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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前日。
初秋,院中池塘水面上,荷叶已残,零星的几朵睡莲却仍倔强地开着。
明日便是薛流萤与裴宴之大婚的日子,而今日,父亲便会回到京都。
“阿姊!阿姊!”薛流萤一路小跑着,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爹爹回来了吗?”薛微兰坐在窗前,微微低头,眉眼间尽是专注,手指轻轻翻动着书页。
听见薛流的声音,抬头笑着说:“刚才爹爹身边的随从来报,已经进城了,但还要先往皇宫面圣后才能回来。
”薛流萤一脸失望地低垂着头。
薛微兰见她这么一副沮丧模样,有点摸不着头脑,笑问:“你这么失望干什么?不是才一个月没见爹爹而已吗?”薛流萤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阿姊,你不懂。
”“我是馋荟云楼的糕点了。
”薛流萤摊了摊手,“先前带回来的都已经吃光了,宝云楼的点心虽然不错,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吃他们家的梅花酥。
”前几日她特意修书一封,嘱咐薛长恭一定要给她多带点梅花酥。
要不然她也不会一大早的就跑来问了。
薛微兰忍俊不禁,笑道:“你呀你,真是一只小馋猫。
”皇宫内,薛长恭跪在御书房中央,额头触地,“臣薛长恭,叩见陛下。
”“爱卿平身。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目光在薛长恭的身上停留片刻,道:“多年不见,爱卿又添风霜了。
”薛长恭直起身子,仍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边关情况如何了?”薛长恭神情一肃,站在一旁详细汇报着边关的布防与敌情。
皇帝坐在上面,时而点头,时而皱眉,最后长叹一声:“有薛爱卿帮朕镇守边关,朕心甚安。
”说完便开始咳嗽起来,一旁的宫人忙上前递了杯茶。
“还望圣上保重龙体。
”抿了抿茶之后,皇帝再度开口,“明日便是你幼女和裴将军的大婚之日了,在京都多待两日再启程返回凉州吧。
”薛长恭闻言,沉声道:“多谢陛下。
”离开皇宫时,夕阳已经西斜。
回到薛府,府中上下早已按薛行笺的吩咐准备妥当。
薛流萤、薛行笺和薛微兰三人站在门口迎接。
薛流萤忍不住开口,“爹,我让你给我带的东西呢?不会忘了吧?”说完还一个劲儿的往薛长恭身后看,发现空无一物。
“都给你记着呢,都在后面马车里呢,稍晚点叫人给你送房里去。
”薛流萤一听,立马绽开了笑。
其他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爹,晚膳已经备好,快和我们一同入席吧。
”薛行笺说道。
薛长恭点点头,正要与他们一同入内,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声。
“哎呀,这不是姐夫吗?多年不见,可算是回来了!”一道尖细的女声传来。
薛流萤眉头微不可差地皱了一下,转身时却挂上了甜甜的笑:“姑母,您怎么来了?”高华清一身华服,头戴珠钗,手着玉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径自走入府中。
“这不是听说你爹回来了,又赶上你明日大婚,特意过来拜访。
”高华清笑得热情。
“既然姑母来了,就坐下一起用晚膳吧。
”薛微兰礼貌的微笑。
还未进京前,这位姑母便向来势利。
年纪轻轻守了寡,夫家族人不待见她,便独自灰溜溜的领着一双儿女回了渝州娘家。
高华清自小便嫉妒薛流萤的母亲高听曼。
只因她这个妹妹天生容貌出众,又气质非凡,而她却相貌平平。
薛流萤幼时,高华清便常常来凉州靖王府“做客”,高听曼也不好赶自家阿姊出去,便任由她在府中作威作福,肆意妄为。
她的一双儿女也跟她如出一辙。
后来薛流萤母亲过世,高华清不知怎的竟进了京,在城中做起了生意,还一连开了好几家客栈酒楼。
饭桌上,高华清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这些年来的“辉煌成就”──无非是她的生意如何越做越大,她的女儿如何被各家公子追求。
薛长恭只是默默吃着饭,偶尔点头应和。
而薛微兰则熟练地应付着,时不时为薛流萤夹菜。
薛流萤呢,装作一脸无知的样子,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等高华清说到自己儿子时,眼眸一转,看向薛行笺,说:“行笺啊,你也知你表弟林睿才学没什么问题,他只是运气不好,发挥失常才会落了榜。
”高华清小心翼翼道:“你看…你能不能行个方便,举荐一下你表弟,当个斜封官儿也成啊。
”高华清不是第一次找薛行笺说情了。
早在前几年,她就登门拜访过,但是都被拒之门外。
今日趁着他们一家人团聚,她就想过来碰碰运气,兴许他们一高兴,就答应帮忙了呢。
薛行笺正欲开口拒绝,薛长恭突然放下筷子,声音不轻不重:“姑母,食不言寝不语。
”饭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送走高华清后,薛流萤就回到闺房,四脚朝天地躺在床上。
余光瞥见妆台上放着的凤冠霞帔,心里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没多久,薛长恭边敲门而入。
“爹,您怎么来了?”薛流萤连忙起身。
“来看看你,顺便把你娘的这根簪子给你。
”薛长恭从衣袖中掏出一根金色的莲花簪,花蕊中还缀有一颗珍珠。
小的时候常看母亲把它戴在头上,原先本是一对,但自从母亲去世后,只找得到一支而已。
薛流萤将那发簪小心收好,打算明天成婚时戴着,就好像母亲在她身边一样。
薛流萤拉着薛长恭的手坐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叮嘱道:“爹,我给你开的药,你要记得按时吃。
”薛长恭嗯声应道。
先前薛长恭受过一次伤,性命危在旦夕,所有人都觉得他怕是撑不过去的时候,薛流萤出现了。
她满脸脏污,头发蓬乱,上面还沾着几片树叶子,衣服也全是泥土,有的布料还被划破了。
手里捧着碗黑色的汤药,薛流萤越过众人,直接把药灌入薛长恭口中。
没一会儿,薛长恭就呕了滩黑血,又晕了过去。
大夫赶紧上前给他重新把脉,发现刚才还濒死的人竟然有了生机!之后薛长恭也曾多次旁敲侧击地问薛流萤,那药是怎么来的。
但是薛流萤总是满脸自豪地说:“当然是你的宝贝女儿──我研制出来的咯!”薛长恭只当她是开玩笑,觉得是偶然遇到了什么云游神医,给了她一副救命的方子。
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是那会研制药方的医学奇才。
久而久之的,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了。
薛流萤当初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才把薛长恭的命救了回来。
在那之后,必须时常再服上她给开的药方,才可以彻底痊愈,不留病根。
薛长恭找人看过那药方,都是一些滋补脾胃之类的药材。
想着也没什么坏处,便也就一直吃着了。
后面薛微兰也来了,叮嘱了一些明日成婚的礼仪规矩,之后便各自回屋休息了。
第二日,大婚日。
薛府门前。
裴宴之骑在马上,身着大红喜服,英姿飒爽。
马队紧随其后,步伐整齐划一,气势磅礴。
只见十里红妆,队伍井然有序,从街头排至街尾。
满城的树上都系满了红色绸带,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接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
薛家众人将薛流萤迎了出来。
只见她穿着一袭流光溢彩的嫁衣,品红色双孔雀秀云缨珞霞帔,裙尾长摆拖曳及地三尺许,金丝缝边,拦腰处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
裴宴之下马,牵着薛流萤的手把她送上了花轿。
燕王府早已聚满了前来喝喜酒的宾客。
薛流萤和裴宴之拜完堂之后,便被人领着去了新房中。
夜色朦胧,星光熠熠,府邸内红烛高照,灯火通明。
裴宴之把前来祝贺的众人送离府后,便转身往薛流萤在的房间走去。
他穿着一身红衣推门而入,关上房门后,走到薛流萤面前,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她低垂着头,眼睫轻颤,薄唇微微抿着,脸颊渐渐染上害羞的红。
薛流萤偷偷拿眼角余光去瞥他,与裴宴之视线相对的一瞬,便猛然红了脸。
裴宴之领着她喝完合卺酒后,就在她面前直接撑着脑袋坐下,看向她的眼神意味不明。
房间静的可怕,只有龙凤烛偶尔爆出灯花的轻微声响。
薛流萤被他盯得发毛,视线看向别处,慢吞吞地坐在凳子上。
“薛流萤,”裴宴之淡淡开口,眼神深邃,“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只要你想做的事不妨碍到我,那我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裴宴之一脸玩味。
薛流萤眼底闪过一丝狐疑: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她托着腮直视他,眨巴了两下眼睛,歪着头,笑着说了句:“裴宴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没什么要做的事呀。
”说完,薛流萤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一拍脑袋,“我还真有一件想要做的事!”她眸光流动,语气温吞,似是跟他开着玩笑般,“我这人就爱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所以,今后你能不能把这些东西都带我做一遍啊。
”裴宴之目光冷如寒冰,缓缓开口,“该说的我都说了。
如果有一天被我发现你坏了我的事…”“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这个眼神,跟在宝云楼那次一模一样,他没有跟她开玩笑。
他真的会杀了她。
薛流萤似是被裴宴之的话吓到了,她垂眸瑟缩,一副娇怯如兔的样子。
他冷眼睨她,语气冰凉,继续道:“从今往后,安分守己,你我两清。
”裴宴之丢下这句话后,转身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