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沈亦舟的来电惊醒了我。
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慌乱：阿笙,出事了。
我一怔：你不是出差吗怎么了
他停顿很久,像在组织语言：林芷晴……她怀孕了,八个月。
我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你们
没有,他立即解释,我们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
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沈亦舟接着说：医生刚刚联系我,说她晕倒了,手机里留的紧急联系人是我,人现在还在急救室。
我赶到时,医生刚出来,好在有惊无险。
胎儿情况稳定,初步擦测是营养不良导致晕厥。
沈亦舟靠在墙边,喉咙像被堵住般低声开口：她做了件傻事。
她用了我的精子。
我猛地回头：什么
你记得我几年前在欧洲参加那个联合实验当时我们都留下样本做基因筛选研究,她……拿了我的那份。
她说她不图名分,不图钱,只是想给我留个孩子。
她知道你不能生,知道我其实……很想要个孩子。
我脑子嗡嗡响,一时不知是愤怒还是荒唐。
这是我们婚姻里最隐秘、最沉默的裂缝,我们默契地不提。
而现在,竟然是旁人,用这种方式插足。
1
病房里,林芷晴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看见是我。
她挣扎着坐起身,双手颤抖地抓住我的手臂,声音嘶哑却坚定：师母,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和沈老师有结果。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但这个孩子值得来到这个世界。
我爱他,但我更尊重你。
我只想让他有一个孩子,然后成全你们。
求你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我站在那里,看着她憔悴却执拗的眼神,只觉得呼吸不畅。
沈亦舟站在我身后,低声说：阿笙,孩子是无辜的,她也是。
我苦笑一声。
沈亦舟,都八个月了才告诉我,你真的是会拿捏我。
他沉默不语。
我早就知道,林芷晴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她是沈亦舟恩师的遗孤,从十九岁那年被托付到沈家,便一直游离在我们生活的边缘。
这些年,沈亦舟不仅供她上学照顾她生活。
甚至把她安置在离我们家不过三站地的公寓,还经常亲自接送。
林芷晴从来都不会隐藏她的心思。
那些所谓的巧合。
深夜发来求助短信,穿着轻薄衣物敲开我家门说漏水了。
在我出差时刚好病倒要他照顾……
她做得一次比一次大胆。
可惜的是,沈亦舟,从没真正狠心拒绝。
他会冷着脸,也会说不合适,却从没真正翻脸。
她是老师唯一的孩子,孤苦无依,我不能太绝情。
他以为自己做得够清明,可他不明白。
对一个长期暗恋他的女人来说,只要留有余地,就足够编织幻想。
我点点头：孩子跟我没关系,你们想生就生吧。
2
我心里很乱,正好接了一个研学的项目,需要一段时间。
等我再回来,孩子已经出生,是个小男孩。
我站在病房门口,门内传来笑声。
沈亦舟曾经说：这个世界上,我最心疼你。
可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把襁褓里的孩子抱起,声音温柔。
别哭,爸爸的小乖乖,爸爸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就是你了。
林芷晴翻着一本育儿手册：这孩子鼻子像你,眼睛倒是像我。
沈亦舟也附和：是啊,干脆叫舟舟好了,贴他老子我。
我就站在门口,他们却谁都没看见我。
我没忍住,轻咳一声。
沈亦舟抬头,眼神在我身上定住,那一瞬间,笑意猝然收敛：阿笙。
我走进去,屋内顿时沉默。
姐姐,你如果不喜欢我,孩子我一个人养大,不进沈家的门。
明明之前还叫我师母,现在却改口叫姐姐。
之前说生了孩子给我,现在成了她自己一个人养大。
我笑了：芷晴,看不出来你这么为我着想
她眼圈红了：我知道沈老师一直想要个孩子,我想替你完成这个心愿。
我盯着她,将手里的文件甩在她床前。
私自取用基因库的相关惩处资料。
你是科研人员出身,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事违法。
她脸色骤变,嘴唇抖抖。
突然,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沈亦舟立刻抱紧他,低声安抚。
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
无论谁对谁错,这个孩子都将永远横亘在我们之间。
我转身想走,却被沈亦舟拉住衣角。
阿笙！谢谢你不追究,可还有件事跟你商量。
芷晴刚生完孩子,身体恢复得慢,医生建议她继续静养。东城那套房子阳光好、设备全……她出院以后,能不能她暂时住那儿,我可以顺便照顾照顾她……
我嗓子发紧,几乎是咬着字问出口,住我们家
可她没别的亲人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明无澜,阿笙,她只是需要人帮一帮。
我望着沈亦舟,喉头就像堵着一团棉絮,闷得喘不过气。
我呢
我轻声问,你接她回家,那我呢,我要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吗
你若实在觉得不合适……先搬去东澜公馆吧,那里离研究中心远些,也安静。
原来如此,我苦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3
我认识沈亦舟,是在十年前的开题报告会上。
我刚回国,他替导师来做讲评,坐在最后一排,西装整整齐齐,连袖口都扣得一丝不苟。
别人问的问题大多官方客气,只有他,直戳我论文里逻辑推演最弱的一点。
我看过你之前在JNS发的那篇,证明能力不错。
那一刻我有种奇异的感觉,他不是为了打压我,而是为了提醒我,别让自己被惯性思维拖着走。
后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我们一起申项目、跑数据、熬通宵写评审材料。
他总是那个负责收尾的人,安静地站在我身后,把我落下的漏洞一一补上。
我爱上他,是在一起吃了一顿特别普通的饭之后。
那天我们因为论文争执不休,他忽然沉默了很久,然后把我带到学校后门的小面馆。
小小的桌子,两个都没好好吃饭的人。
他帮我挑掉了碗里的辣椒,又用纸巾把我袖子上溅到的汤擦掉。
他说：阿笙,你的锐气是好事。但不是每一场仗都要赢。人要省点力气,留给更重要的事。
我就那样看着他,忽然就明白了,我会嫁给这个人。
可是现在,我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如果是因为孩子,那他才是亏欠的那个人。
那年我们刚结婚,出国做学术讨论中遇到意外。
我下意识地挡在他前面,那一刀落下来的时候,我只觉得腹部一热,整个人像被什么撕裂了似的。
是他抱着我冲进医院,是他跪在急救室外捶着自己的胸口哭得声嘶力竭。
那一晚,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一遍遍抓着我的手说。
阿笙,对不起,我发誓,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个宝贝就够了。
他说得那么真,哭得让人心疼。
后来我真的没再提孩子的事。
可林芷晴却生了他的孩子。
我低头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
【沈亦舟,我们离婚吧。】
4
不到半小时,门铃响了。
沈亦舟推门进来,风尘仆仆,阿笙,你不要冲动。
我没有回头,只是把手机放回茶几上,不是冲动,是迟来的清醒。
他走过来,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沉默了很久。
她需要一段时间恢复,我们说好了,一个月后我会给她一笔钱送她出国,孩子留在家里,她以后再也不会回来。
我笑了。
沈亦舟,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你没做错
他愣住。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你明知道她觊觎这个家,明知道她是偷了你的东西怀孕,却仍然给了她希望,不仅纵着她喜欢你,还守着她生产。现在你舍得把她送出国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可阿笙,孩子已经生了,这是一个生命,我们不能不管。
那我呢
我失控地抬高声音,你有没有想过我我为什么不能生孩子你不知道吗我就不值得被维护吗
他喉结滚了滚,没有说话。
我看着他,眼眶发酸,你说她身子太虚要好好休养,可以,我们花点钱住医院或者好的月子中心,或者找个好点儿的酒店,请上几个保姆,可你不肯。她一句只信任你,你就缴械投降把家让出去,把我扔出去。
你扪心自问,你到底是想要孩子,还是想要照顾他们母子。
他盯着我,沉默到近乎苛刻。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哥哥,我有点头晕,伤口又裂了,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是林芷晴的声音,带着委屈和脆弱。
沈亦舟沉默几秒,看向我,又低头看着手机,像在做艰难的决定。
阿笙,我先去看看她,她毕竟刚生完孩子。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起身,走得匆忙。
等门关上的那一刻,我轻轻笑了。
我哭诉再多,都不及林芷晴一个电话。
5
我知道,他或许永远不会娶林芷晴。
但他会一次又一次地被她需要、被她打乱生活的节奏。
这样的日子,如果不离婚,我还能忍多久三个月三年还是一辈子
我联系了律师拟好离婚协议。
再醒来,是耳边手机响个不停。
纪阿笙！沈亦舟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咆哮,你有什么冲我来！！
我还没开口,他已经愤怒地接着说：为什么要给林芷晴,发那些举报她偷盗基因库的邮件她的产后抑郁已经够严重了！你非要把人逼死吗
我怔住。
我从未发过什么邮件。
可他没有问,只是直接定了我的罪。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发火。
阿笙,医生说她产后情绪很不稳定,昨晚要不是发现得早,她就自杀了！一条活生生的命,你能不能善良一些！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也不屑于这种手段。
阿笙,无论如何,求求你,她出院的时候,你来看看她给她道个歉,就当是为了我。你来了,她才能放下心理负担……
电话里的男人大概是哭了,声线颤抖。
我抹掉滑落的泪珠,终于点了点头,好。
道歉没有,但是我们的感情确实需要一个了断。
6
我如约赶到医院。
沈亦舟看见我,朝我点了点头,阿笙,谢谢你来了。
林芷晴看见是我,突然情绪激动,眼圈瞬间红了,挣扎着要起身。
姐姐,求你别举报我,我舍不得孩子,再给我们母子一点儿时间好不好……
她说着,就那样颤颤巍巍地朝我跪下来。
护士吓得连忙按住她：你刚剖完宫,不能跪！
沈思微赶紧扶她,语气责备：阿笙,你现在怎么这么冷漠
周围人纷纷侧目,我就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做,却成了个冷血又记仇的坏人。
幸好沈亦舟还要脸。
他先把我带到了车上。
上车时,沈思微大概是想缓和气氛。
她把孩子交给了我,阿笙,你抱一下吧,小朋友今天特别乖。
不等我愿意,孩子就被放到了我怀里。
倒是真的软软糯糯的。
我的心,软了一下。
可没等车子驶出医院大门,怀里的婴儿就扭动起来,继而发出一连串尖锐的啼哭。
怎么了
林芷晴神色一变,哭着说出疹子了,是不是又过敏了,护士说孩子香水过敏,大姐前几天才给孩子弄了一身包,刚下去。
哎,别瞎说,我可没有。
两姐妹赶紧辩白。
只有我。
沈亦舟看我一眼,神情变得不悦：阿笙,你喷香水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孩子的哭声越发刺耳,脸上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疹。
停车！林芷晴焦急地喊。
沈亦舟猛打方向盘,冲进医院急诊车道。
他抱着孩子下车时,压低声音骂了一句：还没成后妈就使坏,你真让我失望！
我手一抖,几乎摔倒在地。
7
医院的走廊冷得刺骨。
我站在那儿,像个被抽空灵魂的空壳。
沈思微眉眼满是厌恶,我们沈家哪点对不起你亦舟也不曾出轨,如今你连个孩子都容不下,你太毒了。
我低头不语。
沈亦舟终于出现,医生说孩子脱离危险了。
我看着他,努力澄清,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他却听不进去,立刻打断我。
目光里藏着陌生的审判,阿笙,你让我觉得陌生冷血。
我攥紧手中的文件,心里像被塞进千斤巨石,终于还是颤着声音把它递了过去。
好,我赔你一个美满家庭,沈亦舟,我们……离婚吧。
他一怔,随即眸色沉了下来,没说话。
我不敢再看他一眼,怕自己真的会撑不住哭出来。
云舟。
林芷晴虚弱地出现在病房门口,脚步踉跄。
姐姐,你要是有气你就朝我发,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
围观的家属和护士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让孩子过敏住院的女人
看着挺有气质的,怎么做得出这种事啊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沈亦舟快步走过去将她扶起,护在怀里神情慌张,身体重要。
他回头看向我,眼神冷得像刃,阿笙,过来给芷晴道歉！否则……
我将那份皱巴巴的纸塞进他手里,否则,不就是这个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薄唇紧抿,但还是接了过去。
嫉妒让你失去了理性,分开一段时间让你好好冷静一下也好。
我笑了,眼泪却掉下来。
既然你认定了,就别问我了。
我转身离开,脚步踉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8
可没想到,沈亦舟没打算放过我。
半夜两点,门被人猛地踹开。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从床上拽了起来。
沈亦舟红着眼,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我肩骨捏碎：纪阿笙,你到底是不是人
你发什么疯——
疯
他一记耳光毫不犹豫地落在我脸上,火辣辣地疼,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我被摁进副驾,连衣服都还没换好,车子一路疾驰到了医院。
病房外的灯光苍白刺眼,护士走来走去,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你满意了
沈亦舟猛地将我摁跪在地上,咬牙切齿。
芷晴割腕时留下遗书,说你威胁要她去死,否则把她的事捅出去,还要让孩子一辈子活在厌弃和折磨里。
他眼底猩红,声音几乎是撕裂出来的：可她说不怪你,只求你好好对待孩子。
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我没有。
我没有……沈亦舟,我没有做过。
她都自杀了你还在撒谎
他咆哮着,一拳砸在墙上,血顺着指节滑下,你简直是个毒妇,她要出事,我让你偿命。
8
急救室的红灯亮了一整晚。
沈姐姐指着我骂得尖锐刺耳：你这是蓄意谋杀！必须报警处理！
我的脸还肿着,嘴角裂了口子,手臂上是被强行拉扯时留下的淤青。
耳朵嗡嗡作响,不知道是打的,还是骂的。
周围的人对我指指点点,还有人在拍视频。
怎么有这么蛇蝎心肠的女人
快点曝光她……
如果不是我的老师及时赶到,恐怕我真的要进局子了。
老师坚定地站在我面前,阿笙暂时有我做保,一切等调查清楚再说。
老师……我鼻腔一酸,所有支撑都快崩塌。
沈亦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病房里还在抢救的林芷晴。
终于,医生出来说：人救回来了。
所有人长舒了一口气。
可不等我缓过来。
网上就爆了。
《学术大佬威胁情敌自杀,甚至毒害刚出生的孩子》。
短短几个小时,热搜冲上第一,评论区像是炸了锅。
【疯子！这种女人也能当人】
【好冷血……这种人应该坐牢。】
【封杀她！让她去死！】
我成了蛇蝎女人的代名词。
那段时间,我无法出门。
住所被曝光,有人往我家门口泼红油漆,诅咒、谩骂不绝于耳。
甚至有极端者混进小区,拿着刀想替天行道。
我险些命丧当场,是物业紧急拉下卷帘门才逃过一劫。
我浑身颤抖地拨出那个电话,最后一丝尊严也顾不得。
沈亦舟。
我哽咽着喊他的名字,嗓子沙哑,我差点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却比任何一次都要冷漠无情。
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
他挂了电话,毫不犹豫。
我坐在地板上,手机滑落,泪水无声地砸在膝盖上。
原来,在他眼里,我不值得救。
不是没有想过,他不爱我,却万万没想到,他希望我死。
9
半个月后,脑子终于回想起来。
浴室里,我装了一个小型监控器。
那是几个月前,沈亦舟受伤的时候,我担心他洗澡滑倒出意外,不放心装的。
他说我多此一举,但我实在放心不下,就没拆过。
现在,倒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把SD卡取出插进笔记本电脑。
手指因为颤抖失控地敲了几次回车,终于,屏幕亮起那晚的监控画面。
凌晨,林芷晴穿着浴袍走进来。
她站在镜子前,反复摆弄着脖子上的项链,随后弯腰从洗手台下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红色液体往水中倒,颜色迅速晕开。
她甚至还特意对着镜子补了口红,表情一丝不乱。
然后,她坐进浴缸,拿出手机开始打字。
不久后,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把手划开,然后闭上眼,把脸埋入水中,手指伸进水下轻轻搅动。
像极了一场早就编排好的戏剧,连绝望都演得那么逼真。
我浑身发冷,鸡皮疙瘩一层层往外冒。
假的。她那天根本没想死。
我飞快地复制了视频,刚准备发给老师,一个电话跳了进来。
是老师。
阿笙,你那边怎么样
我声音发哑,我有证据了。
很好。
他停顿片刻,声音低下来,我这里,也挖出了一些不太对劲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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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孩子不是沈亦舟的！
我握着手机的指节一寸寸泛白：什么
我们查了基因库的记录。
从流程上来看,沈亦舟的那一份根本没被调取过,甚至早就被冻结封档。
老师语气带了点冷意,林芷晴当初确实是想盗用他的,但没有成功。
所以她另找了人,只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我的心脏猛地一紧。
孩子……根本不是沈亦舟的。
我猜测,林芷晴知道你怀疑,所以在你不小心去医院时设计了那场过敏事件。
我刚从医院的朋友那里拿到资料,那晚的过敏原成分,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你常用的香水里。
他在孩子的被褥里动了手脚。
然后她恰好在你去接她出院的时候当众下跪,配合医院闹得沸沸扬扬的过敏风波,一步步将你逼成众矢之的。
她想借孩子的死,彻底毁了你。
我的胃里一阵翻涌,险些吐出来。
原来,所谓的产后抑郁不过是逼我去医院的借口！
为此,甚至伤害自己的孩子。
可惜她没死成。老师冷冷地道。
我缓缓坐下,浑身止不住地发抖,手指死死扣住大腿,指甲陷入肉里也毫无知觉。
她疯了。我喃喃。
不,她很清醒。老师的声音清晰地穿透过来,比我们都清醒。
我攥紧手心的监控拷贝,冷静了半晌。
终于,眼神一点点冷下来：那就到她该清算的时候了。
我花了整整三天,把监控、医院化验报告、基因库记录、过敏原检测报告,所有证据都交到了律师手里。
我们可以提起诽谤、故意伤害、谋划陷害等诉讼。
律师说的时候一脸冷静,这场仗我们必胜,只是怕会连累你们夫妻的名声。
没关系。
我轻声道,眼底却没有一丝犹豫,错的不是我。
过去我忍,是因为还爱。
现在,我清醒,是因为不屑。
当天晚上,沈亦舟就收到了那段浴室监控的视频。
11
沈亦舟坐在偌大的客厅里,昏黄的灯光落在他满是胡茬的脸,满室冷清仿佛随时能把人吞噬。
他反反复复地看那段视频,每一帧都像一把刀,一刀一刀割开他曾经自以为是的认知。
她根本没想死。
她只是,想让阿笙死。
他猛地按下暂停,视频定格在林芷晴倒入假血的动作上。
怎么会……
假的,都是假的。
孩子不是他的。
所谓的遗书,也是她写给自己的剧本。
什么过敏,什么威胁,全是她的布局。
阿笙从未伤害过孩子。
外面,暴雨滂沱。
他跑到东澜公馆门外,心中满是懊悔与痛苦。
他拨动了门铃,按了几次,却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他抬起手,重重地敲了门。
阿笙,开门！我求你！
他用尽全力地喊叫,声音急促满是恳求。
雨水不停地打在他的脸上。
门依然没有打开。
阿笙,求你不要就这么离开我！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弥补所有的过错！
阿笙,开门,好不好
我们曾经有那么多的美好,你忘了吗
我们一起在阳台上看过星空,你为我煮的第一顿饭,你在我生病的时候陪在我身边,夜里一遍遍给我递水,阿笙,那些日子是真的幸福的！
我知道我错了,我该死,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求你原谅我一次。
雨水不停地流淌,模糊了他的身影。
门依旧没有开。
他彻底崩溃,瘫倒在门口。
脸上是泪水和雨水交织,心中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他几乎失去意识的那一刻,门终于开了。
12
我站在门后,指尖还搭在门把上,犹豫了一秒,终究还是开了门。
门一开,寒风夹着雨意扑面而来,沈亦舟就瘫在外头,整个人早已被雨水淋透。
他脸色惨白,眼神却倔强地看着我。
看我出来,他慢慢的站起来,眼里都是惊喜。
可我看到他这副样子,心跳没有乱,情绪没有波澜。
只是觉得有点冷,风太大了。
他的手指死死抓住我的肩膀：阿笙！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别抛下我……
他抓得我很疼,我一把推开,他跌倒在地。
他想站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直接跪倒在门前,膝盖砸在地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阿笙。
我曾把整颗心摆在你面前,你说恶心。现在我将心收回,你却哭着来求。可感情这东西,错过了,就真没有回头路了。
我们好聚好散,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否则会让我觉得那些甜蜜的过去都变得恶心。
他张了张嘴,嘴唇已经冻得发白,喃喃地重复：对不起。
沈亦舟。
我盯着他的眼睛,离婚协议也签了,我们以后别见面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像是终于听懂了我的决绝。
然后,他的眼睛缓缓闭上,整个人倒在雨水里,失去了意识。
我没动。
心里也没有快意,也没有痛苦,只有一种麻木到极致的清醒。
不远处,有人急匆匆赶来,看到沈亦舟晕倒在地,脸色一变：哥！哥！！
她扑过去,跪在他身边,哆嗦着掏出手机报警。
声音颤抖：120吗救命,我哥昏过去了！
很快,救护车赶来,灯光在雨夜中闪烁得刺眼。
他昏迷了整整一夜。
医生说,他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严重的精神与生理衰竭,若再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我听着这些话,心里一片平静。
是他自己一步步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的。
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亮起来,夜与雨都过去了。
我知道,我也该走了。
这个城市有太多我不愿再记起的回忆,每一处都曾藏着我的痛苦与委屈。
哪怕他再醒来、再痛哭、再忏悔,都与我无关了。
13
沈亦舟是在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的那一刻,意识混乱,但脑海中却反复回荡着那句：再也不见。
他喉咙干涩,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下一秒,他看到了床边坐着的人,林芷晴。
那个曾经柔弱乖巧、他以为需要保护的女人。
此刻却憔悴不堪,眼眶泛红,手里紧握着一张法院的传票。
阿舟,你终于醒了。
她声音沙哑,眼里噙着泪水,那些指控,我真的承受不了。现在只有你能救我,只有你能保我和孩子。
他沉默地坐起,冷漠地看着她：你还有脸提孩子
林芷晴一愣：我是真的爱你啊,我那是太害怕失去你。
怕失去我
沈亦舟冷笑,所以你就编造诬陷、制造自杀假象、栽赃陷害,连孩子的命都能当作工具
不是的。
林芷晴眼泪簌簌落下,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你。
沈亦舟却打断她：你配吗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冰冷刺骨：你以为你有点可怜我就能心软我宁愿从未认识你,也不会被你拖进这地狱。
林芷晴面色苍白,身子抖得厉害：阿舟,求你,救救我和孩子。
滚。沈亦舟冷冷吐出一个字。
她僵住了。
沈亦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目光锋利得像刀：你和你那个所谓的孩子,都跟我无关。你记住,你欠阿笙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说完这句话,他翻身下床,拔掉输液管,忍着剧痛披上外套。
你去哪林芷晴惊惶失措。
15
沈亦舟不顾医生的劝阻,冲出病房。
楼道里回响着他的脚步声,一步比一步沉重。
他迷糊中听到阿笙即将出国的消息。
他一边开车,一边拨打阿笙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始终没人接。
阿笙,求你,接我一次。
眼前模糊,他没注意到前方转弯处驶来的大货车。
砰！！
巨响撕裂了雨夜。
血液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滴落。
他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嘴唇微微张开,但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似乎有无数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交织,一切都显得那么模糊。
阿笙……
他呢喃着她的名字,眼中泛起最后一抹温柔的泪光。
几个小时后,沈亦舟被推进急救室,头部重创,胸骨塌陷,生命垂危。
而机场那边,我刚刚托运完行李,手机亮了一下,是老师发来的短讯：
【他出了车祸很严重,现在抢救中】
站在登机口前,指尖微微一颤。
片刻之后,我收回了手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拖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入登机口,飞往远方。
16番外
三年后。
我站在清河大学的新科研大楼前,抬头望着玻璃幕墙上倒映的自己,神情平静,步履坚定。
这一次,我是以首席研究员的身份回来,为国家重点项目进行联合签署。
没人会记得三年前我狼狈离开时的样子。
也没人知道,那段埋葬在雨夜与血泪里的过往,曾经怎样剥夺过我对爱的全部信念。
阿笙。
忽然,有人唤我。
那道声音低哑、破碎,像是喉咙被利刃划过后的沙哑残音。
我回头。
沈亦舟坐在一张轮椅上,被阳光从身后笼罩住,但那道光再也无法遮住他憔悴苍白的脸。
他的左腿明显萎缩,手中拄着沉重的金属支撑架,整个人瘦得近乎脱相。
眉眼仍是熟悉的形状,却藏着岁月与病痛碾压后的沧桑,连眼神,都有些浑浊。
你回来了……
他说,嗓音发颤,眼中燃起一点点希望的火光。
三年前的那场车祸,让他下肢瘫痪,伴随严重的脑震荡和记忆损伤,连他苦心经营半生的学术项目,也因为意识力下降被迫退出。
沈家姐姐将孩子接回老家抚养。
而林芷晴,因为伪造证据、伤害他人,锒铛入狱至今未出。
他如今孤身一人,连曾经骄傲的锋芒都被时光磨得钝涩不堪。
可我,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唇角甚至没泛起半分笑意。
我抬步越过他,朝他身后的男人走去。
那人身穿灰蓝色西装,气质温文,目光温柔地望着我,伸手自然而然地牵住我。
我顺势靠入他的怀中,语气轻快：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沈亦舟一定看见了我嘴角扬起的弧度。
他的手微微颤抖,像是想伸出却又顿住。他喃喃着：阿笙……。
我如今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唯独,不再需要他的悔恨与迟来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