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身后传来呼唤,陈平安心头一紧,脚步加紧。
待看见那道倩影,心下更是慌乱!
来者正是村长千金林若雪,村中唯一的大家闺秀!
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寻常富养深闺之中,可望不可即!
在看看自己,痴心妄想,竟想要攀附高枝!
只因林若雪一句戏言,我的夫君必然是当世大英雄,文武双绝!
即便不成状元,起码也要中个武举!
他便头脑发热,贸然参加比武海选,落得个被打得半死,狼狈滚下擂台的下场。
要不是村里人好心,将他捡了回来,恐怕早就死在街头了。
如今再相见,纵是穿越而来的陈平安……
也无法抗拒这具身体内,骨子里埋藏的自卑,想要逃走!
身影在雪花纷纷中,极显狼狈……
“站住!我家小姐唤你呢!”一声娇喝从旁传来。
只见林若雪身旁的丫鬟足踏绣鞋,身着絮裤,步履轻盈如燕,转瞬便拦在陈平安身前。
这所谓的絮裤,就是古人会将棉花,芦花,柳絮等絮状物填充到裤子夹层中以起到保暖作用!
这种裤子便被称为絮裤!
在物资相对匮乏的时期,人们甚至会使用一些其他的植物纤维来代替棉花进行填充!
陈平安低头看着丫鬟身上的絮裤,在看看自己的不遮体的短裤心中暗自苦笑!
这具身躯还真是蠢得可以啊,两袖清风,一介布衣草民竟敢误佳人?
正思索间,林若雪款步而来,丫鬟急忙撑起油纸伞,为其遮风挡雪。
她立在陈平安身前,望见他身上的伤痕,眉头微皱:“你当真去参加海选了?”
淡雅的檀木香气随风铺满而来!
陈平安缓缓抬起头,四目相对时,林若雪心中猛地一颤,陡然发现眼前之人与往日好像大不相同!
昔日那个浑身透着穷酸气,眼中只知贪婪痴傻的少年,此刻目光澄澈,周身萦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息。
陈平安扯动嘴角,笑容牵强地道:“林小姐,天寒路滑,可觉着冷?”
林若雪拢了拢貂裘,眼中满是困惑,还是摇了摇头。
“我冷。”陈平安指尖深深掐进粗布衣领,冻得青紫的肌肤下,血脉似要凝固。
若不是凭着一股男儿血气强撑,此刻早已僵卧在雪地里了。
听到陈平安的话语,林若雪又怎么会听不出,对方是在责怪自己拦下他的去路而畏寒风霜!
她看了看对方身上扛着的木材,还有杂草,心中一动。
“云儿,去取一些木炭来,快。”林若雪这心里总觉得是有点愧疚!
毕竟当初只是自己随便的一句戏言,仅仅只是想打消陈平安这个癞蛤蟆的妄想和念头。
但是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豁出命去参加海选,要知道参加海选受伤是常有的事!
而且对方被打了个半死这件事在村里早就已经传开了,被人议论的滋味可是不好受。
这也让林若雪心里或多或少有那么一丁点儿,没有错,就是一丁点的愧疚而已。
听到吩咐的丫鬟云儿,这才把伞交给了小姐,急忙转身就朝着院子里跑去。
“再拿些馒头来!”林若雪又冲着丫鬟的身影补充了一句。
而陈平安望着眼前绝美的女子,不由的缓缓低下了头!
看见了自己露着脚趾的草鞋,也看到了对方精心刺绣的棉鞋。
不由的露出一丝苦笑。
要知道,这林若雪可是他这具身体打骨子里最喜欢的一个女人。
喜欢到什么程度?
可以不惜一切地去赌,就是为了翻身,为了能够让自己有个身价,为了能够和林若雪门当户对,把自家的嫂嫂都压到了赌桌上。
反正做了太多的荒唐事,只为博美人青睐,可换来的只有嘲笑和怜悯。
“以后莫做傻事了,听到了吗?”林若雪语气平淡,这话语虽然带着劝说的味道,却也散发着毋庸置疑!
就……好像命令刚才她们家丫鬟的语气。
因为陈平安的行为,传回村子里已经形成了谣言,对她林若雪有着影响,哪怕只有一丁点。
陈平安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身为兵王的他,此时完全被这具身体本能的情绪给控制住了。
因为他到现在对这具身体还没有完全的掌控!
残留的情绪也让他这个兵王,在面对林若雪的时候产生了自卑。
在最心爱的女人面前,这般落魄,忍不住想藏拙,却怎么也藏不住!
不一会儿这丫鬟云儿,手里端着一个簸箕,破解里面装满了一些碎黑炭。
要知道这完整的黑炭,就算是村长家都用不起,也都是在镇上买来的煤坯子。
而过滤掉的这些碎渣,也是普通老百姓家用不起的取暖物资了。
“喏,我家小姐赏的,赶紧拿着吧!”丫鬟云儿翘起了嘴巴,这小脸上满是高傲之色。
身为村长这种大户人家的丫鬟,而且还是照顾小姐生活起居的下人!
但是面对像是陈平安这种低下的草民,这身上也带着一股高傲的优越感。
陈平安单手接过了木炭,并随手把那装在碗里的馒头直接扔了上去,也顾不上脏,扭头就要走。
“你是白眼狼啊,连句感谢都不会说吗。”眼看着陈平安就要走,云儿皱着眉喊了一声。
“谢谢……”陈平安停下了脚步,微微的偏着头,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林若雪。
留下一句谢谢之后这才走入了风雪之中,身影渐渐远去。
而回到家中后,陈平安急忙就把这簸箕里面的煤渣丢进了陶盆里。
马玉娇坐在破旧的木床榻上,望着陈平安手中的煤渣,眼中满是疑惑:“平安呀,这些煤渣是从哪儿得来的?”
在这穷苦年月,煤渣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稀罕物。
“别人给的。”陈平安简短应答,随即掏出火折子,抓起一把干草点燃,塞进陶盆。
所幸煤渣干燥,不多时,火苗便将其烧得通红。
可浓烟也随之弥漫开来,呛得马玉娇捂住口鼻,不住咳嗽。
陈平安赶忙挥手驱散烟雾,又转身去外屋,往灶坑里添柴点火。
忙活一阵,屋子总算有了暖意。
陈平安坐在灶前烤火,冻僵的身子渐渐回暖,血液重新流动起来,却似千万只蚂蚁在皮肉下钻动,又痒又胀。
家中早已揭不开锅,多亏林若雪施舍的几个白面馒头。
陈平安顾不上自己饥肠辘辘,简单热了热,便全捧到嫂子面前。
“平安,还是你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马玉娇看着馒头,苦笑着摇头,还伸手紧了紧腰带,勒得肚子凹进去,红痕清晰可见,“我把腰带束紧些,还能再撑一日。”
“嫂嫂快吃,足足有三四个呢!”陈平安执意相劝,“我待会儿就上山,准能寻些吃食回来。”
他心里清楚,眼下家里穷得叮当响,这顿吃完,下顿便没了着落。
马玉娇刚接过馒头的手猛地一颤,险些将馒头掉落。
陈平安眼疾手快,伸手去接,却不小心碰到了嫂子的玉手,触电般迅速缩回。
“叔叔,这山去不得!”马玉娇声音发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想想你哥他……”
话未说完,已泣不成声,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添几分凄然。
“嫂嫂,我要是不上山,咱们这一家子都要饿死。”
“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事的。”陈平安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现在没办法和嫂子解释那么多。
说罢,他把馒头放下,掰了一半匆匆塞进嘴里,囫囵咽下。
腹中无食,怕是连进山的气力都没有。
来到外屋,他把挂在墙上的弓给摘了下来!
这把牛角弓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了,也是大哥留下来的遗物。
四支弯曲的箭矢,并不耽搁使用。
“嫂嫂,我这便去了!”陈平安匆匆道别,粮食告急,容不得半刻耽搁。
马玉娇因没裤子可穿,无法起身相送,只能裹着被子挪到炕头,趴在窗边急切叮嘱:“叔叔千万小心!我守在家里,盼你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