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我嫡姐总爱和我雌竞 > 第一章

我嫡姐这辈子最擅长的三件事:
贬低我的成就、抢走我的风头、证明她永远比我更有魅力、更受男人追捧。
我女工做得好,受宫里的嬷嬷夸赞,她不屑地白眼,说:也就那样,难登大雅之堂,不如我做的,太后见了都得赏,我夫君更是爱不释手。
我和侯府世子定下亲,她立刻炫耀自己即将嫁的是王爷,以后我见了她都得行礼。
我是妻,姐姐是妾。我云淡风轻地说,还是区别的。
你——
1
三小姐这牡丹绣得真是活灵活现,老身教过这么多闺秀,就数您的手最巧。
教习嬷嬷的赞叹声刚落,绣房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当是谁在这里自夸自擂,原来是妹妹啊。
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是苏玉娇——
我那一母同胞的嫡姐。她身上浓郁的茉莉香粉味已经飘满了整个绣房。
我放下针线,转身行礼:姐姐安好。
苏玉娇看都没看我一眼,径直走到教习嬷嬷面前,展开手中的绣品:嬷嬷您瞧瞧,这才叫上等绣工。我花了三天三夜赶出来的,王爷见了都赞不绝口呢。
那是一幅金丝孔雀图,确实华丽精致。但嬷嬷只瞥了一眼,就客气道:二小姐的绣工自然也是极好的。
自然苏玉娇挑眉,嬷嬷的意思是,我这绣品和我妹妹的不相上下
她故意把妹妹二字咬得极重,涂着丹蔻的手指已经捏住了我刚绣好的牡丹帕子。
这针脚粗得能插进一根头发,配色也俗气,难登大雅之堂。
她轻蔑地撇嘴,我做的绣品,太后见了都得赏,我夫君更是爱不释手。
我默默收回被她丢在桌上的帕子,指尖轻轻抚平被捏皱的角落。
这幅牡丹是我为侯府老夫人寿辰准备的,每一针都倾注了心血。
姐姐教训得是。
我垂眸,声音轻柔却清晰,只是听闻王爷府上已有十二位绣娘,姐姐的绣品能得王爷青睐,实属不易。
苏玉娇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最恨别人提起王爷府中那些莺莺燕燕,尽管她总说自己即将成为王妃,但京城谁不知道,她不过是个侧妃。
苏婉晴!
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别以为父亲偏爱你,你就真当自己是苏家最尊贵的小姐了。
我正要回应,外头传来丫鬟的通报声:老爷请二位小姐去前厅,有要事相告。
苏玉娇冷哼一声,甩袖走在前面。我小心收好绣品,跟在她身后。
前厅里,父亲满面红光,见我进来,竟先向我招手:晴儿,来。
我看到苏玉娇的背脊僵了僵。
侯府来提亲了,世子楚瑾瑜亲自上门,诚意十足。
父亲拍拍我的手,为父已经应下了这门亲事。
我心头一跳。楚世子风姿俊朗,才华横溢,是京城多少闺秀的梦中良人。
什么
苏玉娇失声叫道,父亲,那楚家不过是没落侯府,如何比得上王爷尊贵婉晴她凭什么——
娇儿!父亲皱眉,注意你的言辞。晴儿温婉贤淑,绣工厨艺样样精通,楚世子慧眼识珠。倒是你,入王府的事还未最终定下,莫要到处张扬。
苏玉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知道她为何如此激动——楚瑾瑜曾是她心仪的对象,只是人家看不上她罢了。
恭喜妹妹了。她忽然笑了,声音甜得发腻,不过是个侯府世子罢了。我昨日刚收到消息,王爷已向皇上请封我为正妃。到时候妹妹见了我,可是要行礼的。
我抬眼看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姐姐说笑了。王爷的正妃是已故太傅之女,皇上亲赐的诰命。姐姐入府,自然是侧妃。
我顿了顿,我是妻,姐姐是妾。还是区别的。
你!
苏玉娇精致的面容扭曲了一瞬,随即又强撑笑容,咱们走着瞧。
她转身时,我注意到她攥紧了手中的绣帕,上好的云锦被她生生扯出了一道口子。
我低头抿茶,掩去眼中的思绪。从小到大,苏玉娇什么都要和我争,什么都要比我强。
明明我们是一母所生,她却视我为眼中钉。
而这次,我不会再退让了。
2
大婚当日,天还未亮,翠儿就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
小姐,该梳妆了。
她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兴奋,侯府的花轿申时就来接亲,咱们得早些准备。
我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
昨夜几乎未眠,脑海中全是楚瑾瑜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
那日他来下聘,只短短一面,却让我记到现在。
小姐别担心,
翠儿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一边为我梳发一边低声道,世子爷面冷心热,咱们府里打听过了,他院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干净得很。
我脸颊微热,轻斥道:胡说什么。
翠儿笑嘻嘻地不答话,专心为我盘起发髻。
全福夫人进来为我开脸,嘴里吉祥话说个不停。我忍着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三小姐肤如凝脂,稍施粉黛就美若天仙了。
全福夫人赞叹道,拿起胭脂要为我上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二小姐,您不能进去!新娘子正在上妆呢!
滚开!我亲妹妹大喜日子,我怎能不来送嫁
门被猛地推开,苏玉娇一身桃红色衣裙闯了进来,发间金钗晃得人眼花。
她今日妆容格外艳丽,唇上胭脂红得刺目。
全福夫人和翠儿连忙行礼。
我端坐不动,只从镜中看她:姐姐来得真早。
苏玉娇走到我身后,双手搭在我肩上,俯身贴近我的耳朵:妹妹出嫁,做姐姐的自然要亲自来送。
她的呼吸喷在我耳畔,带着浓郁的玫瑰香气,毕竟......以后想见妹妹,可就不容易了。
我透过镜子与她对视:姐姐说笑了,回门日就能再见。
她轻笑一声,直起身来:让我看看妹妹的妆容。
说着,伸手拿起妆台上的胭脂盒,这颜色太淡,配不上妹妹的花容月貌。
不等我反应,她指尖已经沾了胭脂,直接抹在我脸上。
她的指甲有意无意地刮过我的脸颊,留下一丝刺痛。
姐姐!
我抓住她的手腕。
别动,
她声音甜腻,姐姐给你画个最时兴的桃花妆,保管世子一见倾心。
全福夫人站在一旁,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翠儿急得直跺脚,却不敢上前阻拦。
苏玉娇的动作又快又重,我的脸被她摆弄来摆弄去。不过片刻,她后退一步,满意地点头:好了。
我看向铜镜,顿时血液凝固——
镜中人两颊涂得艳红,眉梢被画得吊起,唇脂还画出了边界,活像个戏台上的丑角!
苏玉娇!
我猛地站起,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响。
她掩嘴轻笑:妹妹不喜欢我可是按京城最时兴的样式画的。
翠儿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去打水。全福夫人手忙脚乱地找帕子要擦。
我死死盯着苏玉娇得意的笑脸,胸口剧烈起伏。
小姐,花轿提前到了!
外头丫鬟慌慌张张来报,世子爷说吉时改了,要即刻出发!
我心头一紧——这副模样如何见人
更别说见楚瑾瑜!
苏玉娇故作惊讶:哎呀,这可怎么办妹妹的妆容还没完成呢。
她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快意,要不,我替妹妹向世子解释解释
翠儿端来清水,我一把接过,用力擦洗脸上那层可笑的胭脂。
皮肤被搓得生疼,但总好过顶着那副模样出门。
不必了。
我声音冷得像冰,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擦净脸后,我来不及重新上妆,只匆匆抹了点淡色胭脂。
喜娘已经进来催了三次,我只好戴上盖头,被翠儿扶着往外走。
经过苏玉娇身边时,她突然伸手在我腰间一拧,疼得我差点叫出声。
妹妹别急,
她在我耳边轻声道,这才刚开始呢。
前厅里,父亲眼眶微红,拉着我说了几句叮嘱的话。
我跪别父母时,听到周围宾客的窃窃私语。
怎么连妆都没上全
听说是自己把脸洗了,嫌画得不好看。
新娘子这么挑剔,以后入了侯府可怎么好…
我知道这都是谁散播的闲言碎语。盖头下,我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花轿起程时,已经比原定吉时晚了半个时辰。
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我坐在轿中,心如刀绞
。这本该是我一生中最风光的日子,却被苏玉娇毁了。
轿子突然一顿,外头传来喧哗声。
怎么回事我低声问轿旁的翠儿。
翠儿声音发颤:小姐,嫁衣...嫁衣后摆…
我心头一紧,悄悄掀开盖头一角往后看,只见嫁衣的后摆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里衬的白色中衣清晰可见!
快拿披风来!
我急道。
翠儿慌忙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我后摆上。
我浑身发抖,不是怕,是怒。
这件嫁衣我亲手绣了三个月,昨日检查时还完好无损。
除了苏玉娇,谁会做这种事
好不容易到了侯府,下轿时我几乎站不稳。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我面前,我迟疑地搭上去,立刻被温暖包裹。
小心。
楚瑾瑜的声音清冷如玉。
我心头微颤,却听到周围传来几声轻笑。
后来才知道,因为我妆容素淡,又用披风遮着嫁衣,有人议论说新娘子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连妆都不敢化全。
拜堂时我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直到被送入洞房,坐在喜床上,我才稍稍松了口气。
翠儿红着眼眶为我整理嫁衣:小姐,二小姐太过分了!这嫁衣分明是被剪刀划开的!
我摇摇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门外传来脚步声,翠儿连忙退到一旁。楚瑾瑜走了进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他拿起喜秤,缓缓挑开我的盖头。我垂着眼不敢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
你…
他顿了顿,与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我心如擂鼓,不知他这话是褒是贬。
世子。
我鼓起勇气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睛,今日之事,我可以解释。
楚瑾瑜神色淡淡:不必。苏家二小姐的名声,我略有耳闻。
我怔住了。
他竟知道
他转身去倒合卺酒,背影挺拔如松:侯府不比苏府简单,你好自为之。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
原来他以为我会像苏玉娇一样搬弄是非
喝过合卺酒,楚瑾瑜便去了书房,说是公务在身。
我一个人坐在新房中,看着满屋的红烛喜字,只觉得讽刺。
次日敬茶,侯府老夫人上下打量我,目光在我素净的脸上停留许久,才接过茶盏浅浅抿了一口。
听说你昨日花轿延误了
老夫人语气平淡,不吉。
我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是妾身的错。
新妇入门,最忌招摇。
老夫人意有所指,侯府虽不及王府显贵,但规矩还是要守的。
我心头一震——王府
这分明是在拿我与苏玉娇比较!
回到自己院子,我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翠儿急得团团转:小姐别哭,我去打听打听,到底是谁在背后嚼舌根!
半日后,翠儿铁青着脸回来了。
小姐,是二小姐!
她气得声音发抖,她半个月前就开始在侯府附近散布谣言,说小姐命硬克夫,还...还说小姐在苏家时就与马夫有染!
我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难怪…
我苦笑,难怪世子那般态度,难怪老夫人话中有话。
翠儿跪下来握住我的手:小姐,咱们告诉世子真相吧!
我摇摇头:空口无凭,谁会信
我深吸一口气,去把侯府近三年的账册都拿来。
翠儿愣住了:账册
既然言语无用,就用事实说话。
我望向窗外,侯府账目混乱,世子为此头疼已久。若我能理清账目,还怕没有立足之地
翠儿眼睛一亮,立刻去办了。
当晚,楚瑾瑜回房时,看到的就是我伏案查账的身影。
他站在门口半晌,才开口道:你看得懂
我起身行礼:略通一二。侯府账目有些问题,妾身已经标出来了。
他眉头微皱,走过来看我的批注。越看,他的眉头舒展得越开。
这些纰漏,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声音里带着惊讶。
我指着其中一处:这里,采买布匹的数量与库房记录不符。还有这里,田庄的收成与往年的账对不上…
楚瑾瑜看我的眼神变了:你学过管账
母亲生前教过一些。我轻声道,若世子不嫌,妾身愿意帮忙整理。
他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有劳了。
这是大婚以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温和的话。
三朝回门,我早早起来梳妆。翠儿要给我打扮得艳丽些,被我制止了。
简单大方即可。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浓妆艳抹反倒落了下乘。
苏玉娇一定会盛装出席,我偏要反其道而行。
果然,刚到苏府门口,就看见苏玉娇的马车已经停在那里。
她一身正红色衣裙,头戴金凤钗,明晃晃地炫耀着她作为准王妃的身份.
按礼制,正红与凤凰纹样只有正室才能用。
妹妹来了!
她远远看见我,就高声招呼,怎么穿得这么素难道是侯府亏待了你
我微微一笑,缓步上前:姐姐说笑了。侯府待我极好,世子还特意让我带了些礼物回来。
我示意翠儿呈上礼盒,里面是楚瑾瑜准备的几样珍贵药材。
苏玉娇扫了一眼,不屑地撇嘴。
王爷给我的首饰都戴不完,
她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的金镯,妹妹若是缺什么,尽管开口。
我笑而不语,随她一同入内。
宴席上,苏玉娇处处抢风头,不是炫耀王爷对她的宠爱,就是显摆王府的富贵。
我安静地吃饭,偶尔回应父母的问话。
妹妹怎么不说话
苏玉娇突然把话题引到我身上,难道是侯府的饭菜不合胃口听说世子口味挑剔得很。
我放下筷子,温声道:世子口味确实讲究,不过很欣赏妾身的厨艺。前日还夸我做的莲子羹好喝。
苏玉娇脸色一僵.
她从小就不擅厨艺。
是吗
她强笑道,不过女子无才便是德,妹妹还是少往厨房跑为好。像我们王府,有专门的厨子三十余人,我连厨房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我轻轻哦了一声:那姐姐真是好福气。不过世子说,亲手为夫君做饭,是夫妻情趣。
苏玉娇被噎得说不出话。父亲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晴儿懂事。
宴席后,苏玉娇把我拉到花园僻静处,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苏婉晴,你装什么贤惠
我无辜地看着她:姐姐何出此言
别以为嫁入侯府就高枕无忧了!
她逼近一步,眼中满是恶意,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在侯府待不下去!
我后退半步,故作惊讶:姐姐为何如此恨我我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啊。
亲姐妹
她冷笑,从小到大,父亲偏爱你,嬷嬷夸赞你,现在连我看上的男人也娶了你!你凭什么
我看着她扭曲的面容,忽然觉得可悲:姐姐,我从没想过与你争什么。
少在这假惺惺!
她猛地推了我一把,咱们走着瞧!
我踉跄几步才站稳,看着她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缓缓收起脸上的柔弱表情。
小姐…
翠儿担忧地走过来。
我整理了一下衣袖,淡淡道:回侯府吧。账册还没看完呢。
马车上,翠儿愤愤不平:二小姐太过分了!小姐为什么不告诉老爷
我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说了又如何父亲最多训斥她几句。
我转头看向翠儿,记住,在侯府站稳脚跟,才是最好的反击。
翠儿似懂非懂地点头。
回到侯府,我继续埋首账册。
夜深人静时,我常常独自工作到三更。
楚瑾瑜偶尔来看一眼,也不多言,只是吩咐下人给我多添一盏灯。
一个月后,我终于理清了所有账目,还发现了几处严重的亏空。
当我将结果呈给楚瑾瑜时,他眼中的赞赏让我心头一暖。
辛苦了。
他难得地露出微笑,明日我带你去见祖母,你亲自向她解释。
我心中一喜。
这是认可我的能力了!
然而,就在当晚,翠儿慌慌张张跑来:小姐,不好了!府里都在传,说您查账是为了摸清侯府家底,好...好接济娘家!
我手中的账本啪地合上:谁传的
翠儿摇头:不知道,但...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您和二小姐是一伙的…
我冷笑一声——苏玉娇,你的手伸得可真长。
3
少夫人,您看这针脚……
侯府绣坊的管事娘子李嬷嬷捧着一段锦缎,眉头紧锁。
我接过细看,发现边缘的锁边针脚松散,花样也走了形。
这是新来的绣娘做的
我指尖轻抚过那歪斜的牡丹纹样。
李嬷嬷点头:按府里老规矩,绣娘头三个月只能做边角料。可这批货是薛家订的,月底就要交付,老奴实在抽不出熟手……
我沉思片刻,将锦缎放在绣架上,拿起针线:我试试。
李嬷嬷瞪大眼睛:这怎么使得!少夫人金尊玉贵,怎能做这等粗活……
我微微一笑,已经穿针引线。指尖触及丝线的瞬间,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针尖在缎面上穿梭,如鱼得水,不到半刻钟,那段歪斜的牡丹已被我改得栩栩如生。
这……
李嬷嬷捧着锦缎,手微微发抖,少夫人的针法老奴从未见过,既省工时又精美,这牡丹活像要跳出缎面似的!
我将针别回针包:这是我自创的双面回针绣,正反两面都看不到线头。若嬷嬷不嫌,我可以教给绣娘们。
李嬷嬷喜出望外,当即召集所有绣娘。
我耐心示范讲解,看着她们从生疏到渐渐掌握,不知不觉竟忙到日头西斜。
少夫人,世子爷回府了,正寻您呢。
翠儿匆匆跑来,在我耳边低语。
我心头一跳,连忙整理衣裙。
自从回门日过后,楚瑾瑜对我态度缓和不少,但主动寻我还是头一遭。
踏入正院,只见楚瑾瑜负手立于廊下,夕阳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绣绷上。
听说你今日在绣坊待了一整天
他语气平淡,辨不出喜怒。
我福了福身:妾身见绣坊赶工吃力,便帮着改了些花样。
他走近一步,伸手接过我手中的绣绷。
那是一幅未完成的蝶恋花,蝴蝶翅膀用了特殊的掺色绣法,在阳光下会泛出七彩光泽。
这是……
他指尖轻触蝶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回世子,是掺金线绣。
我轻声解释,将金线劈成八丝,与彩线混绣,便能出这种效果。
他抬眼看我,目光深邃:你绣的
我点头,心跳不知为何加快了。
薛家订的那批货,你改了多少
约莫十之三四。
我如实回答,妾身还教了绣娘们一种新针法,能省三成工时。
楚瑾瑜沉默片刻,突然道:薛家派人来,说这批货比往年精致许多,要加订五十匹,每匹加价二两。
我怔住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嘴角微扬,仅这一单,侯府就多赚一百两。
我脸颊微热:妾身不过是尽了本分。
本分
他轻笑一声,侯府历代主母,没一个会亲自去绣坊教绣娘的。
他将绣绷还给我,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如羽毛轻拂:祖母想见你,明日随我去请安吧。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握紧绣绷,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次日一早,我特意换上素雅的藕荷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钗。
楚瑾瑜在门口等我,见我这一身打扮,眉头微挑,却没说什么。
老夫人见到我,难得地露出笑容:听瑜儿说,你改良了府里绣品的工艺
我恭敬行礼:回老夫人,妾身只是略尽绵力。
过来我瞧瞧。
老夫人招手,我上前跪坐在她脚边。她拉起我的手,仔细查看,果然,指腹有茧,是个真会做活的。
她转向楚瑾瑜:比你娘强。那丫头除了吟诗作对,连个扣子都不会缝。
楚瑾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祖母说的是。
听说薛家加订了
老夫人拍拍我的手,好孩子,这才是持家的样子。那些个只知道涂脂抹粉的,终究上不得台面。
我知道老夫人话中有话。
苏玉娇最爱浓妆艳抹,在京城是出了名的。
从老夫人处出来,楚瑾瑜突然道:今日我得空,带你去看看侯府的田庄如何
我惊讶地看他,他神色如常,但眼角微弯:庄上有片桑林,你或许会感兴趣。
一路上,楚瑾瑜难得地多话,向我介绍侯府的产业。
我这才知道,除了绣坊,侯府还有三处桑园、五间织坊,养着上百名织工。
可惜近年来江南绣品涌入,侯府的绣坊渐渐式微。
他语气中带着遗憾,若你能将新绣法推广开来……
妾身定当尽力。我郑重承诺。
在桑园里,我摘下一片桑叶,细细抚摸叶脉。
楚瑾瑜站在一旁,突然道:你与传闻中很不一样。
我手指一顿:世子听了什么传闻
说你骄纵任性,目中无人。
他直视我的眼睛,还说你……话到嘴边,却停住了。
我心下了然:还说我与马夫有染,是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
世子可信我抬头直视他。
阳光透过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他沉默片刻,摇头:不信。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我鼻尖一酸。
那些谣言……
我深吸一口气,大多出自我姐姐之口。
他眉头微蹙:为何
因为她什么都要与我争。
我苦笑,从小到大,只要是我的东西,她都要抢。抢不过,就毁掉。
楚瑾瑜若有所思:那为何……
为何我能嫁入侯府,而她只能做王府侧妃
我替他说完,轻轻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回府的路上,我们共乘一辆马车。楚瑾瑜亲自为我斟茶,这是从未有过的待遇。
七日后是王爷寿辰,
他突然道,你我要一同赴宴。
我手一抖,茶水差点洒出——王爷寿辰,苏玉娇必定在场。
楚瑾瑜看穿我的心思:若不想去,可以称病。
不,我去。
我放下茶盏,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你。
王爷寿辰前日,翠儿急匆匆跑来:小姐,出大事了!二小姐怂恿王爷办了个刺绣大赛,明日要在宴上当众比试,京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都要参加!
我手中的针线活一顿:刺绣大赛
听说二小姐放话说要让大家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闺秀绣工!翠儿气得脸通红,这不明摆着冲您来的吗!
我轻抚绣绷上的半成品。
那是一幅山水图,用了独创的雨雾绣法,远看如烟雨朦胧,近看则层次分明。
小姐,要不您装病吧
翠儿担忧道,二小姐肯定准备了什么阴招……
不必。我微微一笑,既然姐姐想比,那便比吧。
翠儿瞪大眼睛:小姐您有把握
去把我陪嫁箱底的那个紫檀木匣子拿来。我轻声道,是时候用上母亲留给我的东西了。
比赛当日,王府花厅里人头攒动。
正中搭了十张绣架,参赛的闺秀们依次入座。
我一眼就看到了苏玉娇,她今日一身鹅黄衣裙,发间金钗步摇,明艳不可方物。
妹妹也来了
她故作惊讶地迎上来,我还以为妹妹忙着打理侯府绣坊,无暇参加这等闲事呢。
我微笑行礼:姐姐相邀,岂敢不来
她亲热地挽住我的手臂,指甲却深深掐进我的肉里:那就让姐姐好好领教妹妹的绣技。
我面不改色地抽回手:拭目以待。
王爷宣布比赛规则:两个时辰内,以春为题,完成一幅绣品,由在场宾客投票决出优胜。
我选了一张靠边的绣架,从紫檀木匣中取出准备好的丝线。
这些线都是母亲生前特制的,用特殊染料浸染过,色泽比寻常丝线更加鲜亮持久。
比赛开始,花厅里安静下来,只听得见针线穿过绸缎的细微声响。
我专注于手中的绣品,偶尔抬头,总能看到苏玉娇得意的目光。
一个时辰过去,我的绣品已初具规模。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江畔一树桃花,用了独创的叠瓣绣法,每一片花瓣都立体饱满,仿佛能随风飘落。
时间到!
王府管家高声宣布。
闺秀们依次展示作品。
轮到苏玉娇时,她骄傲地举起一幅牡丹图,花蕊处竟用金线绣出了立体的蝴蝶,栩栩如生。
宾客们发出阵阵惊叹。
这针法……
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绣工!
不愧是未来的王妃娘娘!
苏玉娇得意地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满是挑衅。
我缓缓展开自己的作品。
刹那间,花厅里鸦雀无声。
月光下的春江,水波粼粼,每一道波纹都泛着银光。
岸上桃花灼灼,近看竟能分辨出花瓣上的露珠。
远处山峦叠嶂,云雾缭绕,仿佛能听见山谷回声。
这……
一位老夫人颤巍巍起身,凑近细看,这水纹是如何绣的竟像真在流动一般!
回老夫人,
我轻声道,这是流光绣法,针脚方向随光线变化而调整。
这桃花上的露珠……
用了透珠绣,丝线里捻了水晶粉末。
这远山……
是雾隐绣,以七种灰色丝线交替绣成。
惊叹声此起彼伏。
我余光瞥见苏玉娇脸色越来越难看。
投票开始前,我突然开口:姐姐的牡丹图精美绝伦,不知可否让妹妹近观
苏玉娇一怔,随即冷笑:怎么,妹妹也想学
我走到她的绣架前,仔细端详那幅牡丹图。越看,我眉头皱得越紧。
姐姐这牡丹的花瓣针脚,与叶子的针脚似乎不太一样我故作疑惑。
苏玉娇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还有这金线蝴蝶,
我指着花蕊处,翅膀的针法像是江南顾氏绣法,而姐姐向来擅长的是京绣……
你什么意思
苏玉娇声音尖利起来。
我抬头直视她:这幅绣品,真的是姐姐亲手所绣吗
花厅里顿时哗然。
苏婉晴!
苏玉娇厉声道,你血口喷人!
我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块绣帕:这是姐姐去年送我的生辰礼,上面的针脚与今日这幅牡丹图的花瓣部分一模一样。
我又指向牡丹图的叶子部分,但这叶子的针脚,却与花瓣截然不同。
一幅绣品,两种针法,
我轻声道,除非……
除非什么
王爷突然开口,面色严肃。
我深施一礼:妾身不敢妄言。只是听闻江南有位顾绣娘,最擅立体金线绣……
来人!
王爷厉声喝道,去查二小姐的院子,看看有没有半成品绣件!
苏玉娇面如死灰,踉跄后退两步:王爷,我……
不到半刻钟,侍卫回报:在苏玉娇的闺房里发现了一幅未完成的牡丹绣品,只有花瓣部分,叶子处空白着。
真相大白。
苏玉娇只绣了花瓣部分,叶子与蝴蝶都是请人代工的!
满座哗然。
苏玉娇精心维持的优雅形象轰然崩塌。
不......不是这样的……
她慌乱地看向四周,却只看到鄙夷的目光。
王爷面色铁青,当场宣布我获得比赛头彩,而苏玉娇则被勒令回房反省。
领奖时,王爷亲自将一枚玉佩交到我手中:苏小姐绣技超群,本王佩服。
我行礼谢过,余光看到楚瑾瑜站在人群外围,眼中满是赞许。
回府的马车上,楚瑾瑜难得地主动开口:你早就知道她的绣品有问题
我摇头:只是猜测。姐姐向来好胜,为了赢我,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很了解她。
毕竟斗了十几年。
我苦笑。
他沉默片刻,突然道:那幅春江花月夜,很美。
我心头一暖:谢世子夸奖。
以后私下里,叫我瑾瑜吧。
他声音很轻,却如惊雷炸响在我耳边。
我抬头看他,只见他侧脸在月光下如雕塑般俊朗,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晚,我们聊了很多。
从绣艺到诗词,从家事到朝局,他竟与我推心置腹,如同知己。
而与此同时,王府的马车里,苏玉娇正疯狂撕扯着手中的绣帕,姣好的面容扭曲得可怕。
苏婉晴……
她咬牙切齿,我要你付出代价!
4
少夫人,老夫人的寿礼准备好了吗
翠儿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我放下手中的绣绷,看向桌上那个紫檀木匣子。
匣中整齐叠放着一件绛紫色福寿纹马甲,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我亲手绣的。
再检查一遍。
我轻声道。
翠儿小心翼翼地取出马甲,在晨光中展开。
金线绣成的寿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周围环绕着百蝠纹样,每一只蝙蝠的姿态都各不相同。
最特别的是内衬,我用了一种罕见的软烟罗面料,轻薄透气又保暖,最适合老夫人这样的年纪。
真漂亮!
翠儿赞叹道,老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我微微一笑,将马甲重新叠好。
明日是老夫人六十大寿,侯府要大宴宾客。
这是我嫁入侯府后第一次参与筹备如此重要的家宴,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世子爷回来了吗
我问道。
翠儿摇头:还在衙门。不过管家说,世子特意嘱咐厨房多准备些软烂的菜品,说是老夫人牙口不好。
我心头一暖。自从刺绣大赛后,楚瑾瑜对我的态度明显和缓了许多。
虽然依旧寡言,但会主动与我商量家事,偶尔还会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回来。
少夫人,听说王府那边……
翠儿欲言又止。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姐姐也要来
不止呢。
翠儿压低声音,二小姐特意派人来问寿宴的菜单,还打听您准备了什么贺礼。
我轻叹一声。苏玉娇自从刺绣大赛出丑后,一直憋着口气要找回场子。
这次老夫人大寿,她必定会借机生事。
随她去吧。
我合上匣子,把明日要穿的衣裳准备好,要素雅大方的。
次日一早,侯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我亲自去厨房查看了寿宴菜品,又到花厅确认座次安排。
楚瑾瑜从衙门提前回来,见我忙得脚不沾地,竟主动提出帮忙。
宾客名单给我看看。
他伸手道。
我递上名单,他快速浏览一遍,在某处做了个标记:薛尚书与李侍郎有旧怨,不能安排在同桌。
我恍然大悟,连忙调整座次。
他又指出几处细节问题,我都一一记下。
我们配合得默契,有时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没想到世子如此细心。我忍不住道。
他唇角微扬:没想到夫人如此能干。
这声夫人叫得我心尖一颤,脸颊顿时热了起来。
午时将至,宾客陆续到来。
我换上那身湖蓝色织锦裙装,发间只簪一支珍珠步摇,既端庄又不抢主人风头。
楚瑾瑜看到我时,目光微微一顿,随即伸手替我正了正发簪。
很美。
他低声道。
我心跳如鼓,垂眸不敢看他。
老夫人被簇拥着来到正厅,接受众人祝寿。
她今日一身绛紫,精神矍铄,看到我时难得地露出笑容。
孙媳妇过来。
她招手叫我,这几日辛苦你了。
我上前行礼,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王爷、王妃到!
满座宾客纷纷起身行礼。我抬头看去,只见王爷携王妃缓步而入,身后跟着盛装打扮的苏玉娇。
她一身正红色衣裙,金凤钗在发间摇曳,明晃晃地炫耀着她侧妃的身份。
按礼制,侧妃不得着正红,不得用凤凰纹样,可她偏偏全占了。
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王爷拱手贺寿。
老夫人笑着还礼,目光却扫过苏玉娇那一身逾制的装扮,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苏玉娇故作优雅地上前,捧上一个精致的锦盒:老夫人,这是玉娇特意为您准备的寿礼。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尊白玉观音,雕工精细,玉质温润。
宾客中发出阵阵赞叹。
这尊观音是请天龙寺高僧开过光的,能保佑老夫人福寿绵长。
苏玉娇得意地瞥了我一眼,价值连城呢。
老夫人客气地道了谢,将观音交给身旁嬷嬷。苏玉娇却不依不饶:妹妹给老夫人准备了什么寿礼呀该不会又是自己绣的什么小玩意吧
她故意把绣字咬得极重,暗指我只会些上不得台面的女红。
我面不改色,示意翠儿呈上紫檀木匣:孙媳手艺粗浅,只亲手为老夫人绣了件马甲,还望不弃。
匣子打开,那件福寿纹马甲展现在众人面前。
金线绣成的纹样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引来一片惊叹。
这……
老夫人接过马甲,手指轻抚过那些精致的纹样,这是盘金绣
我点头:老夫人好眼力。
这针法已经失传多年,你从何处学来
是家母所授。
我轻声道,家母说,这针法最适合绣寿字,因为金线盘绕,寓意福寿绵长,生生不息。
老夫人眼中闪过感动,当即脱下外衫,将马甲穿上。
合身的剪裁与华美的绣工引来满堂喝彩。
好!好!
老夫人连声赞叹,这是我收到的最用心的寿礼!
苏玉娇脸色瞬间阴沉。
她突然上前一步,指着马甲内衬:咦,这里怎么有个线头
我心头一跳——不可能!我检查过无数遍,绝不会有线头!
老夫人翻开内衬,果然在领口处发现了一个松脱的线头。
更糟的是,随着她翻动,那一小片内衬竟然裂开了,露出里面粗糙的里布。
这……
老夫人愣住了。
我脑中轰然作响。
这不是我准备的马甲!我的那件内衬是完整的软烟罗,绝不可能有这种粗布!
哎呀,妹妹也太不小心了。
苏玉娇故作惋惜,送给老夫人的寿礼,怎么能这么敷衍呢
满座宾客交头接耳,我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
楚瑾瑜眉头紧锁,目光在我和马甲之间来回。
老夫人,
我强自镇定,这件马甲似乎被人动过手脚。孙媳亲手所绣的那件,内衬是完整的软烟罗。
是吗
苏玉娇冷笑,那现在这件是怎么回事妹妹该不会是想说,有人调换了你的寿礼吧
我直视她的眼睛:正是。
荒谬!
她提高声调,侯府戒备森严,谁会做这种事妹妹自己准备不周,还想推卸责任
宾客们的目光如针般刺来。我深吸一口气,突然福至心灵:老夫人,可否借绣绷一用
老夫人疑惑地点头,命人取来绣绷针线。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下,穿针引线,手指翻飞。
不过半刻钟,一个与马甲上一模一样的寿字便出现在素缎上,只是缩小了许多。
这……
老夫人拿起我的绣品细看,又对比马甲上的纹样,突然笑了,针脚一模一样,确实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松了口气:马甲确实是孙媳所绣,但内衬被人调换了。若老夫人不嫌,孙媳愿当场修补。
老夫人欣然应允。
我取来金线,当场将内衬重新缝合。
针线在我手中如行云流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好手艺!
一位老夫人赞叹,这针法,这速度,没十年功夫练不出来!
修补完毕,老夫人穿上马甲,满意地点头:这才是我孙媳妇的手艺!
苏玉娇脸色铁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突然转向楚瑾瑜:世子爷,我妹妹从小就有个毛病,做事毛躁还爱推卸责任,您可要多担待啊。
楚瑾瑜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夫人心灵手巧,处事沉稳,是本世子的福气。
这突如其来的维护让我心头一热。
苏玉娇则像被人扇了一耳光,脸色难看至极。
寿宴正式开始,宾客们依次入席。
苏玉娇被安排在女眷首桌,紧挨着王妃。
她故意高声谈论王府的富贵,时不时向我投来挑衅的目光。
我们王爷最疼我了,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我挑。
她晃着腕上的翡翠镯子,这镯子可是番邦进贡的,满京城找不出第二对。
同桌的夫人们敷衍地应和着。
苏玉娇见我不接茬,突然话锋一转:妹妹,听说侯府最近在查账该不会是出了什么纰漏吧
我放下筷子,微微一笑:侯府账目清楚得很,姐姐多虑了。
是吗
她挑眉,那为何我听说,侯府名下的几个铺子都亏空了
我心头一震——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只有侯府内部少数人清楚!
姐姐消息倒是灵通。我不动声色,不过那些亏空已经查清,是前任管事中饱私囊所致。
苏玉娇冷笑:妹妹可要当心啊,这管家不严,可是会连累夫君的。
我正欲反驳,楚瑾瑜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夫人,祖母找你。
我趁机离席。
走出花厅,楚瑾瑜低声道:别与她纠缠。
可她怎么会知道侯府账目的事
我忧心忡忡,莫非府里有她的眼线
楚瑾瑜目光一沉:极有可能。
寿宴持续到傍晚才散。送走宾客后,老夫人特意留下我: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我垂首:是孙媳疏忽,让人有机可乘。
老夫人摇头: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觉得谁调换了你的寿礼
我犹豫片刻:没有证据,孙媳不敢妄言。
是那个苏玉娇吧
老夫人一针见血,我看她对你敌意很深。
我默认了。
老夫人长叹一声:同父同母的亲姐妹,为何会如此……
孙媳也不明白。我苦笑,从小到大,她什么都要与我争,什么都要比我强。
老夫人拍拍我的手:以后小心些。那丫头心术不正,今日当众出丑,必定怀恨在心。
我郑重点头。
回院子的路上,翠儿突然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姐,那个穿绿衣裳的丫鬟,从寿宴开始就一直盯着您看。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个面生的丫鬟躲在廊柱后,见我望去,慌忙低头走开。
那是谁
我问道。
翠儿压低声音:厨房新来的小桃,上个月才进府的。
我记在心里,准备明日好好查查这丫头的底细。
夜深人静,我独自在房中整理老夫人的寿礼。
马甲内衬被撕开的地方已经修补好,但那一针一线都像扎在我心上。
今日若非急中生智,差点就着了苏玉娇的道。
还没睡
楚瑾瑜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个食盒。
我这才想起自己晚膳几乎没动筷。
他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
趁热吃。
他将食盒放在我面前。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我鼻尖一酸。默默吃了几口,我鼓起勇气问道:世子相信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吗
他点头:信。
为何
因为我了解你的为人。
他目光坦然,你不是那种做事马虎的人。
这句信任比任何甜言蜜语都珍贵。
我眼眶发热,连忙低头喝汤掩饰。
对了,
他突然道,那个叫小桃的丫鬟,我让人查了。
我抬头:如何
她有个表哥在王府当差。楚瑾瑜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昨日有人看见她在后门与一个陌生男子交谈。
我心头一凛——果然如此!
要处置她吗他问。
我摇头: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既然知道她是眼线,反倒可以利用。
楚瑾瑜眼中闪过赞赏:聪明。
这一晚,我们促膝长谈至深夜。
他告诉我朝中局势,我与他分享治家心得。
说到兴起时,他甚至亲自为我斟茶,眉眼间是我从未见过的柔和。
与此同时,王府的马车里,苏玉娇正向王爷哭诉:王爷,您看看苏婉晴今日那副嘴脸!仗着会点绣活就目中无人,还当众羞辱妾身……
王爷闭目养神,对她的哭诉充耳不闻。
苏玉娇见状,更加歇斯底里:她不过是个没落侯府的媳妇,凭什么……
够了!
王爷突然睁眼,今日是谁先挑事的本王看得一清二楚!
苏玉娇吓得噤声。
回府后,她将房中瓷器砸了个粉碎,又撕烂了好几件衣裳。
苏婉晴……
她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发泄过后,她冷静下来,唤来心腹丫鬟:去告诉侯府那个小桃,我要知道苏婉晴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她和世子的关系……
5
少夫人,这是上个月的账册。
李管家将一摞账本恭敬地放在书案上,眼神却闪烁不定。
我道了谢,待他退出房门后,立刻翻开最上面那本。
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数字,我眉头渐渐蹙起。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个月,东街布庄的账目出现异常。
进货量与出货量对不上,差额虽小,但累积起来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翠儿,去把前年的账册也拿来。我头也不抬地吩咐。
窗外春雨绵绵,书房内只听得见算盘珠子的轻响和雨滴敲打窗棂的声音。

全神贯注地比对账目,连楚瑾瑜何时站在门口都没察觉。
发现什么了他突然出声,吓得我手一抖,墨汁溅在账册上。
我连忙起身行礼:世子何时回来的
刚回。他走进来,身上还带着雨水的湿气,目光落在我面前的账册上,账目有问题
我犹豫片刻,决定实话实说:东街布庄的账目连续三个月出现亏空,每次数额不大,但手法相似。
楚瑾瑜挑眉,在我身旁坐下:继续说。
我对比了前年的账册,发现这种亏空从去年秋天就开始了。
我指着几处标记,而且每次都是李管家亲自做的账。
楚瑾瑜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李管家是府里老人了。
正因如此,才更可疑。
我轻声道,他对府中事务了如指掌,若有异心……
话未说完,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翠儿慌慌张张跑进来:小姐,不,少夫人!世子爷,宫里来人了,说皇上急召!
楚瑾瑜立刻起身,我也跟着站起来。
他匆匆交代:我要立刻进宫,可能要去趟江南督办漕粮。府里的事,你多留心。
世子放心。
我郑重点头。
他深深看我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心头涌上一丝不安。
果然,傍晚时分,小厮来报:世子奉旨南下,半月后才能回府。
世子临行前可有什么交代
我问道。
小厮摇头:只说让少夫人打理府中事务。
我点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
侯府上下几十口人,内外事务繁杂,我一个新妇,能否镇得住场面
次日一早,我刚用过早膳,二房赵姨娘就带着丫鬟闯了进来。
少夫人,我那院子的月例银子怎么少了二两
她气势汹汹地质问,眼角眉梢都是刻薄。
我放下茶盏,不慌不忙:姨娘有所不知,从本月起,各院月例按人头重新核定。您院里的春杏上个月已经配了人,自然要减一份。
赵姨娘一愣,显然没想到我对府中人事如此了解。
那...那我的胭脂水粉钱呢
她不甘心地追问,为何也少了
府中统一采买了上等胭脂,姨娘若需要,可去库房领取。
我微微一笑,这是世子的意思,说要节省开支。
赵姨娘被噎得说不出话,悻悻离去。
翠儿在一旁偷笑:少夫人真厉害,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了。
我摇摇头:她不过是来试探我的。
世子不在,这些人精都想看看我这个新妇能不能压得住场面。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处理府中大小事务。
从厨房采买到绣坊订单,从田庄租子到下人调配,事无巨细都要过问。
第七日清晨,我刚梳洗完,翠儿就急匆匆跑来:少夫人,不好了!绣坊的王大娘和李大娘打起来了!
我连忙赶去绣坊。
只见两个管事娘子扭打在一起,旁边围着一群看热闹的绣娘。
住手!
我提高声音喝道。
众人见我来了,连忙散开。
王大娘和李大娘也停了手,但还互相瞪着,像两只斗鸡。
怎么回事
我沉声问。
回少夫人,
王大娘抢先道,李大娘偷学了我的双面绣技法,还抢了我的客人!
李大娘立刻反驳:胡说!那技法明明是少夫人教给大伙的,怎么成你独家的了
我心头一动。
确实,双面绣是我改良的技法,本意是提高绣坊收益。没想到反而引起内斗。
都闭嘴。
我冷声道,技法是我传授的,为的是让侯府绣坊名声更响。你们不思感恩,反而内斗,成何体统
两人低下头。
我继续道:从今日起,绣娘按技法分级,初级绣娘学基础针法,中级学双面绣,高级学掺金绣。王大娘管初级,李大娘管中级,我亲自带高级。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我不仅平息了争斗,还提出了解决方案。
还有异议吗
我环视众人。
没有!少夫人英明!
绣娘们齐声道。
回院子的路上,翠儿满脸崇拜:小姐,您刚才真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我笑了笑,心里却记挂着账目的事。
李管家这几日行踪诡秘,经常深夜才回府。
我派去盯梢的小厮回报,见他去过几次茶楼,见的人却不认识。
转眼楚瑾瑜离府已十日。
这日午后,我正在书房核对账目,翠儿慌慌张张跑进来:少夫人,二小姐来了!
我手一抖,笔尖在账册上划出一道墨痕。
苏玉娇
她来做什么
请她去花厅。
我镇定道,迅速收好账册。
花厅里,苏玉娇一身鹅黄衣裙,正悠闲地品茶。
见我进来,她故作亲热地起身:妹妹,多日不见,姐姐想你想得紧呢!
我行礼如仪:姐姐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瞧你说的,
她嗔怪道,姐姐想妹妹了,还不能来看看她环顾四周,咦,世子不在府中
世子奉旨南下,尚未回府。
我淡淡道。
苏玉娇眼中闪过一丝算计:那妹妹岂不是独守空闺多日了真可怜。
为国尽忠是臣子本分。
我不动声色,姐姐若无事,妹妹还有家务要处理。
急什么
她拉住我的手,我特意带了上好的碧螺春,咱们姐妹好好说说话。
我无奈,只得陪她坐下。
她东拉西扯,从衣裳首饰说到京城八卦,就是不提正事。
直到一盏茶喝完,她才突然道:对了,妹妹可认识薛尚书家的公子
我心头一紧:略有耳闻,未曾谋面。
那可巧了,
她笑道,薛公子前日还向我打听妹妹呢,说久闻妹妹绣技超群,想求一幅绣品。
姐姐说笑了。
我警惕起来,闺阁女子,岂能随意与外男往来
苏玉娇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我们王府常有诗会茶宴,男女同席再正常不过。
她凑近我,薛公子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比那冷面世子强多了。
我猛地站起:姐姐慎言!
她掩嘴轻笑:哎呀,妹妹害羞了
我正色道:若姐姐再无正事,妹妹先行告退。
苏玉娇这才收起笑容:罢了,不逗你了。三日后是母亲忌辰,父亲让我们一同去上香。
我怔了怔——母亲忌辰确实快到了。
我点点头:妹妹自当前往。
送走苏玉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突然提到薛公子,又突然约我去上香,必有所图。
果然,第二日,翠儿从市集回来,脸色难看:小姐,外头...外头都在传…
传什么
我放下手中的绣绷。
说您...说您善妒不容人,世子刚离府,您就勾搭上了薛公子…
翠儿声音越来越小。
我如坠冰窟,手中的针掉在地上。
原来如此!
苏玉娇昨日那番话,是在为谣言铺垫!
还有更过分的…
翠儿几乎要哭出来,说您与薛公子在茶楼私会,还...还交换了信物…
我强自镇定:可查到谣言从何而起
翠儿摇头:传得满城风雨,源头难寻。但…
她压低声音,我听说薛公子确实常在醉仙楼出现。
我沉思片刻:备轿,我要去趟绣坊。
现在
翠儿惊讶,小姐不该避避风头吗
越是避,越显得心虚。
我冷笑,我倒要看看,这潭水有多深。
接下来的两天,我如常处理家务,甚至亲自去绣坊指导绣娘。
府中下人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但我佯装不知。
第三日清晨,我换上素净衣裙,准备去给母亲上香。翠儿忧心忡忡:小姐,二小姐约您去上香,会不会有诈
十有八九。我平静道,但母亲忌辰,我不能不去。
上香过程出奇地顺利。
父亲老泪纵横,说了些怀念母亲的话。
苏玉娇也难得地安静,规规矩矩上了香。
直到离开寺庙时,她才突然道:妹妹,我马车坏了,能搭你的车回城吗
我明知有诈,却不好拒绝。马车行至半路,她突然叫停:哎呀,我香囊落在寺里了!
派人去取便是。我淡淡道。
那香囊是王爷所赠,不能假手他人。
她急道,妹妹在此稍候,我速去速回。
不等我回应,她已跳下马车,带着丫鬟匆匆离去。
我直觉不对,正欲吩咐车夫继续前行,忽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前方可是侯府马车一个清朗男声传来。
翠儿掀开车帘一角,低声道:是个锦衣公子。
我心头警铃大作,莫非是薛公子
苏玉娇这是要制造我们偶遇的假象!
走!我厉声吩咐车夫。
车夫刚要扬鞭,那男子已骑马拦在车前:车中可是楚夫人在下薛陌,久闻夫人绣技超群……
薛公子请自重!我隔着车帘冷声道,闺阁妇人,不便与外男交谈。
夫人误会了。他笑道,在下是受苏二小姐所托,来送还夫人落下的帕子。
帕子我哪有落下什么帕子这分明是陷阱!
不必了,请让开。我声音更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人声,是上香的香客们回来了。
薛陌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帕,上面赫然绣着我的闺名!
夫人,您的帕子。
他提高声音,故意让远处的人听见。
我气得浑身发抖。
若接这帕子,就是坐实了私相授受的罪名;若不接,他当众嚷嚷,我名声照样受损。
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掀开车帘,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直视薛陌:这位公子,你我素未谋面,这帕子怎会是我的
薛陌显然没料到我敢露面,一时语塞。
我趁机细看那帕子,突然发现端倪——帕角绣的是婉晴,但针脚粗糙,绝非出自我手。
这帕子针脚粗劣,花样歪斜,公子说是我的,可有凭证我质问道。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薛陌额头冒汗:这...这是苏二小姐所说……
原来如此。
我提高声音,让所有人都听见,我姐姐向来爱开玩笑,想必是戏弄公子的。闺阁女子的绣品,岂会随意流落外人之手
人群中已有明眼人看出门道,窃窃私语起来。
薛陌骑虎难下,正不知如何是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让开!
一匹骏马飞驰而来,马背上的人一身玄色劲装,面容冷峻。
我心头一跳,楚瑾瑜他不是明日才回吗
薛陌见势不妙,拨马欲走。
楚瑾瑜马鞭一扬,拦在他面前:薛公子,好巧。
薛陌强笑:楚...楚世子,您回来了
楚瑾瑜不答,目光落在那方绣帕上:这是什么
我心跳如鼓,生怕他误会。
谁知他突然伸手夺过帕子,只看了一眼就冷笑:拙劣的仿品。我夫人的绣工,岂是这等粗劣之物可比
他转向围观人群:诸位做个见证,有人假冒我夫人之名,行不轨之事。此事,我侯府必追究到底!
众人哗然。
薛陌面如土色,仓皇而逃。
楚瑾瑜这才下马,走到我车前:夫人受惊了。
我眼眶发热,轻声道:世子怎么提前回了
听闻府中有事,日夜兼程赶回。
他声音很低,只有我能听见,幸好赶上了。
回府的马车上,我与他同乘。沉默许久,我终于开口:世子...不问我今日之事
不必问。
他目视前方,我信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我喉头哽咽。
我原以为要费尽唇舌解释,没想到他竟如此信任我。
不过,
他话锋一转,府中确实该整顿了。那些乱嚼舌根的下人,一个不留。
我心头一凛,明白他指的是那些传播谣言的人。
世子,此事恐怕与我姐姐有关。
我低声道出苏玉娇的种种可疑行径。
楚瑾瑜听完,冷笑一声:果然如此。他看向我,你打算如何应对
我沉思片刻:先肃清府内眼线,再查账目亏空。至于姐姐...只要她不进一步加害,我愿给她留些颜面。
楚瑾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夫人大度。不过,
他语气转冷,若她再犯,我绝不轻饶。
回府后,楚瑾瑜立刻召集所有下人,当众宣布:即日起,府中再有传播流言者,杖责三十,发卖为奴!
众人噤若寒蝉。
他又处置了几个传播谣言的下人,包括厨房的小桃。
那丫头哭喊着求饶,招认是收了王府丫鬟的银子,才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夜深人静,我靠在楚瑾瑜肩头,将这几日独自当家的经历娓娓道来。
他静静听着,偶尔插话询问。说到账目问题时,他突然道:李管家确实可疑。我离府前就发现他与王府有联系。
我惊讶抬头:那为何还留用他
放长线,钓大鱼。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现在看来,是时候收网了。
次日一早,李管家就被发现吊死在自家房中,身旁留了一封认罪书,承认贪污府中银两。
但我与楚瑾瑜都心知肚明,这绝非自杀那么简单。
看来有人怕他泄露太多。
楚瑾瑜冷声道。
我心中发寒,苏玉娇为了陷害我,竟不惜杀人灭口
正当我们沉思之际,翠儿慌张跑来:世子,少夫人,王府来人了!说...说二小姐悬梁自尽了!
6
二小姐悬梁自尽了
翠儿的尖叫声刺破清晨的宁静。
我手中的茶盏啪地掉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在裙摆上也浑然不觉。
楚瑾瑜一把扶住我摇晃的身子,沉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在昨夜!
翠儿结结巴巴地说,王府的人说,二小姐留下一封遗书,说...说是因为少夫人您……
我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苏玉娇死了
因为我
不可能……
我喃喃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那样的人,怎么会……
楚瑾瑜眉头紧锁,当即吩咐备马:我去王府看看。夫人留在府中,哪儿都不要去。
他匆匆离去后,我呆坐在窗前,脑中一片空白。
苏玉娇恨我入骨,这我知道。但她会为了陷害我而自尽
这不像她的作风......
正午时分,楚瑾瑜终于回来了。
我飞奔到院门口,只见他一脸凝重地下马。
怎么样
我抓住他的袖子,声音发抖。
没死。
他简短地说,丫鬟发现得早,救下来了。
我长舒一口气,随即又疑惑起来:那为何王府的人说她……
虚张声势罢了。楚瑾瑜冷笑,我见到她了,脖子上连道红痕都没有,哪像上吊的人
我心头一松,随即又绷紧:那遗书……
确有遗书,但字迹工整,毫无濒死之人的慌乱。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更可疑的是,她一见我就问妹妹怎么没来,似乎很失望。
我恍然大悟,这是个陷阱!苏玉娇假装自尽,就是为了引我去王府!
她想做什么
我喃喃道。
楚瑾瑜摇头:不管她想做什么,你都不要单独去见她。
我郑重点头。回屋后,我让翠儿去打听王府的消息。
傍晚时分,翠儿带回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苏玉娇自尽未遂后,王爷震怒,下令彻查此事,还特意询问了关于我的种种。
小姐,外头又在传……
翠儿欲言又止。
传什么
我放下手中的账册。
说二小姐是因为您抢了她的心上人,才想不开的……
我气得笑出声来:她的心上人楚瑾瑜
翠儿点头:还说您仗着侯府势力,处处打压亲姐……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苏玉娇这一招够毒,不仅洗白了自己,还把我塑造成一个欺凌姐妹的恶妇。
不必理会。我淡淡道,清者自清。
接下来的日子,我深居简出,专心打理侯府事务。
楚瑾瑜则暗中调查李管家自杀的真相。
我们虽同住一院,却各自忙碌,常常只在晚膳时才能说上几句话。
但奇怪的是,越是了解他,我越是被他吸引。
看他专注批阅公文时的侧脸,看他舞剑时矫健的身姿,甚至看他皱眉思考时眉心的那道细纹......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住,又酸又甜。
少夫人,您脸怎么红了
翠儿突然问道。
我慌忙低头继续绣花:天热罢了。
我不敢承认,自己竟然对夫君动了心。
毕竟我们的婚姻始于利益,他对我好,或许只是欣赏我的能力,而非......
夫人。
楚瑾瑜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明日老夫人设赏花宴,你我要一同出席。
我心头一跳,这是我勾引薛公子风波后第一次公开露面,不知会面对多少异样眼光。
妾身明白。我轻声应道。
他似乎看出我的忧虑,走近几步:有我在,无人敢为难你。
这句话像一股暖流注入心田。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正凝视着我,目光深邃如潭水。
我们对视片刻,他忽然伸手,轻轻拂去我发间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转身离去,留下我一人心跳如鼓。
次日赏花宴,我选了一身淡紫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钗,既端庄又不失雅致。
楚瑾瑜看到我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随即伸出手臂:走吧。
宴会在侯府后花园举行。老夫人爱菊,园中遍植名品,此时正值花期,各色菊花竞相绽放,美不胜收。
我们到时,宾客已到得差不多了。
见我露面,不少人交头接耳,显然还记得之前的谣言。
我强自镇定,随楚瑾瑜向老夫人请安。
孙媳来了。
老夫人难得地和颜悦色,听说你近日身子不适,可好些了
我明白老夫人是在帮我解围,连忙道:谢祖母关心,已大好了。
老夫人拍拍我的手:去赏花吧,别拘着。
我正要退下,忽听门口一阵骚动。回头一看,竟是苏玉娇挽着王爷的手臂款款而来!
她一身素白,脖子上系着一条丝巾,衬得脸色苍白如纸,活脱脱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老夫人恕罪。
她盈盈下拜,玉娇身子不适,来迟了。
老夫人淡淡点头:无妨,入座吧。
苏玉娇起身时,目光扫过我,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我心头警铃大作——她今日必有动作!
果然,宴席过半,赵姨娘突然提议玩曲水流觞的游戏。
侍女们将盛满酒的杯子放在溪水中,杯子漂到谁面前,谁就要吟诗一首。
游戏开始不久,一只酒杯漂到了我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我只好举杯吟了一首咏菊诗。
刚放下杯子,赵姨娘就笑道:少夫人好才情!不如去凉亭那边再吟几首那边景致更好。
我刚要拒绝,老夫人却发话了:去吧,年轻人别总陪着我们老人家。
楚瑾瑜被几位官员缠住谈事,一时脱不开身。
他担忧地看我一眼,我微微点头示意无妨,便带着翠儿往凉亭走去。
凉亭建在花园深处,四周花木扶疏,很是幽静。
我刚坐下,就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抬头一看,竟是薛陌!
楚夫人。
他拱手行礼,好巧。
我立刻起身:薛公子怎会在此
是侯府下人引我来的,说这边景致最佳。
他一脸无辜。
我心头警铃大作——中计了!
正要离开,忽听亭外传来苏玉娇夸张的惊呼声:天哪!妹妹,你怎可私会外男!
她这一嗓子,立刻引来大批宾客。
我孤立无援地站在亭中,身旁是同样一脸错愕的薛陌,而亭外围观的人群已经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就说之前的谣言不是空穴来风……
光天化日之下,也太不知廉耻了……
可怜楚世子……
我浑身发冷,如坠冰窟。这就是苏玉娇的计划——当众坐实我勾引薛陌的罪名!
不是这样的!
我急声解释,是赵姨娘让我来凉亭,说……
妹妹何必狡辩
苏玉娇打断我,一脸痛心疾首,姐姐知道你对薛公子有意,可也不能......唉!
她装模作样地叹气,眼中却闪烁着恶毒的快意
。薛陌似乎也意识到被利用了,刚要开口解释,王爷突然厉喝一声:成何体统!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我孤立无援地站在亭中,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夫人,原来你在这里。
人群自动分开,楚瑾瑜缓步走来,面色如常,仿佛没看到亭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世子……我声音发抖,不知他会如何反应。
他走到我身边,自然而然地揽住我的肩:老夫人找你呢。然后转向薛陌,语气平淡,薛公子也来了怎么没人通报
薛陌尴尬地行礼:是...是侯府下人引我来的……
原来如此。
楚瑾瑜点点头,随即对众人道,内子与薛公子在此偶遇,诸位何必大惊小怪
他这番轻描淡写的态度,反倒让那些准备看热闹的人无话可说了。
苏玉娇不甘心地还想说什么,王爷却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只好悻悻闭嘴。
回席的路上,楚瑾瑜的手始终稳稳地扶在我腰间,无声地宣告着他的信任与支持。我眼眶发热,低声道:谢谢。
他微微摇头,示意不必言谢。
赏花宴不欢而散。回到院中,我正要解释凉亭之事,楚瑾瑜却先开口:我知道是陷阱。
我惊讶地看着他。
赵姨娘提议游戏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后来看她频频与苏玉娇交换眼色,更确信有诈。
那你还让我去凉亭我忍不住问。
将计就计。
他唇角微扬,我若当场阻拦,反倒显得心虚。不如让他们以为计谋得逞,我们才能揪出幕后之人。
原来他早有防备!
不过……
他话锋一转,眉头微蹙,薛陌为何会出现在侯府谁放他进来的
我们同时想到一个人——赵姨娘!
当晚,楚瑾瑜秘密提审了几个下人,果然问出赵姨娘近日与王府往来密切,还多次私会苏玉娇。
她们的目的不只是败坏你的名声。楚瑾瑜沉声道,赵姨娘掌管侯府内务多年,知道太多秘密。
我心头一跳:你是说……
李管家的死,账目的亏空,恐怕都与她们有关。他目光锐利如刀,她们在谋划更大的阴谋。
夜深人静,我们并肩坐在书案前,仔细梳理线索。
烛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坚毅而俊朗,我不禁看呆了。
怎么了他突然转头,捕捉到我的目光。
我慌忙低头:没...没什么。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
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我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与炽热。
婉晴……
他轻声唤我的闺名,这是成亲以来的第一次。
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就在这暧昧的气氛中,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世子!少夫人!不好了!是管家的声音,朝廷派人来,说要查侯府的账目!
我们同时变色——时机太巧了,就在我们发现赵姨娘与苏玉娇勾结的当晚,朝廷就来查账
楚瑾瑜迅速恢复冷静:你先休息,我去应付。
他匆匆离去后,我坐立不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翠儿慌慌张张跑进来:小姐,世子爷被带走了!
什么
我如遭雷击,怎么回事
说是...说是侯府账目有问题,世子爷涉嫌贪腐……
翠儿哭道,朝廷的人直接把他带走了!
我双腿发软,扶住桌角才没倒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巧,赏花宴上的陷阱,朝廷突如其来的审查,楚瑾瑜的被捕......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
而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苏玉娇和赵姨娘!
我强自镇定,吩咐翠儿:去请老夫人,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老夫人很快来了,听完我的分析,她面色凝重:我早觉得赵氏不安分,没想到她竟勾结外人陷害侯府!
祖母,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出世子。我恳切道,我怀疑账目问题就是赵姨娘与李管家联手做下的。
老夫人沉吟片刻:你有证据吗
我摇头:暂时没有。但我记得李管家死前,曾有几本账册不见了。若能找到那些账册……
那就去找!老夫人拍案,侯府上下,任你差遣!
送走老夫人,我立刻带人搜查了赵姨娘的院子。
果然,在她床下的暗格中,我们找到了几本账册,上面清楚记录了李管家如何做假账,将侯府银两转移到某个秘密账户。
这个印章……
我仔细辨认账册上的印记,好像是王府管家的私印!
事情逐渐明朗。
赵姨娘勾结苏玉娇,通过李管家挪用侯府银两,再借朝廷之手陷害楚瑾瑜!
小姐,现在怎么办翠儿焦急地问。
我深吸一口气:备轿,我要去趟王府。
您要去找二小姐
翠儿大惊,太危险了!
不是找她。
我冷笑,是找王爷。他若知道自己的侧妃与管家勾结,挪用银两还陷害朝廷命官,会作何感想
翠儿倒吸一口冷气:可...可我们没有确凿证据啊……
我抚摸着账册,突然想到什么:李管家的遗物呢可曾检查过
半个时辰后,我们在李管家的旧箱子夹层里找到了一封信,是赵姨娘写给他的,明确提到事成之后,王府自有重赏。
这就够了。
我将证据小心收好,去备轿吧。
临行前,我回房换了一身素净衣裳,又从妆匣底层取出一个小布包。
这是母亲临终前交给我的,说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刻才能打开。
我抚摸着布包,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打开。
或许,还不到时候......
7
王府大门紧闭,任凭我如何叩门,门房只是冷冰冰地重复:王爷不在府中,少夫人请回。
我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手中的证据仿佛有千斤重。
从清晨到日暮,我已经来了三次,却连王爷的面都没见到。
小姐,回去吧。
翠儿忧心忡忡地拉着我的袖子,天快黑了,再不回去老夫人该担心了。
我咬紧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楚瑾瑜已经被收押两天了,朝廷的审查越来越严,侯府上下人心惶惶。
每耽搁一刻,他就多受一刻的苦。
去苏府。我突然道。
翠儿瞪大眼睛:现在
父亲曾任户部侍郎,或许能帮上忙。
我强压住声音里的颤抖。
马车穿过暮色中的京城,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像极了我的心跳。
苏府大门近在眼前时,我突然改了主意。
不,先去老宅。
老宅翠儿不解,小姐是说城南的旧院子
我点头,没有解释。那个念头在我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母亲临终前,曾拉着我的手说:晴儿,若有一日你与玉娇势同水火,去我床榻下的暗格找答案…
当时我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如今想来,或许母亲早就预料到今日的局面。
老宅多年无人居住,推开斑驳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翠儿点亮随身带的灯笼,昏黄的光线照亮了积满灰尘的家具。
我径直走向母亲生前的卧房,床榻还在原处,只是帐幔已经朽烂。
我跪在床前,摸索着地板,果然在靠近床头的位置发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
小姐在找什么
翠儿举着灯笼凑近。
我没有回答,手指抠住地砖边缘,用力一掀。
下面果然有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褪了色的锦囊。
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颤抖着取出锦囊。里面是一封泛黄的信笺和一块小巧的玉佩。就着灯笼的光,我展开信笺,上面是母亲娟秀的字迹:
晴儿亲启:
若你读到这封信,想必已与玉娇势同水火。
为娘隐瞒多年的真相,是时候让你知晓了。
玉娇并非你亲姐,她生母乃罪臣之女,被处决前托孤于你父。
我见她孤苦,视如己出,从未告知真相。她肩头有一蝶形胎记,是其生母留给她相认的凭证…
信笺从我指间滑落。
玉娇不是我的亲姐姐那这二十年来她对我的嫉恨、刁难,岂不都是...
小姐
翠儿捡起信笺,看了一眼后惊得捂住嘴,这...这是真的吗
我拾起那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林字。这是玉娇生母的遗物
母亲留下这些,莫非早就预料到会有今日
回府。
我收起信笺和玉佩,声音出奇地冷静,立刻回府。
马车刚驶入侯府大门,管家就急匆匆迎上来:少夫人,王府的二小姐来了,正在花厅等您!
我心头一紧——苏玉娇
她来做什么
花厅里,苏玉娇正悠闲地品茶,一身华贵的绛紫色衣裙,发间金钗在烛光下闪闪发亮。见我进来,她故作惊讶地挑眉:妹妹可算回来了,姐姐等得好苦呢。
姐姐有何贵干我强压住心头翻涌的情绪,不动声色地问。
她放下茶盏,假惺惺地叹气:听说妹夫出了事,姐姐特意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我冷笑:是吗那姐姐可知,是谁举报侯府账目有问题
这我哪知道她一脸无辜,眼中却闪烁着恶毒的快意,不过妹妹也别太担心,顶多就是夺爵抄家,流放边疆罢了。
我死死攥紧袖中的玉佩,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
眼前这个与我朝夕相处二十年的姐姐,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而她对我的恨,更是毫无来由!
姐姐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风凉话我强自镇定。
她突然站起身,逼近我:苏婉晴,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这副永远冷静自持的样子!
她声音陡然尖利,你夫君都要流放了,你还装什么大家闺秀
我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她:你到底想怎样
求我啊!
她狞笑,跪下来求我,或许我能让王爷替你那可怜的夫君说句话。
我看着她扭曲的面容,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这就是我一母同胞的姐姐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我不会求你。
我直视她的眼睛,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她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赵姨娘已经招了。
我故意诈她,她承认与你合谋陷害侯府。
苏玉娇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那贱婢招了又如何没有证据,谁能奈我何
她凑近我,压低声音,不错,就是我设计的。从你嫁入侯府那天起,我就在等这一天!
她竟然这么轻易就承认了!
为什么
我忍不住问,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因为你什么都比我强!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父亲偏爱你,嬷嬷夸赞你,连我最心仪的男人也娶了你!你凭什么
我看着她疯狂的样子,突然明白了。
她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她以为我们是亲姐妹,所以我的优秀在她眼中就成了背叛!
姐姐…
我试探着问,你可曾想过,或许我们根本不是亲姐妹
她如遭雷击,后退两步:你...你胡说什么!
母亲临终前告诉我一个秘密…
我缓缓道,关于你身世的秘密。
闭嘴!
她厉声打断我,脸色惨白,你休想挑拨离间!
我取出那块玉佩:这是你生母留给你的,上面刻着林字。你肩头是不是有个蝶形胎记那是你生母…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我。
苏玉娇的手掌重重扇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苏婉晴!
她浑身发抖,眼中满是恐惧与愤怒,你...你竟敢编造这种谎言!我要告诉父亲,我要……
你去啊。
我抚着火辣辣的脸颊,冷静地看着她,正好我也想问问父亲,为何要隐瞒你的身世,让你误以为我们是亲姐妹。
她像被抽干了力气,踉跄后退几步,撞翻了茶几。
茶盏摔在地上,碎瓷片四处飞溅。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却明显动摇了,母亲那么疼我...怎么会…
正因为疼你,才隐瞒真相。
我轻声道,她怕你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会伤心。
苏玉娇猛地抬头,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疯狂:就算这是真的又如何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她狞笑着,你那夫君马上就要定罪了,而你——
她突然伸手抢过我手中的玉佩,这些所谓的证据,谁会信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抢夺,一时不察竟被她得手。
她将玉佩和信笺紧紧攥在手中,转身就要离开。
拦住她!我对门口的翠儿喊道。
翠儿刚要阻拦,苏玉娇就狠狠推了她一把:贱婢敢拦我
她回头看我,眼中满是恶毒,苏婉晴,你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救你夫君做梦!明日一早,朝廷就会下旨定罪!
说完,她扬长而去,留下我和惊魂未定的翠儿。
小姐…
翠儿带着哭腔道,现在怎么办证据被她抢走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无妨,信笺的内容我已记在心里。至于玉佩…我苦笑,本就是她的东西。
夜深人静,我独自在房中踱步。窗外雨声淅沥,如同我纷乱的思绪。玉娇抢走了证据,明日朝廷就要定罪...我该怎么办
少夫人。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有个狱卒送来口信,说是世子爷让带的。
我连忙开门,接过那封简短的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无论你作何决定,我皆理解。——瑜
我眼眶一热,泪水模糊了视线。即便身陷囹圄,他依然信任我、支持我...这样的夫君,我怎能不救
可是,要救他,就必须当众揭露玉娇的身世,彻底毁了她...虽然她作恶多端,但若没有母亲的养育之恩,我又怎能忍心
我陷入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小姐…翠儿轻手轻脚地进来,老夫人请您过去。
老夫人院中烛火通明,她一脸凝重地坐在主位,身旁站着几位侯府的老仆。
孙媳,老身已经知道了一切。老夫人开门见山,包括苏玉娇的身世。
我惊讶地看着她。
赵姨娘已经全招了。老夫人冷笑,她为了自保,把苏玉娇和王府管家的勾当都说了出来。
那...世子能放出来了吗我急切地问。
老夫人摇头:光有人证不够,还需要物证。那些账册虽然能证明账目有问题,但无法直接证明是他人做的手脚。
我心头一沉:那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老夫人目光炯炯,当众揭露苏玉娇的身世,逼她交出王府管家做假账的证据。
我浑身一震——这正是我最不愿面对的抉择!
祖母…我声音发抖,一定要这样吗
老夫人长叹一声:孙媳,老身知道你心善。但那丫头处心积虑要害你们夫妻,害我侯府,你还要顾念什么姐妹情谊
我低头不语,心中天人交战。一边是待我恩重如山的夫君和家族,一边是虽无血缘却共同生活二十年的姐姐...
明日王爷设宴庆功。老夫人继续道,苏玉娇必定出席。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猛地抬头:庆功庆什么功
老夫人冷笑:自然是庆祝成功陷害我侯府,马上就要夺爵抄家了!
我如坠冰窟。玉娇竟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庆祝我们的不幸
我去。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明日我去王府赴宴。
老夫人欣慰地点头:好孩子。老身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只需……
我摇头打断她:祖母,我自有打算。
回到房中,我取出母亲留给我的那个小布包。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布包里是一块绣着奇怪符号的手帕和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晴儿,若遇绝境,持此物去城东锦绣阁找林娘子。
锦绣阁
林娘子
这与玉娇的生母有何关联
我决定天一亮就去城东走一趟。
论如何,我都要在明日宴会前找到新的证据,既救夫君,又不至于彻底毁掉玉娇...
即便她恨我入骨,我也无法狠心毁掉她。
因为母亲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是:晴儿,无论如何,别恨你姐姐...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8
锦绣阁的招牌在晨光中显得斑驳陈旧。
我站在店门前,攥紧了袖中的绣帕和纸条,心跳如擂鼓。
翠儿轻轻叩门,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啊这么早…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白发老妇人探出头来。她约莫六十多岁,面容憔悴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丽,眼睛在看到我的瞬间猛地睁大。
你...你是……她声音颤抖,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门框。
我行了一礼:请问是林娘子吗家母苏夫人让我来寻您。
老妇人浑身一震,踉跄后退两步,险些跌倒。我连忙上前扶住她,她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你是晴姑娘
我点头,她顿时泪如雨下,拉着我进了内室。
屋内陈设简朴,却收拾得一尘不染。正墙上挂着一幅绣像,绣的是一位年轻女子,眉目如画,肩头隐约可见一只蝴蝶图案。
这是……我心头一动。
我女儿,林蝶。
老妇人——林娘子抹着眼泪,也就是...你姐姐玉娇的生母。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确认,我还是呼吸一窒。翠儿在一旁倒吸一口冷气。
林娘子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与我袖中一模一样的绣帕:二十年前,蝶儿被冤枉通敌,处决前将刚出生的女儿托付给了你父亲...这块帕子,是她留给外孙女的信物。
我取出母亲留给我的绣帕,两块帕子拼在一起,正好组成一幅完整的蝶恋花图样。
母亲临终前让我来找您,
我轻声道,说您能帮我解决与姐姐的恩怨…
林娘子长叹一声,从暗格中取出一封信:这是蝶儿的绝笔信,里面写明了玉娇的身世,还有…
她顿了顿,还有蝶儿被冤枉的真相。
我展开信纸,泛黄的纸页上字迹娟秀却透着决绝。信中详细记录了当年林蝶如何发现丈夫——也就是玉娇的生父——与敌国勾结,又如何被反咬一口,最终含冤而死。信的末尾写道:女儿玉娇,肩有蝶形胎记为证。望苏公抚养成人,莫告其身世,免其背负罪臣之女之名…
我双手发抖,这封信不仅证实了玉娇的身世,更揭示了一个残酷的真相——她生母竟是冤死的!
林娘子,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姐姐...玉娇她知道这些吗
老妇人摇头:苏夫人答应蝶儿,永不告知玉娇身世。这些年来,我虽在暗中关注那孩子,却从未相认…她泪眼婆娑,那丫头性子要强,若知道自己是罪臣之女,怕是…
怕是会崩溃。我在心中默默补完她的话。难怪母亲临终前那般嘱咐我不要恨姐姐,她是怕玉娇知道真相后承受不住啊!
小姐…翠儿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现在怎么办
我深吸一口气,将信小心收好:去王府。
现在翠儿瞪大眼睛,可宴会要傍晚才开始……
不是去宴会。我握紧林娘子给我的信,我要单独见玉娇,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离开锦绣阁时,日头已经高挂。我坐在马车中,反复阅读那封绝笔信,心如刀绞。玉娇恨了我这么多年,竟是因为不知道我们并非亲姐妹。若她知道真相,会不会......
小姐,到了。翠儿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王府大门前,我整了整衣衫,昂首上前。门房见是我,面露难色:少夫人,二小姐吩咐过,不见您……
告诉苏玉娇,我冷声道,若她不见我,我便当众宣读林蝶的绝笔信。
门房一头雾水,但还是进去通报了。不多时,他匆匆回来:少夫人请随我来。
我被带到一处僻静的小院,院中花木扶疏,却莫名透着凄凉。苏玉娇背对着我站在一株海棠下,肩头微微发抖。
你...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她声音嘶哑,没有往日的嚣张。
林蝶是你生母。我直截了当,二十年前被冤枉通敌,处决前将你托付给父亲。母亲视你如己出,从未告知你身世。
她猛地转身,脸色惨白如纸:胡说!你休想骗我!
我取出绝笔信:这是你生母的绝笔信,上面写明了你的身世。你肩头有蝶形胎记,就是证明。
她踉跄后退,撞在海棠树上,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沾在她发间、肩头。
不...不可能……她声音发抖,若真如你所说,为何母亲...为何苏夫人从不告诉我
因为她爱你。我上前一步,她不想你背负罪臣之女的名声,不想你活在阴影中。
爱我她突然尖笑,笑声中带着哭腔,她明明更爱你!从小到大,她看你的眼神,教你的东西,给你的关怀...哪一样不是比我多
我心头一震——原来她连这个都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艰难地开口,我不是她亲生的。
苏玉娇如遭雷击,瞪大眼睛看着我:什么
我生母是父亲的通房丫鬟,生我时难产而死。我苦笑,母亲可怜我,将我养在身边,视如己出。而你...才是她真正的女儿。
这个秘密我从未对人提起,连父亲都不知道我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世。如今说出来,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苏玉娇呆立原地,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迷茫,最后变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
你...你骗人……她声音微弱,却没了往日的笃定。
我取出那块被抢走的玉佩:这是你生母留给你的,上面刻着林字。林娘子——你外祖母,现在就在城东锦绣阁。你若不信,大可去问她。
她颤抖着接过玉佩,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刻字,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她哽咽道。
因为侯府危在旦夕。
我直视她的眼睛,玉娇,收手吧。交出赵姨娘和王府管家勾结的证据,救救瑾瑜,救救侯府。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我...我做不到...王爷已经……
王爷若知道你生母是被冤枉的,会怎么想我轻声道,若他知道你设计陷害朝廷命官,又会如何
她脸色刷地变白。我知她已动摇,趁热打铁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只要你交出证据,我保证不公开你的身世。
你...你会这么好心她狐疑地看着我,眼中满是不信。
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记得这个吗
她看了一眼,瞳孔微缩——那是她七岁那年送我的生辰礼,一块绣着歪歪扭扭的蝴蝶的手帕。
你留到现在她声音微颤。
记得你为什么要绣蝴蝶给我吗我轻声问。
她别过脸去,但我看到一滴泪滑落她的脸颊:因为...因为你说你喜欢蝴蝶……
那天我贪玩摔伤了膝盖,是你背我回家的。我回忆道,父亲要罚我,是你站出来说都是你的错…
童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的玉娇,还是个会保护妹妹的好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成了这样
苏玉娇突然蹲下身,抱头痛哭。我犹豫片刻,上前轻轻抱住她。她浑身僵硬了一瞬,随即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抽泣着,我恨了你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坏事……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轻抚她的背,帮我救瑾瑜,好吗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可...可是证据都在王爷手里...我…
你有办法的。我坚定地看着她,今晚的宴会,是你最后的机会。
她咬了咬唇,突然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小册子:这是...这是王府管家记录的账目,上面有他如何做假账,挪用侯府银两的记录…
我接过翻看,果然找到了关键证据!
还有…她低声道,今晚宴会上,我会当众向王爷坦白一切。你...你能否...陪我一起去
我看着她红肿的双眼,点了点头。
离开王府时,日已西斜。翠儿焦急地等在马车旁:小姐,怎么样
回府换衣服。我握紧那本账册,准备赴宴。
侯府上下已乱作一团。老夫人见我回来,连忙迎上来:孙媳,如何
我展示账册,老夫人大喜:太好了!这下瑜儿有救了!
祖母,我轻声道,今晚的宴会,玉娇会当众坦白一切。
老夫人一愣:她肯
我点头:她也是...被蒙蔽了。
老夫人深深看我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拍拍我的手:好孩子,难为你了。
回到房中,我换上最庄重的礼服,发间只簪一支白玉钗。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却眼神坚定。今晚,一切恩怨将有个了断。
临行前,翠儿递给我一个小盒子:小姐,这是今早有人送来的,说是世子爷嘱咐的。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珍珠耳坠,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无论结果如何,我为你骄傲。——瑜
我鼻尖一酸,小心戴上耳坠。珍珠温润的光泽映着我的面容,仿佛他温柔的目光。
马车驶向王府时,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我攥紧袖中的证据,心跳如雷。玉娇会履行诺言吗还是会临阵退缩
王府门前车水马龙,显然宾客已经到得差不多了。我深吸一口气,正要下车,突然听到一阵骚动。
快看!那是谁
天哪!那不是被收押的楚世子吗
他怎么出来了
我猛地掀开车帘,只见王府大门前,楚瑾瑜一袭白衣,正昂首阔步走来!他虽然消瘦了些,但目光如炬,气势不减。
瑾瑜!我顾不得礼仪,跳下马车向他奔去。
他转身看到我,眼中瞬间盈满柔情,张开双臂接住我:婉晴……
你怎么……我声音发抖。
皇上看了你送去的证据,当即下令放我出来。他轻声道,还命我即刻来王府,彻查此案。
我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一队御林军!
玉娇她……我急切地想解释。
我知道。他握紧我的手,她已经派人送了密信给皇上,坦白了一切。
我心头一松,几乎站立不稳。她真的做到了!
走吧。楚瑾瑜揽住我的肩,该做个了断了。
我们并肩走入王府,迎接我们的,将是怎样一场风暴
9
王府花厅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我与楚瑾瑜踏入厅门时,满座宾客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如箭矢般射来。
楚瑾瑜不动声色地握紧我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我挺直腰背,与他并肩前行,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苏玉娇的身影。
楚世子
王爷从主位上站起,脸色阴晴不定,本王听闻你被收押审查,怎会……
托王爷的福。楚瑾瑜声音清冷如玉,皇上明察秋毫,已还臣清白。
王爷面色一僵,目光扫向角落里的赵姨娘。那女人脸色惨白,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酒液洒在锦绣衣裙上也浑然不觉。
姐姐呢我低声问身旁的侍女。
侍女神色慌张:二小姐...二小姐说身子不适,要晚些到…
我心头一紧——难道玉娇临阵退缩了
就在这时,厅门突然洞开。所有人回头望去,只见苏玉娇一身素白立于门口,发间无半点珠翠,脸上未施脂粉,与平日判若两人。
玉娇王爷皱眉,你这是……
她没有回答,缓步走入厅中。宾客们自动让出一条路,窃窃私语声如涟漪般扩散。我注意到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却昂着头,目光坚定。
王爷。她走到厅中央,声音清晰而颤抖,妾身有事禀报。
王爷面色阴沉:有什么事,宴后再说。
不能等了。苏玉娇突然转向满座宾客,诸位大人、夫人,今日借王爷寿宴,玉娇要当众坦白一桩罪过。
厅内一片哗然。王爷猛地站起:胡闹!来人,送二小姐回房!
两名侍卫上前,却被苏玉娇厉声喝退:谁敢碰我!她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这是王府管家与侯府赵姨娘勾结,挪用侯府银两、陷害楚世子的证据!
全场震惊。王爷脸色铁青,赵姨娘则尖叫一声,瘫软在地。
不仅如此。苏玉娇继续道,声音越来越稳,此事背后主使...是我。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花厅。我屏住呼吸,看着站在厅中央的姐姐——她单薄的身影在无数目光中显得那么孤独,却又那么勇敢。
我恨我妹妹苏婉晴。她直视前方,仿佛在对着虚空忏悔,恨了二十年。因为她什么都比我强,父亲偏爱她,嬷嬷夸赞她,连我最心仪的男人也娶了她…
楚瑾瑜的手突然收紧,我轻轻回握,示意他别急。
直到今日我才知道…苏玉娇的声音哽咽了,我们根本不是亲姐妹。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王爷震惊地看着她:玉娇,你在说什么
她没有回答王爷,而是做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动作——猛地扯开衣领,露出肩头一个清晰的蝶形胎记!
我生母林蝶,二十年前被冤枉通敌,含冤而死。她声音颤抖却坚定,临刑前将我托付给苏大人。苏夫人视我如己出,从未告知我身世…
宾客中传来阵阵惊呼。我看到几位年长的夫人交换着眼神,显然对林蝶这个名字还有印象。
而我…苏玉娇继续道,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我却因此嫉恨婉晴,设计陷害她夫君,险些酿成大祸…
她的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前,脱下外衣披在她肩上,遮住那片胎记。
姐姐…我轻唤,声音哽咽。
她抬头看我,眼中满是泪水与悔恨:对不起...对不起…
我跪下来紧紧抱住她,她的身体在我怀中颤抖如秋风中的落叶。二十年的恩怨,在这一刻化为泪水,浸透了我的衣襟。
荒唐!王爷暴怒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苏玉娇,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楚瑾瑜上前一步,挡在我们与王爷之间:王爷,此事已惊动圣上。御林军就在外面,等候彻查。
王爷面色大变:楚瑾瑜,你敢!
臣不敢。楚瑾瑜声音平静,但圣命难违。
他拍了拍手,一队御林军立刻涌入花厅。宾客们惊慌失措,纷纷退到墙边。
王爷。为首的御林军统领拱手,圣上有旨,请王爷与二小姐即刻入宫面圣。
王爷面如死灰,而赵姨娘已经昏死过去,被两名侍卫拖走。
苏玉娇从我怀中抬起头,擦干眼泪:我去。她站起身,虽然脸色苍白,却挺直了腰背,我犯的错,我自己承担。
我陪你。我握住她的手。
她惊讶地看着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我那么对你…
因为你是我姐姐。我轻声道,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
她眼中的泪水再次涌出,却绽开一个真心的微笑——这是二十年来,我第一次看到她对我露出不带任何伪装的笑容。
楚瑾瑜走过来,将一件披风搭在我肩上:夫人,外面风大。
我抬头看他,他眼中满是温柔与骄傲。这一刻,我忽然明白,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我们都会一起面对。
走吧。我一手挽着楚瑾瑜,一手牵着苏玉娇,向厅外走去。
满座宾客鸦雀无声,目送我们离开。就在我们即将踏出厅门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角落传来:
蝶儿...是蝶儿的女儿吗
我们回头,只见一位白发老嬷嬷颤巍巍地站起来,老泪纵横地看着苏玉娇肩头的胎记。
林嬷嬷王爷震惊地看着她,你……
老嬷嬷蹒跚着走到苏玉娇面前,颤抖的手轻抚她的脸颊:像...太像了...蝶儿当年也是这样倔强的眼神…
苏玉娇浑身一震:您...您认识我娘
老身是她的乳母啊!老嬷嬷痛哭失声,当年眼睁睁看着她被冤枉,却无能为力…
楚瑾瑜敏锐地察觉到关键:嬷嬷可知林蝶姑娘是被谁冤枉的
老嬷嬷看了一眼王爷,欲言又止。就在这时,赵姨娘突然苏醒,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东宫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王爷脸色瞬间惨白,而楚瑾瑜则眉头紧锁——东宫二字,意味着此事牵扯到太子!
带走。御林军统领厉声道,侍卫立刻押走了赵姨娘。
老嬷嬷拉着苏玉娇的手不放:孩子...你娘是清白的...她发现了...发现了……
够了!王爷突然暴喝,林嬷嬷年事已高,胡言乱语!来人,送嬷嬷回房休息!
楚瑾瑜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林蝶冤案背后,还有更大的秘密...
宫中的审问持续到深夜。皇上亲自过问,查明苏玉娇虽参与陷害楚瑾瑜,但及时悔悟,交出关键证据,加之她生母林蝶确有冤情,最终从轻发落,只削去她侧妃名分,令其闭门思过。
而王爷因治家不严,罚俸一年。赵姨娘则因勾结管家、挪用银两、陷害朝廷命官等罪名,被判流放边疆。
至于东宫的线索,皇上命楚瑾瑜暗中调查,不得声张。
离开皇宫时,已是三更时分。苏玉娇——现在应该叫林玉娇了——将被送回林娘子处,与真正的外祖母团聚。
妹妹…临别前,她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
姐姐保重。我轻声道,过些日子,我去看你。
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来:我...我对不起你…
都过去了。我拍拍她的手,从今往后,我们重新开始。
她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转身上了马车。
回府的马车上,我靠在楚瑾瑜肩头,疲惫不堪。这一天的惊涛骇浪,终于平息。
累了吗他轻声问,手指轻轻梳理着我的长发。
嗯。我闭着眼,但值得。
他低笑一声,胸膛的震动传到我脸颊:夫人今日英勇无比。
我抬头看他,月光透过车帘,在他俊朗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世子不怪我擅作主张
怎会他捉住我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我为你骄傲。
这句话让我鼻尖一酸。从最初的相敬如宾,到如今的相知相惜,我们走过了太多。
瑾瑜…我轻唤他的名字,这是成亲以来第一次如此亲昵地叫他。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柔情,低头吻住我的唇。这个吻温柔而坚定,仿佛在诉说着无需言语的承诺。
回到侯府,老夫人还在等我们。见我们安然归来,老人家喜极而泣,拉着我们的手说了许多话。直到楚瑾瑜提醒她夜深了,老夫人才依依不舍地放我们回房。
沐浴更衣后,我坐在梳妆台前梳理长发。楚瑾瑜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梳子,亲自为我梳发。铜镜中,他专注的神情让我心头一暖。
对了。他突然道,今日宫中太医为你把脉,说了什么
我手一抖,差点打翻妆盒。这件事我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夫人他放下梳子,关切地看着我。
我转身面对他,拉起他的手放在我平坦的小腹上:太医说...这里有个小生命。
他的表情凝固了,眼中闪过震惊、狂喜、不敢置信...最后化为一片湿润。
真...真的他声音沙哑。
我点头,眼眶也湿润了:两个月了。
他猛地将我抱起,在房中转了一圈,又赶紧轻轻放下:小心...别伤着…
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捧着我的脸,额头抵着我的额头: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这一刻,所有的波折与苦难都值得了。
一个月后,我与楚瑾瑜去城东看望林玉娇和林娘子。小院简朴却温馨,玉娇的气色比在王府时好多了,甚至亲手为我们泡了茶。
我跟着外祖母学刺绣。她有些羞涩地说,虽然比不上妹妹的手艺…
姐姐心灵手巧,很快就能超过我。我笑道。
她摇摇头,眼中却没了往日的嫉恨,只有平静与满足。
临走时,她悄悄塞给我一个小包袱:给...给未来外甥的。
回到马车上,我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精致的婴儿肚兜,上面绣着两只互相依偎的蝴蝶——一只大一只小,栩栩如生。
我眼眶一热,将肚兜紧紧贴在胸前。楚瑾瑜揽住我的肩,轻声道:她会好起来的。
我点点头,靠在他怀中。马车缓缓驶向侯府,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延伸到无限的未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