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今都快要及笄了,女子及笄便要说亲,可我姨娘却一心想让我嫁入高门大户做妾,我不想做妾……”说到此处,谢清杳的嗓音微微哽咽,“我爹不喜欢我,根本不会对我的亲事上心,不来孝顺嫡母,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一个姑娘,只是想嫁个好人家罢了,你为何要来欺负我?”
说完,谢清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仿佛为自己的婚事焦心不已。
男人顿时有些慌了,匕首稍微松了松,但还是质问道:“七皇子不是对你青眼有加吗?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如果真喜欢你,让你做皇子妃也不是不可能。”
谢清杳暗惊,他嘴里的七皇子就是裴元祁,这人竟然知道他们之间的事。
谢清杳撇撇嘴,幽怨道:“七皇子是天潢贵胄,我不过是侯府庶女,纵然颜色好,惹得他一时兴起逗弄我两句,那又如何?我若是当真,一心跟着他,才是自个儿往火坑里跳呢……”
男人有些惊讶:“你这姑娘心眼真不少,是个聪明的。”
谢清杳苦笑:“我只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罢了。”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是吗?”谢清杳点点头,话锋一转,“只是……你还要压着我多久?虽然我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前途未卜,但也不至于嫁给贼人吧。”
“你……”男人气结,尴尬地松开手,不甘示弱道,“怎么,你看不起我?我可不是什么贼人,而且,若是哪个姑娘嫁给我,我定会让她过得好好的,日日带着她逍遥自在,浪迹天涯……”
谢清杳打断他:“啧,可惜我要的是荣华富贵、高床软枕、奴仆成群。”
男人:“寡淡!庸俗!肤浅!”
谢清杳:“天真!浪荡!自作多情!”
两人被对方噎住,都沉默了一会儿。
谢清杳放软了声音:“我也希望母亲能平安健康,多庇佑我几年,最好为我相看一个如意郎君。你如此在意我母亲,不如,我们结成同盟,内外相助如何?”
“哼,我还需要你一个小姑娘帮忙?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寻你的如意郎君身上吧。冒犯了,放心吧,今晚的事不会有人知道的。”
还不等谢清杳开口,男人就消失在了黑夜中,她只借着微微月光看到了他模糊的身形。
宽肩窄腰,身材颀长,劲瘦有力,似乎有极强的爆发力。
谢清杳陷入了沉思,母亲有这样的人在暗地里保护着,本应该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可为何上辈子……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静王府。
“王爷,您回来了。”
静王换下夜行衣:“嗯”。
“王爷,您心情不错?看来东靖侯夫人没什么大碍?”
心情不错?
手下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心情确实不错。
今日,他收到情报,谢清杳反常地亲近东靖侯夫人,又想起裴元祁曾和她私下有过几次交际,不由怀疑,裴元祁是否知道东靖侯夫人的秘密,所以指使谢清杳去接近查探?
但经过今晚的反应,他暂且放下了对谢清杳的怀疑。
她要么是个坦诚直率、贪慕虚荣的少女,要么就是心机极深。
静王更倾向于前者,若她是后者,也不会混成如今这个爹不疼、姨娘虐待的可怜样。
想起东靖侯夫人,静王的脸色严肃了些:“林姨她一个人撑着两个人的命,能坚持多久?烈火的解药还没有头绪吗?”
“请王爷恕罪。”
“你下去吧。”
书房里,静王苦笑:靠林姨的血肉活着,茹毛饮血,连累长辈,我还算是个人吗?母妃在天之灵会以我为耻吧。
他痛苦地捂着头,双眼渐渐爬满血丝,仿佛要走火入魔。
冷静,冷静,林姨才为他放了血,他不能再拖累林姨。
静王深呼吸,发散思绪,尽量不让自己陷入暴烈的情绪之中,以免诱发刚压制住的烈火之毒。
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谢清杳。
庸俗、直白,却又不失坦率。
她说不想给高门大户做妾,可又想要过荣华富贵的日子。
一个瘦弱的、病恹恹的姑娘,怎么这也想要,那也想要的,她跟京城里温婉贤良、美貌淑德的名门千金们太不一样了,也不知道哪个男人能消受得起她。
而侯府这边,等肖姨娘知道谢清杳住进大夫人院里时,已经是晚上了。
天色已晚,她不敢冲进大夫人的院子里要人,只能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急匆匆地跑去“请安”了。
肖姨娘:“妾身给夫人请安。”
大夫人看也不看她,淡淡地点了点头:“嗯。”
她没让肖姨娘起身,肖姨娘只能别扭地保持跪姿。
肖姨娘咬了咬牙,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夫人一向喜静,如今又正在病中,怎么好叫二小姐打扰了夫人养病?妾身还是把二小姐接回去吧。”
大夫人:“你能照顾好清杳?”
肖姨娘:“夫人,二小姐是妾身生的,天底下哪有亲娘不用心照顾孩子的?”
“是吗?”大夫人将手中茶盏重重摔在地上,瓷片差点溅到肖姨娘身上,把她吓得惊叫一声。
“你所谓的用心照顾,就是把自己喂得肥头大耳、满肚肥肠,却让侯府小姐缺衣少食、求医无门?”
肖姨娘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一个两个的都说她胖,她哪里胖了?她这是丰腴!是圆润!
大夫人声音不大,却十分严厉:“肖氏,你可知罪!”
“二小姐是老爷的血脉,是主子!论起来,你还只是个妾,你如此虐待她,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主母不容人,连庶出小姐都要苛待,让外人怀疑我侯府的百年门风!”
肖姨娘腿都软了,颤颤巍巍地趴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夫人何时对她这样疾言厉色过?就算她当年爬床,大夫人也只是失望地看着她,让她想清楚,后来还因为她有孕,给她提了姨娘的名分。
大夫人叹了口气:“二小姐大了,为了她的颜面着想,我不好让你太难看,去佛堂待半年静静心吧,也算是赎你的罪。”
赎罪……肖姨娘心跳都停了几息,差点以为大夫人发现了什么。
“是……是……妾身知错了。”
今日之辱,她记住了,林岚,你得意不了太久了!
肖姨娘一边暗骂,一边灰溜溜地逃走了。
没了肖姨娘从中作梗,大夫人和谢清杳相处得很愉快。
“母亲,我赢了。”谢清杳得意地笑道。
大夫人看着胜负已定的棋局,不可思议地惊呼:“妙,实在是妙,太过瘾了,再来一局!”
许久都没人能跟她杀得有来有往了。
“母亲,我们已经下了三局了,我坐得腰都有些疼了。”谢清杳伸了个懒腰,撒娇道:“母亲,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吧。”
大夫人温柔地笑道:“好好……杳杳,你一直陪着我,会不会觉得太无趣了?”
“你大姐在京中熟识多,经常参加各种赏花宴会、踏青集会,脚都不落家的。不如,我让她带你去认识些同龄的小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