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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媮下楼上了马车,青芷跟在她身后在马车一侧坐下,纠结着想问些什么。
可是该不该问,问些什么,又从何问起呢?她苦恼的思索半响,也没想起个所以然来。
抬头却见宋媮已经靠着马车壁歪头睡着了,如今正处闹市,朱雀大街上拥挤着各色不同的人,四面八方的声音混杂糅合在一起,嘈杂不已。
姑娘也是真累了,这样的闹市也能睡着。
宋府很快就到了,宋媮被叫醒时才想起自己竟然在马车上睡着了。
这几天自己分明没有过度操劳些什么,怎么会这么困?想着今天下午还要去陈府,微微摇了几下头,好让自己保持点清醒。
回到院子里,紫芸接过她递来的地契仔细看了看便转身在书房找起匣子来准备好好放置着。
这边青芷从库房抱着早就挖出来的梨花香进来:“姑娘——酒拿来了……”等看清坐在榻上的撑着头闭上眼的宋媮,青芷猝然闭上嘴,看向紫芸。
紫芸回头自然也看见了,她轻步走过去将窗关好,取来一条毯子轻轻为宋媮盖上,同青芷一齐离开书房顺便缓缓将门关上。
“你们不是去踏青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姑娘怎么这么累?还有那地契是怎么回事?”对着紫芸一肚子的疑问,青芷简单同她说了一遍经过。
后来在茶楼宋媮虽然没让她进茶室,但并不妨碍她趴在门边偷听,因此两人的对话她也听的八九不离十。
紫芸听完青芷的讲述,五味杂陈的简直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出来,脸上几番变化,最终停留在冷怒:“姑娘能忍宋长鸣这两年简直是他们的造化,真是一群冤孽!“还有那宋春意,小小年纪心肠歹毒,若无她授意,她的贴身侍女怎么敢去害人?如今道歉补偿有何用?况且赔礼是否是怕姑娘报复她还两说!”“具体不知,原本在马车内初听闻时我也十分震怒,可看姑娘的态度又不十分在意的样子。
以姑娘的性子,我觉得大约不简单。
”“那也不能如此!”紫芸皱眉道:“人命是如此轻率的吗?”“可惜如今她已下跪道歉了,姑娘既然接过了她的赔礼,就不会再计较这些。
”青芷看向禁闭的屋门,轻声说着。
……宋媮瞪大眼,她的双臂不知道是个什么姿势摆动着,双脚不断接触到池底由她自己铺的几块青石板又离开。
她的视线以水面为分界线不断上下摇晃。
咕噜咕噜,她呛到了不知几口又腥又冷的池水,竭力想在身体上浮时站稳,却又一次次因为害怕而失败。
每一次失败都令她头脑一片空白,已经忘记自己腰间还牢牢绑着与廊柱相连的布帛,只有机械般的蹬腿,跃出水面又沉下。
水下不敢睁眼,水上睁眼下落快到看不清周围情况,快到连救命两个字都说不完。
身体累到手脚僵硬酸痛,脚的触感也从硬变软。
宋媮明白:铺了石板的那片已经被她蹬过了,现在蹬到了有泥的地方,不出几脚她将身边的水蹬浑,到时候她再喝下去的就不仅是池水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扑腾几下后趁着头出水的那一刻大吸一口气,沉水时双脚用力一蹬池底石板边缘。
漂上水面低头吐气,仰头换气的同时张腿划臂,再低头夹水蹬腿飘行。
怀着紧张忐忑的心情如此重复后,宋媮觉得自己大约是学会了,她心里一松,方才吞进的池水就开始在嘴里恶心,胃里翻涌,身上更是倍感疲惫。
一爬上岸她便感到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温暖的世界,夏季日光果然毒辣,足以驱散她下水的冷意。
在太阳下席地而坐稍作休息,感受到腰间的牵引,她扭头看见布帛顿时失笑,便想起方才在池子里她连完整一句救命都喊不出来的光景。
当然,就算她能大声喊出来也没有人来,毕竟这是宋长缨给她安排的新院子。
小院里就她一个人,连一个仆从都还没有。
虽然她专门挑了盛夏的时候学凫水,但浑身湿透的衣服还是不宜长穿,哪怕是置身烈日下。
宋媮翻着面将自己晒了一道,将体表的寒意晒走,便去灶房看她烧得水。
灶坑里她中途去添过几次的柴已经烧尽,剩余的零星几点炭火也覆上一层草木灰。
宋媮踩着杌子拿开釜冠,热腾腾的白色水汽直冲面门,她熟练的避开,伸出食指试探水温,还很烫。
将一整锅水都提到卧房倒入浴桶,顾忌着风寒侵袭,以及喝了池水久散不去的恶心感和反胃感。
宋媮留了一壶烫水喝,只掺了很少一点冷水便置身浴桶。
水将她白皙的皮肤烫的微红,在入口的烫水和浴桶里的水双管齐下,她额头开始冒汗。
泡到水温稍许变凉,她出浴穿好衣衫倒掉水。
院外有人敲门,大约是老师来上课了,宋媮忽视掉胃里的不舒服去开门。
“你这院池子里的鱼呢?”陈绥远一进来就指着空空如也的水池问道。
没听见人回答,他转头看过去见宋媮面色泛红,额头冒汗衣衫却干爽的样子,了然道:“被你用来学凫水了?”接着他又苦口婆心的劝道:“你何苦呢?万一得了风寒,你不难受哇?而且这院子里就你一个人,万一真淹着了,谁救你啊?”宋媮却是摇头,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解释道:“无妨,我很小心的,而且如果现在不学会,万一以后落水没人救我,那我真的会死的。
”一个身高刚到你腰的小姑娘郑重其事的跟你说,如果她不那样做,那么她以后就很可能因为那样死,而你也知道这并非是向壁虚造。
陈绥远长叹一口气。
今日课多,下午仆从来送晚膳时陈绥远还没讲完,他让宋媮先吃,自己在书房看策论。
菜色难得鲜艳多样,有素有荤还有汤,宋媮却提不起胃口,甚至看到饭菜就恶心。
但是如果不吃就会从今晚到明早都饿肚子,饿了没东西吃很不好受,晚上要费很大的劲才能睡着,睡不好明天上课就回犯困。
想通其中关节,宋媮抿唇握紧筷子吃起来,勉强吃到一半,胃里翻滚的更厉害了。
口中不断有口水快速分泌,她跑到院中树下将好不容易吃下去的东西吐的干干净净。
吐的眼角都渗出泪水,宋媮看着地上各色秽物,脑中快速应变:现在饭菜还剩一半,她吃下的却都吐完了,胃里空空荡荡想也知道很快就会饿,不如将那一半饭菜留下,等饿了再生火用锅热了再吃。
很快决定好,她回去继续上课。
今日课毕,已暮色苍茫。
陈绥远也该回家了,他找了个灯笼提着,走之前对宋媮赞扬道:“最近学得不错。
”宋媮听完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画面在一阵光怪陆离中晃动流转。
傍晚变成白天,青年的陈绥远也变成白胡子老夫子。
“最近学的不错,《大学》背的不错,意思也差不多领会了。
”老夫子嘴里夸着,笑容却是有些古怪。
极少有人家会专门为女孩子请夫子来学诗书经纶,认为她们既不需要更学不来。
但比起他教过的小郎君这个黄毛丫头竟然灵心慧齿的多,这简直让他觉着荒谬。
宋媮却看不出他面色不对,只高兴于自己被老师夸奖了。
她开眉展眼步履轻快的来到宋家花厅,宋长凭正坐在上首喝茶同夫人话着家常,宋夫人同他相对而坐言笑晏晏,神色温柔。
宋媮看了一会儿才走进去。
宋氏夫妇听见响动一齐向她看来,两人脸上都还带着意犹未尽的温柔笑意,瞧得宋媮一怔。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堂叔堂婶。
”“宋媮回来了。
”堂婶笑看着她,关怀道,“今日课业如何?累吗?”“不累的。
”宋媮摇头,随即带着几分开心道,“夫子说我学的不错。
”“哦?”这次是宋长凭开口,他看了眼夫人,逗宋媮道,“那你给堂叔背个听听?”宋媮自然不会拒绝,她在心里挑好一篇后,难得有些紧张。
奇怪,她想,明明夫子检查她的课业的时候她都不紧张。
流畅背完后,她看见宋长凭露出赞赏的神情,便笑着仰起头。
自那以后,她天天去找堂叔凭背诗文经书。
有时,她会在头顶得到一个暖意融融的抚摸,她会想真好啊,像是头上顶了一个温暖的小太阳,不灼烧人,让她一天都暖洋洋的。
有时候,她会看见宋春意不太开心的站在一旁,她也不在意,背完书就走但下次还会来。
有时候,背完书堂婶会喊他们去吃冰酥酪,酥酪冰凉清甜,当避暑小食最是合适。
但宋春意好像并不热衷,她更喜欢缠着娘亲撒娇,在她身上滚来滚去。
宋夫人拿她没办法,只能纵着她,偶尔短暂的看向宋媮,眼里带着失礼的歉然。
于是她发现宋媮只有少许时候在看她们,大部分时候她只是望着水榭下的荷花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噗通!”入水的窒息感在省体悬空后衔尾相随,宋媮不会凫水,只能徒劳的将双臂伸出水面试图引颈呼救。
可这根本不是能浮出水面的好办法,反而让她在水里挣扎。
“侍书!你干什么!”她听见宋春意稚嫩焦急的声音。
“小姐,您不是讨厌她总在老爷夫人面前晃来晃去吗?”婢女循循善诱道,“只要她死了,您就再也看不见她了。
”“那也……”剩下的回答宋媮已经听不清,她已经渐渐无力,从一开始的害怕到现在的疲惫。
她好像已经沉入水底,又好像还在水中漂浮,她不真切的听见宋春意喊人的声音。
“来人—有人落水了—”“快来人!救人啊—”意识从混沌到逐渐清醒,宋媮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
屋里昏暗,唯有床前窗下有一片银色轻纱熠熠生辉。
宋媮感到十分清醒,她趿拉着鞋下床推开窗往天上看。
月至中天,照着穹宇中层层叠叠的云,仿若有千里之远。
她一觉从午时睡到午夜,还做了个长梦,如果不是这个梦她倒是不知道以前的事她记得那么清楚。
以前在宋族的时候,有位医师叫她小小年纪不要多思多虑,特别是不开心的事不要经常去想。
其实她没有,她很少主动去回忆以前的事,但是总能梦见,以至于忘也忘不了,甚至逐渐印象深刻。
平常一件小小的事或物都能勾连出她的回忆,她也故意控制过,特别是最开始来邺京的那两年,环境变化加上她的刻意控制,她已经很少做梦了。
可这种状态只维持了两年,自宋长鸣带着那几家人来京后,宋媮的梦也卷土重来。
她猜测是熟人令她多梦便极力减少与宋长鸣相见的次数,的确有用,又只持续到今年伊始皇后仙逝,这几个月她做梦的次数和长度日新月盛。
从以前的短时间一个片段,到现在的长时间几个片段串联不停。
宋媮关上窗回到架子床上,果然清醒只是暂时的,她的头又开始疼的昏沉了。
她长长叹了口气,重新躺好。
算了,先躺着休息吧。
虽然她知道自己感到昏沉,但她也知道自己刚睡醒是绝对睡不着的,所以她只能醒着接受自己头又疼又晕的事实,忍着等到天亮看会不会好一点。
宋媮对此不抱希望,但邺京没人能治她的病,那些药喝了不仅苦还没用,因此她也只能自己捱过去试试。
真是死马当活马医,她嘲笑自己以便于转移注意力,可惜效果并不显著。
嘶,这头有时候疼的让人觉得就这么去了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