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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凄然南向
就在司马睿举行大典晋位晋王以后,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出现在了晋王府门前。这女子顶多有十六七岁,一副蓬头垢面的流民模样,站在威仪肃穆的晋王府大门前格外显眼。司值的军士过来撵她,她不怯不畏地对军士说:你向里面传话,就说惠帝之女清河公主前来拜见晋王。
军士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女子虽然瘦骨嶙峋,穿着婢子的破衣烂衫,但说话的气度和眼神中的坚定却很不一般。
军士狐疑地问:晋王可曾跟你相熟或者有信物也可。
女子说道:不相熟,也无信物可呈。你只管去报,当面一说便知真伪。
军士想撵又不敢撵,只好挠着头进去通报。
清河公主是惠帝和皇后羊献容的女儿。洛阳大乱的时候,才十岁左右的她跟着乳母外逃。刚逃出城门,乳母就被匈奴兵掳去。她哭着被裹挟在人群中逃了出来,随离乱的人群南奔。她无依无靠,先是寻找有随众的大户人家,报上名号想求得庇护,得个温饱。没想到一报名号,再加上她的穿戴衣着,人家都像是躲瘟疫般避着她。已经懂事的她又经历了颠沛流离,才明白自己的身份如今已成祸端,只好隐姓埋名,东躲西藏,靠伸手乞讨为生。十来岁的孩子最盼见爹娘,她知道爹已经死了,指望不到了;她不知道,娘也难以指望了。
这就是命。洛阳城破后,羊皇后被刘曜掳走强纳为妾,尚能深受宠爱,沉湎于温柔乡里,为刘曜生下三个儿子。刘曜夺得帝位后,立羊献容为皇后,享受着泼天的荣华富贵。也许她会记挂起清河公主这个女儿,可也只能叹息着掉两行清泪,祈求老天护佑她遇到个好人家。
清河公主在雨雪风霜中跟着逃难的人群流落,忍饥挨饿,不敢说话,像无主的小动物,全凭着天佑人怜。她不知道娘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哪里。如一片落叶,任由风卷起卷落。在荒原野坡上奔走,在残垣断壁间栖身,两年多后,竟出落得眉清目秀。
这天,她被人收拢住,要带她一起走。也说不上是歹人,她已经在冷言冷面中体会不到好人和歹人之分,能将就着活条命就不挑剔。她被人带着过了长江,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卖给了一户人家。慢慢才知道,这家的主人叫钱温,是吴兴县里的小财主。她给钱温的女儿做奴婢,总算是有了稳定的落脚处。
钱温对女儿娇生惯养,养出了骄横和蛮不讲理的毛病,整日喜欢对着身边的家僮侍婢撒气,稍不如意张口就骂、抬手就打。清河公主是学着做奴婢,时常不能使她如意,受她虐待和打骂成了家常便饭。
清河公主虽然是一身奴婢打扮,随着年龄见长,却出落得秀丽逼人。尤其是仪态,走起路来婀娜多姿,显得气质不凡,颇有大家闺秀风范。素常,她的一举一动都让钱温起疑,更让钱家小姐心生妒忌。父女俩多次套问她的出身,都被她答非所问地挡了回去。实在被逼无奈,干脆装聋作哑不回答。她不敢说自己的真实身份,生怕说出去会丢了性命。
钱家小姐虽然打扮得花枝招展,但有清河公主在侧伺候,总会感觉相形见绌。可她又喜欢清河公主伺候,觉得她比别的婢女总是胜出一头。有一次,矛盾着的钱小姐找个借口将清河公主暴打一顿,还关进了私牢不让吃饭。清河公主几近绝望,但还是忍气吞声地忍受着,害怕再过四处流浪的日子。
后来,吴兴县令来钱温家做客。钱温命清河公主在侧伺候茶水。言谈间,说起南渡的琅邪王氏和琅邪王司马睿,清河公主听了个真真切切。她好像看到了一丝希望,记忆中似乎有这个琅邪王的称谓,所以便留了心。以后多了一份心思,不放过关于琅邪王的点点滴滴。日积月累,琅邪王的形象渐渐明朗了,这江南之地就是琅邪王的属地;而琅邪王司马睿,就是自己的本家。她掩饰着内心的狂喜,盘算着怎样跳出火坑,逃出钱家去投奔司马睿。
机会降临了——钱小姐打发清河公主去街上买脂粉。清河公主走在街上,听四处有北人的腔调。她悄悄看准了一个北人打扮的士人,跟着他走到背人处,一下跪在他面前,求他带自己去建康城。这士人听她说的是河洛雅音,很惊奇也很亲切。略略问了一些根底,答应帮她前往建康投奔亲人。
他带她来到一处码头,给了她一些散碎银子,送她上了一条运粮船。船行了两天一夜,船家说不去建康城,但已经离建康城不远。给她指了方向,让她下船步行前往。
一个孤身女子,茫然四顾,不辨方向,只好躲躲闪闪边打听边走。江南水乡少有直道,绕来绕去走了许多冤枉路。待走到建康城外,已经是十天以后。这十多天风餐露宿,躲来藏去,清丽女子变得蓬头垢面。
见着司马睿,清河公主话未开口先落泪,端坐着抽噎不止。司马睿粗略问了来处,知道她是惠帝和羊皇后之女,当年的金枝玉叶清河公主。暂不计较真假,吩咐先去梳洗打扮,用过饭食再叙。
清河公主再出来时,已变得明眸皓齿,仪态端重,气质高贵,让司马睿确信不疑她的身份。他让清河公主落座,让她把几年来的流落之苦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看似闲叙,实际是进一步印证。
当司马睿确信这是清河公主,让人把诸家王爷请来相见,将她留在身边好生照顾。次年,司马睿登基大宝,封清河公主为临河公主,并为其许婚。
这一年,还有一个身份重要的女子南渡过江,投奔司马睿。这女子四十来岁,一副乞丐模样,声称是司马越的裴妃。
司马睿把裴妃迎进王府,立马差人去幕府山请王导。王导得知裴妃到了,一路小跑着下了幕府山,上了牛车催促车驾快走。到了王府门前,下车又是一溜小跑,差点儿把鞋子跑掉。
王导走进正厅,看见一个头发散乱,穿着一身粗麻衣,浑身肮脏的女子。仔细端详,立马认出了故人。王导二话不说,当堂跪拜,涕泣着嘘寒问暖。
裴妃被匈奴兵俘虏后,不敢暴露身份,和身边随从的百十个婢女一同被掳进军营,被分配给匈奴士兵当奴隶。日里要为匈奴兵洗洗涮涮,铡草喂马,夜里要忍受众多匈奴兵的凌辱,过着地狱般的生活。匈奴兵裹挟着她们东奔西走了一年时间,将被折磨得骨瘦如柴的她淘汰了,卖给一户吴姓人家当奴隶。
司马邺在长安被俘的消息传遍中原,她的心灰了,想一死了之。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传来了司马睿在江南称王的消息。她心头一震,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希望。趁着在田里劳作,冒险从吴家出逃,沿途乞讨,直向南奔。一路上,混在南下的流民中忍饥挨饿,躲避刀兵劫匪,历经两月有余才至长江岸。
她身无分文,船家不让她上船。无奈,她只好讨好船户,为船工洗衣做饭。船主看她有几分姿色,当夜就霸占了她,意欲将她留在船上受用。她忍气吞声装作俯就,跟着船家在江面上来来回回。趁着一次过江后船主疏忽,她挤在人群中奔下了船,头也不回地冲上了江岸。
在建康城外,由于她不是随众、部曲,无人作保,又流落了两三天。饥渴难耐中实在没有办法,才报出司马睿和王导的名号。守城军士直接将她带入城中,将佐问询一番,将其径直送到了王府。
裴妃对王导和司马睿是有恩的,可以说是催生他们迁移江东的恩人。王导和司马睿回忆着在洛阳,托裴妃向司马越进言的往昔;又说裴邵受司马睿派遣进洛阳见司马越,不意间竟死在项城,说到动情处唏嘘不已。三人叙旧到天黑,当夜安置裴妃在王府里歇息。隔了两日,待裴妃心绪平复,司马睿邀请南渡的皇室成员,还有王导等一帮重臣,在王府设酒宴为裴妃洗尘。
司马睿和王导是感恩念旧之人,尤其是司马睿,司马越和裴妃对他有着再造之恩,所以司马睿对裴妃礼遇有加。当他得知司马越唯一的儿子司马毗死了,当即决定把自己的三儿子司马冲过继给司马毗做继子,让司马冲继承东海王位,在裴妃膝下代司马毗尽孝。并赐给裴妃一座豪宅,为她开宫建府。自此,司马睿隔三岔五去看望裴妃,王导、王敦等也时常去拜望裴妃。
裴妃安享江南,心中颇思念夫君司马越。在一次司马睿过府看望的时候,她流着眼泪提出一个要求,说:奴家有晋王恩典,得享荣华富贵,可我那夫君,唉,想起来就令我悲伤。奴家想为夫君招魂安葬,建庙宇配享祭祀,请晋王恩准。
司马睿拿不定主意,含糊着敷衍一番。回头再跟王导商量,就觉得不好决断。王导怕承担无情无义之名,叫司马睿与臣僚公议,臣僚一致反对。刁协搬出礼制,掰着指头一五一十地说:从未有过先例,为其一;其二,单独给东海王建庙宇,僭越规制;其三,众臣僚都在劝晋王早登大宝,如果此时为东海王建庙宇,恐招世人议论,晋王有继东海王衣钵之嫌!
司马睿只好以拖代否。
裴妃固执,差人暗中找来命相大师郭璞,委托他为司马越招魂并查勘茔地。
郭璞,字景纯,河东郡闻喜县(今山西闻喜)人。父亲郭瑗,做过建平太守。郭璞是风流倜傥的才子,写的《游仙诗》《江赋》等风靡一时,被后世的《诗品》称为东晋的中兴第一。郭璞还是皓首穷经的学者,花十八年时间研究和注释《尔雅》,还注释《周易》《山海经》《楚辞》等古籍。
郭璞才华横溢,诗文上独领风骚,最让人钦佩的则是算命。传说他曾遇到神奇老人郭公,人称青乌子,授他秘籍青囊中书。郭璞从这部书中看透了天机,参透了玄机,学会了法术、算命、看风水茔地,自此声名远扬。可惜的是他的徒弟赵载,想偷看这本天书。也许徒弟是不该看之人,拿到这卷书的时候,书竟被腾起的一股鬼火烧毁了。郭璞痛心不已,只好凭着记忆和心得写出新书。因为以阐述风水茔地为主要内容,所以名为《葬书》。
郭璞率族人南渡,曾有一段笑谈:经过庐江时,他去看望庐江太守胡孟康。在客堂闲叙,郭璞一眼看中了胡家的婢女。不好意思当面张口讨要,就动起了歪脑筋。当晚取出三斗红小豆,偷偷撒在胡家宅院的四周。第二天,胡家下人打开大门,竟见四周被数千个身穿红衣的小人围着,赶忙呼胡太守来看。胡太守看了也惊讶,可大胆趋近前看,又什么都没有。人刚退回门里,一扭头,又看到满地的小红人活灵活现。胡太守揉揉眼,怀疑是看花了眼,又分明不是。心有疑虑的胡太守赶忙差人去找郭璞,请他看看有什么蹊跷。
郭璞装模作样地察看了胡太守家的里里外外,煞有介事地说:蹊跷犯在你家这个婢女上,这个婢女留不得。把她送到东南二十里外的集市上,插草标卖了。卖的身价越低越好,保证你家平安无事。
胡太守按照郭璞所说,差人去卖婢女。郭璞已暗中指使家人到集市上等待,几个小钱就把婢女买了下来。当胡太守告诉郭璞婢女已经卖出,郭璞过来念一番咒语,随手画一张符丢入院子里的井中。但见许许多多小红人被反绑双手,一个接一个跳入井中。胡太守看得心惊肉跳,又如释重负。郭璞,则轻易得到了意中人。
郭璞到了建康,先投王导门下当幕僚,后被王导推荐给司马睿任著作佐郎。因母亲突然离世,郭璞只好辞官守孝。丁忧期满,王敦看重郭璞的才华,从司马睿身边要来,做自己的记室参军。
郭璞陪着裴妃先在广陵(今扬州)为司马越招魂,后又为其选中一处茔地。把司马越的魂魄安葬后,将建庙宇的事儿留给裴妃,自己回到了建康。司马睿召来郭璞问了详情,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责备郭璞,没有追究裴妃。
裴妃到建康城时,前后还来了两个人,其一是督并、冀、幽三州诸军事的刘琨的右司马温峤。
温峤出身太原温氏,博学孝悌,善于清谈,而且凤仪俊美,颇有器量。早年以孝悌著称,多次拒绝州郡征辟。走入仕途那一年才十七岁,就当上了负责监察百官的都官从事。他因弹劾名士庾敳而名声大噪,被辟为司徒府东阁祭酒,补任上党郡潞县县令。
永嘉四年(310年),并州刺史刘琨升任平北大将军,因是温峤的姨父,颇受器重的温峤被引为平北参军。中原沦陷,世家南渡,并州被刘聪的匈奴汉国和石勒等强敌环伺,温峤在与石勒的战争中屡建战功,被刘琨倚为左膀右臂。刘琨后来进拜大将军,温峤跟着升职进阶。
当时,司马邺在长安投降,坚持在北方抗敌的刘琨与鲜卑族部落领袖段匹歃血为盟,发誓效忠晋室,共同抵抗匈奴汉国和石勒。刘琨和段匹联合传檄通告汉人夷人,并派遣刘琨的左长史兼右司马温峤,段匹的左长史荣邵,一起奉表和结盟文书前往建康,劝司马睿进皇帝位。
温峤临行前,刘琨嘱咐他说:昔日班彪知道刘氏可以复兴,马援知道汉光武帝可以辅佐。今日晋的皇运虽然衰败,但天命未改。我志在黄河以北建立大功,让你前往江南得到劝进的美誉。你愿意冒死前往吗
温峤说:我虽然没有管仲、张良的才干,明公却有齐桓公、晋文公的志向,我岂敢推辞使命。
温峤、荣邵乔装打扮,穿越匈奴汉国,混过石勒占领区,乘船渡过黄河进入中原。此时祖逖势头正盛,温峤本想绕道前去拜会,又担心中原正乱,沿途盗匪猖獗,各家势力面目不清,所以为着大计打消了念头,一路混迹流民中顺道南下。
此时已是暮春,往南去越走越热。中原沃野千里,本应是庄稼生长时,却见荒草遍野、蓬蒿铺地。诸多村子空无一人,路边榆树上的叶子被捋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忍饥挨饿,还担心被盗贼所谋误了大事,他们只能在千人之众的大族后面尾随而行。
两人历时三月有余,经历千辛万苦,至六月底方才渡江到了建康。温峤看够了江北的破败和荒凉,望着简陋的建康城,不觉眼前一亮。温峤对荣邵说:这里的楼阙比之洛阳着实寒酸,但你看到没有,王者气象却是在冉冉升起啊!
看城中人来人往,一片祥和,街道两厢铺面一家挨着一家,真是难得的安逸。温峤拉着荣邵拐进一家面铺,开口一问,是河洛雅音,顿觉回到家的亲切。从兜里摸出散碎银子,叫店小二带他们到店后好好梳洗一番,又在店里畅畅荡荡吃了一顿,才心满意足地寻着路前往晋王府。
司马睿在府堂接见了他们。意气风发的温峤陈述了刘琨、段匹的忠诚,和决心效命的态度,阐述了天下人对司马睿的寄托。说到动情处,温峤话语条理清晰,语气慷慨激昂,而且文采飞扬,颇有感染力。王导、周顗和庾亮一众臣僚,被温峤激情的话语鼓动,竟忍不住有掌声和惊叹。朝堂众人都被他出众的才华征服,司马睿也流露出喜爱之色。
温峤瞅准时机,呈上刘琨、段匹及辽西、冀州、青州、兖州、东夷、鲜卑等一百八十名官员联名上书的《劝进表》。
这篇由刘琨亲手写就的《劝进表》,洋洋洒洒一千五百字。温峤神采奕奕,纵情诵读,殿堂之上除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其他人都在敛声屏气地静听。
刘琨的这篇《劝进表》,虽然比不上诸葛亮的前后《出师表》,但也算是一篇千古妙文。温峤抑扬顿挫地诵读完,殿堂上许久无人发声,都沉浸在失国、发奋、不屈、昂扬的情绪中。司马睿的泪眼不遮不掩,像是为晋室的波折磨难而伤感,又像是为能获得这么多忠臣良将的支持而感动。
王导率先站出来,没有就《劝进表》表态,而是岔开话题夸赞温峤之才。王导知道,投降的司马邺生死未卜,如果现在让司马睿荣登大宝就帝位,怕是会落天下人嗤笑。前番,太尉兼豫州牧荀组、冀州刺史邵续、宁州刺史王逊、东夷校尉崔毖等人上表劝进,司马睿坚辞不肯。如果这次再拒绝,放眼望望,怕是以后就没有劝进的人了。这将是最后的劝进表,可惜时机不到,只能拦下话题,留作后表。
王导慕温峤才华,连续几日请温峤和荣邵叙谈。又有周顗、谢鲲、桓彝和庾亮等一众大臣争着和温峤交往,使二人多日里只能忙于应酬。
一日,温峤满心忧虑地带荣邵回访王导,说出了自己此次江南行的感受。他说江南仕宦没有大志,安于享乐者众;衙司办公少有纲纪,士庶行为鲜见法令,世家便是王府,王府也是世家。他跟王导说司马炽、司马邺被虏囚禁之羞,司马邺亡国之痛;尤其是先帝陵寝遭伐之辱,和《黍离》篇所言周代之事如出一辙。温峤边说边流泪,忠诚慷慨的义士情怀感染得王导哭出了声。
温峤很为中原的将来担忧,也很为江南的发展担忧。王导坦白诚恳地向他说出了关于治国理政的思考,讲述了清静为政,抚绥新旧的理政方针。王导说:江南之地,地广人稀,民弱而不足以兴国。土著皆吴国世家,素与我晋家离骨离皮,必以宽宥以顺服;南渡世家初来乍到,尚待扎稳根基,如若以严苛律法,必使江南世家大族闻而畏之,如何能聚集起财力、物力、人力只有宽松法度,外松内紧,加以防范待之。待南渡北人站稳脚跟,充盈国体,方可兴国。
两人相对而谈,直到天色黄昏。温峤辞别王导出来,兴奋地对荣邵说:江南之地,已经有了管仲样的贤相,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荣邵说:你为江南虑,忘记了还要回往北地吧
温峤这才拍着额头,想想当下,没有得到司马睿的确切回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算是困在了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