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看你。”
他话说得分外自然,轻轻一跃,便从窗台上跳下,衣摆层叠,银丝纷飞似蝴蝶。
殷霁珩笑了笑,很快走到她身旁抬手撩过她肩头发丝,视线自然垂落到桌案上,似乎没有多惊讶她那诡异图画和陌生的字符,反倒眯着眼睛好奇地观察起来。
“你这是在……”殷霁珩抬手指了指她的思维导图,摸了摸下巴,思忖许久,“算卦?”
许栀捻了捻肩头发丝,似乎还残存着他指尖温度,她心中颇有几分诧异。
古人不是最讲究男女有别吗?按照她先前与孟宴卿相处来看,也不会对才认识没多久的女子这般动手动脚的。
眼前这人……难不成因为是大长公主面首,因而举止轻浮了些?
“想什么呢?”殷霁珩觉察到她几经变换的目光,想抓贼一样猛地扭头看她,刻意眯了眯眼,眸光犀利。
“……没什么。”她莫名有些做贼心虚。
“你不是大周子民?”
许栀手指皱缩,眸光闪烁,扭过头去,捏了捏自己的袖口。“为何这样说?”
“大周子民可不认识这些字符……”
“我不是匈奴!”许栀心头一跳,连忙否决,生怕被这长公主的面首质疑,一下没了脑袋。
那副炸毛模样,惹得殷霁珩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朗朗笑声惹得许栀面红耳赤,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她红着面幽怨开口:“你别笑了……”
然而面前人笑弯了腰,一点也没听进她的话。
许栀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躲起来,只觉得耳朵滚烫,抬手揉着耳垂,撇了撇嘴。
“你当然不是,匈奴字也不长这样。”
殷霁珩笑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揉了揉眼角的泪,眸色温和:“你是在研究那面铜镜吗?”
许栀身子一僵,分外惊讶地抬眼看他。
才见过几面,为何他总能觉察到那些旁人压根不会注意到的事情。而且句句珠玑,叫她难以应接。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只是随口问问。”殷霁珩摸了摸腰间玉佩,好奇打量着那青铜镜。
三年前与她初识,她身上也带着这物件。
而之所以他会注意,还是一次昏沉中偶然听见身边人嘀咕些什么。
似乎……是在算账。
算得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他想开口安抚,却浑身无力,只能瘫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想要答谢她,却连睁眼都费了半个月,才好不容易在模糊间瞧见她的轮廓。
有一次她对着青铜镜低语,他眼前忽然一亮,似有金光从镜中冒出,瞬间淹没了许栀的身影。
他被吓了一跳,使劲转头,却怎么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仿佛此时屋子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活人了。
他分外确定这一点。
殷霁珩很着急,担心她是出了什么事,生怕是自己连累了她。
思虑乱糟糟的,还没想清楚,便再度听见了她的呼吸,还有她身上的茉莉香。
她回来了。
无声无息,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压根没有半点征兆,也没有一点脚步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来得及想明白,嘴里就被人塞了一颗药丸。
“你乖乖吞下,吃下这些药,就能好受些,也好得快一点。”许栀拍了拍他的手臂,看着他咽下药丸,这才舒了口气,“你伤口有些发炎,得吃消炎药,也不知道你疼不疼现在也说不出话,不过吃点止疼药总是好受点的。”
她的嗓音越飘越远,一股沉重的睡意似蓄水棉花,压着他的意识陷入沉睡。这样昏昏沉沉没多久,他的伤竟奇迹般地好了。
可是等他醒来后,那人就不见了。
殷霁珩一直以为,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神女,偶然碰见了他,便行善救了他。此后他试过找寻她,却总是无果,后来便也放弃了。
没想到在此再度遇见,他几乎能够认定,许栀有着不一般的身份,但她若是不想说,他也不会为难。
反正,只要她不消失,便有的是时间。
“你打算何时请我吃饭?”他勾唇一笑,随口扯开话题。
许栀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看他神色闲散,似乎方才只是一时好奇并没有多想,这才松了口气。
“你什么时候有空?”
“什么时候都行。”
许栀眨了眨眼,又想起什么:“那大长公主殿下呢?”
“她怎么了?”
“万一她找你呢?”
“她为何找我?”
“你不是她的……”许栀连忙刹车,险些就要脱口而出,立马抿唇住嘴。
殷霁珩也心口发紧,她何时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喉头一涩:“你……知道?”
许栀心虚地扭过头,低了低下巴,算是肯定。
殷霁珩皱眉:“我不是故意瞒着……”
“你放心,我会一视同仁的,”似乎是担心他自卑,许栀眸光坚定,宽慰他起来,“不论你是侍卫还是别的什么,反正我与你一样都是为长公主办事的人,没什么不同。”
殷霁珩眼中逐渐浮上困惑。
“为长公主办事?”
许栀重重点头:“人人都一样,只是时局身世迫使,有时才不得不走这样的路,我也如此,你放心吧。”
殷霁珩半懂不懂地听着,心中紧张一下泄了。
她应当还是不知道。
“大人。”窗边冷不丁地又钻出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来,吓得许栀后撤一步,差点惊叫出声。
“夜风,”殷霁珩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念叨着他的名字,“日后别这样神出鬼没的。”
夜风那张面瘫脸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像个机器人似的,只是规规矩矩地点了点头:“有要事。”
大抵是碍于许栀在场,他没有细说。
殷霁珩无奈,只能挥手与她作别,又大摇大摆地从门前走出。
许栀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可以走正门,为什么偏偏要翻我的窗?”
她摇了摇脑袋,心里暗自叹息一声。
真是个怪人。
怪人刚踏出院落,便打了一个喷嚏。
“大人,没事吧?”
“没事,”殷霁珩摆手,扭头又看了一眼身后院落,“也许有人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