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院这边早在半年前就已逐渐归置,主要是二小姐库房里的好东西太多,二小姐与梅姑姑和花颜三人一起商议了几次,琢磨着临安这边应该不会再回来,因此要带走的东西着实不少。
包括院里的人也要安置,临安这处宅邸,前院后宅都要留下人仆妇看管。云意院的人员去留,也早在半年前都仔细过了一遍。
比如梅姑姑与花颜四个大丫鬟自然要跟着小姐去京城,二等丫鬟中只留了冬瓜和玉儿,小厨房的李娘子和角门的婆子选择留在临安,至于其余粗使和小厨房灶上的丫头,云夫人递了话,都不必跟着。
不过对冬瓜来说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因李娘子不去京城,安管事被老太太指到了云意院伺候,师徒两个终于又可一起共事,冬瓜的心变得异常柔软,抱着师傅喜极而泣。
去京城自然千好万好,天子脚下,贵人如云,府里的大少爷又入朝为官,整个唐府的门法,已安排妥当。”
“不怕夫人笑话,老奴越发看不透花颜这丫头了,在云意院是一个乖巧周全的模样,出了云意院就像换了一副面孔,老奴知道她做下的那些事,至今还会有些心悸”
云夫人摇摇头,眼里只有欣赏,回手拍了拍魏妈妈的胳膊,“不是她心狠,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越发仁慈。”
“念着菊裳丈夫救主的恩情是没错,可也放了她儿子身契又提拔她做管事,这恩情便算结了。当年老太太又心软放她一条生路,她就应该立即带着不成器的儿子儿媳离开临安”
否则也没有机会被花颜碰巧遇见,最后落的一个凄惨下场。
细说起来,连云夫人也要对花颜的手段刮目相看。事后云归院派人追查,那是半年前,花颜随小姐出府送别林先生,在码头乘车回府时,上车的间隙无意中瞧见了一个像菊裳的身影。
只一眼就留了心思,回府后立马去信到津南,在浣云处调了人手,派人日夜在码头四处查探。
当年花颜在府里借着安管事的便利,就已知道菊裳只是被老太太赶出了府,家业被赌坊的人夺去抵债。
说到底,对老太太这样的主子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管事犯了错,她念着情分又顾忌着名声,自然不会送官法办。菊裳的身契虽还在老太太手里,她若不想真处置,谁也不能说什么。
从花颜发现踪迹到设局动手,除去调集人手与查访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半个月。当年没有余力报的仇,多年后,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春丫招弟受过的,菊裳的儿子也有机会尝了个遍。
当菊裳最后寻到破庙,看到的是被一群乞丐凌虐至晕厥的儿子,又亲眼见着他醒来后羞愤之下撞柱自尽,菊裳当场便也疯了。被花颜派去的人连夜押着送到船上,如今正在津南一处青楼的浣衣房做苦力,这辈子怕是再也出不去了。
“魏妈妈不觉得十分痛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能有这样的心思,不正是这么多年咱们见过的最好的人选。”
云夫人越发觉得花颜有几分自己的影子,但她也不准备打消魏妈妈的‘忌惮’,魏妈妈足够谨慎,对花颜存着防备的心思,她自也乐意如此。
梅姑姑带人随船队先行后,云意院一下就空旷许多,最后三日唐府应付的是两位姑奶奶。要说唐府搬迁至京城,最伤心的人就是这两位姑奶奶了。
二姑奶奶一路哭哭啼啼到了福安居,看到广白木槿,一问才知母亲和弟弟去了祠堂,只得揣着心思不情不愿的转道去了云归院。
云夫人压根儿就没见这位大姑姐,一辆马车就给送去了庄子里。
她们是母女,是姐弟,没得让自己这个弟媳夹在中间的道理,合该唐显自去烦恼。不能让她们去京城,是云夫人的底线,也是唐显与她的共识,因此她也不担心。
大姑奶奶倒是真的担心母亲回到京城后,再遇到大房二房的刁难,裴雯劝道:“有舅舅与表弟在,母亲又有何可担心的?咱们是本事的,如今父亲与姨娘不敢再像以前欺辱母亲,母亲放宽心做好裴家主母才是正经。”
以上种种,二小姐自是不用理的,她忙着与临安交好的闺秀们告别,秦三小姐日日来云意院说话,或是跟着二小姐去参加送别的宴会。
秦同知连任,秦家都哥儿三年前中了三甲一百七十八名,排名不高,秦家低了些又并无助力,借着唐府的关系才谋了津南县县令的差事。
缘分真真儿的不可言说,当初柳姨娘妄想让大小姐嫁到秦家,结果大小姐嫁到了津南县,自己的公爹现下成了秦县令的副手
临安的琐事不再赘述,一切就绪后,唐府的府门打开,又关上,自此这处府邸就成了唐家这一支的过去。
真正的离别没有长亭古道,自然也没有折柳送别的桥段,甚至对云夫人和唐显这样的主子来说,只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清晨。
但花颜站在十四岁的二小姐身边,两人几乎同时回头望向关闭的府门,这里承载了她们少女时期无忧无虑的,值得日后时时拎出来怀念的闺中时光。
“出发。”
唐显毫无缅怀之意,携着夫人上了同一辆马车。
大周乾元四十七年仲夏。唐青婉与花颜主仆二人进京,此后再没有回过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