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来,冰凉刺骨。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而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这是哪里

我试图坐起来,却发现全身酸痛,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记忆还停留在那场车祸——谈判成功后,我的车在高速公路上被一辆卡车追尾。

虞总,合同已经签好了...助理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而现在,我躺在一片泥泞的山坡上,周围是茂密的灌木丛。

喂,你醒啦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转头看去,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瘦得惊人,脸上脏兮兮的,但眼睛很亮。

她穿着打满补丁的蓝布衣服,正蹲在我身边。

你是谁我下意识问道。

我是小玲啊,姐,你不会摔坏脑袋了吧女孩担忧地看着我。

我这才注意到她叫我姐。

等等,你叫我什么

姐啊,虞小雯,你是我亲姐啊!女孩急得快哭了,咱们好不容易游过来的,你可别出事...

虞小雯这不是我的名字。

我叫虞雯,虞氏集团的继承人,今年二十八岁,MBA毕业...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这双粗糙、布满细小伤口的手绝对不是我的。

有镜子吗我声音发颤。

小玲摇摇头,姐,咱们逃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

逃出来我越来越糊涂了。

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我抓住小玲的手腕问道。

1970年5月12日啊...小玲看我的眼神更加担忧了,姐,你到底怎么了

1970年我差点笑出声来,这怎么可能

但周围的一切都在告诉我这不是玩笑——远处隐约可见的简陋村庄,小玲身上明显手工缝制的衣服,还有空气中那股没有工业污染的清新。

我穿越了。

而且穿越到了一个正在逃难的女孩身上。

我们这是在哪里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新界啊,姐。小玲压低声音,咱们昨晚刚从深圳河游过来的,你忘了吗

深圳河...香港和大陆的边界。

我模糊记得历史课本上提到过,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陆很多人偷渡到香港。

我们为什么要逃我试探着问。

小玲惊讶地看着我,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大伯要把你嫁给那个死了三个老婆的老头子换彩礼啊!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看来这个身体的原主虞小雯是被迫换亲,带着妹妹逃出来的。

我有点想起来了...我揉着额头,咱们接下来要去哪

小玲的眼睛亮了起来,去香港市区啊!听说那里遍地是黄金,咱们姐妹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我忍不住苦笑。

1970年的香港确实正在经济起飞,但遍地黄金显然是夸张了。

不过比起被嫁给什么死了三个老婆的老头子,逃出来确实是明智的选择。

姐,你还能走吗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听说警察会抓偷渡客...小玲紧张地四处张望。

我试着站起来,虽然浑身疼痛,但还能忍受。

走吧。

我们沿着山坡往下走,小玲扶着我,生怕我摔倒。

姐,你慢点...

我低头看着这个瘦弱的女孩,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在现代,我是独生女,从来没有过兄弟姐妹。

而现在突然多了个妹妹,而且还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

小玲,我们...父母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小玲的表情黯淡下来,爹去年在矿上出事没了,娘...娘跟人跑了。

我心头一紧。

那家里就剩我们两个了

嗯。小玲点点头,又赶紧补充道,但是没关系,姐,我会干活,我能养活自己!

我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突然很想抱抱她。

但还没等我行动,小玲突然拉住我蹲下。

嘘——有人!

我们躲在灌木丛后,看到不远处有几个穿制服的人拿着手电筒在搜寻。

是警察!小玲声音发抖。

我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如果被抓到,我们会被遣返大陆吗那个等着虞小雯去嫁的老头会怎么对她

别怕。我握紧小玲的手,我们慢慢往后退。

我们猫着腰,一点一点远离搜索的警察。

突然,我的脚踩断了一根树枝。

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树林里格外明显。

那边有人!一个男声喊道。

跑!我拉起小玲就往反方向冲。

我们不顾一切地在树林里狂奔,树枝抽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身后传来追赶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分开跑!我对小玲喊道,到山下那棵大树下汇合!

小玲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转向另一条小路。

我继续向前跑,肺里像着了火一样。

突然,我脚下一空,整个人滚下了一个陡坡。

天旋地转中,我撞上了什么硬物,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躺在一个浅坑里,全身疼痛不已。

小玲...我试着呼唤,但没人回应。

我必须找到那棵大树。

艰难地爬起来,我辨别了一下方向,开始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我不能停。

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看到了小玲说的那棵显眼的大树——一棵巨大的榕树,气根垂落像老人的胡须。

树下没有人。

小玲我小声呼唤。

没有回应。

我的心沉了下去。

难道小玲被抓了还是迷路了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树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姐...是你吗小玲颤抖的声音传来。

是我!我几乎要哭出来。

小玲从树后冲出来,扑进我怀里。

我以为你被抓走了...她抽泣着说。

我紧紧抱住她瘦小的身体,我没事,我们都没事。

夜幕完全降临,我们决定在榕树下过夜。

小玲从口袋里掏出半块干硬的馒头。

姐,你吃吧,你受伤了需要力气。

我看着那块明显放了很久的馒头,喉咙发紧。

我们分着吃。我掰下一小块,把大的部分塞回给她。

馒头又干又硬,但此刻却胜过任何山珍海味。

姐,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小玲突然说。

我心里一惊,哪里不一样

以前你总是把吃的都给我,说自己不饿。小玲认真地看着我,现在你知道照顾自己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摸摸她的头。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小玲靠在我身边,很快睡着了。

我仰头看着满天繁星,思绪万千。

我,虞雯,一个现代社会的商业精英,现在成了1970年代逃港的农村姑娘虞小雯。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信用卡,只有身边这个依赖我的妹妹。

但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绝望。

也许是因为小玲的存在,让我觉得必须坚强起来。

系统我小声尝试呼唤,但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不是那种带系统的穿越小说。

我苦笑一下,接受了现实。

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好好活下去吧。

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我们脸上。

小玲先醒了,轻轻推了推我。

姐,天亮了。

我睁开眼,全身的疼痛提醒我这不是梦。

我们得找点吃的。我说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我知道哪里有野果!小玲兴奋地说,昨天等你的时候我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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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我来到一片灌木丛前,上面结着红色的小果子。

这个能吃吗我有些怀疑。

能!我们村里人都叫它'救命果',虽然有点酸...小玲摘了几颗塞进嘴里示范。

我尝了一颗,确实酸得让人皱眉,但总比饿肚子强。

我们摘了不少果子充饥,然后继续往山下走。

姐,到了香港你打算做什么小玲边走边问。

我思考了一下,先找个工作吧,然后...

然后什么在这个时代,两个没有身份证明的女孩能做什么

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不仅是偷渡客,还是黑户。

小玲,香港有认识的人吗亲戚朋友什么的

小玲摇摇头,大伯说有个远房表叔在九龙开杂货铺,但不知道具体在哪...

总比没有强。

那我们就去九龙找这位表叔。

走了大半天,我们终于看到了人烟——一个小村庄。

姐,我们得小心点,说不定有人会举报偷渡客...小玲紧张地拉住我。

我点点头,我们绕过去,找条大路。

就在我们准备绕行时,一个背着柴火的老妇人发现了我们。

你们两个女仔,站在那里做什么老妇人用粤语问道。

我和小玲僵在原地。

我大学时选修过粤语,勉强能听懂,但说得很差。

我们...迷路了。我用蹩脚的粤语回答。

老妇人走近打量我们,目光在我们湿漉漉、脏兮兮的衣服上停留。

刚从北边过来的她压低声音问。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老妇人叹了口气,跟我来吧。

我和小玲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但眼下我们确实需要帮助。

老妇人的家是一间简陋的砖房,她给我们端来两碗热粥。

吃吧,看你们饿的。

粥的香味让我几乎流下口水,但我还是保持警惕。

为什么要帮我们我问。

老妇人笑了笑,三十年前,我也是这样游过来的。

我和小玲这才放心地喝起粥来。

热粥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阿婆,这里离九龙远吗我问道。

要走一天路呢。老妇人说,你们有亲戚在那

我点点头,有个表叔在九龙开杂货铺,但不知道具体位置。

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认识。

姓陈,叫...我看向小玲。

陈阿福!小玲赶紧说。

老妇人想了想,摇摇头,没听说过。不过九龙很大,很多小店。

她看了看我们,你们今晚可以住我这里,明天早上有货车去九龙,司机是我侄子,可以带你们一程。

我感激不尽,太谢谢您了!

晚上,老妇人给我们找了两件干净的衣服换上。

虽然款式老旧,但总比湿衣服强。

姐,我们运气真好。小玲躺在地铺上小声说。

我点点头,但心里明白不能全靠运气。

到了九龙后,我们要面对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一早,老妇人的侄子阿强开着一辆破旧的小货车来了。

就是她们两个阿强打量着我和小玲。

对,带她们去九龙吧,怪可怜的。老妇人说。

阿强耸耸肩,上车吧,不过我只能在油麻地把你们放下。

足够了,谢谢。我感激地说。

小货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

我和小玲挤在车厢里,周围堆满了蔬菜筐。

姐,到了九龙我们怎么找表叔小玲小声问。

先打听吧。我说,实在找不到就...

就怎样我心里也没底。

但看着小玲期待的眼神,我不能表现出犹豫。

总会有办法的。

两个小时后,车子驶入了繁华的市区。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1970年代的香港还是让我震惊。

街道两边是密集的唐楼,招牌林立,行人如织。

比起现代香港的高楼大厦,现在的城市更有人情味,但也更杂乱。

油麻地到了!阿强停下车喊道。

我和小玲下车后,阿强指了指前方,那边是庙街,人多热闹,你们小心点。

谢谢您!我鞠躬道谢。

阿强摆摆手开车走了,留下我们站在陌生的街头。

姐,现在怎么办小玲紧紧抓着我的袖子。

我深吸一口气,先找陈阿福的杂货铺

2.

油麻地的街道比我想象的还要拥挤。

行人匆匆,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混合着食物、汗水和汽油的味道。

姐,这里好多人啊...小玲紧紧抓着我的衣角,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握了握她的手,别怕,跟紧我。

我们沿着庙街慢慢走,试图寻找任何可能是陈阿福杂货铺的地方。

小玲,表叔的店有什么特征吗

小玲咬着嘴唇想了想,大伯只说在油麻地,门口有红色招牌...

这范围也太广了。

我抬头望去,整条街几乎都是红色招牌。

我们先问问看吧。

我走向一个卖香烟的小摊,请问您知道陈阿福的杂货铺在哪吗

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他斜眼看了看我们,陈阿福哪个陈阿福这条街有三个陈阿福!

我的心沉了下去。

开杂货铺的那个...

老头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知道!不买东西别挡着做生意!

我拉着小玲退开,叹了口气。

姐,怎么办小玲的声音有些发抖。

别急,我们慢慢找。

我们沿着街道一家一家地看,问了几个人都没有结果。

中午的太阳越来越毒,晒得我头晕眼花。

从昨天到现在,我们只吃了几个野果和一碗粥。

小玲,饿了吗

小玲摇摇头,但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我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我们在一个巷口的台阶上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姐,要是找不到表叔怎么办小玲小声问。

我深吸一口气,那就找别的工作,香港这么大,总有我们能做的事。

正说着,一个卖包子的小贩推车经过,香味飘过来,我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小贩看了我们一眼,买包子吗五毛钱一个。

我尴尬地摇摇头。

小贩撇撇嘴走了。

姐,我去讨一个吧...小玲站起来。

我赶紧拉住她,不行!

在现代社会长大的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为食物发愁。

但现在,饥饿感如此真实。

你在这等着,我去想办法。

我起身走向不远处的一家茶餐厅,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客人吃完离开后,桌上还剩着一些食物。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两位吗服务员问道。

我...我想问问,你们需要洗碗工吗

服务员上下打量我,有身份证吗

我摇摇头。

那不行,警察查到了要罚款的。他摆摆手,不吃饭就出去吧。

我正要离开,突然看到角落里一个客人刚走,桌上还剩半个三明治。

我快步走过去,假装擦桌子,迅速把三明治塞进口袋。

心跳得像打鼓一样,我快步走出餐厅。

小玲,看!我掏出那半个三明治。

小玲眼睛一亮,姐,你哪来的

别问那么多,快吃吧。

我们躲在巷子里分吃了那半个三明治,虽然又冷又硬,但此刻却美味无比。

姐,你真厉害!小玲崇拜地看着我。

我苦笑一下,没想到堂堂虞氏集团大小姐,现在要靠捡剩饭过活。

吃完后,我们继续寻找陈阿福的杂货铺。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突然听到一阵吵闹声。

小偷!抓小偷!

一个瘦小的男孩从人群中窜出来,后面追着一个胖女人。

男孩撞到了小玲,把她撞倒在地。

小玲!我赶紧扶起她。

那男孩已经跑没影了,胖女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死小鬼,又偷我的苹果!她骂道。

看到小玲膝盖擦破了皮,我有些生气,你骂谁呢我妹妹被撞倒了!

胖女人这才注意到我们,你们是一伙的

不是!我们只是路过...

胖女人怀疑地看着我们,看你们这穷酸样,肯定是同伙!赔我苹果!

我气得发抖,你讲不讲理我妹妹受伤了还没找你算账呢!

周围渐渐聚起看热闹的人。

胖女人见人多,更来劲了,大家看看啊,这两个北妹偷东西还打人!

我们没有!小玲带着哭腔喊道。

人群中开始有人指指点点。

又是大陆偷渡来的...

最近好多这样的...

报警抓她们...

我意识到情况不妙,拉起小玲,我们走!

胖女人拦住我们,想跑没那么容易!

就在僵持不下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干什么呢

人群分开,一个穿制服的警察走了过来。

阿sir,她们偷我东西!胖女人立刻告状。

警察看了看我们,身份证拿出来。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

我们哪来的身份证

我们...忘带了...我硬着头皮说。

警察眯起眼睛,那就是没有咯偷渡来的

周围人议论声更大了。

小玲吓得发抖,紧紧抓着我的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男声插了进来,阿sir,她们是我表妹!

一个穿格子衬衫的年轻男子挤进人群。

阿杰,你认识她们警察问道。

叫阿杰的男子点点头,是啊,刚从乡下过来,证件还在办呢。

警察将信将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阿杰拍拍胸脯,我就在前面电器行做工,街坊都认识我。

胖女人见状,嘟囔着走开了。

警察警告了几句也离开了。

人群渐渐散去。

我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表哥,谢谢你,但我们不认识你...

阿杰笑了笑,知道你们不认识我。看你们被为难,帮个忙而已。

他压低声音,刚游过来的吧

我和小玲对视一眼,没有回答。

阿杰耸耸肩,不想说算了。不过在香港没证件很麻烦的,你们小心点。

说完他转身要走。

等等!我叫住他,请问你知道陈阿福的杂货铺在哪吗

阿杰想了想,陈阿福是不是个子不高,有点秃头的那个

小玲激动地点头,对对对!大伯说他有点秃!

在宁波街那边,我带你们去吧。

我犹豫了一下,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那就麻烦你了。

阿杰带着我们穿过几条街,路上他问我们从哪里来,我含糊其辞应付过去。

到了,就是那家。阿杰指了指前面一家小杂货铺。

店铺不大,门口确实挂着红色招牌,上面写着福记杂货。

谢谢您!我真诚地道谢。

阿杰摆摆手,小事。对了,要是找不到亲戚,可以来电器行找我,最近缺搬运工。

他留下地址就走了。

我和小玲站在杂货铺前,既期待又紧张。

姐,我们终于找到了!小玲兴奋地说。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店里很窄,货架上摆满各种日用品。

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正在整理货物。

请问...是陈阿福表叔吗我试探着问。

男人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我们,我是陈阿福,你们是...

表叔!我是虞小雯,这是小玲啊!小玲激动地说。

陈阿福的表情从疑惑变成惊讶,然后又变成尴尬。

哦...是老家来的啊...

他的反应让我心里一沉。

表叔,我们...

陈阿福打断我,你们父亲还好吗

爹去年过世了...小玲小声说。

陈阿福叹了口气,这样啊...

他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你们有地方住吗

我摇摇头。

陈阿福又叹了口气,我这边地方小,老婆孩子一大家子...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表叔,我们不会麻烦您太久,只是想...

这样吧,陈阿福从柜台拿出几张钞票,这些钱你们拿着,找个便宜旅馆住下。香港工作机会多,你们年轻,一定能找到活干。

他把钱塞给我,明显是在打发我们走。

小玲的眼眶红了,表叔,我们大老远来投奔您...

陈阿福面露难色,不是表叔不帮,实在是...

我们明白了。我打断他,把钱推回去,谢谢表叔,我们自己想办法。

拉着小玲走出杂货铺,我的心像灌了铅一样沉。

姐,表叔不要我们...小玲的眼泪掉下来。

我抱住她,没关系,我们有手有脚,不靠别人也能活下去。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现实摆在眼前:天黑前我们必须找到住处。

我想起阿杰说的电器行工作。

小玲,我们去刚才那个哥哥说的电器行看看。

按照阿杰给的地址,我们找到了一家叫永兴电器的店铺。

阿杰正在门口卸货,看到我们有些意外。

这么快就来找我了亲戚没找到

我摇摇头,表叔家不方便...你说的工作还招人吗

阿杰擦了擦汗,搬运工很辛苦的,你们两个小姑娘...

我不怕辛苦!小玲抢着说。

阿杰笑了笑,精神可嘉。不过我们老板只招男工...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不过,阿杰压低声音,我认识一家制衣厂在招女工,包吃住,就是工资低。

真的吗我眼前一亮。

嗯,不过要介绍费,每人二十块。

二十块...陈阿福刚才想给我们的好像是五十块。

我咬咬牙,小玲,我们回去找表叔。

回到杂货铺,陈阿福见我们回来,脸色不太好看。

表叔,我直接说,借我们四十块钱,我们找到工作了,发了工资马上还您。

陈阿福犹豫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拿出钱包。

算了,就当帮你们最后一次。不用还了。

他数出四张十元钞票给我。

谢谢表叔!我真诚地道谢。

至少他还算有点良心。

拿着钱回到电器行,阿杰带我们去制衣厂。

路上他告诉我们,这家厂主要做出口服装,工人大多是大陆来的。

老板姓林,人还不错,就是脾气有点爆。阿杰提醒道。

制衣厂在一栋旧工业大厦里,机器声老远就能听到。

阿杰跟门口保安打了招呼,带我们上到三楼。

车间里,几十个女工正在缝纫机前忙碌。

阿杰让我们在办公室外等着,他进去找老板。

姐,我们能行吗小玲紧张地问。

我其实也没底,但必须装出信心十足的样子。

肯定行,很简单的。

其实我连缝纫机都没碰过。

不一会儿,阿杰和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

就是她们两个老板打量着我们。

阿杰点点头,很勤快的,刚从乡下来。

老板盯着我们看了几秒,多大了

我十八,妹妹十六。我谎报年龄。

会用缝纫机吗

会一点...我硬着头皮说。

老板哼了一声,每个新人都这么说。试用期一个月,包吃住,工资八十,做得好再加。同意就签合同。

八十块...在1970年的香港算是很低了。

但现在我们别无选择。

我们做。

老板拿出两张纸,按手印吧。

我仔细看了看,是简单的劳动合同,虽然条件苛刻,但至少合法。

我们按了手印,阿杰收了四十元介绍费就走了。

老板叫来一个女工,阿芳,带她们去宿舍,明天早上七点上工。

叫阿芳的女工二十出头,面容憔悴,但眼神和善。

跟我来吧。

宿舍就在工厂顶楼,一个房间摆着六张双层床,住了十来个女工。

阿芳指着一张空床,你们两个挤一挤可以吗

可以的,谢谢芳姐。小玲乖巧地说。

安顿下来后,阿芳带我们去食堂吃晚饭。

食堂很简陋,但饭菜管饱。

我们狼吞虎咽地吃着,这是几天来第一顿像样的饭。

你们刚偷渡来的吧阿芳突然问。

我差点噎住。

阿芳笑了笑,别紧张,这里一半人都是这样来的。老板也知道,只要干活好,他不管这些。

我松了口气。

芳姐,工资...真的只有八十吗小玲问。

阿芳点点头,新人都这样,做熟了能加到一百二。加班另算。

她又压低声音,不过老板经常找借口扣钱,你们小心点。

吃完饭回到宿舍,其他女工陆续回来。

大家对我们两个新人很好奇,问东问西。

我编了个故事应付过去,只说家乡闹饥荒,来找活路。

晚上,我和小玲挤在一张床上。

姐,我们终于有地方住了...小玲满足地叹了口气。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嗯,会越来越好的。

虽然现在只是制衣厂女工,但至少有了落脚点。

我看着窗外的香港夜景,思绪万千。

虞雯啊虞雯,没想到你会有今天。

但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绝望。

反而有种重新开始的兴奋感。

小玲,我小声说,总有一天,我们要在香港出人头地。

小玲已经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嗯...姐说什么都对...

我笑了笑,也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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