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的竟是这样一个如意算盘。
若是收下,那腹中子日后有任何差池都是陆九爻的锅。
若是不收,又要背上一个不容人的名声。
陆九爻态度坚决,并未把二人的把戏放在眼里。
她正襟危坐,丝毫不惧。
“有一事娘娘或许不知,臣女远在青连山上时,山中仅我一名女弟子,师父对我的宠爱自是多一些,青连山上有块雷击木,雕成坠子佩于腰间可保命辟邪,那时我体弱些,师父不忍带我爬到山顶,便让我在观内等着,带了我师兄前去。
雷击木劈下后,师父精心雕刻了莲花纹,阳光照下来比洛神湖盛开的彩莲还要精致万分,但那坠子臣女从未佩戴过,娘娘可知为何?”
璃妃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陆九爻坦然一笑。
“只因师兄将那坠子藏了起来,自己带上半个月才给我,我的东西一旦让旁的人碰了,就是千金难买,臣女也不稀罕了。”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陆九爻生来便受三清教导,她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她见过巍峨高山,见过苍茫大地,见过娟娟河流生生不息。
她曾执剑驰骋沙场,也曾挥毫笔墨绘制壮丽山河。
她若要成亲,便要找个生生世世将她独宠心尖爱她护她之人,上一世,她在楚煜的身上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一世,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接受。
璃妃脸色足够难看。
当今中宫早已薨逝,圣上从未再立新后,但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璃妃就是这后宫之中最大的主子。
她深得皇上宠爱,谁见了不忌讳三分,今日竟让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堵得有口难言。
她转身过去,给地上跪着的人使了个眼色。
芸娘抽噎了两声,她抬起溢满秋波的媚眼,掩了把颊上清泪。
“九姑娘,求你行行好吧,你若是不收留,我们一身双命怕是要陨在此处了。”
地上人哭得实在可怜,在这深宫宅院里,怀了皇子的种,若是没个正经名声,为了皇家颜面,可不就一口枯井了结了性命。
陆九爻低声一笑。
这样的把戏她实在是看腻了,连装都不想再装下去。
“你叫芸娘,是不是?”
地上人点点头,光是点头,那阵勾栏做派已是做足了。
“我本不愿拆穿你,你非要把那脏水攒足了泼过来恶心我,是不是真的有孕,难道还用我亲自为你把脉?连璃妃娘娘都敢骗,挟恩自重,够你死万次也不足谢罪!”
芸娘与璃妃脸上皆是一僵。
陆九爻这是给了璃妃娘娘好大的一个台阶。
皇脉一事谁敢大意,璃妃既敢笃定有孕,自是派了太医仔细核查过的,那肚子里分明干干净净,她却执意与那蛮女抱作一团,是铁了心要帮着楚煜往陆平侯府塞个麻烦。
只是她们没想到,师父教过九爻,孕中女子天宫正位悬着把微弱的红火,气息与寻常女子大有不同,单肉眼看去就能辨出一二。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有台阶还是赶紧下来才是。
璃妃脸上划过一丝慌张神色,她危坐高堂,怒摔茶盏,吩咐外面守着的小太监将人拖出去,赶出隆中城。
以皇脉之事扯谎,这般严重的罪只是赶出隆中城,陆九爻若是芸娘,做梦都要笑醒。
她们演来演去不觉得累,陆九爻这个看戏的确实倦怠了。
璃妃没多留她,只不过还是劝解陆九爻看在蛮女已经被赶了出去的份上能与楚煜重修旧好,也保证遣散中宫的通房。
没有旧好,何来重修,遣散通房一事,陆九爻更是半个字都不信。
七月末下了场秋雨,细雨卷着狂风,吹走了整个夏天的热气。
这几日东宫倒是没什么动静,陆平侯府却发生了件大事。
哥哥们赶在秋猎之前回来了。
每年夏末秋初,陆家八子点兵归来,便是整个隆中城最热闹的时候。
陆家八子前五位都已结亲,孩子都好几个了,剩下三位公子尚无良缘。
每每赤羽骑归京的时候,城中长街占满了人,闺秀居多,大家都希望一睹八子风采,若是让哪位公子看上嫁进侯府,这辈子便能高枕无忧。
府上早就备好了家宴,操持宴席的是老大媳妇罗栀和老二媳妇姬雪慈。
母亲生完陆九爻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家里这些年都是二位嫂嫂共同打理。
罗栀是司天监罗监正嫡女,为人最是温婉贤良,操持府中大小事务,是侯府的当家主母,二嫂嫂虽然嘴巴毒了些,心却极好,且行事大方,她爹是淮南商行的行首,陪嫁和自身这些年的积蓄,侯府几辈子都花不完。
陆九爻闲来无事,同她们在后面打理宴席吃用。
“要我说那太子就是故意在试探你的底线!”
雪白的面团摔在案板上。
捉奸那夜姬雪慈在前厅陪各位夫人贵女,还是后来从下人的口中才听说了萧华阁的事。
她母家世代行商,生平最恨的就是权贵欺民,恨不得现在就提刀出去,杀进东宫。
姬雪慈比九爻大了将近二十岁,素来都是把这个妹妹当自己亲闺女一般疼爱,她脚踩石凳,拉着九爻的手,看上去比陆九爻还要生气。
“九姑娘,咱们不嫁那个劳什子太子,二嫂给你寻个更好的人家!”
“你快小声吧!”
罗栀搡了她一下,不放心地瞟向窗外。
“莫让六公子听到这话,那位主最疼小九,怕是真的要杀进皇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