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留给她的,毁了我 > 第一章

我搬走那天,他没拦我。
我以为他真的不在乎。
直到朋友发来消息:他蹲在垃圾站,把我丢的旧牙刷翻出来揣进怀里。
1
你自由了
凌晨两点,急诊输液室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林知夏的呕吐酸味儿。她的额头贴着冰冷的墙壁,输液针从她瘦削的手背扎进去,血液缓慢流动。
她烧得神志不清,连看手机都要费尽全力才能按到键盘。她给沈予琛发了微信:
【我发烧了,很难受。你在忙吗】
消息过去了二十分钟,没有回。
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七条。
她拨通电话,响了四声,接通了。
电话那头人声嘈杂,不像办公室,像是医院,像是走廊。
沈予琛……
她声音哑得不像话,带着轻微颤抖。
对面却低声说了一句:我这边……有点事。
然后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她愣住,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垂下。
护士推门进来提醒她别动针头:你这是病毒性感冒,温度已经烧破四十,怎么自己一个人来医院的
林知夏笑了一下,没解释。
她想解释来着,但她想了想,好像说不出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们不是还有他吗他们明明在一起四年了。
可他从来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半小时后,她去了趟洗手间,路过医院产科的时候,听见熟悉的低沉声音从前方传来——
别怕,很快就好了,我在。
她像被人猛地掐住了喉咙。
顺着声音看过去——
沈予琛。
他站在产科门口,脸色凝重,身旁女人面色苍白,扶着肚子,似乎已经临盆。
她一下子明白了。
不是有点事。
不是太忙。
他是来陪别人生孩子的。
林知夏喉咙发涩,像吞了玻璃渣。那一瞬间,四年时光像潮水一般倒灌进脑海,每一次他迟到,每一次他敷衍,每一次她一个人收拾残局。
他不是不懂爱。
他只是把那份爱,给了别人。
她后退一步,撞到墙上,膝盖发软,差点摔倒。
护士找到了她:小姐你怎么乱跑,你还没输完液——
她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像是木偶一样被搀回去,拔针的时候血流得有些多,护士皱着眉让她压住伤口,她盯着红色愣神。
回到出租屋,天快亮了。
这个屋子是三年前他们一起租下来的,两人合选的沙发、她亲自涂鸦的墙、阳台上的风铃,是他出差时在云南带回来的。
林知夏开始往行李箱里扔东西,没有规划,像在清理一场死局。
那些情侣杯、两人合照、刷旧的牙刷、他穿旧的T恤,她一件一件地塞进垃圾袋。
她蹲在地上,打开厨房抽屉,拿出那两只牙刷。
黑的是她的,白的是她的。
她看着那只黑色牙刷许久,最终,还是扔了。
那是他们同居后买的第一件东西。买牙刷那天他说:你用黑色吧,跟你区别开,才不会用错。
他是把所有生活的细节都做成了仪式,除了爱她。
清晨六点,她站在小区垃圾站前,把整整两个黑色垃圾袋扔了进去,什么都没留下。
她回家,关灯,拉窗帘,把自己丢进床里,像一个真正的死人那样,一句话都不想说。
七点整,她最后一次给沈予琛发微信:
【东西都留给你吧,我不要了。】
他没回。
她点进他头像,看了一眼,表情麻木,然后——
拉黑、删除、退出聊天记录,像是给自己刮骨疗伤。
你自由了。
她喃喃地说。
是的,他自由了。
而她,再也不是他自由生活的一部分。
两天后。
陈早发来几张照片。
她说:我没忍住,拍了下来,你要不要看看
照片像是偷拍的,有点模糊。
画面里,垃圾桶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蹲在那里,头发乱了,脸埋得很低。
他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东西——是那只黑色的牙刷。
他擦了又擦,动作轻得像怕弄碎。
最后,他低头把牙刷揣进了西装内袋,像藏进心口。
照片下方,陈早说:
【他蹲在那里四十分钟,眼圈红着,不知道是哭了,还是没睡。】
林知夏盯着手机很久很久。
她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
语气很轻,像是对空气说,也像是说给四年前那个为了点热粥跪在厨房洗碗的自己听。
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她轻轻笑了一下,笑里一点都不温柔。
她不是要他痛苦,她只是不愿意再心软。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心软一次,他就会永远站在她门口,从不进来,却永不离开。
2
你守的,不是我
林知夏的感冒好了第五天,外面下雨,雨滴打在阳台铁皮上,发出一种像旧唱片转动时的沙沙声。
她窝在客厅角落里,看着水壶烧开。桌上摊着新项目的插画草稿,手机静音,微信也登出了网页版。
从垃圾站那张照片之后,她没再看过任何和沈予琛有关的消息。
她知道自己狠。
狠得不像自己。
可她不这么狠,就真的走不出来。
这几年,她太清楚了——只要她主动联系,他就会顺着台阶下来,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不是我不爱你,是我们太敏感。
然后他回头继续忙,继续把精力分给所有人,就是没有她。
她喝了一口白水,苦得发涩。
你真的不回他消息陈早问。
林知夏低头削苹果,手指动作娴熟:不回。
可你也看到了,他去翻垃圾了。你丢的所有东西他都找回来了。我听我表哥说,他律所请了假,整天跑去你公司楼下转……
林知夏抬眸,语气很淡:那他怎么不进来
可能怕你骂吧。
怕被骂,还敢让别人生孩子
这句话落地,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陈早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知夏把苹果削完,一块一块摆进盘子。
她没有哭,眼眶却有点红。
那天,她真的是在医院亲眼看到的。
沈予琛低头,小心地替那个女人把产检单收好,那双手,她太熟悉了。
他也曾这样轻柔地替她擦过水笔染上的墨、系过鞋带、给她盖过外套。
她始终记得,那双手温热可靠,是她最初愿意托付一生的理由。
但那天,那双手护着的是别人。
林知夏的文创店在筹备阶段,正好与陆昱白有合作。
他是合伙方之一,谈设计、选材料、敲成本,全是他牵线搭桥。
两人高中曾是同桌,熟得不能再熟,但感情却一直止于友情。
在她最难的那几天,是他帮她跑医院,是他带她吃饭,是他替她挡掉那堆流言。
你知道他为什么来晚吗陆昱白低声说。
知夏没说话。
因为那个女人不是他的新女友。她,是他前任。
林知夏怔住。
孩子……孩子是她的!
不是他的。陆昱白看了她一眼,语气平稳,你还记得他母亲去世那一年吗她曾立遗嘱,希望他跟贺芷结婚。那年他选择你,是违抗的。
但贺芷没放弃,她怀上的是前任的孩子,但她告诉他,是他的。
他就信了
信了。
林知夏的嗓子开始发紧。
他陪她,是因为以为那孩子是他必须负责的。
陆昱白点头:他以为她要死了,说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林知夏呼吸一窒,猛地笑了一声。
他真行。
她喃喃一句:我一个电话都没人接,他却能为了别人的谎言守在产房。
我吐了三次,晕了两次,从出租车到急诊走了整整一百米,我都快爬过去的。
他当时在哪
他在手术灯下,握着别人的手。
她说着,眼泪终于掉下来。
沈予琛第三次出现在她文创店楼下的时候,林知夏正在搬货。
她看了他一眼,像看一个普通顾客。
知夏。他声音哑得厉害,像是熬了很多个夜晚。
嗯。她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我想跟你说清楚那天的事。
你说吧。
他愣了一秒,没想到她这么平静。
他说了整整十分钟,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讲了一遍。
讲他为什么信了,讲他怎么发现的真相,讲他怎么失控摔了手机,冲进贺芷病房怒吼:你凭什么这么骗我
讲他怎么回家看到垃圾桶空了,才知道她真的走了。
她没有打断,一直听完。
最后,只问了一句:
那你,为什么没有在我发烧那晚回我电话
沈予琛嘴唇抖了一下。
他想说我慌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怕你质问我孩子的事。
可这些话,都太晚了。
林知夏却笑了。
你知道吗我可以忍你不陪我去看电影,忍你忘了我生日,忍你把我拉进朋友聚会却当作陌生人介绍。
但那天我生病,我需要你。
你在,却没来。
所以,沈予琛,问题不是你有没有解释清楚。
是你从来没有站在我这边。
沈予琛沉默。
他终于意识到,他失去的不是女朋友,是一个曾把自己看得比命还重的女人。
林知夏转身,进了仓库,没有再回头。
沈予琛站在那里,像是一个从灾难里走出来的人,茫然失措。
他手里紧紧攥着什么,是那把他捡回来的黑色牙刷,已经洗过、晾干,被用丝绒盒封起来——
像封住他所有没说出口的后悔。
而她,再也不需要了。
3
不是婚礼,是葬礼
那张订婚照爆出来,是在林知夏生日当天。
她不在意网络热度,也没故意炒作。但她知道这张图会传到沈予琛那儿。
她想让他知道:
她真的有能力,从他给的泥潭里,爬出来。
酒会很安静。
不是那种喧闹的庆功局,宾客大多是合作方、朋友,甚至连生日歌都只是钢琴伴奏。
林知夏穿着藏蓝长裙,收腰、后摆拖地,整个人像是一株盛开的夜来香——不开在热闹白昼,只为夜色独留香气。
陆昱白在她身边,为她斟了第三杯起泡酒。
不能喝多。他低声提醒。
她接过杯子,没喝,只低头笑了一下。
你知道吗她忽然轻声问,如果不是你……那天我可能会倒在医院,没人发现。
那天是哪天,他们都知道。
那天她全身高烧,手背被针扎得青紫,等来的是沈予琛冷漠的我这边有事,和他牵着别人的手走进产科的背影。
陆昱白没说话。
她又笑:我不是说你要救我,是说……你站在我这边。
以前啊,我总觉得只要他站着就够了。他不用说什么,不用做什么,我能自己照顾自己。
可后来我才知道,我不是不要回应,我只是一直等不到。
她说完,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谢谢你。
陆昱白低下头,不去看她眼里的泪光,像是怕自己忍不住伸手擦掉。
沈予琛看到订婚照的时候,正在回家的车上。
照片是同事转发的,还有人调侃:你前女友眼光真好啊,找了陆家小少爷,姐弟恋也甜死了。
他没说话。
等他点开图片那一刻,手心里的方向盘都湿了。
她穿着他最爱她穿的藏蓝色,站在阳光下笑得温柔,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祖母绿戒指。
那枚戒指他也见过。
高中时,她和他说起,有一天她想戴一枚祖母绿的旧戒指结婚,像童话书里那种。
他当时没放心上。
他没想到,她真的收到了。
却不是他给的。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疯了一样拨电话。
打她、打陈早、打她合伙人……全部没人接。
最后他砸碎手机,在楼下便利店重新买了一部,换卡。
拨出去——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开车去她文创店。
雨很大,车子湿透,他没带伞,外套也忘了穿。
他站在门口敲了十几分钟,里面的人只是淡淡说:今天闭店。
知夏。
他的声音已经哑了。
知夏,你出来,我求你……
他贴着玻璃门,看不见里面的光,也听不到她回应。
他突然蹲下来,抱着自己的头,喘得像个疯子。
他喃喃自语:我该死……我真该死……
我为什么要信那个女人……为什么她说孩子是我的我就不敢怀疑……
你那晚打电话给我,我真的想回的……我只是、只是怕你问我……我解释不出来,我怕你哭、怕你走……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他站起来,退后几步,一拳砸在玻璃上,指节立刻渗出血来。
终于,有人开门了。
是陆昱白。
他冷着脸站在门口,挡住他的去路。
别在这儿闹了。
她在里面,对不对她在,她看到我了,对不对
陆昱白盯着他良久,声音冷得像一把刀:你知道她前天喝酒后怎么哭的吗
她说她不敢睡觉。她说她一闭上眼就梦到你在产房门口握着别人的手。
你想说你没做错吗你想求她原谅
你现在知道你爱她了
你早干嘛去了
沈予琛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被人一字一句剖开。
那你呢他反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惦记她的你以为她会爱你
你只是……只是个接盘的——
啪!
一记巴掌落下,陆昱白从没打过人,这一次没控制好力气。
他手指发抖,低声骂:你不配说她。
他转身进门,把门重重关上。
沈予琛站在雨里,像条狗。
不是流浪狗,而是那种被打断了腿、还想回主人的狗。
他蹲下去,把掌心贴在湿冷的玻璃门上。
门后,林知夏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她抱着文件盒,眼眶发红。
他走了吗她问。
走了。
他哭了吗
像个疯子。
她低头笑了。
你知道吗她说,我以为我会心疼。
结果,我只觉得……很安静。
我可能真的,不爱他了。
她回头看向陆昱白,声音低得像风:
我好像,真的自由了。
4
信我一次,会死吗
沈予琛已经连续三天没合眼了。
他坐在文创店对面的长椅上,眼底一片青黑,胡茬冒了出来,西装褶皱得像废纸。手里还攥着那封信,是他写给林知夏的第三十三封。
信纸皱巴巴的,雨水打湿了一角,墨迹晕开:知夏,我真的错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望着对面的文创店,店门紧闭,像她的心,死死锁住,不再为他开一丝缝隙。
凌晨两点,沈予琛终于撑不住,在长椅上昏睡过去。
梦里是她发烧时的哭声,是她晕倒时的冰冷额头,是她被搀进急诊室那一眼望向他的震惊和绝望——
我以为你是来救我的。原来你是来陪她生孩子的。
他猛地惊醒,冷汗湿透衬衫。
贺芷精神状态不好。贺母打来电话,声音颤抖,她在医院走廊里拿剪刀乱划,说孩子不是她的,是你的……又说你要害她……
沈予琛的脑袋嗡的一声。
他飞奔到医院,隔着玻璃看到贺芷蜷在墙角,披头散发,眼神涣散。
他是我的!孩子是我们的!你们都想拆散我们!她尖叫着,声音撕裂空气。
沈予琛闭上眼,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绞痛。
贺母递来一份亲子鉴定书。
我们做了……你不信她,不信你自己,也不信这个孩子——但结果你该信了。
沈予琛看着那纸上清清楚楚的字眼:排除亲子关系。
他的指尖发凉,脑袋开始剧烈地疼。
贺芷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你以为你负责的,是你的孩子哈,沈予琛,你从头到尾都只是在救赎你妈的遗愿……你从来没想过她,她才是你真正在乎的人!
他跌跌撞撞地离开医院,天已经大亮,阳光耀眼得刺眼。
他想起那晚,林知夏说:你在,却没来。
原来,是因为他忙着扮演一个拯救者。
他以为自己高尚——结果只是在毁掉一个人。
林知夏店里来了新客户,正在选笔记本和帆布袋。
她全程保持职业微笑,介绍产品,打包,扫码收款。
客人离开后,她盯着那一叠订单单据发呆。
她其实早知道——沈予琛不是冷漠,是在救赎他的责任。
但他为什么救的是别人,却把她留在夜里四十度的高烧里无人问津
她从他那里等来的,是敷衍、冷漠、不信任,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他踩碎的痛苦。
她闭上眼,手指发抖,从抽屉里拿出那只丝绒盒——黑色牙刷还在里面,像是一个讽刺的纪念品。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她走出门,看到沈予琛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唇色发紫,手里还攥着一封信。
沈予琛!她惊呼了一声,冲上去把他扶起。
他的身体滚烫,像个烧到极致的火炉。
他睁开眼,看见她,眼神有一瞬的清明:知夏……我梦到你了……你说冷……我却……没来……
她哽咽: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医院里。
医生说他是长期失眠加上饮食紊乱导致的急性胃痉挛,还伴有严重脱水。
再晚来两个小时,就不是这个情况了。
林知夏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盯着天花板,一滴泪悄然滑落。
沈予琛醒来的时候,天刚亮。
床头摆着一杯温水,还有一张字条。
【你的命先留着吧。别再来找我。】
落款没有名字。
可他知道那是谁的字迹——她曾用这支笔、这双手,写下无数早点回家锅里有粥今天记得吃药。
他攥着那张纸,整个人弯成一团,痛得无法呼吸。
他又一次来到她的文创店门口,跪在地上,手里紧紧抓着一把旧信件和那把黑色牙刷。
她站在窗户后面,看着他,目光冷得像一场冬天的雪。
陆昱白走到她身边,轻声问:你还要再心软一次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把帘子拉上,把他的影子挡在了门外。
她曾对他张开全世界,如今只留下一扇锁死的门。
这一章落幕时,她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写着新订单一边低声喃喃:
我不想看见你死。
但也不想,再看见你活在我的世界里。
5
如果那天你说一句信我
那天之后,林知夏没再见过沈予琛。
整整两周,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出现在文创店门口、没有出现在她生活周边。
她本以为,这段拉扯终于结束。
直到那条热搜冲上第一:【前律师沈予琛卷入非亲生子隐瞒陪产风波,当事人女方精神异常,男方被指渣男护绿茶】
评论爆炸般涌来:
【陪产还假装亲爹,难怪正牌女友心寒离开】
【这不是顾全大局,这是拿别人情感填坑】
【女方发烧没人管,他在产房当爹这也配叫负责任】
陆昱白看着手机屏幕,递给她:你要不要看
林知夏接过,只看了一眼标题,便收回了视线。
我早知道了。她轻声说,真相,从来不是问题。是他的选择。
她转头看向窗外,风吹起窗帘一角,天很蓝,像那年夏天初识的颜色。
她还记得那年他蹲在图书馆楼梯下,问她:要不要一起复习
那时他像光。
现在,那光早就照不到她了。
那天晚上,沈予琛突然出现在她店里。
他瘦了很多,西装套在身上像挂着,手里捧着一个干净的盒子。
这是给你的。
他打开盒子——是一把全新的黑白情侣牙刷。
我知道,那个我弄丢的,再也找不回了。
我想,从头来过。重新选一次颜色,你选,我用另一个。
林知夏没动。
她的声音很轻: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
像个送亡灵回魂的人。
可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沈予琛。
他哽住,低声:我以为你……会心软。
你以为她看着他,眼神像刀子。
你以为我看到新闻、听到真相、知道你不是那个孩子的爸,我就会回头
你以为我发烧那晚一个人走进急诊室、流着泪走过你和她的身边,我没有死过
你以为一封封信、一封牙刷,就能让我忘掉那晚,你把我扔下的那个动作
沈予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一步步走近他,声音颤着却冷得彻骨。
我不要从头来过。
我要从你扔下我那一刻开始倒着走,走回我们不认识的时候。
那样,我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蠢,不会那么信你
是不是你说‘我这边有点事’的时候,我会直接挂了电话
是不是我就不会……那么痛
沈予琛红着眼,扑通一声跪下。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知夏,我不知道你那晚有多难熬……我……
他声音哽咽,如果那天你说一句‘信我’,我就可以扔下一切,我会……
那你为什么不先说一句‘信我’
林知夏轻轻问。
你只要回我一句,哪怕一句‘知夏,我不是的’,我就会信。
你没有。
你把所有解释都留到结局,却把伤害留给了过程。
她喃喃:你不是不想解释,是你根本不在意我愿不愿意听。
那天之后,林知夏把新牙刷放进店里最深的抽屉。
沈予琛没有再来。
就像他们曾经从来不曾相识。
她去海边出差的那晚,梦到自己站在潮水里,一次次地喊:我发烧了,很难受……
梦里没有人回头。
她醒来时,泪湿了枕边。
次日清晨,文创店开门时,陈早匆匆跑来。
你看新闻了吗
沈予琛辞去了律所所有职位,把贺芷的监护权推给了她亲生父亲,公开向你道歉——视频都爆了。
他说:‘如果我早点信她,或许她就不会一个人撑过那晚。’
‘如果我早点信她,她或许还会回头。’
‘可是现在……连原谅我都成了一种冒犯。’
‘对不起,知夏。’
林知夏没有回话,只低头在订单上盖章。
她动作一如往常,干净、利落,却在最后停顿了一秒。
我不是等他说对不起。她低声道。
我是在等他别再拿对不起来解决一切。
文创店打烊前,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以为是客户回访,开门那刻却看见——
沈予琛站在门口,撑着一把透明伞,衣领湿了一半。
他没说话,只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牙刷。
一支和她用过的一模一样的白色款,包装没有拆,像是刚买回来不久。
你给我选的颜色。他轻声说,我一直没扔。
你当年说,不想再混用一切。
我明白了,你不是怕我用错,是怕我把你当成‘理所当然’。
知夏,我不是来求原谅的。
我是想告诉你——
这次我选了黑色。
以后,不会再扔你了。
她望着他,半晌,终于伸手,接过那支牙刷。
从头来过。
记住。
这次,是你求的。
故事落幕,夜风吹过城市,霓虹闪烁。
有人在错过后学会了珍惜,有人在放手后终于明白:
——爱一个人不是去解释结局,而是愿意在过程里,为她挡一切风雨。
6
自由,是你愿和谁走下去
林知夏再次见到沈予琛,是在那场文化节展览开幕式。
她的文创品牌作为本届青年创意代表受邀参展。
灯光下,她一袭白裙,神色自若,像从沉火中走出的一株银杏树,自带安静与坚定。
展览的主视觉是一幅名为《拾光》的插画。
画面里有一只风铃,吊在破碎的阳台角落,风吹过时发出低声的响。
那是你旧家的风铃记者问。
林知夏点点头,微笑:是我过去生活的地方。也是,离开幻觉的起点。
记者笑着感慨:听说你曾在那段时期经历过一些很不容易的情感……你现在还相信爱吗
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向台下——
陆昱白正在和同行代表交流,注意到她的目光后微微一笑,举起杯子遥遥向她敬了下。
她终于开口:我当然相信。
但我也相信,爱应该是双向救赎,不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拖出深渊,而是互相拉出光明。
晚宴时,沈予琛走了过来。
他比以往更加沉稳,黑衬衫敞开两颗扣子,不再刻意西装革履,也不再卑微到惶惶不可终日。
恭喜。他说。
谢谢。她轻声回答。
他看着她,目光温柔中带着克制。
你过得很好,我看得出来。
嗯。她答。
你已经不会再做梦惊醒,不会再半夜哭了,不会再在便利店门口站一整晚等人回消息了。
她轻轻点头。
那就好。他说。
你呢她问。
他愣住。
林知夏望着他,语气淡淡:你悔了吗
沈予琛低头笑了一下:悔。但不是悔失去你。
我是悔……当初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己。
我学会了反思,学会了接受失败,也学会了,不是所有‘努力追回’的东西都该属于我。
我也明白了,自由不是别人给的,是我必须放过自己。
陆昱白走过来,站在林知夏身边,温和地看着她:要回去了吗
她点头,和沈予琛道别:你也要继续过好。
沈予琛望着两人牵起手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可他没有追,也没有挽留。
因为他终于知道:
有些人,不是你错过一次她就还会站在原地。
有些结局,不是你痛哭就能倒转时间。
一个月后,林知夏在社交平台上晒出一组新画。
画里,是春天城市的街角,有一对情侣共撑一把伞,男生侧身为她遮雨,女生脚边是一盆插画班种下的石竹花。
文案写着:
【我遇见他的时候,没有哭。没有犹豫。】
【没有拿过去当借口,也没有说我们能不能再试试。】
【我只是朝他笑了笑,然后一步一步走过去。】
评论第一条是陆昱白的:
【下一次展会我们画一个新故事吧,就从你走进我那一刻开始。】
第二条是沈予琛的——
他没有说话,只点了个赞。
林知夏关上手机,抬头看见窗外阳光刚好。
陆昱白端着咖啡走来,低头亲了亲她额头:去海边
她笑着点头。
但我们这次不去南边了。她说。
去哪
北方。
为什么
她低头将手指插进他掌心:我想试试,有风的地方,也能有热爱。
你在,我就不怕冷。
沈予琛站在旧屋的楼下,怀里抱着那只黑色牙刷盒子,默默地将它放入封条袋里,递给回收站的工作人员。
这是什么
过去。他轻声回答。
那人一头雾水,但接过了。
他转身离开,背影终于不再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