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反转,时间开始流逝。
一：这是玫瑰花
这个故事应该从那个早晨开始讲起。
白迅,家住乡下,门前有河、屋后有山。
白迅最喜欢夏天,每到夜晚,他都会去河边散步,夏夜的风会吹走一天的疲惫,吹来蛙鸣。
白迅总是坐在河边,看着来来往往散步的人,听着他们的家长里短,想象着自己也活在爱里。
可白迅的人生并不美好,亲人早早离世,只留下白迅一人。
他心里敏感脆弱,总是和别人合不来,别人的一句玩笑话,他总是在心里一直重复,将这话磨成粉,搓成灰的去揣摩话里的意思,其实别人只是随口一说。
白迅已经一个人活了二十多年了……
白迅最喜欢夏天,每到夜晚,他都会去捉蝎子,这在农村可是宝贝,能卖上好价钱。
……
原来白迅从不散步……
所有的美好都只是一场梦……
……
哈哈哈,太阳晒屁股了,快起床！白迅睡梦中听到有人说话。
谁白迅腾的一下起身。这也不怪他害怕,毕竟他家里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走了,出去玩,你说好了今天教我游泳,然后晚上去捉蝎子……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站在白迅面前。
你是谁你怎么来我家的白迅下意识的向后退,退了几步,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我你怎么摔倒了你看我是不是很帅哎,对了,我马上就能谈上恋爱了,可是校花哦,你会祝福我的吧哦,又忘了,我叫李牡。你怎么还记不住。李牡也不等白迅的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白迅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我被你吓的摔倒了,你是有点小帅,我祝福你,你好李牡。
句句有回应,这也是白迅一直以来的习惯。
二十年独居养成的警觉在血管里奔涌,可眼前少年校服上的三叶草校徽刺得他眼眶发烫——那是二十里外中学的旧校徽,去年就换成了枫叶图案。
你是长青中学的学生
你怎么知道的。李牡配合着白迅表演。
猜的……白迅看着三叶草校徽发愣。
校服的金属拉链锈迹斑斑,白色的校服上有着隐约的血红,又有点泥土的黄和植物的绿。
李牡看着白迅盯着自己的校服,有点不好意思,尴尬的解释说：这是玫瑰花,你看这红色多漂亮,还有这绿叶,这泥土……
李杜指着校服上不同的色块,一一介绍着。
你不是想学游泳吗白迅似乎没听到似的,转移话题说。
啊,对,快走！
跟我来,沿着河边走,河尽头有一个水库,我们去那儿游泳。白迅感觉自己曾经似乎说过同样的话。
我知道,我昨天晚上去了……
……
白迅拿着两个游泳圈出发了。说是游泳圈,其实就是一堆空瓶子捆在了一起。
嘿,迅儿,今儿王家千金出门,你这不去招呼招呼……
张哥,今儿有事,不去了。
那哪儿行啊,咱村里谁家有红白事你都去,这是你不去,可是少喜了。
给老王说老规矩。白迅下意识的说。
……
李牡,我想你也饿了,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去。白迅叫住蹦蹦跳跳走在前面的李牡。
啊不去了
没说不去,我是说先去吃饭。
就会骗人。李牡小声嘟囔说。
……
白迅一个人拿着两个游泳圈,走在路上生产着噪音。
这时只见一股黑烟从一个小巷子中飘了出来。
哇！那是什么是不是着火了李牡叫了一声。
嘿,看来我们不用走了,有车了。白迅则是笑了起来。
只听见比游泳圈更大的噪音传来,是拖拉机！
白迅小时候十分喜欢闻拖拉机冒出的黑烟的气味。
迅儿,去王家
是……
走！上车！
白迅和李牡坐上了拖拉机。
李牡好像第一次坐这东西,他好奇的在车上转来转去。
迅儿,又准备去卖塑料瓶啊我家还有点儿,回来的时候去把我家的也拿走吧。
好……
跟我客气啥,咱村就属你最可怜。刚说完,老杨用巴掌轻轻打了自己几下。
迅儿,我老杨说话没个把门的,你别介意……
没事……白迅似乎没在意,从上车到现在白迅一直在看李牡。
李牡看看这个,问问那个。
那是老李家,那是老白家,他家是磨面的,那是老黄家,他母亲去年去世了……白迅沿着路边一个一个给李牡介绍着。
老杨似乎没听到似的,或者说白迅自言自语是很平常的事。
迅儿,今年也二十有几了,你这也不考虑找个伴儿
算了吧,老杨。白迅有点儿尴尬的说。
老杨家有三个女儿。二女儿和三女儿都早早嫁人了,唯独大女儿脾气暴躁,三十多了,也没嫁人,这可是把老杨急坏了。
可就算如此,老杨也不愿意让大女儿嫁给二十多岁的白迅。
……
经过十几分钟的颠簸,终于到了老王家。
来了,老杨。
来了。
还是你啊,老杨,拖拉机从不空车。和老杨说话的是李书。
李书说这话是明晃晃的在说白迅不是东西。老杨的拖拉机平日里都是帮乡亲们运运垃圾等的废物。
少说几句,你家以后还想不想办红白事了。老杨有点生气的说。
是我,是我,瞧我这张嘴,迅儿,我老李不是有意的,你别介意。李书赶忙道歉说,只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书打心底里是看不起白迅的。
没事……白迅平静的回答。
……
哎呀,两位咋这时候才到,准备走,老王说在县城办婚礼,这都准备走了,去全家福。
说着一群人从老王家走了出来。
走吧,哎呀,今天可是有口福了。老杨转身对白迅说道。
县城长青只是一瞬间,两个词出现在白迅的脑海中。
好……白迅平静的回答。
白迅还是看着李牡。
此去县城,究竟是红事,还是白事呢
二：婚礼
老杨调转拖拉机。
走了,迅儿,坐稳了！
好……白迅有气无力的回答,闷热的天气,再加上拖拉机的颠簸,让白迅有了些许困意。
……
迅儿,你去过县城吗老杨没回头的问着白迅。
瞧我这记性,去年李书家女儿升学宴,就是在县城,我记得好像是长青中学……老杨自顾自的说着。
老杨似乎没意识到,白迅早就进入梦乡了。白迅蜷缩着身体——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睡觉。
……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咚的一声,老杨一个急刹车,白迅的脑袋撞在了铁皮上。
……
哈哈哈,太阳晒屁股了,快起床。李牡见状笑道。
白迅摸着头缓缓坐了起来。
到了不知道白迅是在问老杨,还是在问李牡。
到了,下车。老杨说道。
到了……李牡说。
下车,走去吃好东西。白迅叫着李牡出发去全家福。
全家福后厨。
大家都认真点,今天这可是大单子。
这是后厨！
所有的厨师都没有清晰的五官,好像每个人的脸上都飘着一团雾,地上满是白色的纸钱,再看锅中,是纸折的螃蟹、草鱼,还有蝎子！
……
你们的厕所在哪儿白迅有点内急,刚进饭店就赶忙问道。
李牡,你先进去吧,找个位置先坐着。白迅对李牡说。
李牡依然在东看看西看看,好像这个所有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新的。
这边,先生,请跟我来。一位女服务员做出请的动作。
这……这不太好吧。白迅看着女服务员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我分内的事。女服务员似乎并没有看出白迅的尴尬,只是平静的说。
白迅只好跟着服务员前往厕所。
不知走了多久、拐了几个弯、上了几层楼,白迅只觉膀胱快要爆炸了。
还……还没到吗
白先生,马上就到了,前面拐个弯就到了……女服务员头也没回的说。
似乎女服务员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说漏嘴了。
白迅真是急了,一听到拐个弯就到了,也不管女服务员说没说完,立刻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三步并两步,只是几秒,就到了弯道,抬头,终于看到了。
到了,终于到了,这里只有一个厕所,简陋到像是刚建的。
……
您终于出来了,跟我来吧,去大厅,大家都在那里。
你怎么还在这儿,不用担心我。白迅看着拐弯处还站着那位女服务员,又回头看看那个简陋的厕所。
这一瞬间,白迅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要确保您的安全。先生。
前二十年没见过你,我不也活的很好吗……白迅没好气的小声嘟囔着。
先生,请问您刚刚说的什么声音太小了。
没什么,大厅在哪儿
这边。
红色的地板,黑色的墙壁,昏暗的灯光,女服务员的胸前时不时地发出亮光,是金属胸针的反光。
是三叶草胸针！
就在前面了。
只见巨大的木门,鎏金的把手,门缝中透出亮光,与小道昏暗的灯光相比,那光无异是世界上最亮的光。
到了先生。女服务员推开木门,一瞬间的强光照在脸上,白迅下意识的用手遮挡,同时向前走了几步。
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门口有人,大厅依旧喧闹。
白迅回过头,既是给眼睛适应光照的时间,也是为了感谢服务员：谢谢了,你不进来吗
服务员没说话,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木门在缓缓关闭。
就在木门即将彻底关闭时,有一道强光从服务员身上射来。
白迅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三叶草！
和李牡校服上一样的三叶草！
她怎么会戴着三叶草胸针！
怎么会！不可能！……白迅双手抱头,一遍遍的否认。
怎么了你,怎么坐地上了,我给你占了位置,快来。李牡看到白迅坐在木门前的地上,过来问道。
没事,摔倒了。白迅强迫自己回归平静。跟着李牡来到老杨旁边。
一个大厅之中足足摆了四十张桌子,猩红色的桌布,只是看着就能闻到血腥味。
大厅顶上挂着水晶吊灯,水晶改变了光原有的路径,使得水晶中心的光源发出的光可以照亮整个大厅。
水晶的外壳囚禁了光源,可如果没有水晶,光又怎会有这般闪耀。
迅儿,你来了,老王按照老规矩,给你留了两个位置。老杨指着两个空椅子说道。
好……白迅平静的脸庞下是即将被恐惧填满的内心。
迅儿,今天怎么了。老杨似乎看出了白迅的反常。
没什么,我想起来我的塑料瓶没拿,我出去一下。白迅只想赶紧找个借口离开,去找到那个服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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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说的,迅儿,我老杨能忘了你的东西吗只见老杨掀起来猩红的桌布,露出了两个游泳圈。
哎呀,真是多谢老杨了……白迅连声音都变了。
客气啥……见外了。老杨脸上带着笑。
哼,都是表面功夫,要不是因为那件事,白迅根本不会有人理会,这些人恐怕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可白迅就算知道,他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也是有罪之人。
面对老杨的话,白迅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陪笑着。
白迅只好坐了下来。
白迅的老规矩,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以前无论是谁家办红白事,白迅都说要两个位子,两套餐具,什么都是两份。
李牡坐在白迅旁边。
……
哎呀,新郎新娘出来了。不知道谁吼了一声,顿时整个大厅都开始欢呼。
在欢呼声中,新郎新娘,一步一步走上舞台。
……
三：情书
哎,起床了,你睡觉怎么像虾米似的。李牡笑嘻嘻的拉开窗帘,七月的骄阳似火一般,斑驳的土墙似乎有了些许烧焦的味道。
这样睡习惯了。
你不是说今天去爬山吗怎么还不起床。李牡问道。
走,这就出发。
我听说王家明天有红事,我们去吗李牡又问。
今天去爬山,明天当然去游泳啊,明天晚上带你去捉蝎子。白迅回答。
好耶,我还没游过泳呢。李牡高兴的跳了起来。
白迅从一个破旧的箱子里拿出了两顶草帽,一个背包,在看看箱子里,还有两个游泳圈。
白迅看着游泳圈愣了起来。
怎么了,你在干嘛呢李牡等的着急了。
没什么,拿着,这是登山包,登山帽,以前我对不起你,现在你回来了,你想干啥,咱就干啥。白迅递着书包和草帽对李牡说。
快走,去爬山,噢耶,去爬山了。李牡在屋子里蹦蹦跳跳。
好了,好了,走吧……
……
白迅和李牡走在窄窄的山路上。
路边的树上时不时有几只鸟在鸣叫。
李牡嘴里总是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
快到了,再坚持坚持。白迅对着身后的李牡说道。
李牡累的大喘气,狗尾把草拿在手里。
把草扔了吧,怎么还拿着。白迅见状说道。
叼着草多帅啊！
……
到了,到山顶了！白迅振臂高呼。
……
迅哥,我从来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怪过你。
牡,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对……白迅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你说什么呢,迅哥,我不救你,我只会一辈子活在愧疚里。
……
一场车祸,一个死了肉体,一个死了灵魂。
那年,白迅不过10岁,没人愿意和白迅玩,人人都认为白迅是灾星,家人都没了,只剩白迅了,村里人都说是白迅克死了他的家人。
9岁的李牡不懂这些,白迅一生第一个朋友就是李牡,可李牡也因他而死。
李牡只有9岁,是哪个将血解释成玫瑰花的年纪。
李牡为救白迅而死,白迅也因车祸肚子上开了口子。
也正因如此,白迅睡觉都是蜷缩着……
李牡的父母也因李牡的死而变得疯疯癫癫。
村长不知道为了什么,或许是为了不让村里人那么排斥白迅,便在村里大肆宣扬：白迅可以带走不幸和灾祸,而使不幸和灾祸发生在自己身上。
村里人因此都不敢再招惹白迅,只是在红白事的时候会让白迅去,不过是想让白迅将霉运都带走,将不幸和灾祸都带走。
村里人对白迅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
就这样,又过了10年,这一年白迅20岁。
又是一年夏,可留在这个夏天的不只有蝉鸣蛙叫……
……
长青中学,县城里最好的中学。
这次月考,王兴同学又是第一,今天在这里特别表扬！一个戴眼镜的年轻老师在讲台上说着。
讲台下一片掌声。
长青中学,一个年级有一千多人,王兴的普班第一在年级中能排到一百多名。
但是,我今天在这里,要严重批评强调一件事情。王兴同学,这是你的只见那名老师拿着一张纸,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看起来皱巴巴的。
你……王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欲言又止。
王兴,晚上不睡觉写情书,严重影响校规校纪。那名老师的声音越来越大。
只有王兴知道,那封情书一直藏在宿舍的枕头下面。
是有人偷走了！
王兴只能忍气吞声,可有人不想善罢甘休
现在给你家长打电话！
提到家长,王兴真的怕了,他就差给老师跪下了。
不能,不能叫家长,有什么事,我一人承担。
你承担不了！现在立刻马上给家长打电话。
……
四：谪仙醉
喂,你是哪位
妈,是我,这是我班主任手机。
怎么了儿子,是不是生活费不够了
没……哪个,你来学校一趟吧。
……
电话那头再没了声音……
我妈一会儿就到。王兴眼中已经没有了光。
站这儿等着。
……
王兴,十年前,王兴的父亲开车撞死了一个孩子,王父畏罪潜逃,后被抓住,现在还在里面。
王母一人工作,每月的工资只够温饱。
强烈的孤独感,使得王兴极其渴望感情。
这才写了情书。
……
半个小时后,王兴的母亲急匆匆的赶到学校。
你是王兴的妈妈老师的语气瞬间温和了起来。
是的,老师,我家王兴在学校是不是犯什么错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儿子在学校写情书,不是我说王兴妈妈,早恋是很危险的,很影响学生成绩。
是,是,老师,老师说的是。我回去一定批评他。王兴母亲脸上满是憔悴,她转头看着王兴的脸,笑了一下。
儿子,你有喜欢的人妈就放心了……
妈也……话还没说完,王兴的母亲就倒在了地上。
只见老师猛的从座位上弹起,疯了似的大喊道：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快。
王兴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个字：妈……
王兴哭着跪在地上。
过了三十分钟,救护车赶来拉走了王兴的母亲。
可……
最终医生的答案是积劳成疾,已经无能为力了。
王兴失去了最后的支柱……
两周后,王兴办完了母亲的后事,收拾好了东西,离开了县城,离开了长青中学,走到了乡下,他想为他这一生赎罪。
他的校服口袋里还装着那封情书。
王兴已经好久没穿过新衣服了,他也没有新衣服,去哪儿都只能穿校服。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看到了一条河,河边有户人家,他准备去讨口水喝。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王兴拍了拍门。
谁,你是谁白迅透过门缝看到了一个蓝白色衣服的少年。你有什么事吗
能不能给口水喝。王兴渴求的说。
进来吧。白迅打开了门。你是苦行僧
不是,我只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那你平时怎么吃饭,怎么喝水
像今天这样。王兴喝了一口水说道。
至于王兴心里怎么想,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上山,然后死在山上,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的尸体,就好像他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王兴喝完水在院子里坐了下来。
怎么称呼
王兴,兴隆的兴。
王兴,好名字！我叫白迅,白迅的迅。说完白迅起身进入屋内,过了好一会儿。
只见白迅拿着一个矿泉水瓶,和两个用塑料瓶做的杯子出来了。
谪仙醉,好酒,这酒我存了好久了,我不喝酒,只用来招待客人。白迅举着矿泉水瓶恭喜的说。
我不喝酒,我是学生。
这个瓶子是普通了点儿,但味道是刚刚的。白迅也不理会王兴的话。
迅哥,我不喝酒的。
一醉解千愁,哈哈哈,来一点……
王兴说不过白迅,只好接过了白迅倒的酒。
我不能喝酒,我以水代酒,干了。白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
酒过三巡,水过六巡,王兴有点儿醉醉的了。
迅哥,你为什么不喝酒。
我肠胃有病。
嘿,你是不知道,我8岁那年……
你今年多大了
18了,我8岁那年,发了一次高烧……说着王兴眼泪流了下来。
你是不知道,迅哥,要不是那次高烧,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王兴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怎么了,你别急,慢慢说……
我当时高烧,我爸,我爸着急,开车的时候一下没看到,撞到了两个孩子……
你说什么！白迅听到这句话惊讶的站了起来。
哎,迅哥,你怎么站起来了……王兴话还没说完,就醉倒在了地上。
……
五：老规矩
白迅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左顾右盼,像是在找着什么,鬼使神差之下他来到了菜刀旁,这时他又愣在了那里。
不行！千万不能那样做。
可李牡因他而死！
……
白迅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陷入了纠结。
迅哥,我明天想去游泳,这附近有游泳的地……方没倒在地上的王兴突然说话了。
有……白迅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回答着。
……
王兴,王兴,起床了,我们去游泳。你看我做的游泳圈！大清早,白迅拿着有塑料瓶做的游泳圈站在王兴面前。
去哪儿游泳
跟我来,沿着河边走,河尽头有个水库,我们去那儿游泳。
你这游泳圈靠谱吗
你放心吧,我们农村都用这个。
迅哥,遇见你真好！王兴小声说着。
什么,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
沿着河边,白迅和王兴一路上有说有笑,白迅答应王兴晚上带他去捉蝎子。
你知道吗,蝎子遇到紫光会变绿,你用紫色的灯照到它以后,对着它吹气,它就会站在原地不动,这个时候再抓它就很简单了。白迅讲解着捉蝎子的操作。
王兴听的津津有味。
有机会了我一定要试试。
这是什么话,今天晚上就试试。白迅说道。
好。
终于来到了水库边。
怎么游！
当然是直接下去了！
白迅抱着游泳圈就跳了下去。
王兴紧随其后。
……
迅哥儿,迅哥儿,救我,我的腿磕到石头了。说着红色的液体从水中冒了出来。
别急,拿着我的游泳圈。白迅把游泳圈扔给了王兴。
王兴,别着急,冷静下来。
迅哥儿……
白迅瘫坐在水库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
就会骗人,明明说好了晚上一起捉蝎子的……白迅自言自语的说。
王兴永远留在了那个水库。
白迅自那天起也不再是白迅。
……
两个人都因为救白迅而死,现在两人也都为救白迅而共同努力。
……
迅哥,你发什么愣呢,新郎新娘都上台了,你不看看是谁吗李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迅这才看清,新郎竟是王兴！
白迅的眼泪夺眶而出,这时大厅顶部的水晶吊灯发出紫光,所有嘉宾身上都呈现出绿光。
白迅又看了看新娘,脸上是一团雾。
迅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知道你那天晚上动了杀心,我也知道你不会杀我。王兴在舞台上拿着话筒说着只用白迅听的话。
白先生,你看我是谁。只是一瞬间,女服务员就出现在了白迅身后,白迅看着三叶草胸针若隐若现,女服务员的脸越来越模糊,新娘的脸越来越清晰。
这三叶草是故意让我看到的
正是！
为了什么
一直活在过去的人,是没有未来的,长青中学的校徽已经换成枫叶了,三叶草也已经是过去了。白迅,你应该学会放下。说着女服务员拿着枫叶胸针遮住了三叶草胸针。
只见枫叶胸针上刻着她的名字——秋白
是她！白迅看了看王兴,又看了看李牡。
他又想起了王兴的那封情书：亲爱的秋小姐……你的死亡太过突然,我们的感情才刚刚开始……
白迅这才看清新娘雾里的脸,是情书里合照中的女主,而女服务员早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他这才恍然大悟。
所有人都在帮助白迅走出过去,走向未来。
人不能总活在以前,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白迅看了看老杨,他身上发着绿光,李牡对着老杨吹了一口气,老杨像镜子一样一点一点破碎,每个碎片里都是白迅一个人对着镜头笑,他旁边还有一把空椅子。
所以人都开始破碎,隐约中白迅看到有两个人向他走来。
白迅,我们不怪你,牡儿就和你在一起时最快乐。是李牡的父亲和母亲。
王兴,有人照顾你,妈就放心了。
白迅眼角流出了一滴泪,整个大厅开始一点一点破碎,王兴和李牡也在慢慢消失。
迅哥,我们走了,我们从来没有恨过你。
就会骗人,明明说好了今天晚上一起去捉蝎子的。白迅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
……
迅儿,迅儿,怎么哭了,我们到了,快下车。老杨拍了拍睡着的白迅。
到了吗
到了！全家福饭店。走吧。都等你增喜呢！老王知道规矩,给你留了两个位置。
老杨,以后还是留三个位置吧！
行,我这就给他们说,让他们再加一个。
王兴也要坐……白迅自言自语的说。
哎,老杨,再加一个位置吧,还有秋白呢。
不对,还要再加三个……
六：我看了那本日记
最后一粒沙落下,沙子停止了流动。
故事讲的不错,但少了逻辑性,有着致命的漏洞。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迅听到张医生的话马上坐了起来。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再说了事情已经发生那么久了,谁又能记得那么清楚。
白先生,我希望你不要这么激动,你是来我这里接受治疗的,我希望你能认真听我说。
敢多嘴,后果你知道！一个声音在白迅脑海中响起。
我不多嘴,不多嘴……白迅小声嘟囔说,他的内心早已经被恐惧填满。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好的,你开始吧。白迅难以恢复平静,说话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你似乎状态不太好,看来这次的治疗……张医生的话音还未落。
……
只听到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窗玻璃一瞬间被震碎,血红的窗帘飞舞着,泛黄的电灯忽明忽暗,医生变得若隐若现,恍惚间,白迅看到医生的钢笔自己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
钢笔越写越快,病历本的纸屑飞在空中。
你在干什么,快动手！只是一瞬间,钢笔就出现在白迅手中,那个声音又在白迅脑海中响起。
快动手！医生就在你面前。
白迅看着躺在地上的医生,他好像已经死了。
直到白迅感觉到有浓烈的血腥味涌入鼻腔,世界开始变得无比寂静。
咚,咚,咚……白迅脑海中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什么,不是我,不是我……白迅看到手中的钢笔滴着血,血滴入地上的血泊中,发出咚的响声。
哈哈哈,今天又表演了一出好戏,我亲爱的先生,今天的戏,您可满意白迅面前出现了一个小丑虚影,戏谑的大笑。
不是我……不,我,我,我不要下地狱。白迅双手抱头,瘫坐在地上。
不是你那能是谁小丑还在说话。
不是我。白迅只觉得脑中突然了许多声音。
不是我偷的,迅哥,别杀我,别……
我们不合适,对不起。
别,别杀我……
迅哥救我！
村长,这可是蝎子酒,好东西！
你知道的村长,我不喝酒。
……
都是你,都是你指使的。白迅愤怒的站起身,拿着带血的钢笔指着小丑的虚影。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再说了,白先生,难道你就没动过杀心吗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白迅听到小丑的话沉默了,他只感到喉咙干涩,发不出声。
白迅回想起这一生的所作所为,眼角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白迅拿着钢笔刺向了自己……
……
白迅又出现了幻觉。
过了一会儿,白迅像疯了一般。
迅速起身,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终于找到了一个本子,随即白迅拿着钢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
我作为张医生的助手,见到这样的情况我有点不知所措。
大概写了十分钟,白迅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又躺在了沙发上,像是晕了过去。
那个本子也掉在了地上。
我走过去将本子捡了起来。
这似乎是一个日记本,本子的封面上有着枫叶的图案,张医生示意我,让我打开看看。
张医生,这不太好吧,我刚任职没多久,但我想,这看别人的日记本是不是不太好……我有点难为情。
无妨,白先生是我的长期患者,之前他来接受治疗的时候,主动让我看过他的日记本……如果你接受不了这本日记,那你也做不了这份工作了,不过你也不用有压力,这只是故事的另一个版本,并不是真相。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打开了日记本。
七：真！
故事都是一个人讲的,每次讲的时候掺一点假的,讲的次数多了,假的也就变成真的了。
这是白迅日记本的封面上写的一句话。
在白迅的故事里,所有人都原谅了他。
可在日记的故事里,白迅却没有选择原谅任何一个人。
看完日记,我才意识到,日记本封面上那句话的意思。
这个故事应该从那个夜晚开始讲起。
10岁的白迅,一个人在家中休息。
突然,有人拍门。
迅哥,来我家吃饭吧,我妈妈做好饭了。是李牡在门外呼喊。
来了。
白迅在村子里吃百家饭,村里人看他可怜,都对他很是关照,无论谁家有红白事,都不会忘了叫白迅去吃点儿好的。
可白迅的敏感、脆弱、自卑总是将这些关照错认为了嘲笑和厌恶。
村里人也不会忘了老规矩——给白迅准备两份饭。
白迅吃一份,走的时候带一份,好让他下一顿也有的吃。
在假的故事里,白迅有意无意的模糊了老规矩,因为这是村里人最纯粹的善意,即使是再敏感的心也想象不出其中的恶意。
白迅羡慕李牡有着美好的家庭,嫉妒使白迅心中出现了小丑——那颗真正的杀戮之心。
杀了他,这样他的家庭就会破碎。
这样疯狂的念头出现在了白迅心中。
带他去水库……
……
李牡,我们明天去游泳,别告诉你爸妈。吃过饭后,白迅趁着李牡的父母不在,悄悄地对李牡说。
迅哥,我妈说了,不让我去水库。
有哥在,你怕啥,我今天晚上做两个‘游泳圈’到时候就没事了。
好的,迅哥,明天我去找你。
别让你父母知道……白迅又强调了一遍。
……
第二天,老杨在水库边看到了白迅。
……
当李牡父母赶到水库的时候,只看到白迅坐在水库边。
白迅的身边还放着两个用塑料瓶做的游泳圈。
李牡的母亲疯了似的跑向白迅。
我儿子呢说话,我儿子呢！李牡的母亲对着白迅怒吼。
牡说今天来游泳,我也没多想就跟着来了。说着白迅哭了出来。
李牡的父母,老杨,白迅四人在水库边,两个男人看着水库发呆,一个女人瘫坐在地上,只有那个孩子的嘴角似乎有着一丝笑意。
……
老杨开着拖拉机带着白迅离开,白迅看着拖拉机冒出的黑烟。
在白迅眼中,这不再是黑烟,而是胜利的凯歌。
这也是为什么白迅小时候很喜欢闻拖拉机冒出的黑烟的气味。
……
不久后,李牡的父母就疯了。
这件事过去两年后,村长在村里提议筹钱供白迅去县里上学。
可在白迅看来这是村里人在排斥他,白迅心中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长青中学,初中和高中在一起,这一去上学就是六年。
每次去学校都是老杨开着拖拉机送白迅去。
由于老杨的拖拉机平常总是装垃圾,怕脏了白迅的书,所以每次送白迅时都会在车斗里垫上一块布。
老杨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块布最后会成为自己的裹尸布。
这里我想引用日记中的一句原话：
老杨每次都垫一块布才让我上车,切,不就是怕我弄脏他的拖拉机嘛。
每次放假,都是李书去接白迅。
白迅的脑子还是很管用的,每次的成绩都能名列前茅。
……
一转眼,六年过去了,这一年白迅18岁,上高三。
这一年,王兴也18岁。
王兴和白迅住在一个宿舍里。
在日记的故事里,白迅并没有比王兴大两岁。
情书也并非是王兴的。
而是白迅的。
但王兴的父亲确实在监狱里,只不过是不同的罪名。
秋白是文科班的一个女生,白迅喜欢她三年了。
终于在这天晚上,白迅下定决心,写下了那封情书。
可第二天,宿管查寝室时,发现了这封情书。
白迅的班主任——何老师知道后,大发雷霆,在班级里面公开批评白迅：
有些同学,这都高三了,还在玩什么情情爱爱,分不清孰轻孰重吗在这里我就不点名了,谁枕头底下藏了情书的,下课来办公室。
在白迅看来,这一定是王兴偷偷打的小报告。
可王兴并不知道白迅的想法,甚至说王兴并不知道情书的存在。
白迅,我也知道你的情况,你放心,我会确保你的安全,暂时不会让你村子里的人知道这件事情。或许何老师是害怕村里有些人会因为这个事情而对白迅不利。
毕竟白迅上学花的是他们筹集的钱,而现在白迅却在学校里写情书。
……
确保你的安全这熟悉的字眼。
女服务员并非秋白,而是老师！
只是戴了秋白的胸针！
真不知道白迅究竟将假的故事讲了多少遍,又为了那个全家福的结局改了多少次剧情。
……
那个,能把情书还给我吗
给,别再被别人发现了。何老师并没有为难白迅。
白迅拿了情书后什么也没说,离开了办公室。
晚上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白迅鼓起勇气送出了情书。
可秋白连看都没看,只是回了一句：对不起,我们不合适。
白迅似乎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看上去并没有很难过。
可白迅的杀戮之心并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小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不能,不能。
是王兴偷了情书,是何老师将它公之于众,是秋白拒绝了你,村长排斥你,老杨看不起你,哦对了还有李书……
走吧,很快的,很快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就都会害怕你……
白迅做出了他的选择。
白迅邀请王兴周六去家中做客,在家中杀了王兴,白色的匕首插进王兴的腹部,王兴倒在地上,疼痛使他的身体蜷缩起来。
王兴倒在地上哭哭哀求：别杀我,迅哥……
怎么睡了王兴,饭还没吃完呢,你睡觉怎么跟虾米似的。白迅看着地上的王兴戏谑的笑着。
接下来是村长和老杨。
白迅带着有毒的蝎子酒来到村长家吃饭。
村长,这可是蝎子酒,我自己做的。
村长不好推却白迅的好意,喝下了蝎子酒。
白迅又来到老杨家杀了老杨,开走了拖拉机,用来运输尸体。
周六晚上,王兴的尸体被丢进水库,村长和老杨的尸体被埋在山上。
白迅又在周日一天之内,分别杀了李书,秋白和何老师。
我一天之内杀了他们三个,和昨天一样,用拖拉机运输尸体,不过这一次,我将他们三个都埋在了山上。
这是日记中的原话。
……
我合上日记本,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如何,你觉得这个故事是真的吗张医生开口打破了寂静。
我不知道。日记中的故事太过跳跃,好像是做梦一样,只有白迅有着自我意识,其他人都只是NPC,现实中怎么可能两天连杀六个人而不被人发现……我如实回答。
你可以看看那个书包。张医生听了我的回答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只是指着白迅的书包说道。
那是一个超大容量的黑色背包,白迅刚来的时候,我就很好奇,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打开书包,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我感到无比震惊！
日记本,这书包里有十几个日记本。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说话已经开始磕巴。
和你想的一样,这个故事有十几个版本,你只是看了其中的一个版本。张医生解释说。
白先生一直以来总是会时不时的出现幻觉,以至于到现在他已经分不清楚现实和幻觉,白先生已经来了好多次了,每次来我都会听他讲一个故事。
那究竟哪个版本是真的
真你的意思是哪个幻觉离现实更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