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孤儿院里的一名孤儿。
因救了港城首富周家的独苗少爷周时然,嫁进了周家。
可婚后没多久,周时然的白月光陆嘉茵回来了,从此周时然就消失了。
我挺着十月怀胎的肚子,忍气吞声地过日子。
直到有一天,陆嘉茵开着周时然新买的保时捷,迎面向我撞过来。
我吓得向后仰面重重摔在马路边。
右手手腕骨折,鲜血瞬间从双腿间流了出来。
陆嘉茵带着颤音的惊叫声从车上传来。
坐在副驾驶上的周时然落下车窗冷冷看了我一眼:
不长眼睛吗挺着个大肚子,没事儿出来瞎溜达。
转头温柔地安慰陆嘉因:
没事,是她自己摔倒的。没吓到你吧茵茵。
说完升起车窗,车子后倒,转向,扬长而去。
我让佣人把我抬到周老夫人房里,恳求道:
周老夫人,三年之期已到,我要跟周时然离婚。
1、
手腕处传来阵阵剧痛,我用左手捧着肚子,瘫坐在宽广而冰冷的客厅里。
周老夫人看了我的样子,忙喊人叫来了周时然的主治医师张医生。
张医生,时然的病还有多久可以脱离危险期
张医生看了我一眼,皱了皱眉,但还是先回答周老夫人。
三年后,再发病的几率就微乎其微了。距周小少爷上次发病,还有十天满三年。
周老夫人轻轻呼出一口气,慢慢翻看旁边老佣人递过来的老式日历。
张医生又看了我一眼,忍不住焦急地问:周老夫人,周夫人她不需要马上送医院吗
周老夫人这才抬眼看了看我,把张医生打发走,叹了口气,对我说:
苏曼,都是我这个老太婆的错,这一年来辛苦你了。时然的病,只有你的血型可以匹配。医生虽这么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在时然身边多留一段时间。
腹部传来阵痛,我已经坐不住了,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血浸透了我身下的裙子。
我咬着牙,声音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周时然有自己想要陪伴一生的人,我的存在,只会让他恨我。我答应您,我会一直报备我的行程,保证您能随时找到我。
看周老夫人还在犹豫。
腹中的孩子,从刚才一直在动,如今已经慢慢没有动静了。
我心里急得像一团乱麻,我把头重重嗑在大理石地面上,恳求道:
周老夫人,我要是把命交代在这里,周时然发病了,就再没人能救他了。
周老夫人这才露出紧张的神情,慌忙找人把我送进了医院。
我在去医院的路上,就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的手术室里,护士叫醒我,通知我做麻醉。
全身的疼痛,在麻醉药剂从脊椎缓缓注入身体的时候,慢慢消失了。
医生告诉我,孩子因为抢救不及时,已经在我肚子里失去了生命体征。
我只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正在从我身体里剥离。
心脏也好像被挖走了最柔软的那一块。
我的孩子,他有什么错他是无辜的。
周时然,这次我要彻底把你放下,不再跟你有任何瓜葛,我要离开周家!
2、
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摸到已经塌陷的腹部,我心如死灰。
拿出手机,拨打了周时然的电话,想把孩子的事告诉他。
手机打了几遍,没人接,他一贯不接我电话。
我只好发了短信过去,短短一句:周时然,孩子没了。
直到第二天,才接到他打来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很不耐烦:
苏曼,你又耍什么花样儿孩子都快生了,怎么可能没
我不像以前那样跟他解释,我沉默了。
电话那头传来陆嘉茵的声音,时然哥哥,都是我不好,那天开车吓到她了吧。要不你去看看她
周时然轻声安抚道:茵茵,跟你没关系。她皮糙肉厚的,哪儿有那么娇气。
随即,电话里又传来周时然冷冰冰的声音:苏曼,我劝你不要耍花样儿。不要妄想用孩子来约束我。
我问过医生了,孩子都快出生了,不会轻易出事。
把你那些下作的手段收一收,要不是因为你当初给我下药,我也不可能让你怀上我的孩子。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那药不是我下的。
是周老太太想把我留在周时然身边,给他下的药。
可话到嘴边,突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解释了无数次他也不信,再解释也没用。
第一次,我挂断了周时然的电话。
很快,周家的管家来了,来给我办出院手续。
我的主治医生拦住了他:孕妇刚刚小产,而且是在婴儿足月的时候,按规定她需要住院五天才能出院。出院后还要按照正常生产的孕妇一样,需要坐月子。
管家语气十分客气,但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冰冷:不好意思医生,我们少爷说要接夫人回去,家里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夫人操办。
医生放心,我们周家有自己的家庭医生,会照顾好夫人的。
医生没有再阻拦的理由,对管家说:
我要给病人做个出院检查,请您出去等一下。
等管家出去,医生问我:周夫人,我想为您做一个DNA采集,可以吗
我向他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但还是点了点头。
管家很快给我办好了出院手续,把我接回了周家。
自从那次周时然被下药,我怀孕了,他就开始讨厌我。
他让管家,把我的东西都从房间里清出来。
只分了一间一楼佣人住的小房间给我。
苏曼,没想到你用这么恶毒的手段。
我是看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才答应了奶奶的要求,娶了你。
没想到你这么贪心,竟然为了巩固地位,不择手段!
既然你这么想留在我们周家,以后你就给我们周家当佣人吧!
这房间虽小,总比你孤儿院住的好多了吧!
周时然发出冷笑,我冲上去拼命跟他辩解,可他什么都不听。
还让管家给我分配家里的家务,让他把我当成周家的佣人使唤。
几次我找了周老夫人,她都劝我,说我怀着周家的骨肉,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后来,我在周家唯一的藉慰,就是肚子里的孩子。
我也不希望孩子生下来,没有家。
我把一切都忍了下来。
可现在孩子没了,周家没有任何人来问一句关于孩子的事。
我才明白,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孩子,也不希望我的孩子出生,这样也好。
我的孩子,不需要出生在一个根本不爱他的家庭里。
再忍几天,我就可以离开周家了。
3
管家嘴里说的重要的事,就是周家要给陆嘉茵办生日宴。
我拖着虚弱的身体,手腕打着石膏,站在一群佣人堆里。
管家冷冰冰给我分配任务:苏曼,你负责陆小姐生日宴的采买。
我把采买清单发到你手机上了。你可要办仔细了,不能出一点儿差错,不然就把你赶出周家。
我没说话,默默应了。因为我很快就要脱离苦海了,不想再生事。
陆嘉茵要求的食物和点心,都很刁钻,要不就很难买到,要不就位置偏远。
管家跟周时然一条心,连辆车都没给我派。
我坐地铁和公交车,跑遍了全城,右手不能提东西,全靠左手,左手也快要断掉了。
冬天的雨很冷很潮湿,没手打伞,全身都淋透了,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晕过去了。
而周时然带着陆嘉茵去国外热带小岛上度假了。
直到生日宴前一天,才回来。
生日宴当天,我因为身体虚弱,加上连续几天的淋雨劳累。
发起了高烧,躺在佣人住的小房间里,一整天都没出门。
全身都冒着冷汗,我抱紧自己,蜷缩的小床上,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可还没休息半天,就被周时然砰砰砰的踹门声惊醒了。
周时然一脸愤怒,站在我床前,抓起我的手腕,就把我从床上拖了下来。
我身体虚弱,根本没法反抗。
手腕处的剧痛,再次传来,可能是又断了。
我想大喊,一张嘴,喉咙肿了,根本发不出来声音。
周时然把我扔在客厅的地上,愤怒地向我吼叫:苏曼!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竟然在茵茵的酒里下毒!
她要是有半点闪失,我让你赔命!
我看着他像一头疯魔的野兽,冲我张牙舞爪,恨不得要把我撕碎。
陆嘉茵侧躺在沙发上,手捂着胸口,不停地起身呕吐。
很多人围着她,有端水的,有端盆的,有拿毛巾的。
周老夫人也在一旁紧张地询问:茵茵,感觉怎么样了没事吧。
我不由自主把手伸向腹部,我的孩子都没了,周时然甚至都没发现。
陆嘉茵发出虚弱的声音:时然哥哥……
周时然立刻丢下我,跑过去抱住陆嘉茵。
茵茵,吐完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
他心疼地捧着陆嘉茵的脸,好像下一刻,她就要死了。
而我们的孩子,是真的死了,却没得到周时然的一滴眼泪。
陆嘉茵被周时然捧在手心里,点点头,又摇摇头,眼泪簌簌地落下来,只是哭,不说话。
周时然更加急了,催了管家无数遍,让他去看看,医生怎么还没来。
原来周时然也会着急,周时然也会失去理智,周时然也会紧张别人。
他的冷漠、高傲,只是对我一个人而已。
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到了陆嘉茵向我投来的目光。
她好像在笑,是笑自己胜利了吧。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陆嘉茵表演。
我无意抢你的东西,你又何必这么对我。
既然你想要,我还给你就是了。
在一片不属于我的嘈杂声中,我拖着疼痛的手腕和身体,慢慢爬回了自己的小屋。
4、
过了一会儿,外面声音小了。
咔哒一声,我的门从外面落了锁。
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夫人,少爷让我把您的门锁了。陆小姐要是有什么闪失,还得请您配合调查。
我现在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随他们去吧。
我的身体损耗太多,需要休息,很快我就昏睡了过去了。
睡梦里,又来到第一次见到周时然的时候。
那时候我正在省医院实习。
我本来是孤儿院里长大的孤儿,听院长说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好心人送进了孤儿院,生父母无法详查。
我靠自己勤工俭学考上了医科大学,满怀着梦想,想要救助跟我一样被遗弃的那些身有残疾的孤儿。
周时然得了一种罕见病,他情况危急,急需输血。
当时他住在高级病房,本来不是我能接触到的病人。
当院长在全院询问血型的时候,只有我的特殊血型,能与他匹配。
周老夫人亲自来找我,问我能不能救周时然。
我怀着一腔治病救人的热血,立刻答应了。
我们科室的主任,拦住了我,让我考虑清楚再签免责书。
周时然的罕见病,需要大量输血,很可能超过我身体能承受的血量。
我当时一心想着救人,毫不犹豫签下了免责书。
那次输血差点要了我的命。
醒来的时候,我全身乏力,脸色苍白,呼吸也很虚弱。
可当我转头看了看手术台上,被一群医生围着的周时然时,感觉一切都值得。
他那张年轻又英俊的脸上,双目紧闭,在惨白的灯光下,微微泛起一点血色。
我嘴角向上勾了勾,心里松了一口气,渐渐失去了意识。
后来周老夫人派人来问我,想让我嫁给周时然。
我知道周家家大业大,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孤儿能奢望的。
我拒绝了周老夫人的好意。
然而周老夫人亲自来求我,让我嫁给周时然,见我迟迟不肯答应,还让院长来劝我。
无奈,我跟她约定了三年之期,因为周时然的罕见病,发病率在三年后,会大幅度下降,几乎为零。
结婚后,周时然因为我的救命之恩,虽然从没进过我的房间,但对我还是一直以礼相待。
在吃穿用度上,一律按照周夫人的标准,没有苛责过我。
而我也为了不给他丢脸,拼命补习上层圈里的社交礼仪。
学穿搭,学化妆,学跳舞,学艺术欣赏,学品酒……
还为了他的病,专门跟他的医生,学了这种罕见病的护理知识。
周时然提出的要求,我都会尽力去做到。
直到一年后,他突然接到了陆嘉茵的电话。
3、
陆嘉茵刚回国,得知周时然结婚的消息,选择了割腕自杀。
我结婚后第一次见到周时然脸上露出慌乱焦急的神色,跟平时沉稳冷峻的他,判若两人。
我心里终于明白了,周时然为什么从来不进我的房间。
那次他出门后,好几个月没回家。
直到周老夫人寿辰宴,我才再次见到他。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带着陆嘉茵。
陆家也是我们本地很有名的旺族,陆嘉茵是陆家的独女,她跟周时然本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大家也一直都觉得,周家和陆家会强强联姻,周时然和陆嘉茵是天生一对儿。
谁知周家突然娶了我这个孤儿院里长大的孤儿。
那天,陆嘉茵打扮得精美如画,肌肤细腻如瓷,举止优雅得体,处处透露出清冷与高贵的气质。
她甚至都没看我一眼,只是淡淡地跟周老夫人行了礼。
周老夫人热情地招呼她过去,拉着她的手十分亲热地寒暄着一些家庭琐事。
陆嘉茵被破例安排在周老夫人身边,周时然挨着她坐。
几个平时从不正眼看我的名媛小姐,也都围了上去,一顿恭维。
嘉茵啊,你又变漂亮了,以后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啊。
陆小姐,听说您拿下了国外那所最顶尖学府的学位证书,您真是太厉害了。
我们陆小姐,又美又聪明。跟周小少爷是天生的一对儿。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个野鸡,鸠占鹊巢。
有人提到了我,大家瞬间安静了,目光齐刷刷向我扫过来。
周时然站起来解围:大家别忘了正事儿,今天是来给我祖母贺寿的。快把你们准备的贺礼拿出来,让我也开开眼。
大家这才把目光从我身上收回去,我看见陆嘉茵脸色暗了一下,马上又笑了。
看着她们拿出的昂贵贺礼,我把自己亲手给周老夫人织的一件毛衣,偷偷藏在了身后。
虽然我知道,这里不是属于我该来的地方,但还是不自觉地从心底燃起一点小小的火苗。
直到陆嘉茵出现,这团小小火苗,彻底熄灭了。
席间有几次,周时然的目光向我投过来,我都没敢抬头。
整个大厅里很热闹,都在笑着给周老夫人祝寿,但没有一个人跟我打招呼。
好像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就得被无视。
我觉得很窒息,找了个理由,起身走出了宴会厅。
周家的大宅子里,有个很大的花园,我坐在花园的角落里看小蚂蚁搬家。
真看得出神,身后突然响起陆嘉茵的声音。
苏小姐,你好。
我转过身去看她,她很美,自带一种不能让人靠近的疏离感。
我紧张地站起身,这是我第一次跟她说话:陆、陆小姐。
陆嘉茵淡淡地笑了,伸手递给我一件东西。
第一次见面,这是我的见面礼,还请苏小姐不要嫌弃。
我看她手上拿着一枚钻石戒指,戒指看上去很古旧,像是家传的旧物。
我犹豫不决,虽然我是孤儿出身,也知道不能随便收别人的礼物。
只是个老物件,不值什么钱,就当是我给你和时然哥哥结婚的礼物。苏小姐要是不给面子,我可就要去找时然哥哥告状了哟。
看着她那张高贵俊秀的脸上,嘟起嘴,露出一个假装生气的俏皮表情。
我瞬间放下了戒心,接过了戒指。
陆嘉茵见我收下戒指,似乎很开心,再见都没说,就走了。
我把戒指小心翼翼放进衣服口袋里,心里盘算着回去把它交给周时然。
我刚走到宴会厅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吵闹声。
我推开门走进去,几个人急匆匆从我身边跑出去,一边跑一边说。
陆小姐的戒指不见了!
那可是周家祖传的戒指,价值连城。
何止价值连城,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到底谁会偷陆小姐的戒指呢!
……
我攥着陆嘉茵刚刚给我的那枚古旧戒指,手心有些冒汗。
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们要找的,但我觉得还是交给周时然比较妥当。
我走到周时然身边,刚刚掏出戒指。
站在周时然身边的陆嘉茵,突然惊讶地指着我对周时然说:
时然哥哥,戒指在她那里。
我愣在当场,伸出去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
那枚钻石戒指像一个定时炸弹,在我手心里越来越烫,好像随时都要爆炸。
周时然看向戒指,脸色一变,厉声质问我:苏曼!你为什么要偷茵茵的戒指!
我……我……,她……是她……送我的。我磕磕绊绊辩解道。
陆嘉茵靠在周时然的肩膀上,委屈地说:
时然哥哥,这是老夫人送我的。我一直很宝贝这枚戒指,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送人。
虽然你……你已经结婚了,可这是我唯一的念想,我一直不舍得戴,今天老夫人寿宴才戴上的,没想到……没想到……
陆嘉茵双肩微微抖动,委屈地哭了起来。
周围几个名媛,马上过来安慰她。
嘉茵,别哭了。那野鸡就是嫉妒你,她知道这是周家祖传给儿媳妇的戒指,故意偷的!
是啊,嘉茵。我永远站你这边,你跟周少爷,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对儿。
下等的贱民,得不到就偷。心里脏得很,不跟她一般见识。
……
她们说着骂我的话,好像就坐实了我是小偷的事实。
我也急哭了,我哪里经历过这种勾心斗角的手段。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周时然走到我面前,瞥了我一眼,拿过戒指,抬手甩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当初我就不应该因为觉得亏欠你,跟你结婚。茵茵为了这件事,差点死了。
你真够贪心的!明明已经得到了,还要觊觎茵茵最后的念想。
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我也急了,指着陆嘉茵,冲着周时然大喊:
不是我!我不是小偷。是她!栽赃陷害我!
陆嘉茵红着眼睛,抬起头来,时然哥哥,你别太难为她。周家的祖传戒指本来就是给周家儿媳的……要不,我还是把戒指还给你吧。
周时然一把推开我,他力气很大,我跌坐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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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快步走过去,揽着陆嘉茵的肩膀,把戒指又送回到陆嘉茵手里。
茵茵,戒指还给你。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这戒指本来就是祖母送给你的,我们周家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名正言顺地成为戒指的主人。
陆嘉茵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的我,哭红的眼睛里,隐隐透露出一丝笑意。
那一刻,我就在心里下定决心,三年之期一到,我就离开周家。
这里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4
那天后,周时然就去求周老夫人让他离婚,他要娶陆嘉茵。
周老夫人不同意,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绝食抗议。
周老夫人把我叫过去,让我去给周时然送吃的。
我犹豫道:别人送他都不吃,我送他就能吃吗
周老夫人笑着说:傻孩子,放心。你就告诉他我答应他了。
但你一定要在房间里,等他吃完,再出来。明白吗
周老夫人在周家德高望重,说话自有威严。
我点点头,送了准备好的吃的,去给周时然。
那天我才知道,富贵之家里,人人表面光鲜亮丽,内心却比吃人的恶魔还可怕,谁都不能相信。
周老夫人在那日的吃食里下了药,我进去以后,她就命人把房门锁了。
周时然和我发生了关系,只那一晚,我就怀上了周时然的孩子。
周时然第二天醒来时,大发雷霆。
他对我彻底失望,以为我是个不择手段的女人。
把我赶到佣人房,把我当周家的佣人使唤我。
我一人难敌众口,周家全是看周老夫人的脸色,没有一个人为我说话。
我去找周老夫人,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对我。
周老夫人慈眉善目,以孩子为理由,让我继续留在周家。
直到今天,我的孩子因为我的懦弱,被害死了。
我痛恨我自己的软弱无能,优柔寡断,这次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周家。
在佣人的小屋里,不知道昏睡了多久。
我被一盆冷水当头泼醒了。
小屋里没有窗,黑洞洞的。
我看见床前站了一个人,是陆嘉茵,她低头像是在看猎物一样,盯着我看。
我在湿漉漉的冰冷的床铺上,也冷眼回看她。
陆嘉茵冷冽如冰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是个什么狗东西,还妄想拥有周时然的孩子。
这次你的孩子死了,算你福大。下次,我直接连你一起整死。
周时然是我的,从小到大,都是我的。我就算不要了,也不会让你这个垃圾堆里爬出来的贱民,占了便宜!
陆嘉茵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把我咬碎。
你知道,当我回国的时候,听说他娶了一个孤儿,我有多恨吗
周时然一直都是我的小跟班!只有我不要他,他凭什么不要我
陆嘉茵低头凑近我,眼睛里射出寒芒:
你知道吗当时,我只发了一张手腕受伤的照片,就把他拉回到我身边了!
这次,我告诉他,我中毒了。他有多担心,多紧张我。哈哈哈哈。
而我,只不过自己偷偷吃了一包呕吐的药而已。
陆嘉茵无声地笑着,眼睛都弯了起来。
我看着那张几近癫狂的脸,冷哼一声,你放心,我不想要周时然,也不喜欢周家。你们不过是一群身披着金玉外表的狼,比我高贵不了多少。
周老夫人已经答应我了,过几天我就会离开周家。
陆嘉茵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离开周家,看着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哼,你最好信守承诺。这几天周时然会在医院陪我。等我出院的时候,不想在周家,再看到你这副令我作呕的脸。
就算你不走,周时然相信是你给我下毒,他也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陆嘉茵就走了。
她走后,我拿出了藏在身后的手机,按下了录音暂停键。
为了我死去的孩子,我也不能再做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那天以后,我的屋门再没上锁。
有人会给我送来一日三餐,我全都吃了。
我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休息,什么事情都不去管,也不去想。
到了临走的那天,我已经有力气,可以下地走路了。
走的时候,我只背了一个小包,包里只有一个我来的时候带来的旧手机。
我从小是个孤儿,身无旁物。
见过了周老夫人,我离开周家往前走了一段路,回头看去。
那座庞然大物一般的庄园,就盘踞在山头,隐藏着它锋利的獠牙。
我越走脚步越轻快,直到走到山脚下的公交站,我才打开我的旧手机。
把那晚陆嘉茵说的那段话,发给周老夫人,又打开了一条陌生的短信。
是省院的医生发来的,他说,有我亲生父母的消息。
6
周时然正在给躺在病床上的陆嘉茵喂他亲自煮的热粥。
管家突然急匆匆地叫他回去,说是周老夫人叫他回去有急事。
周时然安排好人照顾陆嘉茵,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当他听到周老夫人给他的录音,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原来,茵茵,她……对我不是真心的。当初她出国的时候,是她先跟我提的分手。
我苦苦求她,甚至打算抛下一切,去国外找她。她都不同意,坚决要分手。
要不然,要不然……我也不会答应娶苏曼。
周老夫人叹了口气,心疼地摸了摸周时然的头。
傻孩子啊。你忘了茵茵她妈妈怎么去世的了
周时然这才想起来,陆家的大家长,是陆嘉茵的爸爸。
她爸爸一生风流成性,带回家的女人,数都数不清。
陆嘉茵的妈妈,就是被她爸带回来的女人,生生气死的。
陆嘉茵怎么可能那么单纯,会为了自己,一个被她舍弃的弃子而自杀
周时然听完录音,全身都在颤抖,过了良久,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
苏曼呢
我得去看看苏曼,她还被我关在楼下佣人房里。
周时然没顾上听周老夫人的话,一路跑到了一楼佣人房。
可那间小小的佣人房,潮湿而憋闷,敞开的小门里,已是人去屋空。
追上来的管家告诉周时然,苏曼已经走了。
周时然不信,他使劲扯着管家的手臂,摇着头:
不可能,苏曼怀着我们周家的孩子。为了孩子!她不会走的!
周时然其实都知道,苏曼是为了孩子,才在周家忍气吞声地活着。
管家被周时然抓疼了,也不敢掰他的手,面色通红地对周时然说:
少爷,苏小姐没告诉您吗孩、孩子……已经没了。就在那天陆、陆小姐的车,惊倒苏小姐的时候。
周时然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瞬间怒了,大吼道:你说什么!
管家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被少爷捏碎了,疼得弯下了身子。
少爷,少爷松手,不信您去问问老夫人。
周时然松开管家的手臂,又往楼上跑去。
祖母!苏曼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周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怎么你不知道吗苏曼说她告诉你了啊。
周时然这才想起那天苏曼的几个未接电话,和那条只有几个字的短信。
周时然,孩子没了。
周时然拿出手机,一遍遍回拨着那个未接电话。
直到听懂了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着,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周时然猛地把手机摔在地上,手机碎成了零散的几块,无数的小零件在冰冷的地面上,弹得到处乱飞。
周老夫人心疼地说:你这又是何苦呢,都怪我。当初为了让她留下,用了些手段,让她怀上了周家的孩子。
现在孩子没了,也只能说她跟周家没缘分了。
周时然眼圈通红,紧咬着牙关。
您是说,那晚……那晚……
看到周老夫人微微点头,周时然的心都要被捏碎了。
他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管家上前扶住了他。
我一直以为是苏曼她……是我,是我误会她了。
周时然想起自己把苏曼当成了不择手段,借机上位的女人。
把她赶去了佣人房,欺负她,羞辱她,折磨她。
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把她牢牢拴在周家。
还在她失去孩子绝望的时候,把她锁在房间里。
周时然再一次走进苏曼刚嫁进周家时,住的那个房间。
里面还保留着他把苏曼赶去佣人房时的样子。
想起刚结婚的那一年,他虽然没有在苏曼房间睡过一次。
但她每次见他,都会认真看他的眼睛,好像她的眼里就只有他。
他说什么,她都会听,每一个字,都记得。
他提的每一个要求,她都会尽力去满足。
为了不给他丢脸,她把自己的课程安排得满满的,学了很多没学过的东西。
还因为学得不好,被他发现了,窘得面色绯红。
打开衣柜,里面摆满了歪歪扭扭的几沓毛衣。
就因为他随口说了句,想穿手工编织的毛衣。
那时候,他想,也许跟苏曼一起生活,也不错。
可就在他想转变心意的时候,陆嘉茵的一张照片,彻底摧毁了一切。
7
时然哥哥。
门口响起陆嘉茵轻柔的声音。
时然哥哥,说好接我出院的。你为什么今天没来
之前,每次听到陆嘉茵叫哥哥,周时然就忍不住向她跑去。
而现在,他只是呆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
她似乎再也不是他心里的那个爱哭鼻子的茵茵妹妹了。
可能她,一直都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茵茵妹妹。
时然哥哥,你是在哭吗是因为苏曼
陆嘉茵看见周时然眼角的泪痕,脸色很难看。
她伸出手,想为他擦掉眼泪。
被周时然抬手,挡开了。
没错,我要去找苏曼,她嫁给了我,是我妻子。
周时然向外走去,都没再看陆嘉茵一眼。
时然哥哥,你站住!你不是说要跟她离婚,然后娶我吗你发过誓的!你都忘了吗
陆嘉茵带着哭腔,紧紧抓住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周时然。
周时然背对着她,甚至都没回头。
我只有苏曼一个妻子,我不会离婚,更不会跟一个害死我孩子的人结婚。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周家了。
说完,周时然甩开陆嘉茵的手,走了出去。
陆嘉茵看着他的背影,疯狂大叫:周时然!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不准你找她!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
陆嘉茵在周家发了疯,被送回了陆家。
周时然动用了周家所有的势力,去找苏曼。
而苏曼并不难找,没过半个月,周时然就知道了苏曼的下落。
她在省院工作,她改名字了,叫顾曼,是省院坐镇的最高级别专家顾医生的女儿。
8
再次见到周时然的时候,我刚跟着父亲从一台手术上下来。
走出手术室的大门,父亲正低头跟我讲解着我提出来的问题。
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抬头就看见周时然,抱着一捧花,站在手术室门口。
还没过半个月,周时然就憔悴到我快认不出来了。
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脸颊凹陷,眼圈黑黑的。
看着像很久没睡好觉的样子。
看见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但很快又暗淡下去。
父亲警觉地拦在我前面,扭头问我:曼曼,这人是谁
我从父亲身后走出来,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宽心。
爸,我的一位老朋友,没事儿,我跟他说几句话。
我让父亲走了,他还是很不放心,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有什么事,给爸打电话啊~
我笑着点头,目送他离开,看着父亲的背影,想起几个月前,我来省院找他。
原来我上次小产住院时,我爸看到了我的病例,我手臂上的一张带着胎记的照片,让他想起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
当初我妈因为生我而死,我爸失魂落魄,抱着我在回家的路上,把我弄丢了。
从那以后,他就到处找我,直到无意间,看到我的病例,才让我的主治医生,请求给我做DNA鉴定。
找到我以后,他拼命对我好,好像要把失去的这二十多年,都补回来。
给我买房买车,知道我是学医的,还跟他学的一个学科,激动得他直拍自己的大腿。
这半个月以来,我爸就把我安排在他的办公室做助手。
每个来就诊的病人,他都详细讲解,恨不得把他知道的都一股脑灌输给我。
每一台手术,都带着我,手把手地教我。
我好像重新找回了自我,整个人又恢复了精神,跟在周家的时候,已经完全判若两人。
送走了爸爸,我转身向周时然走去。
我不知道他等了多久,手里捧着的花,已经有些蔫了。
周时然局促地开口,他的声音变得很沙哑:苏曼,跟我回家吗
我对他笑了笑,周少爷,我走的时候,老夫人已经给我们办了离婚手续。我现在已经不是周夫人了,不用跟你回周家了。
对不起,苏曼。以前的事,是我误会你了。我都知道了。你还能跟我回周家吗
很多往事,突然涌上了心头。有紧张、有恐慌、有心痛、有委屈、有伤心欲绝、有心如刀割,可唯独没有开心,没有幸福。
以前我有很多很多解释想告诉周时然,可如今,我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曼曼,好了吗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爸还是不放心,折返回来,远远地叫我。
我答应着转身,向着爸爸跑过去,没再回头看周时然一眼。
周时然,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