身是伤,却始终不辩解。
那时我还小,不明白为何爷奶如此不公。
后来才知道,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
就连男丁也有三六九等。
几个姑姑的境遇更糟。
在王家,女儿从出生那刻起就是赔钱货。
爷爷连她们的名字都记不全,叫起来常常混淆。
奶奶更是把女儿们当成免费劳动力,从小就要她们干活伺候兄弟。
二姑曾经考上了县里的高中,
却被爷爷硬生生地拦了下来。
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回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经。
爷爷手一拍板子一下,二姑的命运就此改变。
而小叔在几年后初中都没毕业,
爷爷却暗里花大价钱托关系把他送进了市里最好的学校。
小叔在外人面前一向表现是个好人。
村里人提起王富贵,无不竖起大拇指。
说小叔机灵,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
以后肯定比他哥有出息。
而我妈,据说嫁入王家就吃尽了苦头。
奶奶指责她嫁给我爸几年不下蛋。
下了蛋却是个赔钱货。
以至于我出生那天,奶奶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
对我是满脸的嫌弃。
往事回忆如今在我脑海里清晰如昨。
看着奶奶拿着遗嘱时眼里那抹为不可察的得意。
还有站在一旁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小叔。
我真的很想立马上前撕下两人的嘴脸,
将真相公之于众。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手里证据不足。
仅凭我的一面之词,没人信不说。
反而给爸妈甚至是我自己带来麻烦。
3.
遗嘱的内容和我前世听到的一模一样。
王家的祖宅、水田和爷爷留下的所有钱都归小叔。
小叔站在一旁想要努力做出悲伤的样子,
嘴角却抑制不住地要上翘。
眼底的得意和贪婪根本藏不住。
至于老三王建国,
奶奶提到我爸,语气立刻转为嫌弃。
就分给他村东头那二亩旱田吧,好歹饿不死。
旱田,贫瘠得连草都长不好。
还有五个闺女,
她扫了一眼面色各异的姑姑们,
明明说出的话很过分却表现得像是施舍。
都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不过老头子心善,
也给你们每家分了半亩旱田,也算仁至义尽了。
遗嘱念完,好事的邻居们也忍不住议论八卦。
而姑姑们自然心里不同意。
这分配实在太不公平了。
王建国勤勤恳恳干了半辈子,
到头来只分到两亩最贫瘠的旱田。
五个女儿虽然出嫁,但按村里规矩,多少也能分点东西。
这半亩旱田就是打发叫花子都没这么过分。
而王富贵,外人不知道,她们姐妹几个可是清楚得很,从小就好吃懒做。
仗着爷爷奶奶的宠爱横行霸道,却独吞了几乎全部家产。
妈！这不公平！大姑忍不住开口。
爸怎么可能这么分建国……
闭嘴！奶奶厉声喝道。
你们这些赔钱货,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嚷嚷
老头子的遗嘱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你们一个个,不是蠢就是懒,要么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建国没本事,养活自己都费劲,给他钱也是糟蹋！
奶奶说完还不过瘾,指着爸爸的鼻子唾沫横飞骂道：
看看你这窝囊样,要不是富贵撑着,这个家早散了！
我爸被当众骂得满脸通红,头埋得更低了。
嘴里喏喏地重复着：妈说的对……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前世的我恨他的懦弱,恨他不能保护我和妈妈。
但现在,看着他布满老茧的双手和佝偻的背影,我只剩下心疼。
他不是不爱我们,只是被奶奶的强势和爷爷的偏心压垮了一辈子,
早已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奶奶很满意我爸服从她的表现,
说完转头目光尖锐地看向我和我妈。
还有你们娘俩,一个病秧子,一个小废物,
更是拖累,指望你们给我养老我得活活饿死。
富贵就不一样了,他从小就机灵懂事,只有他才能守住我们王家这份家业。
我妈气得浑身发抖。
她身体本就不好,嫁进王家后总被奶奶欺负,导致常年咳嗽。
此刻更是咳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我连忙上前扶住她,拍拍她的后背。
等缓过来了些,她开口想理论却被奶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谢文英,你个外姓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自从你进了门,我们家就没顺过！
现在还想挑拨我们母子关系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文英……
我爸虽然木讷,但他私下是很爱我和我妈的。
听到奶奶这么指责,他壮着胆想要反驳。
我说错了吗
奶奶猛地一拍桌子打断我爸的话。
她嫁过来这么多年,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我们王家要绝后了！
妈,你少说两句吧,爸刚走……
小叔假惺惺地劝了一句,眼神却示意奶奶继续。
我就是要说！
奶奶心领神会更加来劲。
今天就把话说清楚,这祖宅是富贵的。
你们一家子,赶紧收拾东西给我滚出去,别占着我儿子的房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爷爷尸骨未寒,就要把长子一家赶出家门
妈！你怎么能这样！二姑也忍不住喊道,三弟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
住了几十年又怎么样房子现在是富贵的！
这也太狠心了！
奶奶蛮横不讲理。
小叔立刻理解奶奶话里的意思,招呼了几个平时跟他混在一起的小年轻。
去,帮我三哥收拾收拾东西。
那几个人嬉皮笑脸地就要往我们住的偏房走。
前世也是他们,把我家屋里的东西劈里啪啦一通乱砸,像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还不小心伤到我妈。
况且如今我屋里还有很重要的东西在里面。
绝不能让他们跟前世那样。
否则我花大价钱买的东西就白费了。
我将妈妈护在身后冷地开口。
住手！
我只是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平时沉默寡言。
此刻突然出声,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奶奶眯起眼睛打量着我,怒道我瞎嚷嚷什么。
我不畏不惧地迎着她的目光。
奶奶,爷爷的骨灰还没安顿好,
你就这么着急赶我们走,不怕村里人戳脊梁骨吗
就算遗嘱是真的,也该给我们几天时间找地方吧
我的冷静和镇定让奶奶有些发愣,她随即恼羞成怒。
反了你了小贱蹄子！还敢教训起我来了我告诉你,
今天必须滚,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小叔也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
小侄女,不是小叔说你,你爸妈都没说话,你插什么嘴
赶紧让你爸妈收拾东西,别耽误我们整理房子。
我看着他们丑恶的嘴脸,心中冷笑连连。
心里却也知道现在硬碰硬只会吃亏。
刚刚那些话我也是故意说给邻居们听的。
好。
爸妈都震惊地看着我。
妈妈拉住我的胳膊,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轻轻拍了拍妈妈的手,示意她安心。
随后让我爸一起收拾东西。
几个姑姑担心地看着我们,却没一个替我家说话。
我知道她们自己的小家也都过得不如意,我理解也不为难她们。
我搀扶着妈妈和我爸大包小包走出祖宅。
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奶奶。
就是这位看起来面容和善的老太太。
谁能想到她会为了要给她死去的初恋养儿子。
不惜把自己亲生小儿子给活活捂死。
哄得和爷爷只宠王富贵一人。
还把王家太爷爷留下来的财产白白便宜了外人。
我讥笑。
还想指望我那小叔给你养老
老太婆,你就等着后悔吧。
4.
我家的积蓄不多,大部分钱要留给我妈治疗买药的。
可我又不能眼睁睁让我妈住破屋。
前世她就是因为住了破屋,没几天就下起了雨导致她的病情加重。
到了后面得了肺病,早早离我和爸爸而去。
这一世,我绝对不能再失去妈妈。
我想个了办法,试探性地询问我爸。
爸,我们现在去哪
他满头大汗地拎着大包小包,闻言呆愣了会。
看向我和我妈的眼神满是愧疚。
这事来得急,一时半会找不到好住处。
爸想着去村尾你李叔家租借一间屋子。
我爸人老实,这李叔却是个两面三刀的。
暗里没少对我爸坑蒙拐骗。
两人一起做工,他总是把最脏最累的活给我爸干。
得到的工钱却比我爸还多。
前世我没少在我爸面前吐槽,可我爸却觉得李叔身体不好,该照顾一二。
我爸有时得了什么野味也会给他送点。
结果呢,我家落了难去找他。
才知道他家有三间屋子。
他倒好,除了自住的,明明还有两间好屋子。
却把另外坐落很偏的破顶屋租给我爸。
我爸竟然同意了。
价格比村里的其他家贵不说。
这破屋最后还成了我妈的催命符。
真不知道那李叔给我爸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次,我一定要让我爸认清那个人的真面目！
爸,妈妈身体不好,这万一他给我们的是间破屋怎么办
我故意提到妈妈身体不好和破屋,想看看我爸的反应。
他果然想也不想的反驳我。
不可能的,爸经常照顾你李叔,
他也说过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找他。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
那万一呢
这......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又看了眼正在咳嗽的妈妈,
下定决心似的咬牙。
要真是租给我们破屋住,那爸就算是以前瞎了眼！
得到我想要的回答,我满意地点点头。
我爸这人性格虽然木了些,
老实了些也比较有正义感。
但相反的,他容不得别人欺骗。
有了他这句话,那接下来的事就容易多了。
到了李叔家,我爸说明了来意。
果不其然,他跟前世一样只愿意租给我们那间偏僻的破屋。
我爸的心咯噔一下,果真是被自家闺女说中了。
但他心里多少还不愿相信。
李放,你看你嫂子身体不好,实在不好住这破屋啊,
你能不能帮帮你建国哥。
李放看了我们身后的行李,他听村里人说了王家的事。
可不敢得罪了王富贵,只能装作一脸为难。
建国哥,真不是我不愿意帮,那两间屋过几天我哥嫂要来,
给你们住了他们住哪。
可我记得你就一个哥哥,这哥嫂和孩子住一间屋就够了嘛。
李放听了立马摇手打断。
那你可说错了,我嫂子娘也要来住的。
那......
我爸还想争取,那边李放却有些不耐烦了,扬声道：
建国哥,现在就只有田尾那间破屋,
价格我也说得明白了,你爱住就住。
闻言我爸抬起头,就这样静静地看他。
直到李放被我爸看得额间冒汗快坚持不住的时候。
我爸说了一声好。
他转眼高兴,暗道我爸真是个冤大头,明晃晃给他送钱的时候。
你我以后恩断义绝,不要再来往了。
说着没理会李放未来得及放下的笑脸,
拎着行李招呼我和我妈,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这一幕,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爸竟然这么容易就甩掉了这只吸血的蚊子。
前世我妈去世后,这李放没少让我爸给他贴钱。
五十岁了还让我爸借他钱娶媳妇。
说好听是借,说不好听是白给。
这钱到我爸死了他都没还回来。
我爸走在前头,我几步跑上前。
他紧抿的唇告诉我,他心里难受。
那又能怎么办,我这是在给他及时止损。
闺女,是爸没本事。我爸突然开口。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没事的爸,以后你得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样才不会再被骗了。
我爸听了哈哈笑,烦心事也被抛到了脑后。
5.
凭借记忆找到我要找的新住处。
我也是前世在后来才知道这屋是某个村首富的祖屋。
那首富去了市里,几十年不回来。
屋子周边杂草丛生,也没有其他村民,屋子也不漏顶。
找到这处房子时,我爸先是犹豫了一下。
担心这是别人的地方。
我告诉他,这房子已经空了很多年。
村里人知道是外出的刘财主家的,没人敢动。
我们暂住,等有了钱再另找地方。
我爸听我这么说,想到我妈的身体,想也不想地同意了。
要换做以前,他肯定不会同意。
但现在不同了。
短短一天时间,他经历了亲人和朋友的双重背叛。
为了家人,他做出了改变。
就这样我们有了新的落脚点。
我爸为了给我妈挣医药费和我的上学费,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去码头扛包,去工地搬砖,去给人掏粪坑。
每天早出晚归,回来就是倒头大睡。
做事比以前还勤快努力。
我偶尔会看到,每次他回来看到妈妈咳嗽。
我爸眼里总会有痛苦和自责。
有时还会偷偷抹眼泪,以为我们没看见。
他将所有积压的不甘都化为力量。
不用给奶奶家用,我爸挣的钱比以前的还多。
可在妈妈的药费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用。
我白天要去学校上课。
高三的学业很是繁重。
我不仅要兼顾学业,还要做零工赚钱。
或者去捡些废品卖钱,补贴家用。
顺便开始收集小叔不是我王家人的证据。
毕竟,靠我爸那点收入可不能治好我妈的病。
我需要很多的钱。
前世小叔因为没有给奶奶养老将她赶出王家。
导致奶奶气急将秘密告诉我才知道。
原来太爷爷家以前是地主,在家里偷偷埋了很多钱财。
而这也是奶奶和小叔急着把我们一家赶走的原因。
看着手上的录音笔,心里有些遗憾。
这支笔是我重生回来后花了我所有零花钱买的。
前世爷爷去世几年后,我偷听了小叔和别人的醉酒后谈话。
才知道爷爷的死有蹊跷。
所以这一世我偷偷将录音笔放在爷爷的病床枕头下。
气死爷爷的证据是有了。
可这不能证明小叔不是王家人。
我要找到其他证据,让小叔把王家的钱通通吐出来。
我先是对我爸旁敲侧听。
爸,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小叔小时候和现在长得不一样。
趁着爸爸休息的时候找他闲聊。
做梦呢,人长大了当然变化大。
那你还记得小叔小时候什么样子吗
爸爸沉思了一会儿回忆道：
我比你小叔大五岁,小时候还是有些印象的,他刚出生那会儿,天天抱他,软软的很可爱。
他想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柔软。
我心里看得有些难受,要是我爸知道真小叔已经死了会有多难过。
声音不自觉轻了几分,问。
那小叔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胎记什么的
说起来还真有点印象,你小叔小时候脚底有个葡萄大小的红色胎记。
说完又挠着头。
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没有了,也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听到这里,我双眼忍不住亮了几分。
这可是重要线索。
有了我爸回忆,接下来就是找当年接生我小叔的稳婆进行验证了。
可时间都过了这么久,王家村又大,打听起来可不容易。
也不知道这稳婆还在不在世。
找了好些天,再根据前世残存的那点记忆,皇天不负有心人。
终于还是让我找到了。
稳婆年纪已大,记不清太多事。
在我反复提及王家、小叔的出生时辰以及脚底的红色胎记后。
老人模糊的记忆被唤醒了一些。
是有这么一个男娃儿。
他脚底有个葡萄大小的胎记。
我接生过那么多娃娃,他算是比较特别的。
我记得,是......王老实家的吧
她口齿说得有些模糊,仔细听还是能听得懂。
我凑到她耳边大声谢道。
随后为了感谢她,给了她二十块钱。
她儿子收下了。
至于为什么给这么多,那是因为到时候我还需要她帮忙做个人证。
她是几条村上有名望的稳婆,有她出面,村里老人会更相信。
就在我因为事情有进展还来不及高兴的时候。
我爸跟我说,我妈的病不能再拖。
医生说想要好,就只能做手术。
可手术费和后续的康复治疗,少说也得十万。
这对现如今的我们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喜悦的心情瞬间让我暗淡下来。
难道我妈今生还是摆脱不了早逝的命运吗
6.
就在我家为医药费一筹莫展的时候。
奶奶和小叔来了。
小叔开着新买的轿车停在我家门口。
看着俩人穿金带银的模样我就知道。
太爷爷埋的那些东西被他们翻出土来了。
说不嫉妒,不怨恨那都是假的。
凭什么那些东西都是假小叔的。
我爸这个真儿子还要累死累活给我妈赚药钱。
哟,这就是你们住的地方啊
奶奶阴阳怪气地说道,嫌弃地不愿多看我们一眼。
真是够破的,也不怕半夜塌了压死人。
小叔边打量周围边说。
三哥,这就是你给嫂子住的地方也太不像话了吧。
我爸看着一个自己妈,一个自己弟弟。
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他把脸往地上踩,面色有些难看。
可心里却想着还有些心事需要他们帮忙,只得勉强笑了笑。
妈,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不了,我可不想沾一身灰。
我是来告诉你们,老宅那边我打算拆了重建,以后就是我家富贵的产业了。
那挺好。
对了,听说你媳妇病了严不严重
我爸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借钱。
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着急。
需要做手术,挺贵的。他还是说了出来。
哦多少钱啊
十万。
十万
小叔夸张地笑了起来。
他每大笑一分,我爸的头越低了一分。。
这么点钱也叫贵
奶奶也跟着笑起来,是啊,这点钱对你弟弟来说,连零花钱都算不上。
我爸强压下心中的不适,祈求道。
富贵,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一定会还的。
小叔和奶奶对视一眼,两人笑容在我爸眼里显得更加刺眼。
借钱可以啊。
不过,我最近手头也紧,投资用了不少钱,这样吧,一万块怎么样
一万我爸愣住,那…那剩下的…
剩下的
小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啊,你不会以为我会给你十万吧
一万已经很多了,你以为富贵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再说了,你们也不是我们家的人了,王家的东西跟你们没关系。
两人一唱一和,像是看猴似的耍我爸这个老实人。
我看着他失望的表情,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死死按着自己的拳头,生怕下一秒忍不住就要一拳挥到小叔那狂妄的脸上。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对自己说。
奶奶看了看我妈虚弱的样子,阴恻恻地说：看她这样子,怕是活不长了。
建国啊,你也别浪费钱了,反正迟早的事,不如攒着钱给自己娶个新媳妇。
听到奶奶这么诅咒我妈,我爸顿时抬起头不满。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她那病看着就是不行了,你何必浪费那么多钱
我在一旁听得忍不住一把抓住奶奶的头发。
奶奶,你就这么盼着我妈死
她吃疼用力拍我的手。
你这臭丫头,反了你了,快放手！
这时小叔想上前抓我的手,我眼疾手快用我另一只手抓住小叔的头发。
他也跟着吃疼,威胁我说还想不想要钱了。
够了！
我爸上前过来将我们三人分开。
富贵,你到底借不借钱
一万,爱要不要。
好,我要。
小叔整了整发型,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数了大概一千块递给我爸。
这是一千,剩下的九千我过几天再给你。
奶奶见他把钱拿给我爸,顾不上整理凌乱的头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你搞什么名堂
妈,先给点意思意思,剩下的等我有空再说。
爸爸接过钱的手顿住,过了会才颤着手接过。
奶奶这么做,真是该遭天谴。
为了这么一个外人羞辱我爸。
直到临走时,她还不忘继续诅咒我妈。
别做那个手术了,你这病啊是治不好的。
我看你是命该如此,早点去见阎王爷吧,也省得拖累建国和孩子。
妈妈当场气得晕过去准备倒下。
我上前将身子及时垫在她身下。
我爸见我妈倒在我身上,长舒了口气后上前挡在奶奶面前。
妈！你再说一句这样的话,
我不敢保证我会对你最爱的小儿子做出什么事来!
奶奶被我爸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悻悻地住了嘴拉着小叔离开。
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贱。
非得来找存在感。
不过也真是谢谢他们,让我拿到了决定性证据。
双手紧紧握住手心里的发丝。
这一世,我一定能改变我们一家的命运。
7.
全村祭祖这天,祠堂内外村民们早早就准备好了。
我和爸妈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
我爸搀扶着我,脸上若无其事的表情,
但紧握的拳头可以看出他的紧张。
奶奶和小叔站在最前面,接受族人的注目。
小叔意气风发一身的名牌,仿佛他才是王家的正统继承人。
奶奶则享受着这份虚假的荣光。
祭祀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各家上前上香磕头。
轮到我们时,耳边一阵阵的私语。
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无非是王建国没本事,
被亲妈亲弟赶出家门,连祭祖都只能站后面。
我扶着妈妈,和爸爸一起上前。
就在我们准备上香时。
哟,建国,你们一家还有脸上祠堂啊
说话的人是我奶奶在王家村的老姐妹。
房子都被人占了,祖宗牌位前还有你们的位置
听说你家婆娘快病死了怎么还出来晃悠,别把晦气带到祠堂里！
这话恶毒至极,有人听得都皱起了眉头。
妈妈气得浑身发抖,咳嗽不止。
爸爸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面对村里老人的讥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又是这样。
前世也是这个老虔婆在这里大放厥词,我和爸妈受尽屈辱。
我伸手将爸妈护在身后,一个锐利的眼神扫过去。
秋菊奶奶,您这话就不对了。
王家祠堂,只要姓王,谁不能来我爸是爷爷的儿子,我们站在这里天经地义。
至于我妈的身体,就不劳您费心了。
倒是您,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嘴碎,
小心说话闪了舌头,污了我们王家祖宗清净！
她没想到我敢顶嘴,顿时气得脸都绿了。
你个小贱蹄子！没大没小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她张牙舞爪就要扑过来。
我爸见状准备将我拉到他身后。
够了！一旁脸色不悦的村长沉声喝止了她。
祭祖呢,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王秋菊这才悻悻地住了嘴,可眼刀子却不断往我脸上刮。
我奶奶脸色也很难看,不悦地瞪了我一眼。
小叔则像看戏一样,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玩味的笑。
我没理会他们,扶着妈妈上完香退到一旁。
祭祀完毕,族人聚在祠堂外的空地上。
准备开家族会议,商议村里和族里的事务。
村长刚说了几句开场白。
我不顾他即将发怒的脸上前抢过话。
村长,各位叔伯长辈,我有话说！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聚焦到我身上。
今天祭祖,按理说最该给祖宗磕头,最该得到祖宗庇佑的,是王家的子孙。
我顿了顿,先是看了眼奶奶,然后扬起嘴角的笑意再扫过小叔。
可这里有人,根本就不配姓王,更不配来祭拜王家列祖列宗。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奶奶心虚,立马跳起来骂我。
小叔不以为意,全然没发觉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还以为我是因为嫉妒他拿了爷爷遗产才捣乱的。
他说拿不到爷爷遗产,被他们赶出家是我爸活该。
还在那里耀武扬威,出言不逊。
完全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
8.
稳婆的出现和证词让他们两人为之一振。
一个是因为秘密被人知晓。
另一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脚底压根没有胎记。
而我爸和几个姑姑也都能证明,小叔刚出生那会脚底是有胎记的。
我让他证明。
小叔开始支支吾吾心虚起来。
奶奶说我胡说,我见时机成熟,拿出一叠信纸扬手洒掉。
这些是我手动复制的,里面的内容是奶奶和初恋情人的信件往来和小叔身份秘密。
这是我后来偷偷溜回祖宅。
回忆起奶奶前世藏东西的习惯位置找出来的。
我将泛黄的原件递到奶奶眼前。
她大惊失色。
全村人纷纷捡起信纸。
奶奶疯了似的想要阻止。
可大家的动作比她还快,很快就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全村人鄙夷的目光投向奶奶。
小叔也捡起信纸,越看越慌。
奶奶开始反驳说信是我伪造的,那稳婆糊涂记错了。
小叔也跟着附和。
他让乡亲父老们不要信我的话。
我年轻,十六七岁黄毛丫头说的话做的事确实人言微轻。
我见他们果然神色松动,拿出了我最后的杀手锏。
是不是假的这个说了算。
我拿出亲子鉴定报告,上面还有机构名和红盖印。
真不真去调查就知道。
奶奶和小叔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难看。
尤其是小叔,他一把抢过我手中的报告。
无亲缘关系……
排除母子关系……
他翻来覆去地看,看了足足有十来遍遍。
确认那红色的印章和钢印不像是假的。
村里也有人去市里打过工,见过这种正规文件。
是真的……这章是真的……
小叔闻言手里的报告飘落在地,发红的眼看向奶奶,崩溃着说。
妈,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告诉我！我到底是不是王家人！
面对小叔的崩溃质问,奶奶是彻底慌了神。
她微张的嘴有些发抖,发不出声音。
小叔等不到答案,积压的情绪瞬间爆发。
扬手就给了奶奶一个震天响的耳光。
十里外都能听到的巴掌声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儿子打老娘,这在村里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奶奶猝不及防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立马渗出了血。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疼了一辈子,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儿子。
这个耳光,也彻底打碎了她最后的理智和伪装。
几十年的委屈和隐忍一下子也跟着爆发。
你打我王富贵竟然敢打我！
好！你想知道真相是不是我告诉你！
她指着小叔,脸上有一种扭曲的快意和疯狂。
你根本就不是王老实的种！
都是他害了我,当年强要了我我才跟你爸分道扬镳！
而我原本的小儿子,我嫌他晦气！我嫌他长得不像我倒像那个王老实,亲手把他捂死了。
我就是要让他那个窝囊废一辈子给别人养儿子！
我就是要让他最疼爱的儿子,身上流着我爱的男人的血！
我就是要报复他！报复他们王家所有人！
奶奶口无遮拦,将隐藏了几十年的秘密,当着全村人的面嘶吼了出来。
在场的人大气不敢出。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我这才知道,原来奶奶和爷爷还有这段孽缘。
难怪她对姑姑们和我家都那么不喜。
小叔呆愣在原地,不为别的,他第一反应是他继承的那笔遗产不是他的了。
他开始语无伦次,还说我和奶奶是在演戏骗他的。
看着他自欺欺人的样子,我真的很想原地大笑三声。
他享受了不属于他的宠爱和财富,害死了爷爷。
如今落到这个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演戏我冷笑。
看来,不见棺材你是不落泪了。
既然你说我们是演戏,那这个你应该不陌生吧
我拿出一直藏在口袋里的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爸,你知道的,我最近手头有些紧,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富贵......咳咳,你要爸怎么办。】
【很简单,你现在就给我去死......】
恶毒的话语通过录音笔清晰地传遍整个空地。
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是王富贵的声音。
小叔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
紧接着录音笔内就是一阵急促而痛苦的咳嗽声。
然后是喉咙被堵住一般的嗬嗬声。
到了最后,是爷爷噎气的声音。
小叔假装慌乱的呼喊。
爸！爸您怎么了来人啊！我爸晕过去了！
随后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小叔夸张的哭喊。
9.
一切的真相终于大白。
村长当天就和族老们商议。
因为缺少实质性的证据证明奶奶杀子,所以只能将两人赶出王家村。
他们曾经有多风光此刻就有多狼狈。
而我爸因为是长子,王家财产被重新分配,包括太爷爷留下的钱财。
我家占了大额,剩下的其他几个姑姑平分。
分到了很多钱,她们都很开心。
拿到钱后,第一件事就是送妈妈去市里最好的医院做手术。
手术很成功。
妈妈康复痊愈后我爸用分到的钱。
加上他那一身力气和多年做工的经验在村里开了个小型工厂。
给很多村里人提供了就业的机会。
他为人实在守信用,厂子很快就步入正轨生意越来越好。
没多久我就听说奶奶把已经瞎了眼到小叔给推到河里淹死了。
原因是小叔瞎了眼没有照顾好她,给她养老。
事发被人报警带走前突发脑出血,人就这么当场无了。
这些事对我家来说已经无关紧要。
爸妈正为我的高考加油努力。
在他们的悉心关爱下。
几个月后我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
我的心才彻底放下。
前世我的遗憾,在此刻得到了圆满。
这一世,我真正改变了我们一家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