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如此这般的皇家秘辛,我其实是完全没兴趣的。
此刻已是堪堪黄昏,最后一丝阳光即将消失,我掐着自己左腕血痕,静静数着时间。
太后话音落地,金銮殿前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是谢韫之先开了口。
那又如何他嗤嗤低笑,就算是我母亲技不如人,败给了你,我便不能复仇了么再说了,都是天家之子,我凭什么,不能争这个皇位
我遥望谢韫之,眼底不由浸上几丝怨毒。
我早该知道,从他说要屠城那日我就该知道,谢韫之,绝非什么正人君子。
什么深仇大恨,什么为母沉冤,说到底,不过还是对皇权的痴迷渴望。
难不成谢韫之造反成功,真做了皇帝,就会从此改名,不再姓谢了么
我起身,从一众瑟缩的侍官中走出,来到两方之间。
陈太医想抓我衣摆,却只被我轻轻拂开。
皇室恩怨如何,王朝兴替如何,御林军与私军人数相当,真火拼起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可我不在乎这些,我的目的,只有为阿宁报仇。
我要谢韫之不如愿,我要他死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候。
日已西沉。
盯着一众疑惑目光,我高声道：谢韫之,你可认得我
这嗓音,谢韫之他再熟悉不过。
阿宁......
他面上又是一瞬茫然,可毕竟当着这么多人,清醒得倒也十分迅速。
呵,不是阿宁......我为了这皇位,早就连阿宁都舍弃了,林婉安,你这贱人,倒是命大。
未向王爷索命,我不敢死。隐去心头酸涩,我凛然道,诸位！睿王托辞替天行道,实则是个为了自己能登大位不择手段的小人！这种人,连发妻都能杀死,诸位就不怕狡兔死,走狗烹吗！
谢韫之身侧一参将向我掷来长枪,怒喝道：你是何人！在此污蔑主公！
我喝道：昔日名满京城的医者睿王妃林婉宁,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她发现了睿王爷豢养私兵之事,只因劝告王爷不可使生灵涂炭,便被杀人灭口！谢韫之,你亲手杀害发妻,又向外托辞说她是失足落水而亡,可我妹妹的尸首送到家里时,她腰间的药篓中,还藏着新鲜的草药！我说的,可有半句虚言谢韫之,你敢对天发誓么！
这些话,我早在假死后暗自练习了不知多少遍,如今说出,却还是忍不住周身颤抖,一颗心怦怦狂跳。
谢韫之朗笑几声：有何不敢！凭你一小女子之言,还妄想动摇我军心么三军静听！我谢韫之逼宫,乃是替天行道,若此前行过半分不义之事,便教我谢韫之就此坠马,短折而亡！
他声音中气十足,此话一出,身后将士无不精神矍铄,斗志昂扬。
谢韫之更是得意,大声道：皇兄,你派来这小女子污蔑于我,你又可敢发誓,自己平生,没有一件腌臜之事！
谢韫之军中传来哄笑,可也只笑了一瞬。
谢韫之逼迫皇帝的话刚刚说完,他便自马上坠落,身体抽搐不停。
一片哄闹声中,睿王私军阵形已散,御林军看准时机,擒拿几位大将,宫变已在刹那间平息。
我缓步走到谢韫之身前,将腕间血痕在他眼前晃了晃。
又像王府火起那日一样,抬手轻轻抚了抚他脸颊。
这次,却从他颈侧,捉出了一只发挥完了效用,僵死的枯残蛊。
我笑道：王爷,我说过的,我姐妹就这样看着......看你是功成名就,还是粉身碎骨
他眼中是不甘与屈辱,却只能颤抖着身子,半个字也说不出。
我笑出泪来。
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用情至深的好男儿吗谢韫之,你一夜白头,全是因为,我趁你救我出火场的时候,给你种下了枯残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