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他奉旨带兵抄了我家满门。
我被父亲藏在地道里逃出生天。
他曾教我挽剑花的手染满我家的血。
说好护我一生的誓言变成功勋簿上的朱批。
我在地道里发下毒誓。
要让他尝尝比死更痛的滋味。
他成了当朝权臣。
我成了医毒双绝的毒手圣心。
五年前埋在他体内的相思断终于发作了。
他在找能解奇毒的大夫。
整个太医院都跪求我出手。
那天,他躺在榻上认出了我的眼睛。
拔剑的手不带半分颤抖直取我咽喉。
1
我笑了,笑得极艳,极冷,抬手轻轻拨开他架在我脖颈的剑锋。
秦景行,你中的毒叫‘相思断’,毒发时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对不对
他瞳孔一缩。
可你知道它为什么叫‘相思断’吗
我向前一步,仰头看他,眼底却是一片寒冰。
因为,这毒,是我当年亲手为你调的。
五年前,你说要娶我,我便想着,若有一日你负我,我便让你尝尝剜心之痛。
他猛地起身掐住我的腰,力道狠得像是要捏碎我.
叶倾棠!!!
我轻笑,指尖划过他心口,可惜啊,没等到你负我,你先灭了我满门。
他眼底猩红,低头吻住我的唇,血腥味弥漫。
你以为我为何要亲手执刑只有我亲自动手,你才能活!
他笑得疯魔又绝望。
倾棠,疯到极致是赌命,恨到尽头......偏要强求!我早就疯到极致,连命都押给你了!
他猛地将我拽进怀里,染血的唇贴在我耳边,一字一句。
你恨我,那就恨到骨子里,最好恨到来世都忘不掉!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静夜中响起。
我甩了甩发麻的手,冷眼看着地上翻滚的秦景行。
他嘴角渗血,腰间玉佩碎成两半。
五年前你怎么对我,今天我就怎么还你。人生在世,不过自作自受。
我指间银针寒光一闪,刺入他脖颈,相思断的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地上的秦景行剧烈抽搐起来,颈侧青筋暴起,浮现出蛛网般的紫纹。
中毒者会日日承受剜心之痛,直到心脉俱裂而亡。
药童阿纯递上药箱,姑娘,太医院的人到了。
我扫了眼窗外晃动的灯火,不急不缓地戴上面纱。
五年前那场灭门大火里,秦景行带着金吾卫将我家团团围住。
明晃晃的火把照亮这群刽子手的脸,至今还在我眼前烧着。
我听见身后秦景行嘶哑的声音。
倾棠......当年我若不从......你早就......
银针在指间转了个冷光,我轻笑打断了他的出声。
是啊,有人想害我,若你不从,他也害不了我。
每个字都淬着我的恨毒。
就像现在,我不救你,谁也救不了你。
我痛恨自己,要不是我当年瞎了眼,倾心于他,要不是我跪在父亲门前求着与他家结亲......
我家又怎么落到如此境地是我亲手引狼入室,是我害得满门血染阶前!
真可笑,怎么会有如此无耻的人
口口声声为了我,却带人灭我家满门
我转身用针尖抵住他喉结,看着他苍白的皮肤沁出血珠。
恨意翻涌,恨不得将他扎得千疮百孔。
你以为我为何要亲自带兵
秦景行突然暴起,一把扣住我执针的手腕。
他眼底烧着癫狂的暗火,喉间还抵着我的银针,血珠顺着脖颈滚落,却笑得比我还疯。
那日御书房里,官家用朱笔圈了你爹的名字。是我跪着求来的亲手执刑的资格!
抄家那夜,我放任你爹把你推下密道。
我浑身剧颤,眼前闪过父亲最后那个决绝的眼神。
咬牙用力推开他。
听到他重重砸在地上,后脑磕在地上发出咚的脆响。
我霍然起身,在桌上留下一瓶解药。
解药在此,服与不服,皆是你自作自受。
跨出门槛那瞬,我才发现自己的嘴唇被咬出了血。
原来心痛到极致时,连恨都是无声的。
2
两日后,我的医馆被人砸了。
我踩着满地狼藉走进去。药罐碎裂,药汁浸透地面。
那块神医妙手的匾额被劈成两半,上面还留着几个肮脏的脚印。
姑娘,肯定是秦家那群畜生干的!
阿纯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通红,他们竟敢......
我弯腰,从碎瓷片中捡起一枚银针。
让他们砸。
我用袖角缓缓擦拭银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反正......
阿纯打了个寒颤,姑娘,你的眼神......
嗯
我收起银针,笑意温柔。
我只是在想,秦家祠堂的梁柱,几日后,够不够挂那么多具身体。
这两天,我无事就盯着养心殿的方向。
那封密信此刻应该正躺在皇帝的龙案上。
叶家满门血泪的证据,是我用了整整五年,从尸山血海里刨出来的真相。
信封里每个字都是我用血书写的。
可宫墙内一丝声息都没有。
第三天晨曦未露时,我撕碎了帕子。
不对,这不对。
那些证据足够让整个朝堂天翻地覆。却连个水花都没有
我突然想起那夜秦景行咳着血的笑。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坐立难安。
两日后,盼着的总算来了,夜里秦府火光冲天。
夜色里,那赤红的焰浪翻滚着吞噬飞檐,像极了我叶家祠堂那晚的模样。
我站在远处,畅快的看着秦家东宅被烈焰吞噬,笑出了眼泪。
终于,你也尝到这滋味了。
秦景行。
五年了,整整五年!每一天我都在等这一刻。
等着看秦景行的汲汲营营化作漫天飞舞的火星!
烧吧,烧得再旺些!把这满院的虚伪与背叛都烧成灰烬!
我叶家的冤魂,今夜终于可以安息了!
秦景行这五年斩落的贪官头颅,替官家做的那些事,终究成了一些心狠手辣之徒对他的催命符咒。
官家哪里需要什么证据,估计早就想除掉这条知道太多的狗。
我那封血书,不过是给了官家一个摔杯的由头。
今晚的火是一个信号,一个朝廷新秀被官家放弃的信号。
朱雀大街上传来马蹄声,是金吾卫来了。
火舌舔舐着朱漆大门,将忠勤伯府的鎏金牌匾烧得噼啪作响。
那声音,比过年时最响的炮竹还要动听!
我开心的转身没入黑暗,一道黑影却踉跄着朝我的方向奔来。
是秦景行。
他浑身是血,衣袍被烧得残破不堪,手里死死攥着一个木匣。
我眯了眯眼,指尖捏住了一枚银针。
秦景行跌跌撞撞地冲到我面前,猛地跪下,将木匣递给我。
倾棠......这是你爹的遗物。
我指尖一颤,银针差点掉落。
接过木匣,打开里面是一枚染血的玉佩,正是父亲生前从不离身的那一枚。
你从哪里得来的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秦景行的嘴角溢出鲜血,他抬手狠狠抹去,眼中闪着疯劲儿。
当年,我从刑场带出来的。
我猛地攥紧玉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秦景行,你以为这样我就能放过你
秦景行抬头看我,眼底一片赤红。
倾棠,我从未想过赎罪。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他艰难地喘息着。
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话音未落,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整个人栽倒在地。
我瞳孔骤缩,他毒发了!
3
秦景行被抬进医馆时,已经奄奄一息。
我站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指尖微微发抖。
姑娘,救不救阿纯小心翼翼地问。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决绝。
救。
可他是仇人......
他死了,谁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我冷笑,手上却利落地施针。
况且,秦景行,你欠我的,我要你活着还。
秦景行在昏迷中皱紧了眉,应是听见了我的话。
施完针,我直起身,看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秦景行是在一阵刺骨的寒意中醒来的。
他的手腕被铁链锁住,整个人悬吊在房屋中央,脚尖勉强能触到地面。
醒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秦景行艰难地抬头,看到我坐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
倾棠......他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嘘——
我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缓步走近,秦公子,现在是我问,你答。
刀尖轻轻划过他的喉结,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线。
第一个问题。当年是谁伪造的叶家通敌的密信
秦景行闭了闭眼:是我夫子。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
撒谎!
我眼底燃起怒火。
江珅年没那个本事仿造我爹的笔迹!
秦景行嘴角渗血,却低低笑了: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
我用力掐住他的下巴,我要你亲口说!
秦景行目光灼灼的看着我,轻声道。
倾棠,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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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指微微一颤。
当朝左相,沈知书。
那个曾经对我爹称兄道弟,对我宠爱非常的人,也是在背后捅我爹一刀的人!
第二个问题。
我松开他,退后一步。
你为什么要带走了我爹的玉佩
秦景行沉默片刻,垂眸苦笑。
如果我说是想给你留个念想,你信吗
念想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秦景行,你配吗
刀尖猛地刺入他的肩头!
秦景行闷哼一声,死死盯着我。
倾棠,你心里清楚,若我真想害你,五年前你就已经死了!
那你为什么没杀我!
我痛恨他的虚伪,嘶声大吼。
为什么留我一个人活着!让我日日夜夜想着怎么把你们秦家、沈家,一个个送进地狱!
秦景行双目通红,眼底翻涌着偏执的炽热。
情之所钟......正如此毒,入骨难销......
我怔住了,像是听见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当年我领旨抄家,就是想偷偷放你走......他声音低哑,可你提前逃了。
所以呢
我冷笑,要我谢你不杀之恩
不!!
他用力挣扎着向前,铁链在手上勒出了紫印。
倾棠,沈知书早知你回到京城,你的神医之名,全是他一手安排!他要借你的手对付我,当年叶家满门抄斩的圣旨,就是他亲手拟的!
我踉跄后退,笑得眼眶发红。
原来我这些年步步为营的复仇,不过是别人精心编排的一场戏。
我以为是执棋之人,却不想早就是别人局中的一枚棋子。
毒手圣心的名号,那些莫名找上门的疑难杂症,甚至秦景行毒发的时机......
全都被人算计得清清楚楚。
多可笑啊,我满心仇恨地活了五年,竟活成了别人眼里提线木偶。
青棠......
秦景行的声音近乎哀求。
别被他当刀使......
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姑娘!
阿纯慌张冲进来,刑部的人包围了医馆,说要抓朝廷钦犯!
我脸色难看,谁走漏的风声!
阿纯脸色发白,紧张地看向秦景行。
是,是沈相的长史亲自带人来的!他说,说秦公子没死,就藏在咱们这儿!
秦景行笑了,你看......他急了。
你算计我!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不。秦景行深深的直视我的眼睛,我只是赌......你会不会信我一次。
外面已经传来撞门声。
我死死盯着他,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塞进他嘴里!
吞下去!
秦景行毫不犹豫咽下,随即感到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是解药!
铁链被我打开的瞬间,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跟我走!
我用力甩开他,从墙上取下一把长剑。
拧动墙上的一块凸起,钻进一个密道。
秦景行,记住。今日我救你,不是原谅你。而是要你亲眼看着。沈知书怎么死!
4
密道尽头,是沈相府的后院。
我轻车熟路地摸进书房,从暗格里取出一叠密信。
紧紧跟着的秦景行震惊地看着我,你早就......
你以为我这五年在干什么
我冷笑,陪你玩过家家吗
信上清清楚楚记载着沈知书勾结外敌、陷害忠良的证据!
书房门被推开。
精彩。
沈知书抚掌而笑。
倾棠果然没让我失望。
数十名弓箭手瞬间包围了我和秦景行!
我握紧长剑,愤恨的看着他,沈知书,你终于不装了
装沈知书摇头轻叹,眼底一片阴毒。
我本念着这些年情分,想给你条活路。可惜啊,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得见好就收呢
他抬手一挥:放箭!
千钧一发之际,秦景行猛地扑倒我身上,抱紧了我!
噗嗤!
三支羽箭接连贯穿他的后背,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滚烫地渗到我的皮肤上。
我浑身发抖,喉咙里挤出一声撕裂般的尖叫。
秦景行!你疯了吗!
抬手摸到他后背黏稠的血,指尖顿时痉挛起来。
谁准你......谁准你替我挡箭的!
秦景行深情的看着我,呕出一口血,笑着将一枚令牌塞进我手里。
挨着我的耳朵,小声耳语,城隍庙......有,有人接应......
沈知书抚掌轻笑,眼底却淬着毒。
当真令人动容啊。可惜!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柄长剑从他心口穿透!
刑部侍郎萧锦玄从阴影处走出,面无表情地抽回剑。
刑部密查半载,沈知书通敌叛国,就地正法。
我的瞳孔骤然紧缩,原来如此!
一切线索在血光中串联成线,我竟是这局中最关键的棋子。
萧锦玄垂眸行礼,眼睑遮住半边瞳孔,露出的部分黑得瘆人。
叶姑娘,奉太子之命,特来相助。
深夜,医馆。
我给昏迷的秦景行换药时,发现他腰间藏着一块绣帕。
是五年前我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却被人精心修补过。
我怔怔地看着,忽然听到一声轻笑。
你......信我了吗
秦景行不知何时醒了,正虚弱地冲我笑。
我一把揪住他染血的衣襟将他半提起来,掌心黏稠的血烫得我发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秦景行!谁准你替我挡箭的
因为......
他艰难地抬手,想碰我的脸。
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的眼泪突然落了下来,死死的揪住他的衣领。
秦景行!你以为这样就能一笔勾销吗!
不......他握住我的手,我只求......一个赎罪的机会......
我看着这个恨之入骨的男人,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秦景行的伤口化脓了。
我用银刀剜去腐肉时,他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浸湿了枕上绣着的倾棠花。
太子要见我。
我突然开口。这场局,终究要收网了。
秦景行猛地睁开眼,眼底猩红未退。
什么时候
三日后,听澜阁。
我将药粉撒在伤口上,听见他倒抽冷气的声音。
他说......有要事商议。
烛火噼啪作响,映着秦景行苍白的脸。
他用力抓住我的手腕,恳求,别去。
我挑眉笑起来,笑声里淬着毒,也淬着这五年熬出的恨意。
怕他杀我
怕他给你讲的......秦景行喉结滚动,会让你更恨我。
我冷笑的抽回手。
秦景行,你以为我对你的恨还能更深吗
话音未落,秦景行用力扯开衣襟。
他心口处纹着倾棠二字!
墨色刺青深入肌理,边缘已经有些褪色,显然是多年前的旧伤。
最骇人的是,棠字最后一笔被一道刀疤贯穿。
五年前我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找到你后,我心痛得无可自拔,只有亲手纹上你的名,才能缓口气。
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后来父亲发现,命人用刀刮掉......
我的银刀当啷落地。
5
听澜阁
京城最风雅的销金窟,门前两尊汉白玉貔貅镇着泼天的富贵。
达官显贵在这儿一掷千金。
可天子号上房,只有持东宫令者,才能踏入那间悬着海纳百川玉匾的雅室。
我推开了那间雅室的门。
屋内熏香袅袅,茶案上搁着一盏新沏的大红袍,茶烟未散,显然人刚还在。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笑,清润如玉,却莫名让人脊背生寒。
我反手三枚银针破空而去!
叮、叮、叮——
三声脆响,银针尽数被一柄描金折扇挡下,扇骨轻摇,露出后面那张脸。
锦衣玉带,金冠束发,眉目如画。
当朝太子,李煜。
叶姑娘,久仰。
他合拢折扇,轻轻敲着掌心,目光却一寸寸从我脸上扫过。
当年的京城第一美女,果然不凡。
我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面上却不动声色。
殿下约民女,究竟何事
五年前叶家满门的血,今日,该有个了结了。
李煜轻笑,来给你讲个故事。
他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畔,说出的话却让我浑身血液冻结。
你爹当年发现的不是沈知书通敌......而是当今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是假的官家。
我瞳孔骤缩!
太子退后半步,欣赏着我剧变的神色,继续道。
沈知书不过是他的傀儡。至于秦景行......
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他倒是聪明,发掘苗头不对,自愿种下我‘父皇’给的噬心咒,装疯卖傻这么多年。
噬心咒!
难怪我用尽毕生所学都诊不出他咳血的脉象,难怪连西域奇药都止不住他心疼。
原来根本不是病症,是烙在血脉里的咒术!
我需要你父亲的那枚玉佩。当年官家和沈知书翻遍叶家都没找到,没想到......
太子李煜冷笑,竟被秦景行偷偷藏了起来,又交给了你。
我浑身发冷,藏在胸口的玉佩却变得滚烫难耐。
知道它为什么重要吗
太子眼底跳动着我看不懂的疯狂,不是野心,倒像孤注一掷的绝望。
你父亲生前为我父皇暗中培养了一支影军。玉佩的夹层里,藏着能御使三万死士的秘密。
我如坠冰窟。
原来如此。
太子忽然一把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现在,你和秦景行已是官家弃子,活不过明天。
我呼吸一窒,指节掐进掌心,好一招借刀杀人!
太子的声音轻得像毒蛇游走。
与我合作,我让你亲手了结假的官家,为你父亲报仇。如何
他眼底冷得瘆人。
拒绝......
他指尖缓缓下移,点在我心口,你俩就等着做同命鸳鸯。
同命鸳鸯
我脑中闪过秦景行每次呕血时强撑的笑,原来如此!
他这些年甘愿被噬心咒折磨,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谁愿意跟他做这劳什子同命鸳鸯!
他带兵闯进我家的时候,我俩已是不共戴天。
那夜一百口人的哭喊声,此刻还在我耳膜里撞得生疼!
殿下真会算计。
我冷笑,指尖不着痕迹地摸向袖中银针。
让我弑君,你再黄雀在后
错了。我也中了噬心咒......
他眼底翻涌着近乎癫狂的恨意,那老东西五年前给我也下了噬心咒!只有他死,咒术才能破。
原来这场局里,我们都是棋子!这是真的还是他在演戏
6
一更梆子响。
我守着昏迷的秦景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心口的刺青。
忽然,他睁开眼,我忙缩回了手。
内衣夹层......有路引。倾棠,你离开京城吧。
我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挑开夹层,里面是两张伪造的路引和盖着官印的婚书。
秦景行聘我。
日期是五年前,孟家灭门前一周。
我转身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我起身告知守在屋外的太子暗卫,我同意太子的提议。
寅时三刻,我独自踏入城郊废弃的听雨苑,这是太子与我约定之所。
太子李煜早已等在二楼,见我进来,目光锁在我腰间的玉佩上。
你的选择是明智的。
他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胜券在握的冷意。
我面无表情地解下玉佩,放在桌上。
殿下既说合作,那便打开它,让我看看所谓的影军秘密。
太子伸手拿起玉佩,指腹摩挲着玉面上的缠枝纹,指尖用力。
咔。
玉佩纹丝未动。
他眉头微蹙,再次尝试,甚至暗中运了内力,可玉佩依旧毫无反应。
怎么会......他嗓音沉了下来。
我冷笑一声。
看来殿下高估了自己。
太子猛地抬眸,眼底寒意骤现。
叶倾棠,你耍我
不。是殿下耍了我。
子时,我将太子暗卫支开后,将玉佩置于烛火之上。
果然,玉面受热浮现出父亲以密药写就的蝇头小字。
太子即假皇帝血脉,影军非玉可调,需持令者诵《黍原》全篇于粮仓。
字迹在读完的瞬间化作青烟消散,就像从未存在过。
我当即让贴身婢女阿纯易容成我的模样呆着屋里,自己则披着夜行衣潜入城中最大的丰裕米行。
米行王老板,这位终日拨算盘的富商,就是影军左使。
能喂饱三万大军的米行,怎会真是商贾
太子阴毒的目光盯着我,蓦然狂笑,袖中滑出一柄淬毒的短刃。
叶倾棠,本想留你一名,你却自寻死路。
我后退一步,扬手发出一个信号。
铮——!
几十条黑影从暗处浮现,刀光如雪,将太子团团围住。
影军,现身!
太子瞳孔骤缩,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不可能......你怎么会......
我冷冷看着他。
殿下,棋差一招。
影军拿下太子后,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
秦景行浑身是血,哑声道:青棠......快走......官家的天罗卫......来了!
7
我几步上前,一把扣住秦景行摇摇欲坠的肩膀。
他整个人几乎压在我身上,滚烫的血顺着我的指缝往下淌。
我单手扯下外袍死死按在他肋间那道狰狞的伤口上,布料瞬间被浸透。
狗男人,作贱起自己来是真狠。
这身子可是我拿多少好药吊着的!白瞎了我的药了。
撤!我扭头朝影军招呼。
左使王叔打了手势,数十道黑影如同退潮般隐入黑暗。
秦景行在我怀里剧烈咳嗽,一口血沫溅在我颈侧,烫得我浑身一颤。
别睡!
我掐着他下巴迫使他抬头,月光下他惨白的脸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远处已经传来整齐的铁甲碰撞声,我一把将他推上王叔的背,紧随其后。
暗室里。
我一把攥住假太子李煜的衣领,指尖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里。
说!你和那个假官家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煜嘴角渗血,挂着令人作呕的冷笑,笃定我不敢杀他。
我怒极反笑,猛地松开他,转头看向影军左使。
这位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米行老板,手里正把玩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剔骨刀。
王叔。
他颔首,刀尖轻挑,李煜的外袍瞬间裂开,露出苍白皮肤下青紫色的血管。
殿下。
王叔语气恭敬得仿佛在问今日米价。
您若现在开口,还能留个全尸。
李煜瞳孔微缩,仍咬死不言。
左使叹了口气,刀锋贴上太子锁骨,轻轻一划。
啊——!
鲜血顺着刀口蜿蜒而下,李煜终于惨叫出声。
我冷眼旁观,心中是翻涌的恨意。
五年前叶家满门的血,秦景行身上的伤......
今日,我要一笔一笔讨回来!
左使的刀没有停,每一刀都精准避开要害,却又让李煜痛不欲生。
我说......我说!
李煜终于崩溃,嘶声喊道。
我们......我们是皇叔培养的傀儡!
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王叔的刀尖抵在李煜喉间,逼他继续吐露真相。
当年皇叔李泽钰为谋大位,寻来与真官家容貌相似之人,精心培养成傀儡。
可假官家野心更大,暗中培植势力,反借朝堂之手将皇叔以谋逆罪鸩杀,更将知情人屠戮殆尽,坐稳了龙椅。
而叶家,不过是他们权力游戏里,必须清除的绊脚石!
假官家对叶家十分忌惮,那支神出鬼没的影军始终如悬顶利剑。
直到六年前笼络沈知书构陷叶家,才敢挥下屠刀。
我恨意翻涌,盯着奄奄一息的李煜,忽然察觉不对。
若他是假皇帝的走狗,为何不直接抓我邀功,反而要与我密谈
你还有隐瞒。
我寒声道,五指猛地掐住他的喉咙。
说!
李煜嘴角溢血,低笑起来,笑声嘶哑癫狂,像是濒死的野兽最后的挣扎。
叶倾棠......
他咳着血,眼神却亮得骇人,咧开染血的牙,一字一顿。
噬心咒......是我的密技。
他忽然念出一串晦涩的咒言,音节如毒蛇吐信钻入耳中。
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几息后,门外是阿纯惊慌的尖叫:姑娘!秦公子他!
我猛地回头,只见阿纯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
秦公子突然大口吐血......怎么都止不住!
是噬心咒!
我瞳孔骤缩。
李煜的笑声如同恶鬼低语,现在......信了吗
我死死盯着他,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恨不能当场拧断他的脖子。
你想怎样我声音冷得刺骨。
带我去......皇陵地宫。
李煜喘息着,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疯狂。
只有在那里......我才解咒。
8
冰冷的夜雨砸在皇陵的汉白玉台阶。
我押着李煜走在最前,秦景行被两名影军搀扶着跟在后面。
阿纯举着的火把在地宫里噼啪作响,照亮了李煜苍白如鬼的面容。
就是这里。
李煜停在一面雕刻着凤凰纹的石壁前。
他咬破手指,将血抹在凤凰眼睛上。
石壁缓缓移开,露出幽深的地宫入口。
扑面而来的寒气让我打了个寒颤。
地宫正中央,一具白玉棺椁在夜明珠的冷光下泛着幽蓝。
李煜狂奔扑过去,痴迷地抚摸着棺椁。
当年假官家弑君后,对外宣称太子妃北境公主重疾暴毙,为两国情谊,厚葬了公主,实则......
他发力推开棺盖,露出下方暗格,里面赫然是一具穿着龙袍的身体!
他将真官家藏在公主棺下藏入皇陵。我恨他,我要将他从皇位中拉下来。哈哈哈。
李煜疯狂的笑声在地宫里回荡。
秦景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阿纯惊叫出声,我这才注意到他噬心咒发作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剑指李煜咽喉。
不过是个小把戏。李煜轻抚玉棺。
只要你们助我完成仪式,我自会解咒。公主复活需要至亲之血,而你......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孪生妹妹。
很意外吗六年前我在宫宴上见到你,还以为是她假死......
李煜眼中翻涌着扭曲的痴狂,可你竟敢逃!
原来如此!
为何李煜对我暗中放水。
为何父亲总爱把玩一枚北境狼牙坠子。
我竟是北境公主的孪生妹妹!
疯子!
我厉声喝道,长剑直指李煜咽喉。
李煜癫狂大笑,咬破手指将血抹在棺椁铭文上。
阵法已成,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他猛地指向我,你的心头血!
阵法缓缓开启,玉棺上的符文泛出红光。
墓室瞬间弥漫一阵甜香。
李煜癫狂地张开双臂,终于......我的爱妃要复活了!
不好,曼陀罗华......
我在剧痛中醒来,发现被铁链锁在棺椁旁边。
李煜正用我的血描画阵法,秦景行和阿纯他们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一具身体容不下两个魂魄。
李煜温柔地抚过我脸颊。
放心,等公主醒来,会继续用你的脸活着......
我突然感到身子剧痛,掐住自己喉咙,痛苦地蜷缩起来。
体内两个魂魄正在厮杀!
贱人!休想毁了我的计划。
李煜扑来过来,制止我残害自己的身体。
秦景行满身血污爬过来,长剑自太子后心贯出。
李煜踉跄着低头看透胸的剑锋,神经质地笑起来。
好......好得很......
秦景行挣扎着爬过来,将一张符咒贴在我的眉心。
倾棠......回来......
符咒燃起的瞬间,秦景行心口的血洞停止流血。
他的心彻底不跳了。
是换命符!
我眼睁睁看着他瞳孔扩散,灵魂响起北境公主的最后一声嗤笑。
看啊,深爱你的男人,终于油尽灯枯。
我突然笑了。
捡起碎片划开手腕,任由鲜血浸透秦景行冰冷的嘴唇,秦景行......你骗我......
我用血在秦景行身上画还阳符,最后一笔落下时,整个皇陵被天道崩塌。
我抱起秦景行,在漫天坠落的碎石中仰头大笑。
你说人生在世不过自作自受,可你这傻子,明明一直在替我受。
秦景行,你给我活过来。
9
我把收集的罪证拍在桌上,晋王殿下,各位大人,你们看着办吧!
转身拉住秦景行的手,这些争权夺位的事我受够了!
这京城啊,爱谁折腾谁折腾去!
管他什么公主还是倾棠,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我。
景行,你可愿与我去江南开医馆......
话音未落,我就被他拽入怀中。
他执起我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掌下心跳如雷。
臣在姑苏买了临河的宅子。前院可悬壶济世,后院可......臣是要与倾棠生生世世纠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