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这个人妖共存的世界,除了普通人类和妖族,
还有从普通人类中觉醒的具有与妖族抗衡能力的灵纹师。
这也是天生具有异能的妖族却能和人类和平共处的主要原因。
榕城一中,新来不久的教导主任林沉在高台上滔滔不绝,丝毫不顾底下快晒化的学生们。
榕城的夏天总是燥热,而比榕城夏天更燥热的是我那颗躁动的心。
是的,自从我在前一周,我的十七岁生日会上觉醒了灵纹师天赋后,
我就躁动了这么一周。
我拥有极其罕见的惑心蛊能力,能操控他人情绪与行动,因使用者的意图不同,可发挥出不同的作用。
苏然...苏然！
我的闺蜜林小满在催促着,她对灵纹师有着十分的崇拜,软磨硬泡想看我的能力很久了。
马上,马上
我怕自己翻车,提前在家里偷偷练了三天,达到能控制家里小狗动作的程度。
站在倒数第二排,我对着旁边草甸里的小青蛙集中精神力。
忽地,刚刚离开的高冷学霸江砚从侧边归队,正朝着小青蛙而去的能量光波一下没入江砚体内。
2
我默默祈祷……
我要祸祸江砚了吗。
天啦噜！
对于这位高岭之花她还只处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状态。
但是她还不熟练解蛊......
可惜老天爷没听到苏然的祈祷。
江砚终究还是停下脚步,定定地歪头看向我。
对视的瞬间,我看到少年俊秀白净的脸蛋,精瘦的身体穿着板正的白衬衫,衬衫扣子扣到了第一颗,领带在胸前乖巧地待着。
一激灵,脑袋里自动触发一些废料想法。
……看着江砚红着脸走开,我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一瞬的沉默后,林小满激动地摇晃着我的肩膀：啊啊啊啊,那可是男神,高岭之花江砚啊啊
唉我沉重地点头。
我此刻心里一片罪过罪过飘过...
苏苏然然～你可千万要乘人之危啊,不是,千万补药啊～
3
现在这个关键时期,需要学生,和老师一起努力
前排的学生们发现林沉的声音越来越浑厚,洒在前排的阴影越来越大。
不对,是林沉的身形越来越膨胀！
林沉在国旗下扭动着身体,脸上逐渐冒出动物毛发,而他的西装也被硬挺的黑毛喇成条段,随着身体的膨胀,西装被撑得愈发胀,直至碎裂成一块块布片。
嗷——嗷轰——
前几秒还在台上致辞的林沉突然化身大黑熊,向学生们发出吼声,并跳下台抓起一个学生就往嘴里吞。
啊啊啊！有坏妖！快跑！
变故发生的太快,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操场上的学生四分五散地往外跑去。
林小满和我很快被人群冲散。
我跑在人群最后。
努力迈开腿想甩开身后的黑熊。
跑过一个拐角后,我发现前面一片空旷。
我心里暗道不好。
咔哒——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拽住我。
4
我被较大的力道拉进器材室,按在角落。
下一秒,黑熊的吼叫声便从门前飘过,渐渐远去。
呼——我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双腿战栗发抖。
但很快,我意识到这个安全空间里还有别人。
谁背朝着对方让我有点没安全感。
我蓄力,右手向后肘击。
耶,击中！
只听闷哼一声,我便被抓住双手转过身。
可恶。
我双手被控制地看向对方。
是我。
江砚将食指抵在我唇上,透过小窗看到远去的黑熊背影,示意我放松。
哪知,江砚的下一句话又让我浑身紧绷。
你对我下了蛊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肯定句。
5
器材室昏暗的角落里,江砚的呼吸喷洒在我耳畔。
在少年原本冷冽的松香里,我闻到其中混入了若有若无的妖气。
我奇怪地抬头,突然发现江砚的瞳孔变成了淡金色。
江砚.......
我拉开与江砚的距离,将后腰抵在跳高垫上,蓄势调动体内能量。
一切的可能都在我脑中过了一遍。
你该不会把教导主任的变异算在我头上
江砚突然低笑出声,尖锐犬齿若隐若现：你下的是情蛊。
校服领带被江砚反手扯开,锁骨处浮现的暗紫色妖纹蜿蜒攀上脖颈。
不过,我的能力刚好有转化伤害的作用,情蛊转成......共感了
江砚看着蓄能的我,笑着出声。
……
服了,那他前面红个什么脸。
我观察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卸了能。
看着现在的江砚,我暗暗咋舌。
这哪里还有高岭之花的清冷模样,但......好像更诱人了。
你在想什么江砚挑眉看着我。
我脸色爆红,中惑心蛊的不是江砚吗,怎么自己好像被控制思想了。
还是……江砚难道有读心的能力
器材室骤然寂静下来,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直到窗外传来玻璃碎裂声打破僵局。
你控制不了林沉。
江砚突然松开我,指尖凝聚出幽蓝妖火。
你知道什么我蹙眉问道。
他中的是妖毒。
6
这是什么意思,江砚不是妖吗
但是他明明有妖纹！
我盯着江砚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金色咒文出声：你是什么妖
我现在是人。
江砚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色看着我道。
器材室铁架在窗外透进的暗红天光中投下蛛网状阴影。
远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让空气里血腥味愈发浓重。
江砚突然将我按倒在跳高垫上,炙热的幽蓝妖火擦着耳际掠过,让我耳尖染上一抹粉。
铁门轰然炸裂,半人高的爪印嵌进我方才站立的地面。
这是......狼爪,不是林沉。江砚瞳孔缩成竖线,银发从发根开始蔓延。
我恍然大悟地看着来者身上的校服。
得出结论：有人用妖毒催化了普通学生。
破碎的玻璃映出江砚脖颈浮现的紫色妖纹。
与此同时,我的右肩突然灼痛难忍。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烧与啃噬感。
狼人化的男生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涎水混合血沫滴落。
江砚将我护在身后时,我清楚地看见他领口金色咒文旁一闪而过的与锁妖井相同的图腾。
记忆闪回上周生日会上聊到的关于榕城一中锁妖井的八卦,看来今天闹事的妖的目的可能并不简单。
小心！
江砚旋身揽住我腰际跃上横梁。
我心有余悸地看向被狼爪撕碎了的发带。
江砚迅速在掌心凝聚起一摊碎玻璃,形成冰锥状,而后精准贯穿怪物眉心。
在怪物倒地露出半张人类面容,江砚看清对方面容时猛然僵住：陈昊
那是昨天还给我所在班送物理笔记的课代表。
少年破碎的镜框沾满黏液,那半边人脸正在融化,手臂上的妖纹也在渐渐淡去。
恐惧感化为实物,我顿感胃部翻涌难以抑制地呻吟。
嘶呃......
右肩的灼痛也化为实质,伴随着衣料撕裂声,淡金纹路顺着锁骨爬上我的脖颈。
你怎么了....
江砚察觉苏然的动静,转头看到此情此景,呼吸陡然急促。
江砚染血的指尖抚过我新生的纹路：锁妖井选中的是你,果然。
觉醒不久的灵纹师吗更有意思了。
窗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血色警戒光从天而下穿透云层,一瞬一瞬地扫着这片人间地狱。
机上有冷净空间的技能灵纹师,蓄能通过空气介质由外圈逐渐向内包裹此地。
警示妖族的同时,也隐匿被追受伤的人类气息。
江砚脖颈处的紫色妖纹有意识地生长到面颊,让其白皙如玉般的脸庞加了妖冶的花朵。
肆意的笑容绽放在江砚脸上,更显帅气。
你.....我哑住。
江砚忽然低头,直视我渗血的伤口,忽地一口含住,妖纹交叠处迸发出璀璨流光。
锁链崩裂声从地底传来。
7
这小子属蛇的吗……
江砚的细齿刺破皮肤时,我恍惚看见一幅孤独的画面。
一口井安安静静地立在画面中间便极具威严,周围是混沌的空气,陪伴着井的只有嗡嗡作响的粗铁链和身边萦绕的点点黑气。
地底传来的震颤让我感受到内心的共鸣,整座器材室仿佛沁满了悲伤。
那幅画面带给我内心的震撼让我久久不能回神。
这就是共感,传达给你我所感受的。
陈昊的尸体突然化作黑雾渗入地缝。
是锁妖井在吞噬妖毒。
江砚解释的同时松开我。
我的唇色惨白,而江砚新生妖纹在他的眼尾绽开血色莲花。
但你的血......在破坏封印。
江砚觉得要讲的东西太多,就先解释这个算了。
所以,你拉我进来是为了这个
我按住灼痛的右肩,发现渗出的血珠竟泛着淡金萤光。
这颜色......
为什么和方才江砚衣领里金色咒文的颜色如出一辙！
远处血色警戒光突然调转方向,三道探照灯齐刷刷锁定器材室。
你之后会知道的。
江砚的妖纹很快收起又恢复成了高冷学霸的模样。
我也面色如常,咒文更是不知所踪。
只有从江砚凌乱的衬衫、我受伤的右肩、满地的打斗痕迹以及破碎的建筑残渣可以看出来方才此处发生过一场恶战。
同学,你们还好吗
江砚扶着苏然打开器材室的锁走到门口便碰上了警卫员。
看到二人如此模样,警卫员拿起呼叫机联系医务人员来进行基础的检查和伤口处理。
医务人员交代有暴露伤口的我在一旁观察半个小时是否有异常。
苏然！
林小满一边挥手一边朝着我跑来。
经历过生死时刻的我对于此刻的重逢真的万分惊喜。
在被黑熊追的时候,我没想哭。
差点命丧狼爪的时候,我没想哭。
看到昔日同学中妖毒在我面前长眠时,我也没哭。
唯独在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安然无恙地站在我面前的时候。
口水有点没忍住,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我们都没事真的太好了！
我和林小满给了彼此一个拥抱。
你和江砚......前面一起躲的吗,有没有吊桥效应哦～林小满附在我耳边开玩笑,毕竟事发之前江砚还中了惑心蛊。
是了,基础检查没有外伤的江砚不仅没走,还在一旁看着这幅姐妹情深的美好画面,到了林小满眼中变成了二人关系不一般的证据。
不知为何,我想到江砚血色的唇和温热的口腔。
一时羞恼,我双手用力绞紧。
咳咳,嘶......林小满倒抽了一口气。
我疑惑抬头。
哦这个呀,刚刚脖子擦伤破皮了,没啥大事,我去处理一下。
趁着林小满去处理伤口,江砚和我约定今晚来学校,他再和我说说关于锁妖井的信息,毕竟之后的和平可能需要我的助力。
很快,观察时间到了,见几人没有异常,医务人员嘱咐要多喝熟水,伤口不碰水一类的之后,便放几人离开了。
在几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林小满伤口处有着丝丝黑气,随后潜入其体内。
回去路上,我和林小满说了今天发生的事,关于妖毒、榕城一中地下的锁妖井。
当然,我隐瞒了江砚可能不纯是个人类这个事情,以免可能给林小满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也从林小满口中得知了一些同学中妖毒的事情。
林小满躲在医务室里亲眼看到黑紫色气体从追逐着学生的黑熊顶上冒出。
一份黑紫色气体分成两份。
其中一份黑气很快蜿蜒进入到前面学生刮伤的手臂上。
学生身体随之抽搐,难受地要倒下,再起来时便已经失去人类意识,一声狼吼之后便全然一副凶猛野兽模样了。
我又一次想起倒下的陈昊,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陈昊眼底的一丝清明痛苦。
不管怎么样,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快结束,我们都要小心为好。林小满忧心忡忡道。
嗯！
8
夜晚的学校不似白天里的热闹明媚。
明明白日里还有学生奔走打闹的走廊,此刻却尽显寂寥,走廊上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的阵阵绿光和干枯无叶的树枝一同印在窗前。
咕——咕——
树上不知道什么鸟类发出声音,惊地我一个踉跄。
眼看我就要和地板来个亲密拥抱,一旁出现一只白皙的手扶住了她。
在我眼里,这双手在月光和绿光的照耀下,与其说是白皙,不如说是惨白。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我脑海里走马观花了看过的校园恐怖故事。
本着物理搏斗还能争一争,精神伤害直接躺平的原则。
我坦然闭眼,活像只待宰的羔羊。
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眼睛上,一声轻笑,好听的男声传来。
我是活的,有温度。
诶
我猛地睁眼,撞进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
平日里一本正经的高岭之花此刻正看着她。
不苟言笑的他让人忽略了原来他有着这么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更何况此刻这双眼睛装下了满天星辰。
这谁绷得住。
在看什么
江砚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凉意,但若我此时看他,便会发现他的耳尖红得要滴血。
我闻言忙别过头,欲盖弥彰地大声回道：锁......锁妖井！的妖怪是怎么回事
江砚带我来到升旗台,一手按着胸前的咒文,一手蓄势拍向地面。
地面随着江砚的动作,突然开始剧烈震颤。
我踉跄着撞进江砚怀里,闻到他衣襟间有松香混着小苍兰的味道,没由来得安心感。
一阵天翻地覆的眩晕感过后,周围的环境变得空旷,月光下的锁妖井发出阵阵轰鸣。
我们这是在......
看到这一变化,我环顾四周。
榕城夏末夜晚的空气本该是带着闷热的气息,此刻却染上寒意,惹得我一阵起鸡皮疙瘩。
江砚回答道：学校的锁妖井空间。
不远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月光下,原来是实验楼投下阴影的位置,此刻竟在缓慢扭曲。
别动
江砚突然按住我后颈,尖齿擦过耳垂,哑声说。
我看着江砚的妖纹从锁骨漫上侧脸,惊觉他的瞳孔已化作熔金般的竖瞳,一副警戒作战姿态。
数十道黑影从地缝钻出,在半空凝聚成巨蟒形态。
月光照在蛇鳞上,映出密密麻麻的人脸。
竟然！全是今天遇难学生的面容！
是怨灵。
江砚指尖凝出冰棱。
锁妖井在吸收枉死者怨气。江砚补充道。
冰棱破空而去的刹那,我肩头的纹路突然溢出金光与冰棱交缠结合,随后一同刺向巨蟒。
与此同时,金色纹路突然灼痛非常。
boom——
巨蟒嘶鸣着炸开,碎片落地却化作无数拇指大小的蛇,潮水般朝我们涌来。
闭眼！
江砚的警告与林小满的尖叫同时响起。
我转身看见自己最好的朋友站在天台边缘。
林小满的校服沾满黏液,脖子正以诡异角度扭曲,裸露的脖颈肌肤上,赫然浮现着与陈昊相同的妖纹。
小满！
我不敢置信地向前冲去,却被江砚拽住手腕。
小满她也中了妖毒,被控制了！看时间,应该是今天......
江砚陈述了这个我不愿相信的事实。
嘶嘶嘶蛇群已爬上裤脚,尖牙刺破校服扎进我的皮肤。
剧痛中,纹路突然迸发金光,靠近的蛇群瞬间化为飞灰。
江砚闷哼一声,脖颈咒文泛起血光。
共感让痛楚在二人之间来回震荡,我这才发现江砚后背早已被蛇群噬咬得血肉模糊。
别用精神力。
江砚喘息着将我护在身后,解释道：我用能力缓解了伤痛,便发现这些是噬魂蛇,专吃......
话音戛然而止。
林小满突然从天台跃下,四肢着地的姿势宛如提线木偶。
站定后,林小满身体缓慢地扭动起来,宛若蓄势等待捕猎的蛇。
林小满歪头露出诡异微笑,嘴角咧到耳根：苏然,来和我们玩呀。
我浑身发冷。
借着月光,我看见无数小蛇从她七窍中飘出,进而隐没在实验楼方向。
更可怕的是,那些小蛇身上都有红色光点,因为蛇数量之多,看上去密密麻麻,很是骇人。
当心,我感受到了妖灵,许多妖灵。
江砚低声说道。
噬魂蛇群突然停止攻击,整齐划一地调转方向,爬向实验楼,蛇腹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声。
林小满冲着我发出嘶嘶声,也扭动四肢跟着蛇群离去,脖颈处依稀可见妖纹勒进皮肉：三天后......丑时三刻......井眼开......
江砚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抹在我的眉心。
相触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月色下的古井、沾血的锁匙、还有江砚跪在井边将咒文融进骨肉的画面。
现在你明白了。
江砚金瞳灼灼如焚：我是守井人,你是钥匙。
钥匙
我是打开锁妖井的钥匙！
我明白了,为什么妖总是优先想要伤害我......
方才的噬魂蛇灵也好,器材室中妖毒异化成狼人的陈昊也好,都是奔着我来的！
原来是想要借用我的血开启锁妖井的封印！
我们需要在三天后的那个时间之前,彻底巩固锁妖井的封印,阻止妖的异动。
江砚认为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闻言,我点头。
为什么......会发生坏妖伤人事件
我仍有些许不解。
锁妖井里的坏妖封着好好的,十三条锁链都完好,怎么会有坏妖出来作乱呢
与人和平相处的妖也会忌惮灵纹师,又怎么会暴起呢
时机到了吧,锁妖井本身不分阵营,它一直作为强大又孤独的存在。
江砚看着此刻安静下来的锁妖井解释道。
万事万物讲究一个平衡,近几年人类势头过盛,它想促进平衡,并无恶意。
我想到方才看到的遇难学生面容,心底一阵悲戚。
向往和平的路上一定要有这些普通人的牺牲吗
这还是江砚第一次见到她落寞的神情,心底有些许难以察觉的异样,叹了口气：
我们能力有限,能做的就是完成自己的使命,尽可能减少之后的......
从锁妖井空间出来,我看着熟悉的建筑仍是有种不真实感。
回去路上,我和江砚无言,只一味地踢着路边的碎石。
小满她......还有恢复的机会吗
我开口打破沉默。
如果我当时更敏锐一些、修炼地更好一些。
会不会可以及时察觉到小满被控制了
会不会可以改变林小满现在的局面
江砚思索片刻后,点点头回答道：净化。
惑心蛊有三个阶段,分别是：操作肢体动作、感知情绪波动、逆转能量。
重燃希望,我的眼神亮了起来,打起十二分精神。
最后这一个阶段可以将妖毒转化为纯净之力,更有甚者可以激发技能觉醒,这也是为什么惑心蛊是个大家说罕见的灵纹师技能。
但我......现在才在第一阶段,就这么几天来得及吗
我想到了自己那微弱的能力,又低头垂下了眸子。
江砚一把揉上我的脑袋,抬起我的脸,见到我眼里又被月光照的亮亮的才满意放手。
当然,相信自己,到时候还需要你布置结界呢。
我握紧拳头,暗下决心这两天一定好好修炼。
9
因着坏妖作祟,破坏了教学设施,学校通知上半个月网课过渡一下。
时间紧任务重,我每次挂着网课,在那边自己练习惑心蛊。
尽管已经隐隐有进入到废寝忘食、关闭五感的状态,但修炼进度只是勉强够上二阶。
苏！然！
我懵懂抬头,看到眼前是端着檀木匣的父亲。
这是你母亲留下的。
盒子上的雕花古朴而精美,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摩挲,可以看到光投射下产生的细密光斑。
这是莲花纹,里面的东西或许对你有用。苏然父亲解释道。
我摩挲着匣盖上与右肩处如出一辙的纹路,指尖传来血脉相连的震颤。
打开匣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温润的、淡黄色的玉。
我想到了什么,将这块玉轻轻捧起,虔诚地闭眼,将其贴住自己的右肩膀。
剧痛中,我听见母亲的声音穿越时空：然然,记住惑心蛊要配合守井人的...
金灿灿的光乍起,无数符文如游鱼般涌入苏然的眉心,金光也缓缓地融入我的身体,遂恢复平静。
我因修炼产生的疲倦一扫而空,睁眼是满目的清明。
我听到在一旁等待的父亲关切询问：怎么样
呜......趴在脚边的小狗发出声响。
我抬眼看过去,不用刻意蓄能,便能感知到小狗目前的情绪。
我能轻松感知情绪波动了,应该突破二阶了！
我难以置信,声音也因为激动而颤抖。
小满,我可以救你了吗
你是刚刚用小狗试了吗,怎么说
我回过神,一时有点语塞,斟酌用词：
呃......小狗愧疚自己,不小心给花园里,你最喜欢的洋桔梗施了肥,对,原始肥。
......
10
锁妖井的封印由守井人与钥匙共同维系,二者灵纹相生相克。
这种古老设计既保护封印又防止权力集中,但需要两者血脉交融才能完全开启。
而封印锁妖井则需要先破除前封印......
一天后的锁妖井空间里。
江砚在琉璃盏中滴入血后将盏递给苏然,示意到她了。
这个,那个,我,你咋咬破的
或许是江砚的眼神过于火热,我扯出尴尬的笑容,朝江砚伸出满是牙印的中指。
......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着......
我看到自己递出的中指和江砚的沉默,暗道自己糊涂。
服了啊啊啊,还能再尴尬点吗！
还在两分钟内,我要撤回！撤回！
江砚捉住我要收回去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入口中。
嗯
我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湿热触感。
什么,这家伙！
尖锐的牙齿小心翼翼地刺入皮肤。
江砚挤好血之后,看着手指上血红的一滴,鬼使神差地舔了一口：
我的唾液有助于愈合的,之后用血的地方还有,别浪费。
我散了散脸上的热气,调动精神力设置结界。
这个结界融合了我的惑心蛊,凡触碰者均会中惑心蛊,进而消弭于天地。
江砚的妖火在琉璃盏中跳动,映得他眉间咒文忽明忽暗：
以守井人之血,承天地之盟。
锁妖井,开！
琉璃盏中的血在江砚手掌心化为实体,迅猛地向锁妖井而去。
喀嚓——
井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那些缠绕在井口的暗金色咒文仿佛活了过来。
与此同时,苏然右肩膀的莲花纹与江砚胸前的咒文漫着金光同时浮空,在井口上方交织成阴阳双鱼阵图。
当阵图旋转到第三周时,古井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碾磨声。
我看到十三道玄铁锁链正从虚空中显形！
就是现在！
江砚突然扣住我的手腕,将我们的伤口重重按在阵眼处。
交融的血液化作金红丝线渗入咒文,那些沉寂三百年的封印符咒如同被烫伤的蛇群般扭曲挣扎。
本已干涸的井开始向外冒出井水并且开始沸腾,蒸腾的水雾里浮现出我母亲模糊的身影。
她指尖点向我的眉心,整座锁妖井也迸发出刺目强光。
我看见自己的灵纹顺着血脉流向江砚,而他妖纹中蛰伏的天龙嘶吼着没入苏然的丹田。
破！
随着我和江砚异口同声的敕令,十三道锁链应声崩断。
井底腾起的黑雾中,无数妖灵顺着月光柱冲天而起,却在触及我提前布下的惑心结界时化作流萤。
江砚的妖火展翅掠过结界边缘,那些挣扎的妖灵便如雪水消融在晨光里。
当最后一道封印消散时,井水突然归于平静。
再向井中看去,水面倒映出的却不是我和江砚的身影。
那是三百年前苏然母亲一族的先辈正将沾血的守井人令牌交给江氏先祖。
先辈肩膀与我如出一辙的莲花纹正在渗血。
而井底深处,有什么东西随着封印解除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准备封印吧
我心底不安,提议封印后再去处理先前逃逸的妖灵。
正欲开始,竟然听到身后传来铁链晃动声！
我转身看到实验室那处的阴影出现密密麻麻的妖灵！
有狼妖,熊妖,还有蛇妖......
而在他们中间,我看到林小满被铁链悬在半空,蛇鳞从她脖颈蔓延至脚踝。
我心下一沉,不会来不及了吧,小满......
林小满似有所感,朝我的方向抬起头。
我看到她左眼还残留着琥珀色的人类瞳孔。
嗷轰——熊妖一声怒吼,狼妖将锋利的爪子贴近林小满的脖颈,噬魂蛇也争先恐后地缠绕住林小满的四肢,很快便让她面露痛苦。
小满......
我咬紧唇喃喃道,还是溢出一丝不忍。
杀......了我......
林小满眼里有片刻的清明,充斥着不屈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
每说一个字就有黑血从嘴角溢出,缠绕四肢的噬魂蛇立刻收紧束缚。
沙哑的声音充斥着痛楚。
江砚突然按住我结印的手：妖毒已经侵蚀心脉,现在净化会......
月光穿透云层笼罩在地面的刹那,林小满发出非人的尖啸。
戌时三刻,月照井心。它们要借天象打开......
江砚的妖纹在月下失去了些许光彩。
话音未落,林小满的四肢化作蛇尾横扫而来。
我忙在结界外撑开灵力护盾。
触碰到护盾的林小满被反弹倒地。
你......
我没事。
我打断江砚的关心,擦掉嘴角的血,往地下吐出一口血水。
噬魂蛇突然集体昂首,林小满难受的扭动着。
她皮肤开始龟裂。
江砚的金瞳猛然收缩：它们在强制蜕皮！要来不及了！
我很快为江砚的冰锥施加惑心蛊的威力,却迟迟不肯发起攻击,只因妖灵将林小满挡在前面......
我定定看着小满,她这样抗拒妖毒异化受了多少苦啊。
该怎么办啊,小满。
林小满挣脱不开妖灵的束缚,痛苦地扭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我熟悉的声音：
然然......动！手！
我一下子红了眼,抿紧嘴唇,干脆闭上眼发动能力。
控制着林小满的妖灵有些许慌乱,让她找到了机会。
蛇尾横扫两头妖兽,便将自己往结界上撞去。
终于,一阵嘈杂过后,我和江砚重新封印了锁妖井后解除了结界。
看着一地狼藉,我脚步虚浮地走近,心里流出难过。
我捡起林小满的校服,看见她撕裂的校服口袋露出半截照片。
那是我们上周在奶茶店拍的拍立得。
我将校服揉进怀里,彻底放声大哭。
哭什么,有句话怎么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然然你超勇的！
欸,哪来的声音
我吸了吸鼻子,看着校服里跳出来的小光球,噗地笑出了声。
番外
1
江砚推门时,门边挂着的风铃惊醒了趴在收银台打盹的猫妖老板。
老板的粉色肉垫毫不客气地拍在扫码器上,一张粉嫩的菜单被推了过来。
我坐在位置上看着本该是林小满的位置此刻却空空如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小满可以恢复好。
江砚的指尖冒出冰晶,把苏然那杯冻成琥珀色的冰沙：
听猫老板说,三百年前的灵纹师都爱来这疗伤。
疗伤喝奶茶我听着,终于笑出声,拿过双头吸管一端嘬着冰沙看他在吸管上画符咒。
我还没反应过来,江砚突然贴近,咬住双头吸管的另一端。
松香混着奶香在唇齿间炸开,是江砚的共感能力,他身上的松香充斥着我。
我也看见三百年前的江氏先祖正被初代钥匙揪着耳朵训话。
原来初代守井人当年也中过惑心蛊,在城墙上追着妖化的初恋跑了三天三夜。
奶茶要这样喝。
江砚的金瞳映着我爆红的脸,他幻变出来的小蛇正顺着吸管蔓上我的手腕。
突然,柜台后传来快门声,猫妖老板晃着新洗出来的拍立得：
我的拍照技术一如既往的赞喵~
照片里江砚的额头紧贴着我,眉眼弯弯,一双桃花眼噙满柔情,他唇角的奶渍又显得些许可爱。
我一双杏仁眼水汪汪的,面颊爆红的模样活像被欺负了。
不懂就问,中过惑心蛊的守井人都这么主动的吗。
乍一看,在我旁边的位置浮现出林小满半透明的虚影,她正叉腰对缠绕我的小蛇做鬼脸。
我扑哧笑出声,她还真是一如既往活泼。
眨了眨眼,林小满的半透明虚影又不见了,我脸上有落寞的笑。
也是,明明林小满化成的光波还在自己家里净化修炼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
江砚忽然贴近我耳畔,呼吸间有初雪融化的清洌：
给你个惊喜,看门口。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风铃奏出欢快的短乐。
逆光中走进来的少女脖颈缠着发光蛇鳞,手里举着融化到一半的热奶宝：然然！凤凰妖火烤的热奶宝要不要——
奶茶杯哐当摔在桌面上。
我扑过去抱住温热的身躯,泪水像珍珠断了线,听见她颈间小蛇发出咯咯笑声。
江砚的冰晶及时冻住我汹涌的泪水,变成项链坠在林小满新生的妖纹旁。
是的,林小满已经恢复了,虽然体内有妖力的残留,但经过净化后,已经能和她和谐融合了。
而她本人,也很欣赏这个特别的妖纹。
美其名曰,无痛纹身。
你们居然背着我开发奶茶新喝法！
林小满叉着腰站着,一只手戳着杯壁,脸上气鼓鼓的。
我还没说她和江砚背着我搞惊喜呢。
林小满突然把热奶宝抹在我鼻尖：哼,惩罚你。
我笑着赔罪说：
下周我们三个去团建怎么样,地点就选在去鬼屋听说新来了只会占卜的镜妖,很有人气
好呀,那你可不要被吓得缠在我腿上......林小满做出搞怪的表情。
我终于从心而发,开心地笑出声。
番外
2
江砚·融雪时分
我跪在祠堂青砖上时,锁骨处的妖纹正在灼烧。
父亲用沾了朱砂的桃木枝抽打我的后背,每一下都让那些紫金色纹路更深地烙进血肉。
江氏子孙与锁妖井同寿,这是荣耀！他第三次重复这句话,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得叮当乱响。
我强忍疼痛,低头数着地砖缝隙里挣扎的蚂蚁,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总说我们的血脉里淌着冰碴。
我一直不理解父亲对于荣耀的说法,直到十七岁生辰那夜,我在井边遇见苏然的母亲。
她披着月白色斗篷站在锁链上,指尖金光缠绕着我暴走的妖纹,很快便安抚了它：疼吗当年你祖父求着我们前辈把妖契刻进江家血脉时,可没说过会这么疼。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所谓守井人的荣耀,不过是三百年前江氏先祖与初代钥匙的契约：
用代代相传的妖纹,换镇压锁妖井的力量。
然然会继承我的灵纹。
她突然转头看向榕城方向,瞳孔里盛着井水幽光。
到时候,记得对她温柔些。
我一直有着对被迫接上的荣耀的不满。
明明生而为人,却被刻上妖纹。
我摸着锁骨处渐冷的妖纹轻笑：
听说钥匙会控制不对方向,您不如先教教女儿,怎么控制乱飞的蛊术
回应我牙尖嘴利的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后来在器材室被情蛊击中的瞬间,我终于读懂她当年的笑意。
苏然慌乱收回精神力的模样,像极了误闯结界的小妖。
她永远不会知道,当她操控投向小青蛙的能量光波时,是我故意偏移了妖纹的防御撞上那道。
是的,我修炼了十几年,怎么可能只是共感呢。
我有着可以完全防御掉蛊术的能力。
你下的是情蛊。
我扯开领带露出妖纹,满意地看着她耳尖漫上绯色。
那些在祠堂挨过的戒尺、被妖纹反噬的寒夜,突然都成了值得珍藏的碎片。
噬魂蛇咬穿我后背时,共感传来的却是苏然记忆里的夏日：冰镇酸梅汤沿着玻璃杯壁滑落的水痕,林小满把奶油抹在她鼻尖的笑声。
我也慢慢明白,原来真正的疼痛不是血肉剥离。
而是看她跪在林小满校服前,把下唇咬得鲜血淋漓。
守井人最忌讳动情。
父亲每日训诫的警告在耳畔炸响,我却在封印完成的刹那,将苏然沾血的手按在心口却逗她说有疗愈止血的奇效。
三百年前江氏先祖错放的掌心,此刻终于贴合在正确的位置。
暮春的雨丝穿过奶茶店玻璃窗,我摩挲着奶茶杯壁,预谋着下一次单独约会的告白。
苏然正踮脚往林小满发间插凤仙花,她新觉醒的净化灵纹缠在花茎上,驱散了小满颈间最后一丝黑气。
晚上,兔妖邮递员将印有本人签收的江家祠堂信笺递给我,我打开抽出信纸,墨迹被雨水晕开：契约解除,妖纹可消。
我低头看向袖口下淡去的紫金色纹路。
突然庆幸它们消失前记住的最后一抹温度,是苏然指尖的暖。
我又回想起了在器材室时,自己正色看着苏然说的：我现在是人。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