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的女子,从得知我被立储起都在等我登基。
皇太女,开天辟地头一遭。
我能非传召横行宫廷,
我能看一眼就让皇帝连夜将太女君赐婚府上,
我看起来有无数特权,
可我活在文武百官眼里,地地道道的无才无德、骄奢淫欲。
处理完皇帝案头雪花般的废太女奏折,
回家拐角处就是太女君邀小青梅品酒赏花,
还连个屁都放不出。
不背人的那两位,考虑下我这个短命鬼的感受吧。

平康坊的胡姬酒肆,一杯冷酒直勾勾地泼到了我的脸上。
贴脸就对上沈弈的说教,今日是父皇的诞辰,你还在这寻欢作乐。
平日的多说两句话都觉得费劲的人,怎么今日,生气得这般…有滋味。
沈弈,我们和离吧!
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震惊,面上仍是凉薄。
拍拍手,侍从鱼贯而入,将酒肆的客人清退,架起我为我换上朝服。
沈弈亲手为我带上束发的金冠,锋利的发簪贴着头皮挠过,你最好,不要说些不该说的话。
皇家荣耀于他既是枷锁,又是恩赐,等价交换下他也不过就是仗着有我几分喜欢。
我一身酒气赶回宫的时候,宴席已经过半。
父皇假装听不到文武百官的窃窃私语,依旧亲热招呼我在他下首的位置坐下。
我知道我草草谢恩的模样让沈弈十分不满,因为他还想跟父皇多说几句,却被挥手示意退下。
他望向我的眼神里明晃晃的只有两个字【皇位】,这是忍受这段关系最终的战利品。
几杯酒又下肚,令国公独女苏芷瑶寻到了我们身侧,殿下,臣女敬您。
我懒懒举杯,不去理会她看向沈弈的脉脉含情。
并州水库遭了旱,北疆人又屡犯边境,她眉目有几分英气,聊到家国情怀自带浑然正气。
你们看那苏小姐当真是菩萨心肠,心怀天下
当初与太女君殿下真是相配,若不是...
像是证实这件事一般,沈弈旁若无人地与她交谈起来,山高水阔,眼神是从来没有给予过我的温柔。
殿下可有良策苏芷瑶突然转过头,眉目含笑。
和谈即可。
坐我周围的臣子已经开始掩唇而笑,议论着未来君主的懦弱无能....哦不!这叫妇人之仁。
苏小姐可真是抬举了,你若问我皇姐京都哪家店有最醇厚的葡萄酿,她倒最是清楚。端王南翊轻佻的声音传来,更像是故意说给龙椅上的人。
至于和谈
咱们大周哪有可以送去和亲的公主啊
嘲讽声更甚,事实上,根本没人相信我会安安稳稳地坐上皇位。
我起身要走,沈弈拉住我的衣袂,嫌弃地压低嗓音,陛下如此疼爱你,你不要在这无理取闹。
我掩住杯中的的血渍,一饮而尽,垂首贴着他的耳,他要真疼我,就该早点死,让我继位。
读了多年圣贤书的沈弈脸蓦地泛白,甩开手,不可理喻。
我一个人在大殿外走了良久,喉间的腥甜克制不住地喷涌出来,点点滴滴,洒落在绛紫色的锦袍。
我回头看这熟稔于心的重重宫墙,拖行出一条长长的红印。
没关系,我没有多少日子了。
他很快就可以迎娶他的白月光,追随我的臣子可以抛弃我这枚弃子,大家也就都如愿了。
2
西陵17年春,皇太女薨,上辍朝七日,全国停嫁娶百日。
次月,北疆停战,只是隐隐传来了边境封锁,结束互市的消息。
不过,这一切,与假死躺在京都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五进大宅的我又有什么关系
每日只需配合地张嘴去接鱼影给我熬制的汤药,再听些时兴的京都八卦。
往来伺候皆是母后生前留给我的暗卫。
端王近来频频入宫,想来要有什么大动作。
自殿下仙去后,原本追随您的刑部尚书已与令国公结盟。
皇上定了下月初六祭拜皇后。
哎,过上这小日子,给十个皇帝我都不想…
可是腹腔那种翻腾的撕裂感又涌了上来,喂下去多少奇珍异宝都不管用。
殿下,蛊毒的事情真的不能再拖了。
下月初六,我与鱼影摸了套禁军的衣服混入了皇室仪仗,先一步进了墓室。
正中央放了三具棺材。
我母后的灵柩就在在这二十年里,日渐腐败得只剩下金玉。
我去取母后的心头血,你去门口守着。
我从生下来就没见过亲娘,只能从陆续投奔的暗卫口中拼接出一个老套的故事。
北疆的圣女爱上了落魄的大周皇子,她生产我的那日血崩,强撑一口气为自己种下子母蛊。
母蛊用血肉滋养,子蛊啖其精血。
她太想生一个健康的孩子,但从来没想过最后用她滋养的母蛊最后会落入她的孩子。
而子蛊,皇帝的强健经脉、上位者的胆魄孤勇,一夜之间生根发芽,盘踞下本遥不可及的龙椅。
殿下,母蛊遇母体能稍缓发作,烦请您取些娘娘的心头血。鱼影有些不忍,属下先替您去门口看着。
手里的匕首才刚渍出一抹殷红,门口就有蜡烛扫过剑花的声音。
我翻身进了母棺,用手护着带血的刀刃。
一行人站定,我听见子棺被人重重击打了一下。
这棺材不对啊是端王的声音。
这踢起来怎么轻飘飘的,难不成我皇姐死后成了仙,羽化而去了。
我竖起耳朵有些期待听老东西会说些什么,我那具身体,遭受了什么会让鱼影闭口不言。
还请端王殿下放尊重一点。一道清俊的声音横在我与端王之间。
我当是谁,竟是太女君殿下。等不及老皇帝发话,端王一脚将他踹在我的棺椁旁,怎么,这些日子想起我皇姐的好起来了。
那一晚燃起的真心就像被浇了一捧凉水,嗯,我死了,他也什么都不是了。
我透过缝往外看,苍白的手指攀着棺椁的花纹,他强撑起身体。
转过来的时候,那双总带着不屑的眉眼被绸带扎起。
我真想把你的眼睛挖出来。这是我一次酒醉后对他说的。
他看不到我的真心,看不到我的好,他的笑语欢声都给了别人。
端王揪着他衣领,再次将他摔打到一侧,不过片刻,红色的血迹沾染上祭台。
够了!一直冷眼旁观的皇帝打断了端王想抬起棺盖的蠢蠢欲动,还嫌不够乱
他这时候一定在对手里闻到血腥味的母蛊感到难以控制,没我作为绝佳的载体,小宝贝一定饿坏了吧。
我抚摸着身下母后如初的容颜,要不是北疆的巫药再难运进京都,他还敢睁眼去看他的爱妻吗
趁机将伤掌心的伤口顺着缝隙又沥出几滴,棺木外有了急剧的咳嗽声。
端王见状,父皇,皇姐若尸身受辱,实乃大周皇室的耻辱啊,谁知道那沈弈…
沈弈,什么沈弈。
一个巴掌急切地甩在他脸上,滚回你的端王府,给我好好思过。
至于你。他看向沈弈,先皇后灵前失仪,杖二十.
老皇帝拂袖而去,看都没看他的爱妻一眼,他这会应该满脑子都是纳闷子蛊的副作用,谁会想到几乎褪骨剜心的折磨下还会有人活下来。
沈弈被拖至门外,墓室里昏暗的烛火照出他的落败。
身形与记忆里那个孤高的背影渐行渐远。
我握着剑溜出墓室,地面还有被杖责留下的血渍。
鱼影就跪在我的脚边。
为什么不告诉我
属下也是为了殿下的大计,皇后娘娘若是还在,也不愿意看到殿下为了那般冷心冷肺的人难过。

北疆送来了巫医和王室的口谕。
以五座城池为聘,迎娶北疆二王子我剧烈的咳嗽起来,那我还是死了吧
害死我们的圣女还想善了北疆巫医掐着我的后颈,我整个人被按入泡着草药的汤桶。
怎么被缝得这样难看失去意识前我听到巫医最后一声叹息。
我回到了假死后被运送进宫的那一天。
除了底衣,身上的配饰被剥得精光。我像即将祭祀用的牲畜,被摆出一个仰躺的姿势,陈列在皇帝寝宫的浴池。
三名巫师快速的吟唱着,直至我的五官不再渗出紫红色的液体。
苍老曲节的手顺着小腹在胸腔游走,另外两双手就熟练地从我的四肢拆未死透的筋骨。
即使是一个虚幻的旁观者,二十年积压的痛苦一下释放在全身,灵魂都要被生生剥裂。
沈弈是这个时候闯进来的,父皇二字还没说出口,他便被血腥的场面震慑得跪坐在池边。
带血的蛊虫从我的眼眶里爬了出来,深入胸腔的手猛得从腹部抽回,拖拽出粘稠的物体。
意识一下子回到了我的身体,睁眼后我一阵干呕,吐出很多不干不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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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肢的缝线随着渗出发丝和皮肤的粘液淡成初生婴儿的粉。
黑色的发丝也脱落成异域的浅棕,年迈的巫医盯着我变成橄榄绿的瞳孔,突然笑道,你很像你的母亲。
蛊毒除尽,没有预想的松快,我只觉得有更沉重的事情压住我的五脏,丝丝抽抽地拉扯。
关于沈弈,你没有什么其他的同我讲的吗
眸光清扫过鱼影,他眼里有了慌张,殿下您仙逝后没多久,太女君进宫求见父皇,后因见罪天颜,被赐了抉目之刑。
那令国公千金呢
已经是嫁作端王妃了。
苏芷瑶这样的女人,配我那蠢出生天的皇弟。
哦,那他究竟后悔的是对我的漠视,还是因为一时鲁莽撞见皇家秘事而永无与苏芷瑶匹敌的可能
我一边擦拭身体,一边告诉北疆的使臣,城池绝不可割让,国库的珠宝珍品任挑。另外,我愿意以百种北疆能种植的草药、农作物种子进行交换,以及,大周绝顶尊贵、品行出众的端王。
这是极端占便宜的条款,但北疆使臣嗤笑一声便一口应下,并写信告知北疆王为迎回端王做准备。
鱼影收起北疆二王子的画像,只是看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些许不解。
而他们都不知道,在我倒下的最后一眼,我是看到了沈弈的。
我没想方设法去相信他的真心假意,但有些东西会驱使着将一切往一条没有想过的路上走,万一,他有一点点…

在北疆使臣应下所有条件的时候,我还没意识到自己直接被算作了北疆的一员。
调养不过月余,落地北疆的花草发了芽,京都也就迎来了北疆使臣团。
我被一层一层裹上艳丽的北疆服饰,脸也用面纱罩起。
皇帝已经在宫里设了宴,你现在就是北疆的皇女。周围人小声提醒。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老皇帝,怎么也遮掩不住的衰败,一双眼只剩下令人恶心的渴望。
端王也出了禁,带着苏芷瑶规规矩矩地站在身后。
环视四周,朝局已大洗牌。
没了我,朝臣好像一下子都少了旺盛的表现欲。
没人恭维苏芷瑶,她就学会自己当起宫廷女主人,这位是北疆的公主吧。
我斜了她一眼,径直走上礼宾席的上座。
只是一瞬,苏芷瑶感觉几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女人,连端王的位置都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不好意思,我背负议和的使命而来,没工夫在这同内宅妇人打交道。
端王嫌恶的神色将一切颠倒,就是不知,可有人会赞我一句菩萨转世
这一路过来,多见灾民潦倒,我放下手里的碗筷,我实在心下难安
近京城的城池还稍微好点,交界处那些地方的富户都勒紧裤腰带过活,偏这老家伙还以为关了边境能以北疆来大周生意人作为要挟。
这道酥鱼瞧着技艺繁复,还是你们大周人善料理这些麻烦的食材。
不过是为了北疆举办的接风宴,赈灾款吃紧,众殿下皆有掏出梯己贴补一二。苏芷瑶犹豫了一下,特别是太女君殿下,已散尽府内大半家财。
等会,谁
沈弈!他虽然假清高但事事都要用最好的,我死之后还估摸过府内多少留了万把两银子,年节的赏赐也在库房封得好好。
他竟给我全花了!
还不快退下。端王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朝堂之事,哪有你多嘴的份。
假惺惺的仁义围起一个假惺惺的皇帝。
我想起多少个日夜,我呕心沥血写出的奏折,便是这样被丢入在脚边。
太女怕是以为同描眉绣花一样呢
殿下只需按照往年旧例即可。
封存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行了。我起身,既然大周盛情招待,我也不好坏了规矩,只是我手里有一道吾王的密诏,不知陛下可否移步内室。
准奏!他几乎是立刻回应了我。
这样的滋味一定很难熬。
一路上,我正想着什么借口甩开跟上来的内侍,离席多时的苏芷瑶摔倒在了走廊尽头。
还不去帮我拿点药来。她轻松地支走了两个内侍,干脆与我并肩走在一处。
我领公主去吧。
我点点头,暗自想着她准备捣什么鬼
猜出我的身份不应该啊,如今我很是有些变样了。
公主不要误会,我只是,很羡慕您。
为了安全起见,我不出声,只是指了指自己。
我们先时也有摄政的太女,只是她如今已经不在了。夜色下竟然有几分落寞。
她念着沈弈,也会念着沈弈身侧的我
但我摄政这件事...我只能说,绝大部分朝臣要的不是开天辟地的女皇帝,是吉祥物,是傀儡。
看来端王妃也有青云之志
若无女皇帝,又怎么可能有女大臣,女将军,我又...说到一半,她自觉失言般行了一礼,退至宫门外。
再次踏足这个地方,还真是恍如隔世。
池中的血水已经洗刷一净。
公主可否交出秘药。
我猜测着他伪装下扭曲的脸,不妨事,父王还有几句话要我带到的。
请讲。
我北疆大公主已到了婚龄。我边说边摘下挡脸的纱幔,露出与母后相像的一张脸,瞧那端王最是相配。
胡闹,哪有男子...老皇帝本还有几分恼怒,抬眼对上我的眸子,吓得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琳...琅...
看来世人口中的帝后恩爱也不算全假,就是不知道他望着那张脸是愧疚还是利用。
宣郎我低下头,橄榄绿的眼睛去扫他脸上无法压制住的沟壑,你说过的,我们的孩子会是大周的主人
他退一步,我进一步,
怎么了,现如今,是舍不得你的儿子了
那你说,蘅儿如今在何处
噗通一声,他整个人仰倒在了池子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除了一张脸,整个身子在池水中翻涌着,还不忘叫,我都答应你,你要谁都拿去。
此刻我站在沈弈跪倒的的位置,凭借记忆想象着池水混合巫药的腥臭味,拆出来的五脏大约会挂些在池壁的围栏上,那真是恶心极了。
不过没要多久,他就再也看不到了。
只能不断忍受着他所厌恶又渴求的人惨烈的死状在脑子里不断回放。
他看到这一切,是否会有一丝后悔,为我二十年生无可恋的人生祈祷。
行了。我装作惊慌地去叫人来捞他。
真死了,可就一点意思都没了。

离北疆回信还有几日,我下定决心与沈弈做一个了结,只要他张口,我都可以给。
太女府早就没我在的盛景,门房两个脸生的守卫瞥了眼令牌就将我放了进去。
穿过深深庭院,花凋柳败,池塘里我最爱调弄的珍品浮了大片肚白没人清理。
等下见了殿下,给我管好你的眼睛。老管家明叔还是喜欢摆架子训人。
眼睛他现在可没这种东西了。
我低头随他进了内阁,沈弈坐在床上,膝间放了一卷策论,膝间包扎好的纱布还有血迹渗出。
我再次感叹太女府的落败,这点小伤也能拖拉这么久。
我疑惑地躬身行礼,感觉那只瘦削的手往我肩膀上搭了一下。
已经瞎了,不会以后还瘸了吧。
劳驾他的声音嘶哑无力。
倒是没那么以前那么盛气凌人,不算讨厌。我好心扶着他在桌边坐下。
我化作北疆的游医来替鳏居的太女君看病,只是天老爷,我哪里会把脉,手胡乱地一搭抓紧偷瞄掌心鱼影给我搜集的资料,沤得发糊。
我只能硬着头皮地念道,殿下您进来多有脾胃失调…加之…加之睡眠不足…应当取…
嗯没等我说完,他抽回手。
明叔,替大夫端一碗人参鸡汤来
我吓得冷汗直冒,无数措辞在脑内一一闪过。
他却只是说,先生说了这么多话,应该口渴了
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下我们,透着袅袅香烟,可以看见他深凹下的去脸颊,白色的绸缎里的愁思就像黑洞一样将我吸进去。
我在的时候,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人不在了,他却能把自己折腾地这么凄苦。
殿下又何必自苦我都能听到话里淡淡的嘲讽。
随便了,反正他要荣华富贵,再给他一次便是了。
不料眼罩下的半张脸露出极痛苦的神色,够了,我不想同你再吵了。
我去接鸡汤的手有些不稳,瓷碗的半边被他握住。
你怎么知道的。手里搓捻的银针闪烁。
被鸡汤温热的指尖覆上我的脸,对不起,阿蘅,你受苦了。
哈他现在不应该兴高采烈,觉得人生有望然后继续指手画脚劝我去讨老皇帝欢心
我的感受很重要吗
手还在反复不安分的确认,我抓着他的指节,我现在不是太女,你也成了个瞎子。沈弈,我可得告诉你,咱两没指望了。
你不要觉得苏芷瑶不要你了就可以回来找我,我将来...真不想跟这样的人再扯上关系,等我继位了,我就挑个个高肤白听话懂事的世家子,双宿双栖,神仙美眷。
我还想说话,热汤送入口,烫得舌尖微麻,细品下又带着苦涩,府里只剩下最下等的山参。
你鸡汤一向只喝晾到八分烫的,在外面有没有好好吃饭。他小心翼翼地听着我呼吸的方向。
疯了,鱼影早上给我灌了一大壶虫草茶、一盘燕窝糕、一碗金银鲍酿肚丝...我一定是疯了
他端着汤的手变得无措,你紧张的时候总喜欢揪衣服上的绣花。
行了我打断他,那日在我母后灵前,你也算帮了我,我不想欠你什么后半句我没说出口,你也别来妄想什么。
你别走。
...我看他也疯了。
沈弈看我不答,自顾自起身按住我的肩膀,你不要担心,这些日子我已经摸清了府内的构造,我可以照顾好你的。
向前踉跄那两步,已经不知道摸索了多少看不清的日夜。
本能地去扶住他,至多一个月。
不是,我为什么要陪他过苦日子啊.
算了,就当是为了大计!
什么大计,我呸,这里早都没人来了,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夜间我溜达到侧屋等他,只听暗处烛火微动。
你是说太女没有死真避人居然是这音量,沈老将军的声音都快震碎我耳膜了。
沈弈谨慎得多,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摇摇撞撞地扶着栏杆朝房间走来。
他一摸床榻,有些无奈,殿下,你还是回自己房间吧,我晚上很不方便。
想到这又瘸又瞎的家伙还在垂死挣扎地想算计我,装什么装。我将他的肩头按入床榻,别那么矫情。
不肯伺候我,还想拿我去讨赏
被反擒住的双手摸索上玉枕,编入丝稠的墨发危险又迷人。
殿下。他叫住我去掀开眼罩的手。
真麻烦。我翻身而上,第一次,同他做了一夜真夫妻。
期间他一路低喘,一路害怕,大概是想起了我的死状。
所以,就算是这样还要背叛我吗

我好脾气地耐心与沈弈呆满了一月余几日,也没打听到将军府有什么动向,我准备先发制人。
粗略算算老东西应该捡回了半条命,我便让人带着几丸药跟宫里那头彻底通个气。
就算为了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儿子。
我混入使臣一行人抬着百余台聘礼浩浩荡荡去了端王府。
门房不让进,我便命人在端王府前念着。
北疆琉璃宝盖一尊、八宝鎏金犀角壶一顶...
端王提刀的手险些驾我脖子上了,
被我的脸猛得一震。
我睁着分明的橄榄色眼睛,被随即跟上来的苏芷瑶迎入府中。
地上都是残碎的古董瓷瓶,他听到圣旨便发了狂,不顾人地怒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的爹,要把自己儿子送到外国做上门女婿,我呸!
殿下慎言,大公主是我们北疆最美丽的迦蒂斯女神的化身,她的容颜如同黄金海岸边的珠宝一样璀璨。
我就是要看着端王的心理防线一点点崩溃,我就是要让他明白他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苏芷瑶见状端上一杯清茶,瓷杯连带着着呼啸的掌风被一整个甩翻在地。
我走了,称了你的意是不是端王挑起苏芷瑶的下巴,你还忘不了沈弈吧。
一种做贼心虚的窥私欲不知何处起。
苏芷瑶跪坐在碎瓷片,对上的眼楚楚可怜,他宁可被挖眼也不让父皇带走南蘅,守着她尸身不放三日,我如何还能对他真情。
她还在哭诉着对端王的情谊绵绵,我却被守着尸身三日的壮烈感袭得脑袋直发蒙。
我闭眼前那个焦急的眼神...不是...我的幻觉。
好像又站在了脏污的池畔,他是唯一坚持我没死的人。
端王和我齐齐回了心,他长叹一口气,那我又能怎么样,但求父皇能把这端王府留给你吧。
苏芷瑶挺直了脊柱,殿下,我们反吧。
我与送聘的侍臣一道尴尬地背过身去。
父皇能开给你们的,我可以给的更多。端王几乎没有思考,顺势而下。
我的父亲是令国公,沈老将军也是我夫君的支持者。苏芷瑶继续加筹码。
事成后,边境的五座城池....
话音未落,北疆使臣替我一口应下。
我还没来的及消化老公公政治战队我弟这件事,先前打发去沈府的小厮已回。
今日太女君回府,与沈将军有要事相商。
谁会相信一个无权无势的瞎子跟权倾朝野的将军有事商量。
端王惯例觉得沈远山不过是不肯替他搏一把。。
小厮附耳低语。
什么,我皇姐没死。他大声喊出来。
很庆幸,大家都哄堂大笑。
你可以永远不相信抱着尸体三天三夜的疯子,除了我。
我也笑,笑得眼泪都呛出几滴,还要趁火打劫,听说贵国先太女君是大周第一美男,不知在下可有机会一亲芳泽
他啊~端王扔给我一个玉牌,那劳烦使臣替我走这一遭

沈府也得了端王即将和亲的小道消息,打定主意要与端王府划清界限。
但是没用,端王府的护卫三两下就擒住了沈老头,不反也得反。
饭桌上的桌碗碎了一地,沈弈气定神闲地坐在错愕的众人中。
谁动手的嗯。我摸着他脸上泛红的巴掌印。
沈老头气得胸腔只喷出一句,儿啊,别忘了你娘。便被拖着去了端王府。
都吃啊我翻捡着桌上的饭菜。
那些没少在宴会耻笑我的沈氏家眷跪了一地。
我代表位高权重的端王都要送去和亲的北疆。
一双双筷子夹起含着碎瓷片的食物,争先恐后地往嘴里送,吃的满口流血。
其实北疆兵力不弱,但远不能抗衡大周,只是有一枚拿捏老皇帝的药引。
我偷偷看沈弈,他的拳头攥得很紧。
趁着其他人打扫残渣的功夫,我拉着他去见沈将军府极为艰难的主母。
她看到沈弈变成如今的样子,都只会抱着他嘤嘤的哭泣。
儿啊。病歪歪的沈夫人抚过沈弈的眼眶,若我当初早早去了,你也不必..
母亲!他紧张地触碰了一下我的衣角。
娘知道你爱慕皇太女殿下,只是你父亲毕竟支持的是端王。
我震惊地去看他,却发现他也已辨清了我的脸,耳根刷地泛红。
这天下午,我听着沈夫人讲了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像泡沫裹挟的幻境。
给你他打破浮想,又变回了最开始的孤傲,真是刺激,我果然还是喜欢他桀骜不驯的样子。
一枚小小的虎苻跃然于掌心。
呃...虽然很感动,希望你不会是想进宫偷另一枚。
我请问我俩现在谁能进宫。
他蜷起掌心,有些无奈,你不想要,有人自然想要。
我死了大半年,迟迟未立的端王、即将和亲的端王,这下我两真算是殊途同归,想到一块去了。
猜猜你父亲为什么被请去端王府
我只好奇你的筹码
北疆我抓着他的手去贴合我的眼眶,真希望他能看看我现在的长相,虽还有几分从前的神韵,但第一眼绝对是一个地道的北疆人。
他的手没在我脸上过多停留,而是一路向下,顺着拆解的纹路。
如果你不想...就不要告诉我了。
我想起他娘的话,多少日夜的苦读,只是想一点点挽救我倾颓的政治形象。
他想要拉拢我一切敌对的政党,最初的最初,只是给我铺最平稳的登基路。
看他这么随随便便把我当成纨绔,我气得想要狠狠地教训他,算了,反正迟早的事。

端王军压城那天比我想的还要快,他愚蠢地甚至没找个清君侧的由头。
我神气十足地跟在端王身后,一路过关斩将。
闪着寒光的长剑抵在皇帝胸口处,端王几乎是暴怒出口,皇姐的尸身到底在哪
此话几乎惊得我摔了一个踉跄。
老皇帝慢条斯理地写完朱批,蠢货,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这句话,我与老皇帝高度一致。
接下来,端王提着剑向我们控诉了老皇帝这十几年来对他优秀的漠视,对我的偏心,最后,他话锋一转
皇姐这样被你捧在手心的人你也能弃若敝履,等那些小崽子长成,还有我站的位置。
没有位置,因为他马上要被送去和亲了。
我不用你退位了他长剑刺入狗皇帝的身体,我要你驾崩
长剑拖出一串黑紫色的血,无数蛊虫顺着剑攀附到端王的身上。
他在地上翻滚了数下,脸色变得难看,显然没料到这一切。
我也没料到,先前给老东西留了两粒药别死了,但从来没想过没有母蛊牵制的载体直接孕育出了这样壮观的部落。
老皇帝捂着剑伤,半死不活地爬向我的方向。
我匕首略一偏,大片的鲜血落在端王的口中,抽搐的身子立刻停了下来。
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北疆的铁骑便将整个皇宫围了起来。
端王还以为这就是他的援军,挣扎着使唤他们补刀。
殿下,北疆十万铁骑已入京。
为首的朝我跪下。
怎么会老东西越听越不对劲,又吐一口血,大本营被远在千里之外的蛮族偷家了,这他找谁说理去。
说起一路从北疆到京都,领头的鱼影显得十分得意,那自然是得益于殿下多年施粥济贫的好名声,自您仙去,百姓家中甚至有自发供奉您的牌位。
更何况,有了那些粮种,北疆王给的收买钱也是大方极了,饿得命都快没了,谁有空思考忠君爱国。
当然了提到沈弈他的声音暗了下来,也要感谢太女君散尽家财
那明明是我的钱我笑嘻嘻地踢了他一脚,让端王咂摸出了味道。
南!蘅!他的声音变得扭曲。
苏小姐,先前我对你的话依然作数。
那夜她帮我一起将老东西从水里拖出来,我说,你卖我个人情,我将来算你个从龙之功。
她如今意识到了我的身份,作势要倒在我的怀里。
呵,可别又想诬赖我欺负她。
我扶住她,端王,北疆的人就带走了。我会敲锣打鼓、十里红妆地送走他,保证他嫁过去有面子。
她面上泛出不可思议的红色,向我行了一个大礼,殿下,妾…妾身愿效仿前朝巫女陈后,与…与您行磨镜之礼
我抽回手,尬笑了两声,准备回头打发她去礼部,随便她去北疆还是西域,反正离我远点。
脑补多年的情敌暗恋我...真够烂的话本。
一切尘埃落定后,我用剑柄抵住老东西的下巴,迫使他的咒骂声停留在喉咙。
就算杀了我,你又如何能够服众我依稀能分辨出这么几句,孽障!我当初早该...
早该怎么样剑柄下移,就算我不是,现如今,我站着,你趴着;我的兵围了你的城,你的百姓一路畅通地将我放了进来,你的臣子根本顾不上你的死活。
他比那一夜还要惊惧,宁愿站在面前的是我母亲。
我迫使苟延残喘他去看镜中的自己,你瞧,我们体内就是留着相同的血脉。
你这皇位,我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