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凡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这封邮件没有任何发件人信息,主题栏只有简单的两个字：重要。
他犹豫了三秒,还是点开了。
柯凡博士：
如果你正在阅读这封邮件,说明我们的时间定位是准确的。请于明日14:00前往城郊废弃的格林工厂,带上你的量子物理笔记。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
——未来的你
柯凡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仿佛那是什么危险的生物。他站起身,在狭小的公寓里来回踱步,手指不自觉地揉搓着太阳穴。
荒谬。他对着空气说道,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作为麻省理工学院的量子物理学教授,柯凡比任何人都清楚时间旅行的理论限制。祖父悖论、因果律、熵增原理——这些基本物理法则都明确表示,时间旅行至多是个美丽的幻想。
但邮件中提到的那本量子物理笔记,是他从未对外公开过的私人研究。里面记录着一些疯狂的想法,包括利用量子纠缠实现信息的时间传递。这些内容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第二天中午,柯凡站在镜子前整理领带,手指微微发抖。他告诉自己只是出于科学家的好奇心,去验证一个恶作剧。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低语：万一呢
格林工厂坐落在城郊一片荒芜的工业区,早已废弃多年。柯凡的车停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午后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了看表：13:58。
好吧,让我们看看这是什么把戏。他自言自语,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
工厂内部比想象中干净得多,没有预想中的灰尘和蛛网。中央空地上摆放着一台柯凡从未见过的设备——它看起来像是粒子加速器和小型核反应堆的结合体,周围环绕着复杂的电子仪器。
你来了。
声音从阴影处传来,柯凡猛地转身。一个男人从黑暗中走出,站在光线与阴影的交界处。当柯凡看清他的脸时,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那是他自己的脸。
这...不可能。柯凡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工作台。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男人——或者说,未来的柯凡——向前走了一步,完全暴露在光线中。他比现在的柯凡看起来年长十岁左右,眼角有细纹,鬓角微微泛白,但那双眼睛毫无疑问是柯凡自己的。
量子纠缠态的时间叠加原理。未来的柯凡说道,你笔记第137页的内容。我们找到了实现方法。
柯凡的大脑飞速运转。那确实是他笔记中的理论,一个关于如何利用量子纠缠绕过时间线性限制的假想。但他从未认为那有实际可行性。
证明给我看。柯凡说,声音比他预想的要镇定。
未来的柯凡微微一笑,走向那台奇怪的机器。这台是时间定位器,能够锁定特定时空坐标。他指向机器中央的一个透明舱室,而那个是传送舱,理论上可以将物质送回过去。
理论上
实际上我们已经成功了七次。未来的柯凡操作着控制面板,屏幕上显示出复杂的数据流,每次都会产生一个平行时间线分支。这是第八次尝试。
柯凡走近机器,手指轻轻触碰金属表面,感受到微微的震动和热量。这需要多少能量
相当于一颗小型核弹。未来的柯凡苦笑,所以我们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窗口。
柯凡转向另一个自己,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要联系过去的自己
未来的柯凡表情变得严肃。因为我们需要你改变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三天后,军方会联系你参与一个名为'时间武器'的绝密项目。你必须拒绝。
柯凡皱眉。为什么如果时间技术真的存在,作为研究者难道不应该——
因为那就是一切的开始。未来的柯凡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那个项目最终导致了时间战争,数十亿人死亡,文明几近毁灭。
房间陷入沉默,只有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
我不相信。柯凡最终说道,这太荒谬了。即使时间旅行真的可能,你怎么能确定改变过去就能创造更好的未来蝴蝶效应——
我们不是要创造更好的未来。未来的柯凡声音低沉,我们只是想阻止最坏的那个。
他走向控制台,按下一个按钮。空气中突然浮现出全息影像——城市在燃烧,尸体堆积如山,天空中奇怪的飞行器互相攻击。柯凡看到自己站在某个指挥中心,面容憔悴,眼中充满绝望。
这是2197年的世界。未来的柯凡说,时间技术被武器化后的第15年。不同时间线的军队互相攻击,历史被不断改写,因果链开始崩溃。
影像变化,显示出地球表面的奇怪扭曲,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
再这样下去,不只是人类文明,整个时空结构都会崩塌。
柯凡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即使我拒绝,其他人也会继续研究...
但不会是你。未来的柯凡强调,你的理论是关键突破。没有你的参与,项目会推迟至少二十年,给我们争取时间找到解决方案。
机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光闪烁。
时间窗口要关闭了。未来的柯凡快速说道,记住,三天后,无论他们提供什么条件,拒绝那个项目。这是拯救未来的唯一机会。
等等！柯凡喊道,如果我不照做呢如果我认为应该参与研究呢
未来的柯凡露出悲伤的微笑。那么我会在另一个时间线继续尝试。直到找到那个愿意相信的你。
机器的嗡鸣声达到顶峰,未来的柯凡开始变得透明,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时间不连续了...记住,柯凡,每个选择都创造一个新的宇宙...找到那个能让一切结束的选择...
随着最后的话语,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机器也安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柯凡独自站在空旷的工厂里,手中紧握着那本量子物理笔记。
三天后,他将面临一个选择——相信来自未来的警告,或者追随科学探索的本能。
而无论他选择什么,都将创造一个新的时间分支,一个新的平行宇宙。三天后,柯凡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扶手。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随着时间推移缓缓移动。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让柯凡浑身一颤。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听筒。
柯凡博士,我是校务处的丽莎。门口有两位军方人士想见您,说是提前预约过的。
柯凡的喉咙发紧。请他们进来吧。
几分钟后,办公室门被敲响。两名身着军装的男子走了进来。领头的男人约五十岁左右,肩膀上的四颗星显示他军衔不低,灰白的鬓角修剪得一丝不苟。
柯凡博士,我是罗伯特·马丁上校。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这位是我的助手,莱特中尉。
柯凡强迫自己站起来握手。马丁的手掌干燥而有力,像是一把虎钳。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马丁坐下后开门见山,国防部正在组建一个特殊研究小组,关于量子物理在国家安全领域的应用。您的名字在专家名单首位。
莱特中尉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厚重的文件夹,推到柯凡面前。封面印着天穹计划-绝密的字样。
柯凡没有伸手去碰。我对军事应用研究不太感兴趣,上校。我的工作纯粹是理论性的。
马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容。每年五百万美元经费,完全自主的研究方向,最高级别的安全权限。他停顿一下,还有,总统亲自签发的豁免权——您的研究将不受任何伦理委员会审查。
柯凡感到一阵恶心。这些条件恰恰印证了未来自己的警告——军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获取时间技术。
很诱人,柯凡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但我必须拒绝。
办公室陷入沉默。马丁的表情慢慢冷了下来。
我能问问原因吗,博士
柯凡早已准备好了说辞。我正在进行的理论研究处于关键阶段,不适合分心。也许明年——
没有明年。马丁打断他,这个项目下周就必须启动。他向前倾身,眼中闪过一丝威胁,考虑到国家安全,拒绝合作可能被视为......不爱国行为。
柯凡感到后背渗出冷汗,但他想起了工厂里看到的末日景象。那么我只好承担这个风险了,上校。
马丁盯着柯凡看了足足十秒钟,突然站起身。您有24小时重新考虑,博士。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他留下一张名片,为国家安全着想,希望您做出明智选择。
随着办公室门关上,柯凡长舒一口气,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拿起那张名片,发现背面手写着一行小字：想想你的安全许可,博士。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柯凡在国防高等研究计划局(DARPA)的咨询工作赋予他一定的安全权限,如果被撤销,他将失去接触前沿研究的资格。
窗外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柯凡走到窗边,看到马丁和莱特上了一辆黑色SUV。就在车辆启动的瞬间,柯凡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SUV的影子在阳光下出现了短暂的滞后,就像视频缓冲时的卡顿。
他眨了眨眼,影子又恢复了正常。
时间褶皱...柯凡喃喃自语,想起了未来自己提到的时间结构不稳定现象。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柯凡试图集中精力工作,但异常现象越来越多。他的手表突然快了五分钟,办公室里的植物似乎在一瞬间改变了生长方向,甚至他记忆中校园的某个建筑位置也与现实不符。
傍晚时分,柯凡决定提前回家。走在校园小路上,他注意到路人们都神色如常,似乎没人察觉到这些微妙的异常。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时间的褶皱吗
柯凡博士！
一个女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柯凡转身,看到一位红发女子快步走来。她约三十岁出头,穿着实验室白大褂,胸前挂着物理系的访问学者证件。
我们得谈谈。女子压低声音,关于你今天拒绝的项目。
柯凡警觉地后退一步。你是谁
艾丽斯·陈,量子物理研究员。她环顾四周,这里不安全。跟我来。
她带着柯凡来到校园边缘一栋偏僻的小楼,刷卡进入了一个标有光学实验室的房间。室内堆满了实验设备,中央工作台上摆放着一台奇怪的装置,看起来像是某种改进版的杨氏双缝干涉仪。
艾丽斯锁上门,拉下所有窗帘。你见到未来的自己了,对吗
柯凡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也来自未来。艾丽斯指向房间角落。一个年轻男子从阴影中走出——正是三天前柯凡在工厂见过的莱特中尉,只不过现在的他穿着便装,眼神中少了那种军人特有的锐利。
你不是军方的人柯凡震惊地问。
我是莱特,但不是中尉。年轻人苦笑,在未来,我是你的研究助理。马丁上校确实存在,但他派来接触你的人是假冒的——未来的军方已经渗透到现在,试图确保时间武器项目按原定历史进行。
柯凡的大脑飞速处理这些信息。等等,你说'我们'来自未来有多少时间旅行者在这里
至少十二个不同派系。艾丽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未来已经分裂成多个阵营,有的想维持原时间线,有的想改变历史,还有的想彻底抹除时间旅行技术。
她打开工作台上的显示器,显示出一系列复杂的时间线图谱。你今天的决定创造了一个新的分支,但原时间线的力量正在抵抗这种改变。这就是为什么你会看到时间褶皱现象。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紧接着整栋楼剧烈震动起来。实验设备从架子上掉落,玻璃器皿摔得粉碎。
他们找到了我们！莱特冲向窗边,小心地掀起窗帘一角。柯凡从他肩膀上看出去,顿时血液凝固——校园上空悬浮着三个发光的菱形物体,它们周围的空间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
时间巡逻艇,艾丽斯声音紧绷,来自2189年的军方单位。他们负责清除时间异常。
又一波震动袭来,这次更加强烈。天花板开始掉落碎片。
我们必须分开行动。艾丽斯快速从设备上拆下一个巴掌大的装置塞给柯凡,这是量子定位器,能帮你识别时间异常点。去格林工厂,那里是时间结构的薄弱点。
你们呢柯凡问道。
我们会引开他们。莱特从工作台抽屉里取出两把奇怪的手枪形状的装置,记住,博士,不是所有来自未来的'你'都是盟友。有些人会不惜一切代价维持原时间线——即使那意味着世界的毁灭。
一声巨响,实验室的门被某种力量炸开。刺眼的白光中,三个全副武装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他们的装备看起来不属于任何已知的军事单位,面部笼罩在模糊的光晕中。
走！艾丽斯推了柯凡一把,指向后门。与此同时,莱特举起那把奇怪的枪,射出一道蓝色脉冲波。武装人影被击中后动作明显变慢,像是陷入了时间泥潭。
柯凡没有犹豫,冲向艾丽斯指示的出口。他刚跑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能量武器开火的声音和艾丽斯的尖叫。
校园里一片混乱。学生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而天空中的发光物体不断射出白色光束,被击中的区域会出现短暂的凝固,就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
柯凡逆着人流冲向停车场。他的车还停在那里,但当他靠近时,发现车身覆盖着一层奇怪的结晶物质,像是被瞬间经历了数十年风化。
该死！柯凡转身向校门外跑去。街道上的混乱更加严重,汽车相撞,警报声响彻云霄。远处的地平线上,天空呈现出病态的紫色,云层形成了不可能的几何图案。
量子定位器在柯凡手中发出急促的蜂鸣,显示屏上闪烁着红色箭头,指向城郊方向——格林工厂的位置。
柯凡拦下一辆惊慌失措的摩托车手,用几张百元大钞说服对方载他一程。当他们驶离城区时,柯凡回头看了一眼。大学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周围建筑像是被无形的手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摩托车手惊恐地问。
柯凡没有回答。他知道那是什么——时间结构崩溃的开始。未来自己警告过的末日景象正在提前上演。
而这一切,都源于他今天做出的那个决定。
拒绝时间武器项目真的正确吗还是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柯凡紧握量子定位器,感受着它传来的规律振动。答案可能就在格林工厂,在那个时间与空间交织的薄弱点上。
摩托车加速驶向城郊,而身后的城市正在被某种超越人类理解的力量撕裂。柯凡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已经确定——当他见到未来的自己时,他们谈论的最坏的未来已经不再是预言。
它正在成为现实。摩托车在格林工厂锈迹斑斑的大门前急刹,扬起一片尘土。柯凡跳下车,量子定位器在他手中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闪烁着红色警告：时间崩溃指数7.8级——临界状态。
老天,那是什么摩托车手指着天空,声音颤抖。
柯凡抬头,喉咙发紧。原本湛蓝的天空现在布满了螺旋状的光带,像是有人用发光的画笔在空气中随意涂抹。远处的地平线上,城市的天际线不断变化——高楼大厦时而崭新闪亮,时而破败不堪,时而完全消失。
快离开这里！柯凡塞给摩托车手最后几张钞票,去找你的家人,躲到地下室去！
摩托车手没有犹豫,调转车头呼啸而去。柯凡深吸一口气,推开工厂大门。铁门发出不自然的吱呀声,听起来像是同时有十几个不同状态的金属在摩擦。
工厂内部比三天前更加破败——或者说,更加不确定。墙壁时而完整时而坍塌,地面在水泥、泥土和金属板之间不断变换。中央那台时间机器看起来像是经历了百年风化和全新出厂状态的叠加。
你终于来了。
柯凡猛地转身。艾丽斯·陈站在身后五米处,但她的形象不断闪烁——一会儿是校园里那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一会儿是身着银色紧身服的战士,一会儿又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你...到底是哪个时间线的你柯凡后退一步,手指紧握量子定位器。
所有时间线,又都不是。艾丽斯的声线也在变化,时而年轻清脆,时而沙哑苍老,时间崩溃正在加速,不同可能性正在叠加。
她向前一步,形象暂时稳定成校园里那个红发物理学家的样子。我们需要建立局部时间锚点,否则连思维都会变得不连贯。
艾丽斯从腰间取出一个金属圆盘,按下中心按钮。圆盘展开成八边形,投射出淡蓝色光幕,形成一个直径约十米的稳定区域。柯凡立刻感到头脑清醒了许多,就像从水下浮出水面。
这是什么柯凡问道,注意到光幕外的空间仍在剧烈变化。
时间锚定器,来自2185年的技术。艾丽斯检查着设备读数,它能暂时稳定局部时间流,但范围有限。全球时间结构正在崩溃,柯凡。你的决定引发的连锁反应比我们预计的更快更猛。
柯凡走向中央的时间机器,它现在看起来稳定在新旧之间的状态。因为我拒绝了军方项目但未来的我说那会阻止时间战争！
理论上是的。艾丽斯跟上来,但历史有可怕的韧性。军方找到了其他途径,而时间结构已经无法承受这种矛盾。
她调出全息投影,显示出错综复杂的时间线图谱。其中一条主线发出危险的红光,周围分裂出无数支线,像是一棵正在燃烧的大树。
这是当前时间状态。你拒绝项目的决定本该创造一条和平支线,但原时间线的力量太强,两者互相拉扯,导致结构撕裂。
柯凡仔细观察图谱,发现每条支线末端都指向同一个结局——彻底崩溃。所以无论如何,世界都会毁灭
不一定。艾丽斯切换投影,显示出一个奇点,如果我们能在完全崩溃前创造一个新的时间锚点,一个稳定的初始状态,就有可能重建时间结构。
工厂外突然传来爆炸声,地面剧烈震动。光幕外,一面墙瞬间经历了建造、使用和废墟的全过程。
他们来了。艾丽斯脸色变得苍白,时间巡逻队。他们想强行将时间线拉回原轨迹。
柯凡看向窗外,三架菱形飞行器悬浮在工厂上空,投下不自然的阴影。其中一架发射出脉冲光束,击中工厂一角,那片区域立刻凝固在某个历史状态。
他们想干什么
杀死你。艾丽斯简洁地说,在原时间线中,你接受了军方项目,成为时间武器之父。你的死亡现在将确保那个历史不变。
她快速操作时间锚定器,光幕收缩到仅覆盖时间机器周围。我们需要启动这台机器,回到决定点之前。
回到过去但未来我说过每次时间旅行都会创造新分支！
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艾丽斯拉开控制面板,输入一串复杂代码,我们需要在核心时间点植入稳定算法,就像在血管破裂处打补丁。
柯凡注意到她的操作手法异常熟练,仿佛对这台机器了如指掌。你怎么会这么熟悉这台设备
艾丽斯停顿了一下,形象再次闪烁。这次稳定成了一个柯凡从未见过的样子——约四十岁左右,眼角有了细纹,但眼神更加坚毅。她穿着印有奇怪标志的制服,胸前名牌写着陈博士-时间修复署。
因为在大多数时间线里,这是我设计的机器。她声音低沉,而且...我是你的妻子,柯凡。至少在主时间线里是。
这个信息像闪电击中柯凡。他张口结舌地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女人,大脑一片空白。
又一道脉冲光束击中工厂,这次距离更近。时间锚定器发出警告声,光幕闪烁不定。
没时间解释了。艾丽斯——他的妻子——快速输入最后指令,机器需要三分钟预热。我们必须守住这里。
她从腰间抽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递给柯凡。时间干扰器,能让目标陷入短暂时间循环。不过对巡逻队效果有限。
柯凡刚接过武器,工厂大门就被炸开。三个全副武装的人影走进来,他们的装甲看起来像是液态金属,不断变化着形态。
时间特工,艾丽斯低声道,别被他们碰到,那装甲能让人瞬间老化或返老还童到死亡。
领头的特工举起手臂,装甲流动形成武器形状。柯凡博士,你被指控犯有时间叛变罪。根据时间保护法第7条,判处即时处决。
艾丽斯率先开火,蓝色能量波击中领头特工,使他动作变得极其缓慢。柯凡也扣动扳机,但另外两名特工已经分散开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移动。
时间机器发出嗡鸣,控制面板亮起更多指示灯。还需要两分钟。
一名特工突然出现在柯凡左侧,液态装甲延伸出刀刃状。柯凡勉强闪避,感到一阵灼热划过手臂——他的袖子瞬间老化成灰尘,皮肤上出现皱纹斑点又迅速恢复正常。
小心！艾丽斯推开柯凡,同时向特工连续射击。特工被蓝色能量包围,动作变得断断续续,但仍在缓慢前进。
第二名特工从侧面袭来,装甲形成网状向柯凡罩来。柯凡翻滚躲避,回身射击。能量波击中特工胸部,装甲出现短暂凝固,但很快恢复流动。
他们的装甲能适应时间攻击！柯凡喊道。
集中火力同一个点！艾丽斯调整武器设置,瞄准颈部接缝处！
两人同时向第一名特工颈部射击。连续的能量冲击终于造成效果——装甲出现裂缝,特工像是被按了快进键,迅速老化成干尸又变回婴儿,最终化为尘埃。
但胜利是短暂的。工厂屋顶突然被掀开,一架巡逻艇降下光束,更多特工涌入。时间锚定器的光幕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还有三十秒！艾丽斯看了眼机器读数,咬牙做出决定。她按下腕表上一个按钮,身体周围出现金色光晕。我启动时间护盾能撑一会儿,你去准备传送！
你会死的！柯凡抓住她的手臂。
艾丽斯突然吻了他,这个吻既熟悉又陌生。在大多数未来里,我们很幸福。她微笑着说,让这个未来也成为其中之一。
她推开柯凡,冲向敌群。金色光晕扩张成球体,将所有特工卷入。柯凡看到她在光球中举起武器,然后转身扑向控制台。
机器读数达到临界点,舱门开启。柯凡最后看了一眼艾丽斯——她的身影现在如同神话中的女武神,独自对抗整个时间军队——然后跳入传送舱。
世界在扭曲中消失。
当柯凡再次睁开眼睛,他站在一个纯白的圆形房间里。对面墙上显示着日期：2023年5月17日——军方项目邀约的一周前。
墙上滑开一扇门,走进来的是马丁上校,但比柯凡记忆中的年轻许多。
啊,柯凡博士,正好。马丁微笑道,我想提前给你看看我们项目的突破性进展。
柯凡困惑地跟着马丁穿过走廊,来到一个巨大实验室。中央平台上悬浮着一个发光的奇异物体,像是被禁锢的微型星系。
时间武器原型,马丁骄傲地宣布,能够将目标从时间线上完全抹除,就像从未存在过。
柯凡感到一阵恶寒。这就是未来自己警告过的噩梦。
这...这太危险了,柯凡努力保持镇定,时间结构无法承受这种干预。
马丁不以为然地笑了：所以我们才需要你的理论,博士。帮助我们安全地使用这种力量。他靠近柯凡,压低声音,想象一下,让恐怖分子从未出生,让威胁消失于萌芽状态。这是终极防御武器。
柯凡看着那个发光体,突然明白了艾丽斯所说的历史韧性。即使他拒绝参与,军方也会继续这个项目,只是进展稍慢。而时间结构已经无法承受这种矛盾。
唯一的解决方案不是拒绝,而是破坏。
他需要摧毁这个原型,杀死这个项目于襁褓中——即使那意味着牺牲自己。
就在这时,实验室灯光突然变成红色,警报响起。
怎么回事马丁厉声问道。
未知黑暗。然后是疼痛。尖锐的、灼烧般的疼痛从胸口辐射到全身。
柯凡想尖叫,但发不出声音。他感觉自己被钉在某个界线上,一边是刺眼的白光,一边是无尽的黑暗。
生命体征消失！一个遥远的声音喊道。
再试一次电击！另一个声音命令道。
柯凡感到一股电流穿过身体,但他的意识却奇怪地漂浮起来,仿佛被那电流推出了躯壳。他看见下面手术台上的自己——苍白、静止,胸口一个可怕的伤口。医务人员围着那个躯体忙碌,但柯凡知道,那已经只是一具空壳了。
死亡时间,14:37。
随着这句宣告,柯凡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没有天堂或地狱,只有一种扩散开来的感觉,仿佛他正在变成某种更广阔的存在的一部分。
然后,艾丽斯的声音穿透了这种平静：柯凡！抓住我的声音！
一道红光闪过,柯凡的意识突然被拉向某个方向。他穿过层层迷雾,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数发光的线条向各个方向延伸,交织成复杂的网络。
量子叠加态。艾丽斯出现在他身旁,她的形象半透明,像是全息投影,你既死又活,这让你能够观察时间的全貌。
柯凡低头看自己,发现身体同样半透明,胸口有一个发光的伤口。这是哪里
时间之外。艾丽斯指向那些发光的线条,每一条都是一个时间线,每一个交点都是一个决定点。
柯凡顺着她的指引看去,发现那些线条大多呈现出病态的暗红色,许多地方已经断裂或纠缠成死结。少数几根蓝色线条艰难地维持着,但也岌岌可危。
崩溃已经蔓延到基础时间层了。艾丽斯的声音充满疲惫,我们必须找到原始决定点,在那里植入修复代码。
什么决定点马丁刺伤我的那一刻
更早。艾丽斯的影像闪烁不定,你第一次接触时间理论的那一刻。那是所有分支的根源。
柯凡突然注意到艾丽斯的影像有些不稳定,边缘不断有光点散逸。你怎么了
艾丽斯苦笑：为了把你拉进这个状态,我把自己锚定在了时间循环里。外面的我正在一遍遍重复死亡和重生。
柯凡想抓住她的手,但只碰到一片虚无。停下！这太危险了！
没时间了。艾丽斯指向远处一团正在膨胀的黑暗,看。
那团黑暗吞噬着经过的所有时间线,所到之处,发光的线条纷纷断裂消失。更可怕的是,黑暗中有东西在移动——巨大的阴影轮廓,像是某种超越维度的生物。
时间崩溃产生的虚空生物。艾丽斯解释,它们以断裂的时间线为食,加速崩溃过程。
就在他们观察时,几条时间线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柯凡看到那些线条上出现全副武装的人影,向黑暗发射能量武器。但攻击毫无效果,反而有更多线条断裂。
时间军队。柯凡认出了那些装备,他们还在试图维持原时间线
不止如此。艾丽斯调出一个悬浮窗口,显示复杂的战术图表,至少有六个不同派系在时间战场上互相攻击。原时间线派想维持时间武器发展史；改革派想创造和平时间线；还有纯粹派想彻底抹除时间旅行技术...
窗口突然显示一个柯凡从未见过的标志——一个被剑贯穿的时钟。这是最新出现的派系,'终时教'。他们认为时间崩溃是神圣净化,正在加速这个过程。
柯凡感到一阵眩晕。时间线网络在他眼前旋转,无数画面同时涌入意识——战争、和平、毁灭、重生,无数可能性交织碰撞。他看到了自己接受军方项目的未来,成为时间武器之父,最终在懊悔中自杀；也看到拒绝项目后世界走向科技乌托邦的景象；还看到自己从未研究时间理论的平凡一生。
每一种可能性都同样真实,同样脆弱。
太多了...柯凡捂住头,我无法处理这么多信息。
艾丽斯触碰他的额头,输入某种代码。杂乱的信息流立刻变得有序。量子意识需要训练。专注于一个时间线,找到它的起源点。
柯凡选择那条最黑暗的主时间线,顺着它回溯。景象飞速倒流：时间战争、武器测试、理论突破、项目启动...最后停在一个他熟悉的场景——年轻的自己坐在大学宿舍里,正对着一个简陋的方程式发呆。
这是我的本科毕业论文...柯凡认出来了,关于量子纠缠的时间相关性。
就是这里。艾丽斯指向那个年轻柯凡面前的草稿纸,这是时间理论的诞生点。我们需要在这里植入修正代码,从根本上调整时间结构的生长方向。
但怎么做到我们不能直接干预过去,那会创造新的分支。
艾丽斯调出另一个窗口,显示复杂的数学结构。不是干预,而是补充。就像给植物提供不同的生长方向,但不改变它的种子。
柯凡研究着那些方程式,突然明白了。这是...时间螺旋理论不是线性也不是分叉,而是螺旋上升
你总是能很快理解。艾丽斯微笑,但笑容很快被痛苦取代。她的影像剧烈闪烁起来。
艾丽斯！
循环要重置了...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外面的我...又要死一次...记住柯凡,时间是螺旋...找到那个交点...
她的影像爆散成无数光点,消失在时间线网络中。
柯凡独自漂浮在浩瀚的时间之海中。他看向那个本科时代的自己,思考着如何在不直接干预的情况下影响那个决定。就在这时,他感到一种奇怪的拉力——下面的世界,那个被宣布死亡的躯体,突然产生微弱的生命迹象。
有心跳了！遥远的声音惊呼。
柯凡的意识被猛地拉回身体。剧痛、寒冷、窒息感同时袭来。他睁开眼睛,看到医院天花板和医生震惊的脸。
天啊！他回来了！
但柯凡知道,自己从未真正离开。他同时经历了死亡和生存,现在携带着那个量子叠加态的秘密。时间不是直线,不是树状分支,而是螺旋——这个认知深深刻在他的意识里。
当医护人员忙着稳定他的生命体征时,柯凡的目光落在病房电视上。新闻正在报道全球各地出现的异常现象：城市突然老化或焕然一新,失踪多年的人重新出现,甚至有人报告看到过去的自己。
时间崩溃正在加速。
一个护士走进来调整输液,柯凡注意到她手腕上的表时快时慢。当护士离开后,病房角落的阴影突然扭曲,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别出声。人影走近,是莱特,那个自称未来研究助理的年轻人。他现在看起来憔悴不堪,衣服上沾满奇怪的污渍。他们监控着所有医疗设施,我只有几分钟时间。
柯凡努力集中精神。艾丽斯...她被困在时间循环里...
我们知道。莱特警惕地看着门口,但更糟的是,终时教已经控制了军方高层。他们故意加速时间崩溃,认为那会带来'纯净的新时间'。
他塞给柯凡一个小装置,像是手表和注射器的结合体。时间锚定器改良版。能暂时保护你不受崩溃影响,但最多维持48小时。
我需要回到大学,柯凡艰难地说,我的旧论文...
太危险了。整个物理系已经被军方封锁。莱特突然紧张起来,有人来了。记住,柯凡,时间是螺旋,而交点就在——
病房门被推开,莱特瞬间消失在阴影中。进来的是一位柯凡没见过的将军,肩章显示极高的军衔,身后跟着两名持枪警卫。
柯凡博士。将军的声音出奇地温和,我是索恩将军。对于马丁上校的...过激行为,我深表歉意。
柯凡警惕地沉默着。索恩示意警卫等在门外,然后坐到病床边。
我知道你见到了来自未来的使者,他压低声音,我也一样。
柯凡惊讶地看着他。
索恩露出苦笑,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和莱特给的相似但更精致的装置。时间稳定器,来自2315年的礼物。我的任务是阻止时间武器研发,但内部有...分歧。
终时教。柯凡嘶哑地说。
索恩眼神锐利起来：你知道这个名字。那么你也知道我们时间不多了。他靠近柯凡,有一个方法可以修复时间结构,但需要原始理论创造者的配合。就是你,博士。
什么方法
不是改变过去,而是重新定义时间的生长方式。索恩的话与艾丽斯惊人地相似,将线性模型改为螺旋模型,让时间能够自我修复而非分裂。
柯凡心跳加速。这正是他在量子态中领悟到的。怎么做
需要你在原始决定点注入修正算法,同时...索恩犹豫了一下,同时牺牲那条时间线上的你。一个意识不能同时存在于新旧两种时间结构中。
病房外突然传来警报声。索恩迅速起身,神色紧张。
他们发现我了。他快速写下地址塞给柯凡,来这里,24小时内。带上你本科论文的所有笔记。
索恩刚离开,病房的灯光就开始闪烁。柯凡感到时间锚定器在手腕上发烫——局部时间正在变得不稳定。
窗外,天空呈现出不可能的几何图案,云层凝固成晶体状。远处传来爆炸声,但奇怪的是没有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