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寒枝尽折》 > 第一章

第一章:血瞳换珠
暮冬的雪落在雕花窗棂上,林晚栀蜷缩在喜服里,指尖被红线刺得渗血。门外传来喧嚣的喜乐声,而她的盖头下,是双被布条蒙住的眼睛——那是今日晨起,嬷嬷用银簪生生剜去眼珠后留下的血洞。
姑娘忍忍,等世子爷娶了您长姐,您便是将军府的恩人。嬷嬷的声音里带着不耐,往她伤口上撒了把金疮药,当年要不是镇北王捡你回来,你早饿死在乱葬岗了,如今不过是挖双眼睛,算什么
喜帕被风掀起一角,林晚栀看见自己绣了三个月的婚鞋,鞋头的并蒂莲上还沾着暗红血迹。七日前,长姐林晚芙从马上跌落,大夫说需用至亲之人的眼睛做药引,而她,这个镇北王府捡来的孤女,成了最合适的至亲。
叩叩——
敲门声惊得她浑身颤抖,熟悉的雪松香气扑面而来。林晚栀攥紧喜服下摆,听见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晚芙,别怕,我来了。
喜帕被掀开的瞬间,她听见倒吸冷气的声音。谢砚辞的指尖触到她脸上的血痂,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谁干的
林晚栀想笑,却扯动伤口疼得皱眉。他以为她是长姐,却不知真正的林晚芙此刻正躲在绣楼里,等着用她的眼睛重见光明。她哑着嗓子道:无碍,只要能让阿姊看见……
够了!谢砚辞猛地扯开她脸上的布条,对上那双血肉模糊的眼窝时,瞳孔骤缩。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梅林遇见的女子,她穿着褪色的青衫,捧着冻僵的梅花说:世子爷,这是晚芙阿姊让我带给您的。当时他嫌她手脏,连正眼都没给。
晚芙……他的声音里带着愧疚,是我来晚了。
林晚栀别过脸,任由他将自己抱上婚床。红烛摇曳中,她听见他解下佩剑的声响,听见他在她耳边低语:待我平定北疆,便带你去看塞外的雪,那里的月光,比京都的清亮。
眼泪混着血水滑落,她知道,这番话本该属于长姐。盖头重新落下的瞬间,她在心底冷笑——谢砚辞啊谢砚辞,你连心上人都认错,又怎会知道,真正的林晚芙,从不会对着梅花落泪。
第二章:囚笼之雀
北疆战事告捷那日,林晚栀被铁链锁在将军府的梧桐树下。她瞎了的双眼已结疤,却仍能感受到阳光的炽热,听见府中丫鬟的窃窃私语:听说世子爷带了个仙女般的姑娘回来,比咱们夫人美上十倍。
什么夫人,不过是个冒牌货。另一个声音带着不屑,要不是她替大小姐捐了眼睛,世子爷怎会娶她如今大小姐重见天日,这瞎子怕是要被休了。
铁链摩擦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林晚栀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下意识挺直脊背。谢砚辞的气息笼罩住她,却在她开口前,冷冷道:把她丢进柴房,别脏了本世子的眼。
怀里的温热突然消失,她跌坐在泥水里,听见林晚芙的娇笑:阿辞,别和她置气,她毕竟……
她毕竟什么谢砚辞的声音里带着不耐,不过是个低贱的养女,若不是你心善,她哪有资格留在将军府
柴房的门被重重关上,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林晚栀摸索着墙角坐下,指尖触到块发硬的饼子——这是她今早的早饭,也是唯一的食物。她想起昨夜嬷嬷说的话:大小姐说了,等世子爷回来,便给你寻个庄子发卖了,省得碍眼。
深夜,柴房的门被推开条缝,月光中走来个身影。林晚栀攥紧饼子,听见林晚芙的冷笑:林晚栀,你以为替我捐了眼睛,就能取代我的位置实话告诉你,阿辞从始至终爱的都是我,你啊,不过是个替身。
是吗林晚栀摸索着站起身,那他为何要娶我
耳光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林晚芙的指甲划过她的脸:若不是父亲以镇北军的粮草为要挟,你以为阿辞会碰你你不过是枚棋子,现在北疆平定了,你也该退场了。
门再次被摔上,林晚栀顺着墙滑坐在地。棋子——多么贴切的形容。她想起镇北王收养她的那日,他捏着她的下巴说:这双眼睛,倒有几分像芙儿。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长姐的影子。
后颈突然传来剧痛,她被人用麻袋套住头,拖出柴房。颠簸中,她听见谢砚辞的怒吼:谁让你们动她的
世子爷,这是镇北王的命令,说要将夫人……
住口!谢砚辞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把她抬到我房里,找最好的大夫。
麻袋被解开时,林晚栀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气。谢砚辞的指尖抚过她脸上的伤痕,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温柔:对不起,我该早点来看你的。
她想推开他,却没力气。掌心的饼子早已碎成渣,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世子爷认错人了,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晚芙。谢砚辞按住她的肩膀,但你救了她,便是我的恩人。从今日起,你留在我身边,我护着你。
林晚栀愣住,黑暗中,她仿佛看见七年前那个在乱葬岗救她的少年,他穿着染血的战袍,手里握着半块硬饼,说:跟着我,有饭吃。
原来,他终究是记得的。
第三章:情劫难逃
春去秋来,林晚栀在将军府做了三年的世子侧妃。谢砚辞每日都会来看她,给她带江南的云锦、塞北的蜜饯,却从不让她踏出院门半步。她知道,这不是宠爱,而是囚禁——就像金丝笼里的雀儿,看似风光,实则毫无自由。
姑娘,该喝药了。丫鬟春桃端着药碗进来,声音里带着怜悯,世子爷说,等您眼睛好了,就带您去游湖。
林晚栀摸着碗沿的花纹,那是谢砚辞特意让人刻的并蒂莲。她想起昨夜听见的对话,林晚芙哭着说:阿辞,你天天往那个瞎子房里跑,是不是爱上她了而他沉默许久,才道:她救了你,我理应报答。
药汁混着苦涩滑进喉咙,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咳出的血滴在云锦被面上,像朵妖冶的红梅。春桃惊呼着去请大夫,林晚栀却摸到了藏在枕头下的匕首——那是她用三年时间,从绣花针磨成的利器。
深夜,房门被推开,谢砚辞带着满身酒气走来。林晚栀攥紧匕首,听见他在床边坐下,声音里带着醉意:晚栀,你说……若是我一开始就遇见你,会不会不一样
她屏住呼吸,指尖触到他腰间的玉佩——那是镇北王给长姐的及笄礼。谢砚辞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好像空了一块,只有你在的时候,才会觉得踏实。
匕首当啷掉在地上,林晚栀浑身僵硬。谢砚辞的唇落在她额间,带着滚烫的温度:晚栀,别躲了,我知道你醒着。
世子爷醉了。她别过脸,却被他捧住脸颊。黑暗中,她感受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听见他说:我没醉,我只是后悔,后悔让你等了这么久。
泪水滑落,她想起三年前的洞房花烛夜,他错把她认成长姐,却在看见她血肉模糊的眼睛时,红了眼眶。原来有些感情,早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只是他们都太倔强,不肯承认。
晚栀,嫁给我吧。谢砚辞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这次不是替身,不是报恩,是我心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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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栀浑身颤抖,指尖抚过他的眉眼,感受着他的体温。她知道,这是她等了七年的告白,可如今,她的眼底只有黑暗,而他的世界,早已被长姐照亮。
好。她听见自己说,但我有个条件,让我去看看阿姊。
第四章:剜心之痛
林晚芙的绣楼飘着浓郁的百合香,林晚栀扶着春桃的手,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笑声。谢砚辞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芙儿,这是我从波斯带回来的宝石,配你的眼睛正好。
阿辞对我真好。林晚芙的声音里带着得意,不像那个瞎子,天天缠着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春桃气得想推门,却被林晚栀按住。她摸向袖中的匕首,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突然想起昨夜谢砚辞说的话:等你眼睛好了,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月亮。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眼睛根本治不好,那些昂贵的药材,不过是他的自我安慰。
芙儿,明日我要带晚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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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福。谢砚辞的声音里带着迟疑,你……要一起吗
我才不去看她那张晦气的脸。林晚芙冷笑,再说了,她的眼睛可是我在用,若是她死了,我……
够了!谢砚辞的声音里带着怒,她是你的妹妹!
妹妹林晚芙的笑声里带着讥讽,阿辞,你不会真的爱上那个瞎子了吧你别忘了,她母亲可是害死你母妃的凶手!
林晚栀的身体猛地僵硬,袖中的匕首啪嗒掉在地上。屋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谢砚辞拉开门,抓住她的手腕:晚栀,你都听见了
原来……是这样。她的声音里带着释然,所以镇北王收养我,是为了折磨我所以你娶我,是为了报复
谢砚辞的指尖颤抖:晚栀,不是这样的,我……
让开。林晚栀推开他,摸索着走向楼梯。原来一切都是骗局,她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偿还母亲的罪孽。那些所谓的宠爱,不过是他施舍的怜悯。
晚栀,你去哪谢砚辞抓住她的胳膊,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她冷笑,解释你如何骗我爱上你,然后再亲手毁掉谢砚辞,你真残忍。
挣脱的瞬间,她踩空了台阶,身体不受控制地坠落。谢砚辞惊呼着抱住她,却在此时,林晚芙的尖叫从身后传来:阿辞,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疼!
林晚栀被丢在地上,听见谢砚辞慌乱的脚步声:芙儿,怎么了是不是她碰你了
不是……林晚芙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是她的眼睛,好像在流血……阿辞,我会不会瞎
不会的,不会的。谢砚辞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我带你去找大夫,别怕。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晚栀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体内的力量一点点流失。她摸向腰间的玉佩,那是谢砚辞送她的定情信物,此刻却硌得她生疼。
姑娘!春桃的哭声传来,您怎么样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不用了。林晚栀扯下玉佩,扔向黑暗中,春桃,你说,塞外的雪,真的比京都的清亮吗
春桃哭得说不出话,林晚栀却笑了。她终于明白,有些伤口,永远无法愈合;有些真心,永远无法交付。而她,终究是错付了。
第五章:寒梅泣血
塞北的风卷着黄沙掠过城楼,林晚栀隔着轿帘,听见谢砚辞的战马在不远处长嘶。她摸着袖口绣的寒梅,指尖触到金线里藏着的刀片——这是春桃临死前塞给她的,上面还沾着小姑娘的血:姑娘,活下去,替我们报仇。
公主,前方就是两国交界了。侍女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奴听说,北戎皇子生得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头……
轿帘突然被掀开,风雪中映入一张熟悉的脸。谢砚辞的铠甲上结着冰碴,眼神却比北疆的雪更冷:林晚栀,你敢嫁给他,我就敢屠了北戎王庭。
她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左眼的疤痕——那是林晚芙用银簪划的,说是瞎子配疤,才更衬身份。谢砚辞的瞳孔骤缩,伸手想摸她的脸,却被她避开:世子爷忘了吗我是弑母仇人的女儿,是您的眼中钉。
那是傅明远的谎言!谢砚辞抓住她的手腕,我查过了,当年凶手是傅明远的小妾,他不过是想借你母亲的死,控制镇北王府!
林晚栀愣住,想起昏迷时梦见的场景:母亲抱着她躲在衣柜里,外面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那个穿着红嫁衣的女子冷笑:镇北王妃不过是个见不得人的贱婢!
晚栀,跟我回去。谢砚辞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我已经废除了傅明远的爵位,将军府的正门永远为你敞开,这次……我亲自带你进去。
远处传来号角声,北戎的铁骑已到十里外。林晚栀摸向腰间的玉佩——那是昨夜傅明远派人送来的,里面夹着谢砚辞的密信:若想保谢砚辞周全,明日申时三刻,准时嫁到。
太迟了。她扯断玉佩绳,碎玉掉在雪地里,谢砚辞,你我之间,早就没了回头路。
轿帘重新落下,她听见谢砚辞的怒吼混着马蹄声,突然想起七年前他第一次带她看雪,那时她还是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他却用披风裹住她,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北戎的王庭飘着狼图腾的旗帜,林晚栀被带到毡帐中央,看见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他伸出手,掌心躺着枚晶莹的眼珠——正是她当年剜给林晚芙的那枚:林姑娘,久仰大名。
她浑身僵硬,听见帐外传来厮杀声。北戎皇子摘下面具,露出左眼角的朱砂痣:我是顾承泽,顾念慈的胞弟。当年你母亲救过我母亲的命,这枚眼睛,是我还给你的。
帐门被猛地推开,谢砚辞浑身是血地冲进来,剑刃上的血滴在林晚栀裙摆上,开出妖冶的花。他瞪着顾承泽,声音里带着杀意:放开她。
谢世子来得正好。顾承泽轻笑,我正要给林姑娘换上眼睛,你要不要看看,当年你亲手剜掉的东西,是如何失而复得的
林晚栀被按在兽皮毯上,听见谢砚辞的吸气声。顾承泽的指尖抚过她的眼窝,声音里带着怜悯:当年若不是傅明远威胁,我阿姊也不会替他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林姑娘,对不起。
刀刃划破皮肤的瞬间,谢砚辞突然扑过来,用身体挡住她:我不准你碰她!
鲜血溅在林晚栀脸上,她摸到谢砚辞后背的箭羽,听见他在耳边说:晚栀,别怕,这次换我保护你。
帐外传来镇北军的号角,顾承泽叹气:谢世子,你这又是何苦
因为我爱她。谢砚辞的声音越来越轻,不是替身,不是报恩,是实实在在的爱……晚栀,原谅我,现在才敢说。
林晚栀的新眼突然流出泪水,模糊中,她终于看清了谢砚辞的脸——那个她爱了七年的男人,此刻正用生命护着她。她想起他说过的塞外月光,想起他藏在袖口的梅花香,终于哭着点头:我原谅你,我早就原谅你了……
谢砚辞的唇角扬起笑意,指尖抚过她的眉眼:晚栀,你的眼睛,真美。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重重倒在她怀里。林晚栀尖叫着抱住他,看见顾承泽惊恐的脸:谢砚辞,你中了毒箭!
无妨。谢砚辞摸着她的脸,能死在你怀里,我知足了……以后,别再哭了,你的眼泪,该为值得的人而流。
毡帐外,雪越下越大。林晚栀抱着谢砚辞的尸体,任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她终于明白,有些爱,错过了就是永远;有些遗憾,要用一生来偿还。
顾承泽叹了口气,命人将两人分开:林姑娘,节哀。北戎与镇北军的合约……
合约林晚栀抬头,眼神冷得像冰,从今天起,我不是什么镇北王府的嫡女,也不是北戎的和亲公主。我是林晚栀,谢砚辞的妻子。
她捡起谢砚辞的佩剑,剑尖挑起帐前的狼旗:顾承泽,替我告诉傅明远和林晚芙,血债血偿,时候到了。
雪光映着她决绝的脸,寒梅在风中摇曳,仿佛在为这段错付的深情哀悼。而她,终将带着他的爱,踏上复仇的路,让那些伤害过他们的人,付出代价。
第六章:血色归途
京都的红梅开得正盛,林晚栀骑着谢砚辞的战马,踏碎满地落花。她穿着玄色铠甲,披着镇北军的战旗,身后跟着五千铁蹄——那是谢砚辞用生命换来的忠勇之士。
报——斥候策马而来,将军,镇北王府已被包围,傅明远和林晚芙困在主院!
攻进去。她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一个活口不留。
雕花大门在马蹄下碎裂,林晚栀看见傅明远跪在台阶上,白发凌乱,眼里满是恐惧:晚栀,你是镇北王府的血脉,不能杀我!
血脉她冷笑,当年你为了权力,不惜害死自己的结发妻子,如今还有脸提血脉
林晚芙从屏风后冲出,华贵的衣裙沾满尘土:林晚栀,你不过是个贱婢!阿辞不会让你这么对我们的!
阿辞林晚栀翻身下马,剑尖抵住她的咽喉,你是说谢砚辞他已经死了,被你和傅明远害死的。
林晚芙的脸色瞬间惨白:不可能!阿辞那么爱我,他不会……
他爱的是我。林晚栀扯下脖子上的玉佩,里面掉出谢砚辞的一缕头发,临死前,他说后悔没早点告诉我,他爱我,只爱我。
傅明远突然扑向她的脚踝:晚栀,看在你母亲的份上,饶了我们吧!当年她救过我,我……
住口!林晚栀的剑尖刺穿他的手掌,我母亲到死都念着你的恩情,而你却让她背负骂名!傅明远,你根本不配提她!
林晚芙趁机抓起桌上的毒酒,泼向林晚栀:你去死吧!
却见剑光一闪,毒酒瓶碎在地上,林晚芙的手腕被削断。她惨叫着跪倒,看见林晚栀眼里的寒光:这是还你剜我眼睛之痛。
晚栀,我错了!林晚芙哭着求饶,我只是太爱阿辞了,我不能没有他……
爱林晚栀想起谢砚辞临死前的笑容,真正的爱,是成全,是守护,而不是利用和伤害。你根本不懂爱,你只懂自私。
剑尖刺穿林晚芙心脏的瞬间,天空突然飘起雪。林晚栀望着漫天飞雪,仿佛看见谢砚辞骑着马,从雪幕中走来,对她伸出手:晚栀,回家了。
她摸向心口的位置,那里藏着谢砚辞的血帕,上面染着他最后一滴血。转身时,看见镇北王府的匾额被风雪覆盖,曾经的荣耀与恩怨,终将被岁月掩埋。
将军,该回北疆了。副将递来披风,塞外的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
林晚栀翻身上马,任由雪花落在铠甲上。她知道,谢砚辞的愿望,她会替他实现;他们未完成的路,她会替他走完。
马蹄声中,她最后看了眼京都的红梅,轻声说:阿辞,我们回家。
风雪渐大,红梅落尽,唯有寒枝独立。这段纠缠七年的虐恋,终将在血色与风雪中,画上句点。而他们的故事,将随着塞北的雪,永远流传在江湖之间。
第七章:梅影成双
十年光阴流转,塞北的雪依然皎洁如昔。林晚栀站在谢砚辞的墓前,看着新栽的绿萼梅抽出新芽。她的鬓角已染霜色,唯有眼中的光,依旧清亮如初。
阿辞,你说梅花会不会怕冷她轻声呢喃,指尖拂过墓碑上的谢砚辞之墓,它们每年都开得这样盛,许是知道有人在等。
远处传来马蹄声,春桃的儿子小石头骑着小马奔来,手里举着封信:林姨,京城来的信!
信纸展开的瞬间,梅瓣落在顾承泽的落款上。林晚栀读着信中内容,忽而轻笑——傅明远的余党终于伏法,林晚芙的墓碑被砸成碎片,而顾承泽,那个曾戴着青铜面具的北戎皇子,如今成了她最信任的盟友。
林姨,这是谁的信呀小石头仰着红扑扑的脸,像极了当年的糖糖。
一个老朋友。她将信折好,收进袖中,走,我们去看新出生的小马驹。
暮色四合时,林晚栀独自坐在帐中,对着孤灯擦拭谢砚辞的佩剑。剑身映出她的倒影,与记忆中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渐渐重叠。忽然,帐外传来异动,她抄起剑冲出去,却见漫天流萤中,站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
晚栀,好久不见。
剑鞘落地的声响惊飞流萤,林晚栀的手剧烈颤抖。眼前的人眉眼与谢砚辞分毫不差,却多了几分温润,左眼角的朱砂痣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是顾承泽。
你……她的声音哽咽,为何扮成他的模样
顾承泽摘下人皮面具,露出原本的容貌:北戎有秘术,可易容三日。我想……让你看看,他若活着,该有多好。
夜风卷起帐前的梅枝,林晚栀忽然想起谢砚辞说过的塞外月光。顾承泽从怀中掏出个木盒,里面躺着枚晶莹的雪魄石:这是北戎的圣物,据说能让人梦见想见的人。
雪魄石在掌心发烫,她闭眼前,听见顾承泽轻声说:晚栀,有些人虽已不在,但爱会永远活着。
梦境中,谢砚辞穿着褪色的青衫,站在梅林深处对她微笑。他的头发被风吹起,眼里映着初升的朝阳,就像七年前那个雪天,他第一次将她抱上战马时的模样。
晚栀,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他伸手替她拂去鬓角的雪花,我在天上看着你呢,你做得很好。
她想抓住他的手,却触到一片虚无:阿辞,我好想你……
我知道。他的声音里带着心疼,但你看,梅花又开了,就像我们第一次相遇时那样。晚栀,别再困在过去了,去看看这世间的繁华,替我好好活着。
泪水大颗大颗落下,林晚栀想起这十年间,她走遍了谢砚辞曾说过的每一个地方:看过江南的烟柳画桥,听过蜀地的雨打芭蕉,甚至登上了最险峻的雪山之巅。而每到一处,她都会折支花,埋在他的墓前。
阿辞,你说塞外的雪比京都清亮,现在我信了。她笑着流泪,但你知道吗最清亮的,是你留在我心里的光。
谢砚辞的影像渐渐模糊,临走前,他对着她比了个心的手势——那是小石头教他的,说这样能让爱意穿越时空。
梦醒时分,晨光已透过帐帘。林晚栀摸着掌心的雪魄石,发现上面竟凝着水珠,像极了谢砚辞的眼泪。帐外传来小石头的喊声:林姨,雪停了,梅花全开啦!
她走出帐外,看见漫山遍野的梅花竞相绽放,雪后的阳光洒在花瓣上,折射出七彩的光。顾承泽骑着马立在远处,见她出来,抬手挥了挥——他的袖口,别着朵新鲜的绿萼梅。
林姨快看!小石头指着梅枝惊呼,这朵花有两个花蕊,像不像两个人牵着手
林晚栀凑近细看,只见那并蒂梅开得正盛,两朵花瓣相互缠绕,分不清彼此。她忽然想起谢砚辞的婚鞋,想起他袖口的碎玻璃,终于轻轻笑了。
有些爱,不必言说,自会在时光里结出最美的果;有些人,不必重逢,自会在记忆里永不凋零。而她,终于能带着这份爱,走向没有遗憾的明天。
风掠过梅林,送来阵阵清香。林晚栀望着远处的雪山,轻声说:阿辞,春天来了。
终章:永夜微光
二十年后,垂垂老矣的林晚栀躺在雕花床上,听着窗外的雪落声。她的掌心握着谢砚辞的玉佩碎片,另一只手,紧攥着顾承泽送的雪魄石。
林姨,下雪了。小石头已是挺拔的青年,他红着眼眶,将梅花簪别在她鬓间,您看,和当年一样美。
她费力地笑了,眼前浮现出那个穿着红嫁衣的少年,他骑着马,踏碎琼瑶,对她伸出手:晚栀,跟我回家。
雪越下越大,林晚栀感觉自己的灵魂正飘向空中。她看见年轻的谢砚辞站在云端,向她张开双臂,身后是盛开的梅林,每朵梅花上,都映着他们的倒影。
阿辞,我来了。
最后一口气息消散时,窗外的雪突然停了,一轮明月升上中天,将清辉洒在梅林间。小石头哭着发现,林晚栀掌心的雪魄石碎了,里面掉出张纸条,上面是谢砚辞的字迹:
晚栀,若有来生,我定不做战神,只做你的寻常夫君,陪你看遍四季花,踏碎人间雪。
梅林深处,两株古梅的枝干不知何时交缠在一起,形成天然的拱门。月光穿过枝桠,在雪地上投出两个重叠的影子,像极了一对相拥的恋人。
至此,这段跨越生死的虐恋,终于在雪与月的见证下,画上了圆满的句号。而他们的故事,如同塞北的雪、江南的梅,永远留在了世人的传说中,成为了爱最动人的注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