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许星禾,别闹了。
他靠在卧室门框上,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眼神却冷得像冰,你该懂事了,我和年年……
年年
我打断他的话,从抽屉里拿出丝绒戒盒。铂金戒指在落地灯下发着冷光,这是我们相恋三周年时他送的,当时他单膝跪地说永远不会让我掉眼泪。
戒盒被我扔进垃圾桶的瞬间,他皱起眉:你又耍什么脾气
没有回答。
我转身拿起剪刀,锋利的刀刃划过雪白的婚纱,绸缎撕裂声里,七年的光阴碎成满地残片。
他错愕的表情映在镜面里,像极了七年前那个暴雨夜
——
他浑身湿透地闯进我的出租屋,说许星禾,我带你回家。
许星禾,闹够了就回来......
他的声音带着不耐,却藏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慌乱。
我刚要开口,身旁的男人突然接过手机。
沈砚礼的指尖轻轻刮过我泛红的耳垂,对着话筒低笑:裴总,追着别人老婆不放手你自己没有老婆吗—
让她接电话!那边传来玻璃杯碎裂的声响。
我看着沈砚礼眼里的戏谑,忽然轻笑出声。
他俯身替我戴上遮阳帽,帽檐阴影下,唇瓣擦过我耳畔:抱歉,裴总,我的新娘现在需要休息。毕竟......
他故意拖长尾音,明天的婚礼,她得做最美的女主角。
01
水晶灯在头顶碎成星芒,走廊尽头的包厢传来男人散漫的笑。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
裴知远夹着烟的尾音,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哑。
许星禾啊,早玩腻了。
火柴擦燃的轻响混着烟圈吐出,他的语气像在谈论一件穿旧的衬衫,七年,狗都嫌烦,何况人
哄笑声掀翻包厢,我攥着礼盒的手指骤然收紧。
缎面礼盒边缘的烫金花纹硌进掌心,这是我瞒着他跑了三家高定店才定下的款式,内衬里还藏着昨晚写好的求婚信:
知远,这次换我走向你。
她穿后妈裙那回......
啧,
有人吹了声口哨,知远,你就没动过真格的
动真格
他轻嗤一声,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个圈,玩玩而已,你们还当真了
烟圈氤氲中,他侧过脸,下颌线在壁灯下冷得像刀。
这个角度我曾无数次亲吻,当他把我按在床头说星禾,别离开我时,睫毛会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
雨珠砸在戒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我转身将它扔进垃圾桶。
02
裴知远的掌心碾过那姑娘腕间的钻石手链
——
上周他才说珠宝店新款太俗,此刻却亲自为新人戴上。
许星禾,
他用湿巾擦着手,语气像在谈论一场天气,以后别再去我公寓了,年年怕生。
刀叉撞上瓷盘的脆响里,我看见那姑娘耳尖泛起的红。
她无名指上戴着我挑的星辰系列钻戒,三个月前裴知远说这种款式早过时了,如今却戴在新人手上闪着刺目的光。
好聚好散吧。
我将公寓钥匙放在他面前,金属碰撞声惊得姑娘缩了缩手。
这把钥匙曾打开过他的家门,如今却成了旧物。
他的眼神从钥匙移到我无名指上,那里空空地泛着苍白,再也没有那枚戴了七年的戒指。
你认真的
他挑眉,指尖敲了敲桌面,闹脾气也要有个度,上次你删我微信,不还是哭着求我加回来
周围传来低低的笑声。
我看见有人举起手机偷拍,大概明天朋友圈又会出现裴少旧爱失魂落魄的照片。
七年来,我早已是圈子里非他不可的笑柄,连服务生添酒时都多瞥了我两眼。
03
起身时,我的包带勾住了酒杯。
红酒在纯白桌布上洇开,像极了那年他为我挡刀时,血浸透白衬衫的模样。
他下意识伸手来扶,我却后退半步避开。
那姑娘惊呼着扑进他怀里,他拍着她后背的样子,和曾经哄我时如出一辙。
裴总忘了
我掏出手机,调出那条转账记录,上个月您刚给我转了三百万,说是『青春补偿费』。
他的脸瞬间冷下来。
周围的窃窃私语突然安静,那姑娘抬头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丝疑虑。
我望着他眉间跳动的青筋,忽然觉得这张脸陌生得可笑
——
曾经我以为他眼底的星芒是属于我的,原来不过是看客的光。
走出会所时,秋雨突然落下来。
许星禾,
他拽住我手腕,体温透过皮肤传来,却不再有当年的灼热,别闹了,我明天让人把你喜欢的那款包送过去......
送给谁
04
我转身看他,雨水顺着睫毛滴落,是送我,还是送你未婚妻
他瞳孔骤缩,手指下意识摸向口袋
——
那里曾装着给我买的胃药,此刻却躺着给新人的口红。
远处的霓虹照亮他眉间的烦躁,像极了七年前他第一次对我说我爱你时的模样,只是那时的月光是暖的,此刻的雨是冷的。
裴知远,
我轻轻抽回手,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路人,你总说我离不开你,
雨水混着眼泪滑进嘴角,咸得发苦,其实是你离不开被人仰望的感觉吧
他愣住的瞬间,出租车停在面前。
我坐进车里,看见他站在雨里,西装渐渐被浸透,像一尊失了色的雕像。
手机在这时弹出消息,是他的朋友圈更新:
从前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配图是两杯交叠的红酒,杯沿沾着陌生的口红印。
05
我看着他朋友圈的那条,点赞,然后把他所有的消息全部拉黑。
坐上了飞机去找了闺蜜,闺蜜见我心情不好。
就带我去了同学聚会,说:宝儿,该聚聚了,不要让自己沉醉在失恋中。
包间的木门被推开的瞬间,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携着冷空气进来,领口还沾着夜露。
那时他是艺术系公认的天才,而我只是躲在后排画陶罐的旁听生。
沈教授今天不搞学术有人笑着递酒。
他接过酒杯时,袖口露出半截银质腕表,表链上挂着枚褪色的铅笔头。
我猛地攥紧玻璃杯,指甲掐进掌心
——
那是大二那年,我在他写生本里夹过的幸运签,用削尖的
2B
铅笔刻着加油两个小字。
闺蜜的指甲掐进我腰眼:看,眼神直勾勾的。
06
我装作醉酒低头,却在发梢遮掩下看见他的皮鞋尖转向我。
许星禾喝多了
他的声音混着冰苏打气泡,清冽得像冬夜的雪。
闺蜜的手突然搭上沈砚礼的臂弯:沈教授,就等你这句话呢!
她的钻戒在他深色大衣上划出细光,语气里带着我熟悉的促狭:我们星禾啊,最听学霸的话了。
包间里爆发出哄笑。
我看见有人举起手机偷拍,大概明天朋友圈又会有裴少旧爱勾搭上大学教授的流言。
我去结账。沈砚礼的声音打断思绪。
他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过我膝盖。
我闻到淡淡雪松香水味,混着若有似无的铅笔灰气息,忽然想起他工作室的窗台总摆着罐石墨粉,说这是艺术的底色。
而裴知远的衣帽间永远飘着玫瑰木调,像他换女人一样频繁的香型。
07
走廊的感应灯次第亮起时,我险些踩空。
沈砚礼的手及时扶住我的腰,掌心透过针织衫传来温度。
这个触碰让我想起裴知远
last
time
抱我时,指尖还沾着别人的香水味。
当年你画陶罐总画歪。
他忽然开口,电梯镜面映出我们并排的影子。我穿着旧款驼色大衣,他的黑色剪影像道沉稳的墙。
嗯酒精让思维有些迟钝。
后来我在你画架下放了块垫高的木板。
他低头看我,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和记忆里重叠,第二天你的罐子突然直了。
电梯门开的瞬间,我抬头看他。
走廊尽头的壁灯将他侧脸镀上暖光,那道我曾偷偷描摹过的眉骨线条,此刻近得能看清毛孔。
七年前我在他工作室画石膏像,总把鼻梁画得太陡。
他便握住我的手说要顺着骨相的弧度。
08
夜风卷着梧桐叶扑在脸上时,我忽然笑出声。
沈砚礼撑着伞看向我:怎么了
没什么。
我摇头,看他袖口的铅笔头在风里晃了晃,只是突然想起,我大二时总以为你讨厌我。
他脚步顿住,伞骨在路灯下投出蛛网般的影子。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划破秋夜的静。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在风里,比当年偷藏他送的炭笔时还要快。
许星禾,
他忽然开口,伞檐的雨水滴在我手背,有些事不说,不代表不存在。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裴知远的消息:回家了
我盯着屏幕轻笑,将伞向沈砚礼那边靠了靠。
他的肩线比记忆里更宽,能完全挡住袭来的风。
身后的会所传来喧闹声,有人在唱《可惜不是你》,跑调的旋律混着雨珠,碎在他皮鞋尖的水洼里。
09
沈砚礼的车停在路口时,我看见后视镜里自己泛红的眼尾。
他忽然伸手,指尖掠过我鬓角的碎发。
这个动作让我下意识绷紧身体,却听见他低笑一声:有片叶子。
车窗外的霓虹映在他侧脸上,琥珀色瞳孔里有我看不懂的光。
谢谢。
我接过叶子,发现是片完整的梧桐叶,边缘竟没有半丝破损。
他启动车子时,车载音响轻轻响起
——
是德彪西的《月光》,当年我在他工作室睡着时,他总放这首。
裴知远曾嫌这曲子太闷,换成了震耳欲聋的电子乐。
后视镜里,会所的霓虹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我摸出手机,将裴知远的消息标记为已读。
沈砚礼的侧脸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眉骨、鼻梁、下颌线,每一处都像精心雕琢的雕塑。
而我手中的梧桐叶,叶脉间还存着他掌心的温度。
有些缘分,或许真的像他说的
——
不说出口,却从未真正消失。
10
沈砚礼的指尖停在电梯按键上方,离12
楼只有半寸距离。

他的声音擦过我耳垂,带着克制的哑,还是酒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被抵在镜面角落。
他的手掌先于唇落在我腰后,像当年扶住即将倾倒的画架那样稳妥。
这个触碰让我想起裴知远的拥抱总带着掠夺性。
而此刻这人的指尖隔着针织衫轻颤,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监控红光在天花板闪了闪。
我在喘息间偏头,看见镜中的自己:眼尾泛红,唇瓣因亲吻肿起,颈间还留着他胡茬蹭过的淡红痕迹。

沈砚礼的拇指碾过我下唇,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沙哑。
我摇头,反手环住他的脖颈。
他后颈有处淡色的疤,是大二替我搬画具时被钉子划的。
这个动作让我想起裴知远总嫌我太黏人,而此刻这人却像要把我揉进骨血里。
11
房卡刷开的瞬间,我被抵在玄关墙壁上。
许星禾,
他的手掌托住我膝弯,声音烫得惊人,现在说停......
来不及了。
我咬住他喉结,尝到咸涩的汗味。
这是七年来第一次,我在亲密接触中感受到真实的心跳,而不是裴知远公式化的温柔。
背抵上冰凉的墙面时,我忽然笑出声。
沈砚礼猛地顿住,琥珀色瞳孔里翻涌着情欲与困惑。
我抚过他泛红的耳尖,指尖掠过他耳垂上的细痕
——
那是我大二时拽掉他耳钉留下的。
这个发现让我喉咙发紧,原来有些痕迹,真的会藏在时光里等一个重逢。

他的拇指擦过我眼角,这时才发现我在掉眼泪。
不疼。
我摇头,将他的手按在心脏位置,这里在跳,很疼。
他忽然吻住我,带着近乎虔诚的温柔。
这次的触碰不再有之前的掠夺性,而是像在修复一件破碎的瓷器。
我听见他低低的呢喃混在呼吸里,是当年我在他画本里写过的句子:你是我未完成的杰作。
12
窗帘缝隙漏进的霓虹,在他背上织出光斑时,我终于看清那些旧痕。
许星禾,
他埋在我颈间,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栗,这次不是错觉。
我抬头看天花板,酒店的水晶灯在情欲里模糊成光晕。
七年了,我终于在另一个人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光。
我摸着他后背的旧疤,忽然想起画室里那幅未完成的自画像。
那时他总说等找到灵魂的另一半再画完,此刻我终于懂了

原来有些缺口,早在相遇时就已经补上。
窗外传来第一声鸟鸣时,沈砚礼吻了吻我额头。
13
我盯着手机里言蹊发来的聚会照片,裴知远穿着我去年送的藏青西装,站在人群中央笑得疏懒。
他左手无名指空空地泛着苍白,而我戴着沈砚礼送的银戒,正在维多利亚港看海豚跃出海面。
data-fanqie-type=pay_tag>
知远,你看,要不你给星禾打电话
谁让你们给她打电话的。
裴知远掐灭烟头的动作在照片里定格。
言蹊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时,我正在给沈砚礼挑领带。
羊绒面料滑过指尖,忽然想起裴知远总说男人的领带是权力象征。
而沈砚礼的领带盒里,永远躺着我随手画的涂鸦丝巾。
我数着他指间的茧
——
沈砚礼从身后环住我,掌心覆上我冰凉的手背:想回去
暴雨突至的深夜,我收到言蹊的消息:
他在你公寓楼下坐了整夜,说你藏了他的东西。
我删掉裴知远的未接来电记录,将沈砚礼的调色盘坠子贴在唇边。
14
远处传来《可惜不是你》的钢琴改编曲,却不再有刺痛感。
替我转告裴先生,胃药在沙发左下方第三道缝里,保质期到
2025
年。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沈砚礼从身后抱住我,下巴蹭过我发顶:想好了
我望着海豚消失的方向,海面上的涟漪渐渐平复。
远处的阳光穿透云层,在我们交叠的影子里织出金线。
真皮沙发在他身后发出不甘的吱呀,像极了许星禾搬走那天,衣柜门被撞出的声响。
他指间的烟头明明灭灭,火星溅在定制西裤上,烫出与她婚纱同款的雪白色焦斑。
我又不是没了她不行,谁都不要给她打电话。
烟被碾进地毯的动作带着发泄式的狠戾,烟灰蹭过他指腹的旧茧
——
那是七年前替她修画架时留下的。
言蹊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领口纽扣崩开一颗,露出锁骨下方她咬过的淡红痕迹,此刻正被冷汗洇得发暗。
知远,你看她连戒指都......
老子让你说话了
15
威士忌杯砸在墙面的脆响里,
这个角度让言蹊想起三年前的平安夜,许星禾戴着他送的围巾冲进包厢,睫毛上的雪花落在他酒杯里,碎成他眼底的星光。
分都分了,
裴知远扯松领带,银质领带夹硌进锁骨,她最好给我识相点......
话音未落,胃袋突然抽搐起来。
他踉跄着扶住吧台,余光瞥见角落的恒温酒柜
——
许星禾曾在这里贴过少喝冰酒的便利贴,此刻被新换的波尔多酒标盖住,边角还露出半截粉色纸边。
谁再提她
——
他忽然剧烈咳嗽,铁锈味漫上喉头,
老子跟他没完。
言蹊看见他攥着吧台的指节泛白,袖口露出她送的袖扣,蓝宝石在昏暗灯光下像枚淤青的眼。
七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见裴知远失控到连伪装的优雅都撕碎,露出里面千疮百孔的狼狈。
16
暴雨敲打玻璃的声响里,裴知远摔门而出。
雨水混着冷汗滑进衣领,他摸向口袋里的胃药,却摸到团皱巴巴的纸巾
——
是许星禾上次替他擦嘴时用过的,边缘还沾着她的口红印。
胃部的绞痛突然变成钝刀割肉般的疼,比当年车祸断三根肋骨时更让人喘不过气。
操......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
许星禾戴着银戒站在海豚雕塑前,无名指空空地晃着,像他此刻的左胸。
照片背景里,有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正替她调整围巾,动作熟稔得让他牙齿发疼。
胃药卡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裴知远盯着照片里她扬起的嘴角,忽然想起七年前她第一次对他笑的样子。
那时她站在画室窗台前,阳光穿过她发梢照在调色盘上,他忽然就懂了什么叫心动。
17
指尖敲下保存键时,屏幕右下角跳出下午三点十七分。
沈砚礼的来电铃声混着空调嗡鸣,像杯加了薄荷的冰苏打,凉丝丝地漫进耳膜。我望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钟。
脑花配冰粉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记得某个人大四写论文时,靠脑花续了一个月的命。
铜锅沸腾的声响里,我看见他卷着衬衫袖口,露出腕间的铅笔头表链。
旧店的吊扇在头顶发出轻响。
穿花衬衫的老板娘端来脑花,眼神在沈砚礼笔挺的西装上转了两圈:妹夫真贴心,我们这儿可少见这么讲究的先生。
他抬眸看我,琥珀色瞳孔里晃着牛油的光:她值得。
这个回答让我喉头一紧。
铜勺搅开红汤时,想起裴知远第一次带我吃火锅,皱着眉用湿纸巾擦了十七次手,最后冷着脸说这种地方以后别来了。
而眼前这人,正用公筷替我挑去脑花上的辣椒,指尖沾了红油也不在意。
18
冰粉端上来时,他忽然开口:大二那年,你在冒菜窗口犹豫了十分钟。
我咬着吸管看他,蒸汽模糊了他的眉骨。
你盯着脑花咽口水,
他替我舀了勺冰粉,花生碎落进红糖浆里,却因为我随口说『吃内脏不健康』,最后点了青菜。
铜锅里的气泡突然炸开。
沈砚礼用公筷夹走我碗里的花椒。
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同居时,裴知远总把我碗里的葱花挑出来,却在新人面前说我女朋友从不吃这些。
而此刻这人的指尖带着温度,替我涮毛肚时的专注神情,像在对待一幅未完成的画作。
没有前女友。
他忽然说,睫毛在蒸汽里投出细碎的影,只有个从大二开始,偷偷观察了七年的小学妹。
冰粉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凉得让人想掉眼泪。
我望着他袖口的铅笔头,想起毕业那天他塞给我的纸袋,里面装着我遗落的炭笔,却没敢说出里面夹着的告白信。
19
老板娘路过时,往我们桌上添了盘红糖糍粑。
看你们就想起我和老伴儿,
她擦着桌子笑,当年他也是穿得人模狗样,陪我蹲路边吃串串。
沈砚礼夹起糍粑蘸豆粉,递到我面前时忽然停顿:要吹吹吗
这个细节让我彻底溃堤。
七年来,第一次有人把我当作需要被照顾的小孩,而不是懂事的女朋友。
裴知远总说成年人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却在胃痛时喊着许星禾去哪儿了。
离开时,沈砚礼替我系好围巾。
夜风卷着火锅香扑来,他的大衣披在我肩上,带着雪松与烟火气的混响。
路过街角的便利店时,他忽然停步:等我。
玻璃门开合的轻响里,我看见他在冷饮柜前弯腰,指尖掠过一排酸奶,最终选了我最爱的黄桃味。许星禾许星禾
这个场景与记忆重叠
——
七年前的冬夜,裴知远也是这样走进便利店,却带回一罐黑咖啡,说喝这个提神。
20
酸奶吸管刺破铝箔的声响里,我忽然笑了。
沈砚礼转头看我,路灯将他侧脸镀上暖光:怎么了
没什么。
我摇头,看酸奶在杯壁上留下细腻的痕,就是觉得你前女友给你调教的非常好!
铜锅里的红汤咕嘟作响时,我看见他耳尖的红。
沈砚礼折袖口的动作忽然顿住,铅笔头表链在腕间晃出细光:吕小小啊,
他用公筷拨弄着脑花,她十二岁把我的素描本扔进泳池,我能喜欢她
这个答案让我想起大二那年,总见那姑娘抱着保温杯等在画室门口,而我躲在楼梯间啃三明治。
蒸汽模糊了他的睫毛。
我盯着他喉结滚动的轨迹,忽然想起昨夜他掌心的温度。
没遇到对的人。
他将脑花放进我碗里,眼神认真得像在调色,直到某个人突然闯进画室,把我的石膏像画成了歪脖子。
红汤映着他含笑的眼,我忽然读懂他话里的七年光阴。
原来在我以为单恋的岁月里,他早已用目光完成了无数次告白,只是我被裴知远的光灼伤了眼,看不见身后的月亮。
21
酒店浴室的雾气漫进卧室时,他的吻落得极轻。
这次会轻一点。
他的拇指碾过我唇珠,声音里带着破茧的颤栗,上次太急了,像拆包装一样鲁莽。
这个比喻让我想笑,却在他指尖划过腰线时化作叹息。
星禾,
他的喘息混着我的名字,像句被揉皱的诗,睁开眼,看看我。
睫毛上的水雾让他的脸变得模糊,却看清了眼底翻涌的琥珀色浪潮。
那是我从未在裴知远眼里见过的风暴,不是掠夺性的占有,而是害怕失去的恐慌与温柔。
当意识即将被浪潮吞没时,他忽然吻住我的泪。
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七年前在画室,我因画砸了哭鼻子,他也是这样替我擦掉眼泪,却什么都没说。
此刻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浸了月光的海盐:别离开我,像颜料离不开画布那样。
我环住他汗湿的脖颈,指尖触到他后颈的疤。
22
水晶吊灯在碎玻璃上折射出血光时,裴知远的指尖还夹着半支烟。
周子递来的袖扣盒子躺在茶几上,深棕鳄鱼皮纹路刺得他眼眶发疼。
那时她举着渗血的手指笑:知远,这牌子低调,适合你。
空酒瓶炸裂的声响里,他看见自己在碎玻璃里的倒影。
她从没买过这个牌子。
烟掉在地毯上,星火蹭过他指腹的旧茧。
言蹊记得这双手曾为许星禾调过芝麻酱,为她系过鞋带,此刻却攥着带血的玻璃碴,指缝间混着威士忌与铁锈味。
包厢里的音乐不知何时停了。
周子的女朋友躲在沙发后发抖,她脖子上戴着裴知远送许星禾的珍珠项链
——
上周许星禾搬离公寓时,将首饰盒留在了玄关。
此刻那串珍珠在壁灯下泛着冷光,像极了许星禾提出分手那晚,他拽断项链时崩飞的珠子。
半年前她就开始给你挑表。有人小声嘀咕。
裴知远忽然笑了,笑声混着血沫卡在喉咙里。
他想起生日那天。
23
许星禾端着蛋糕从厨房出来,发梢沾着面粉,眼睛亮得像他送的钻石耳钉。
而他接过礼盒时,只淡淡说了句下次别买这些没用的。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许星禾的消息:
伤口消毒用碘伏,别用酒精。
让她接电话。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旧磁带里放出的,沙哑得陌生。
周子递来手机时,屏幕映出他苍白的脸。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见海浪声。
裴先生有事吗
她的声音带着疏离的礼貌。
这声裴先生像道惊雷。
远处传来男人的轻笑,是沈砚礼的声音:星禾,该涂防晒霜了。
碎玻璃在脚下发出
crunch
声。
裴知远望着满地狼藉,忽然想起许星禾说过吵架别摔东西,伤着人怎么办。
那时他嫌她啰嗦,此刻却疯狂想抓住任何与她相关的碎片。
手背上的血还在流,他却感觉不到疼,只有胸腔里空荡荡的,像被人挖去了什么。
没什么。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只是想告诉你,胃药找到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他听见她低低的叹息:找到了就好。
挂断前的最后一瞬,他听见沈砚礼说星禾,笑一个,接着是她清脆的笑声,像阳光跳进海水里。
24
景都的秋蝉很吵。
他忽然开口,下颌蹭过我发顶,你大二那年在画室打盹,流口水的样子被蝉鸣吵醒,还记得吗
这个细节让我喉咙发紧。
记忆里那个蝉鸣喧嚣的午后,我枕着他的速写本睡着,醒来时纸上多了只歪歪扭扭的蝉,翅膀上还沾着我的口水印。
他说这是艺术的馈赠,却在我脸红时笑着抢走本子。
他的拇指碾过我锁骨下方的皮肤,那里还留着昨夜他吻过的淡红痕迹。
我不信你对他完全无感。
他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素描纸,但我信你的无感,比他的有感更真实。
这句话让我想起裴知远的玩玩而已,那时他指尖夹着烟,烟灰落在我送的羊绒毯上,像落进我眼底的灰。
而沈砚礼此刻的眼神,却像块被雨水洗过的石墨,浓黑里泛着温润的光。
我轻轻推开他,后退半步时撞翻了床头柜的贝壳摆件。
25
那是我们在浅水湾捡的,他说要穿成风铃挂在画室。
我怕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怕你某天看我的眼神,也像看件旧物。
他忽然蹲下来,捡起贝壳碎片,:你看,破碎的贝壳也能成为艺术品。
他抬头看我,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扇形的影,就像你画的《破碎与重生》,裂痕里能长出新的光。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裴知远的朋友圈更新。
照片里他和新人在米其林餐厅用餐,刀叉在精致的餐盘上摆出优雅的角度。
我想起他曾嫌我吃火锅时沾到嘴角的红油,此刻却在别人面前笑得温柔。
沈砚礼顺着我的视线看去,忽然握住我的手,将贝壳碎片放进我掌心:疼吗
不疼。
碎片硌着掌心,却比不上他眼底的疼让我窒息。
因为你知道它伤不了你。
他轻轻合上我的手指,就像你知道,裴知远的光早就灼伤不了你了。
沈砚礼站起身,替我理了理乱掉的发丝:我不逼你回答。
他从口袋里摸出枚铅笔头,笔杆上刻着兮字,但这枚石墨会一直留痕,等你愿意握住它的那天。
房门关上的轻响里,我摊开掌心。
贝壳碎片上的反光刺痛眼睛,却比不上他临走时的眼神清亮。
手机屏幕暗下去前,裴知远的动态被刷新,取而代之的是沈砚礼的消息:画室的蝉鸣还在,随时等你来打盹。
27
凌晨三点的
wihog
像块浸在墨汁里的琥珀。
沈砚礼靠在车门上,指尖的烟头明灭如坠海的星。
他摸出钥匙扣上的铅笔头
——
那是她大二送的,刻着沈字的笔杆被磨得发亮。
手机屏幕亮起,是那年的偷拍。
许星禾站在冒菜窗口犹豫,指尖卷着发尾,盯着脑花的眼神像在看幅画。
他记得自己鬼使神差说了句吃内脏不健康,却在她选了青菜后,后悔得想扇自己耳光。此刻照片里的她,比现在年轻七岁,眼底还没长出后来的雾。
烟蒂落地时,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
一年半前接到她同居的消息,他正在巴黎看画展。
莫奈的睡莲在视网膜上晕成灰,他给母亲发消息:我想相亲。
可当姑娘递来咖啡时,他看见的却是许星禾在画室调钴蓝色的手,指甲缝里沾着颜料,像永远洗不掉的疤。
28
瞧瞧沈砚礼那望眼欲穿的样儿,
她举着酒杯轻笑,活像忠犬八公蹲在秋田站。
我望着落地窗外的男人,他靠在车门上,西装领带松了两颗扣,露出的锁骨下方,隐约可见我昨夜咬出的淡红痕迹。
龙舌兰的辛辣混着闺蜜的香水味,在舌尖炸开。
我真的值得吗
我转动着酒杯,冰块撞在杯壁上,像极了裴知远离开那晚的雨声。
闺蜜突然按住我的手,美甲在我腕间留下淡淡红痕:许星禾,你记不记得大二那年,你拿奖学金请我吃火锅
你点了三份脑花,吃得鼻尖冒汗,
她忽然笑了,那时裴知远打电话说在陪客户,而沈砚礼却冒雨送来你忘在画室的围巾。
这个细节让我喉头一紧。
记忆突然被撕开缺口:那个暴雨倾盆的傍晚,我蹲在火锅店门口哭,因为裴知远又爽约。
29
沈砚礼浑身湿透地出现,怀里裹着我的围巾,发梢滴下的水珠落在我手背,比龙舌兰更凉。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沈砚礼的消息:
胃药在副驾手套箱,少喝冰的。
附带的照片里,他的车载香薰换成了我送的柠檬草味,旁边摆着袋温热的板栗
——
那是我昨晚随口说想吃的零嘴。
闺蜜突然抢过手机,替我拨通电话。
沈砚礼!
她对着话筒大喊,你家小姑娘要跑啦,快来酒吧门口抓她!
我听见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夜风的呼啸。
抬眸时,正看见他穿过街道,西装下摆被风吹起,像展开的帆。
他站在玻璃门前,弯腰撑着膝盖喘气。
路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我脚边,像幅被风吹皱的素描。
我想起他工作室的落地窗,阳光穿过时,总会在他侧脸织出类似的纹路。
要跑
他抬头看我,琥珀色瞳孔里盛着碎光。
我忽然想起裴知远说跑什么,反正你离不开我时的漫不经心,而此刻这人的眼神,却像生怕我下一秒就会化作泡沫。
30
闺蜜悄悄退到吧台,留我们在夜风里对峙。
沈砚礼的指尖轻轻勾住我小指,像怕惊飞的蝴蝶:听说你买了明早的机票
我点头,却在他攥紧我的瞬间,闻到他袖口的雪松味
——
那是我上周送他的香水,他说这样想你的时候,就能闻到你的味道。
为什么
他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七年间无数次被裴知远质问又闹什么的夜晚。
不同的是,此刻我看见的,是沈砚礼眼底的忐忑,而非不耐烦。
我忽然踮脚,吻了吻他眉间的川字纹。
因为我怕。
我的鼻尖蹭过他胡茬,怕你有天像他一样,嫌我脑花吃得太丑。
他忽然笑了,笑声混着夜露的清凉:许星禾,你吃脑花时皱鼻子的样子,是我见过最可爱的表情。
这句话让我彻底溃堤。
七年来,第一次有人将我的不完美视若珍宝。
31
裴知远总说女孩子要优雅,而沈砚礼却收藏着我所有的狼藉——
从画室的口水速写,到火锅沾到嘴角的红油。
他忽然蹲下来,直视我的眼睛:给我个机会,让你相信
——
相信什么
相信有人可以爱你,既爱你的星光,也爱你的尘埃。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打开时,银戒在霓虹下闪着温润的光,戒面是微型调色盘,颜料格里嵌着我们在海边捡的碎贝壳。
这是用你落在我工作室的炭笔融的,
他将戒指戴上我无名指,笔尖的石墨粉,我磨成了戒圈内侧的纹路。
我摸着那些细小的纹路,忽然认出那是我写过的沈字。
潮水般的记忆涌来:大二替他取快递时签的名字,毕业展上留的联系方式,还有昨夜在他后背写的别停。
闺蜜在吧台吹了声口哨。
沈砚礼站起身时,我看见他耳尖泛起的红,和七年前递我围巾时一样。
远处传来《可惜不是你》的改编曲,却不再有刺痛感,反而像首轻快的进行曲。
32
现在算什么关系我勾住他领带,故意逗他。
他忽然将我按进怀里,下巴蹭过我发顶:你是我女朋友,从大二开始,就是了。
这个答案让我笑出声,却在他吻下来时,尝到咸涩的泪。原来有些爱,早就埋在时光里,只等我回头,就能看见。
夜风卷着柠檬草香扑来,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再也不跑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栗。
我抬头看他:不跑了,
我环住他腰,感受着真实的心跳,除非你先松开手。
他忽然收紧手臂,像要把我揉进骨血:这辈子都不会。
远处的钟楼敲响十二点,闺蜜举着手机冲我们喊:记得取消机票!
沈砚礼轻笑,指尖替我拂去睫毛上的泪:明天和我去个地方
哪儿
景都,
他吻了吻我额头,去看一只等了你七年的陶罐,它的歪脖子,已经歪向了朝阳的方向。
33
景都初冬的风卷着槐叶,扑在裴知远的羊绒大衣上。
他想起许星禾剪婚纱时的模样,剪刀起落间,碎纱像雪片般落在她脚边。
那时他倚在门框上冷笑作秀给谁看,却在她转身时,看见她泛红的耳尖
——
那是她隐忍哭泣的标志。
手机震动的瞬间,他以为是许星禾。
心脏狂跳着掏出手机,屏幕却跳出周子的名字。
她好像和沈砚礼在一起。
周子的声音混着电流声,像把生锈的刀,缓缓扎进他心脏。
裴知远望着手中的婚纱纸袋,老师裴缝补的针脚细密如许星禾的心思,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讽刺
——
深夜的公寓弥漫着她的气息。
裴知远躺在她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星星贴纸
——
那是她熬夜贴的她说这样就像睡在星空下。
他伸手触碰贴纸,指尖蹭掉一角,露出底下的白色墙面,像她离开后,他心里逐渐荒芜的缺口。
34
第三次拨打她电话时,听筒里传来机械女声。
您拨打的号码已停机。
这句话让他想起七年间无数次挂断她电话的自己。
那时她总说你忙完记得找我,而他总是嫌她烦。此刻他握着手机,终于明白什么叫迟来的回响。
晨光爬上床头时,他看见枕边的胃药。
许星禾留的便利贴还在:按时吃药,少喝酒。字迹被他反复触摸,早已模糊。他摸出抽屉里的相册,第一张是她在画室的自拍,发梢沾着炭笔灰,笑得像个孩子。
那时他总说脏死了,却偷偷保存了所有她的乱照。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沈砚礼的朋友圈更新。
裴知远记得她第一次躺在他床上时,指尖紧紧攥着他的衬衫纽扣,指节泛白如她身上的婚纱内衬。
会永远在一起吗
她的声音混着台灯暖光,像块化不开的奶糖,粘在他心脏上,七年后的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刺。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的轰鸣。
35
喉间的回来吧尚未出口,却被一声低笑截成碎片。
那是沈砚礼的笑,带着画室的松节油气息,让他想起大二那年,在走廊撞见那人替许星禾拎画箱的场景。
裴总,这么喜欢别人老婆
沈砚礼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手术刀,精准划开他的伪装。
裴知远盯着公寓墙上的合照,许星禾穿着他送的红裙,笑得像团火。
而此刻,这团火正在别人怀里,烧尽他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记忆突然闪回至分手那晚。
许星禾站在玄关,指尖捏着银戒,指节泛着与初夜相同的红。
裴知远,
她的声音不再颤抖,我数到三,你若留我,我就再信你一次。
那时他正盯着手机里的暧昧消息,漫不经心挥手:闹够了就回来。
她数到三时的表情,此刻突然清晰
——
不是落泪,而是唇角扬起的苦笑,像幅被泼了墨的画。
电话里传来模糊的声响,像是布料摩擦。
36
裴知远想起许星禾哭时总爱咬他肩膀,指甲掐进他后腰,像只无助的小兽。
而现在,沈砚礼的低哄混着她的呜咽,刺得他耳膜生疼。
沈砚礼裴知远咬牙切齿的怒吼着,愤怒的想要刀了他!
还在睡着呢,裴总想要听我们夫妻的趣事吗
沈砚礼的声音带着餍足的温柔,让他想起老裁缝说的碎纱难织。
裴知远望着垃圾桶里的婚纱纸袋,白纱被夜风掀起,露出内里的针脚
——
那是许星禾熬夜缝的蕾丝花纹,每一针都写着嫁给我。
手机从掌心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钝响。
他忽然想起七年间无数个清晨,她趴在他胸口说知远,我梦见我们结婚了。那时他总嫌烦,此刻却疯狂想抓住任何一个关于她的梦。
晨光爬上窗台时,他摸到枕头下的发卡。
那是许星禾落下的,贝壳形状,沾着她的发香。
他将发卡攥进掌心,尖锐的边角扎破皮肤,血珠滴在她的睡裙上,像朵迟开的红玫瑰。
38
星禾,我来接你回家。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却掩不住沙哑。
我有男朋友了。
我说这话时,沈砚礼的拇指轻轻摩挲我无名指根
——
那里有块淡疤,是大二刻橡皮章时划的,他曾用唇瓣轻轻覆住,说这是你的星图。
裴知远的脸色瞬间灰败。
他踉跄半步,钻戒盒子掉在地上,蓝宝石滚落在我脚边。
这个场景与七年前他打翻我调色盘如出一辙,不同的是,那时我忙着收拾颜料,此刻却抬脚避开宝石,像避开一段过期的童话。
你以为他是真心
他的声音里带着被背叛的愤怒,却更像溺水者的挣扎。
我望着他扭曲的脸,忽然想起老裁缝说的碎纱难织——
原来破碎的从来不止婚纱,还有我曾以为坚不可摧的爱情。
沈砚礼忽然轻笑,笑声里带着画室的松节油气息。
39
裴总,
他弯腰捡起蓝宝石,指尖摩挲着切面,当年那个项目,你输给我的不是能力,是对人的温度。
裴知远的拳头挥过来时,我听见沈砚礼闷哼一声。
够了!
我推开裴知远,声音里带着七年来第一次的坚定。
他愣住了,像不认识眼前的我。
我望着他衬衫上的血渍
——
那是沈砚礼的血,忽然想起自己曾为他的胃痛彻夜难眠,而他却在我生理期时,让我替他取文件。
许星禾,你护着他
他的眼神里有受伤,有不解,更多的是震惊。
沈砚礼忽然握住我发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疼吗
不是问他的伤口,而是问我眼底的情绪。
这个细节让我喉头发紧,想起裴知远从未问过我疼不疼,他只在意自己的体面。
40
裴知远望着我们交缠的手,忽然蹲下来,像个找不到糖的孩子。
星禾,
他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恐慌,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但我知道,有些错误,不是道歉就能弥补的。
我挽起沈砚礼的手臂,羊绒裙上的血渍像朵红玫瑰。
裴知远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缩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阳光里。
暮色漫过街道时,裴知远的影子被拉得细长。
疼吗
他的声音混着玫瑰蓝的暮色,像块温软的天鹅绒。
我望着他眼下的淤青,忽然想起大二那年他替我搬画具。
摔破膝盖却笑着说颜料没洒就好。
原来有些温柔,早就埋在时光里,只等我回头看见。
裴知远的车门关上时,发出一声闷响。
这个声音让我想起同居时他深夜归来的动静。
那时我总会从床上爬起,替他热饭,而他总说不用你管。
此刻的闷响,却像是某扇门在我心里永远合上了,将过去的七年,锁进了记忆的阁楼。
玫瑰蓝的天幕上,第一颗星星亮了。
41
去医院吧。
沈砚礼替我拢了拢围巾,指尖触到我耳后碎发。
我们走过音乐喷泉时,晚风掀起我的羊绒裙。
裙角沾着的血渍已经干涸,形状像朵迷你的玫瑰。
沈砚礼忽然弯腰,替我拂去灰尘:明天带你去买新裙子,粉色太淡了,你穿正红一定很美。
这个提议让我笑了,想起裴知远总说粉色更适合你,却从未问过我喜欢什么颜色。
医院的走廊飘着消毒水味,却不再让我心悸。
沈砚礼坐在诊疗椅上,任医生处理伤口,却始终攥着我的手。
他掌心的茧蹭过我虎口,那是常年握铅笔留下的痕迹。
我忽然想起他工作室的黑板,上面还留着我乱涂的笑脸,用橡皮擦擦了七次,却依然隐约可见。
会留疤吗我摸着他下颌的纱布。
要是留疤,你就每天亲它一下,
他轻笑,亲着亲着,就变成勋章了。
42
走出医院时,城市的灯光已经亮起。
沈砚礼将我裹进他的大衣,雪松香水混着碘伏味,却意外好闻。
远处传来跨年的钟声,人群开始倒数,他忽然低头。
在我耳边说:星禾,新的一年,要和我一起看更多星光吗
好。
我踮脚吻他唇角的纱布,不止星光,还要一起看日出、看落叶、看雪落。
他忽然笑了:还要一起调钴蓝色,画歪脖子陶罐,让它永远朝着阳光的方向。
裴知远的车子早已不见踪影,就像那些远去的时光,终于在记忆里淡成了背景色。
43
沈砚礼的领带挂在婴儿床栏上,被女儿抓得皱巴巴。
与兮看爸爸!
他摇晃鼓面,铜铃声混着女儿的笑声,像串阳光做的风铃。
星禾,过来帮我挡挡口水!
沈砚礼的呼救打断思绪。
女儿正抱着他的手腕啃,口水顺着他虎口往下淌。
深夜的婴儿房透着暖光。
女儿在婴儿床里睡得香甜,小拳头攥着沈砚礼送的石墨小熊。
他揽着我坐在飘窗上,下巴蹭过我发顶:今天福利院打电话,说裴知远又捐了一批物资。

我转着他的袖扣,那是用我们的婚戒碎钻嵌的,这次又附了卡片
没,
他轻笑,指尖摩挲我无名指的婚戒,只写了句祝安好。
这句话让我想起三年前的婚礼。
沈砚礼在誓词里说:我不承诺永远,但承诺每天多爱你一点。
此刻他的呼吸混着婴儿奶香,比任何誓言都更真实。
楼下传来佣人熨衣服的声响,洗衣机转动的节奏,像极了我们的心跳,合拍而安宁。
44
后悔嫁我吗
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我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眉骨,将影子投在我脸上。
这个总说我很自信的男人,眼底竟闪过一丝忐忑。
我想起闺蜜说的他曾在画室对着你的陶罐发呆整夜,忽然凑近,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后悔,
我逗他,后悔没早两年嫁。
他眼睛一亮,手臂收紧,将我压进怀里:现在补偿我。
女儿还在呢!
我推他,却被他握住手腕,吻落在我锁骨下方
——
那里有他纹的小调色盘,和女儿的胎记隔了三厘米。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裴知远的朋友圈更新。
照片里他站在福利院,身后是孩子们举着的画板。
沈砚礼扫了眼,忽然笑出声:这老家伙,画技还停留在大二水平。
我关掉手机,将它倒扣在飘窗上。
月光漫过我们交叠的影子,在地板上织出温柔的图案。
远处传来午夜钟声,沈砚礼的吻落在我耳后,带着雪松与奶渍混合的气
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