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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学子一位姓韩,一位姓张,两人都是怀庆府的学生,但不同县。
两人此前便不对付,如今一人上榜一人名落孙山,韩某自是不服气,觉得张某不过是运气好,张某便出口嘲讽永丰县地穷民凶,怪不得韩某考不上,周山想劝架,但嘴笨谁也说不过。
他见到宋昭清就和见到救星一样,忙指着她对另外两人说:“谁说我们永丰县没有人才的,昭昭就是我们永丰县出来的。
”韩某并没有认出宋昭清,但“昭昭”这个名字他还是有点印象的。
他指着跟印象中瘦小黑皮小男孩完全不一样的宋昭清问周山:“你确定他是宋昭?”“你们在说什么?别随便抓着个人就认亲。
”张某不耐地看着他们,他不认识什么“宋昭”,却能从宋昭清的穿着打扮和身后的随从推断出此人一定不是和他们这样的穷书生。
周山转头看向宋昭清,宋昭清心中颇感无奈,觉得自己今天是不能轻易脱身了。
他向三人作揖,说道:“各位好,在下宋昭清,平江府人士,亦是今年的考生。
方才韩兄和周大哥说的宋昭也是我,我幼时在永丰县长大,那时还未取名,便以字辈称宋昭。
”这话一出,周山没什么反应,他只觉得宋昭清的新名字很衬她,很文艺。
张某和韩某却是十分惊讶,他们虽不认识宋昭清,但却知道会试第三宋昭明,只听名字也能猜出二人的关系。
二人反应过来,忙对着宋昭清回了一礼。
“在下怀庆府临安县张泉诸。
”“在下怀庆府永丰县韩木。
”三人之中,最惊讶的当属韩木。
他既不像张泉诸一样对宋昭清一无所知,也不像周山那样对宋昭清了解颇深,他有的只是记忆中有关宋昭的几个片段。
在韩木记忆里,宋昭实在算不得一个好学生。
韩木的父亲是永丰县县学的博士,宋昭的父亲宋伯远则是永丰县少有的学识渊博的人,又经常替县太爷做事,韩木的父亲因此与宋伯远也算有点交情。
韩父就让韩木多向宋伯远请教,韩木也很喜欢这位博学多才的伯伯,听说他有一个孩子,韩木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宋伯伯的孩子应该和他一样,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子,他便想和这位宋昭交个朋友,日后也能一起讨论经义。
但当他见到宋昭本人时,那时那景完全冲破了韩木脑中的想象。
他看见宋昭一身短打灰布衫,手上脸上身上全是泥,俨然一副刚踩完水坑的样子,笑眯眯地把自己手里的野花递给宋伯远,然后趁宋伯远准备伸手接的时候猛地把他往水坑里一拉。
宋伯远也不恼,喜滋滋地陪宋昭闹。
韩木捧着手里的书,接下来的画面他没有再看,也不敢再看。
宋昭的出现完全打破了他对读书人的幻想,连带着看宋伯远也有种幻想破灭的感觉。
之后他偶尔看到宋昭在街边和人吵架、追逐打闹也见怪不怪了。
宋伯远死后,韩木有一阵子没见到宋昭,他其实有些心疼这个年幼丧父丧母的弟弟,他觉得宋昭之所以这么皮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年幼丧母的影响。
他有心安慰,但奈何找不到人。
后来宋昭被县令安排到县学上课,韩木才再次见到他。
彼时的宋昭与之前、与现在又是另一副样子。
沉默、瘦削、安静,但依旧不学无术。
虽父母双亡,但宋昭拒绝了被好心人收养。
她一个人住在从前的院子里,沉默的上学、沉默的回家,只是依旧不学习,夫子说也说过、骂也骂过,宋昭依旧我行我素,每次作业不是空白便是乱涂乱画。
有调皮的学生见她这样便合起伙来欺负,骂她是孤儿她也不在乎。
但是一旦涉及到父母她就会突然暴起,带起几分从前小霸王的影子,一连几次,也没人敢招惹她了。
韩木私下里帮宋昭教训过几回混混,也借父亲的手帮过几回宋昭,他想找个机会劝劝自己此前最敬重的先生的孩子。
但韩木没找着这个机会,他最后一次得到宋昭的消息便是听说她被南方来的大户人家给接走了。
再次见面,便是现在。
韩木心里有些感慨,从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小子如今已长大了,身形间颇有其父的风范。
周山心里没有韩木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很开心能在京城遇见故人。
他告诉宋昭清自己已经和芸娘成亲了,这次来京城也是因为芸娘怀孕,家里急需用钱。
碰巧看到韩家想招募一个护卫陪同韩木上京赶考,包食宿,工钱足有五两,他便报名了。
宋昭清问了几人永丰县怀庆府的现状,叙了会儿旧。
韩木还想邀请他一同吃酒,宋昭清推脱说今天放榜,家里已经安排好了,这才脱身。
临行前约定,之后找个时间聚聚。
回来后,宋昭清找人打听了韩木一行人住在哪儿,了解到考完这段时间韩木住在怀庆府的同乡会馆,周山借宿在城外一家小寺庙里。
她便给韩木下了帖子,再找人给周山递话请他出来一叙。
她今天出来便是来见周山的,只是没想到在茶馆遇到了宋昭明和谢知远,这才耽搁了些时辰。
宋昭清将话与周山说开后便带着他往临近的客栈走。
宋昭清坐下后喊小二要了几个招牌菜,拎起水壶给周山倒了杯水,问他这些年永丰县的变化。
周山想了想,说没什么变化。
当时宋昭清走后没多久,原先的县令也调走了,后来又来了一个王县令,呆了两年也调走了。
再之后,就是现在的裘县令。
宋昭清又问他裘县令人怎么样?在永丰县呆了有多久了?周山算了算:“也有五年多了,裘县令人挺好的,事不多。
”宋昭清点点头,按三年一任期算,裘县令连任两期也该升职调任了。
她把这话告诉周山,周山听了还有些伤心,他们还挺喜欢裘县令这种不找事不管事的县太爷的,要是来个爱找事的他们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你与芸娘何时成亲的?虽早有猜测,倒是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
”宋昭清跳过裘县令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周山和芸娘的事。
周山憨笑,麦色的脸颊上罕见地浮起一抹粉红,“我与芸娘前年就成亲了。
你知道的,我们两家父母本就有意结亲,我成人没多久芸娘就嫁过来了。
”宋昭清招呼周山吃饭:“你是好福气,芸娘那样可人的姑娘早早就被你选中了。
你可要珍惜好好珍惜,别欺负人家。
”周山嘴里含着饭,囫囵说着:“那肯定的。
我怎么会欺负芸娘,捧在手心里还来不及呢。
”等吃得差不多了,宋昭清喊人来收拾桌子。
周山看宋昭清递过去不少钱,有些惴惴不安,小心翼翼问宋昭清自己是不是吃太多了,这顿饭算他欠宋昭清的,他现在没钱,等之后有了钱一定还给她。
宋昭清拍拍他的手,叫他不必担心:“不多。
再说我现在有钱,若是还叫你付钱算什么话。
”临分别前,宋昭清递给周山一个小包裹,告诉他里面有二十两银子和一枚银钗,银钗是给芸娘的,银子是给他们小家的,算是新婚贺礼。
周山听着一吓,推拒着不肯收。
宋昭清强塞在他怀里,和他说:“山哥你这就和我见外了,难为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挂记我。
你们新婚我没能去,难道连份新婚贺礼也不让我补?”周山觉得宋昭清这礼实在太贵重了,他不能收。
“一份心意罢了,我如今也只有些小钱了,山哥不要嫌弃才是。
而且这些也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是给芸娘和我未出世的小侄子的。
”几番推拒后,周山才收了下来,并表示这钱算他借的,日后一定还给宋昭清。
宋昭清点点头答应,这才安了周山的心。
之后第二天,宋昭清再走了一趟严府,见到严忠恕后聊了会儿殿试的事,恰巧遇见刘楚先找严先生谈事,她识趣地告退,约定殿试之后再好好拜谢老师。
此后几日,直到殿试前她都未再出门。
太和二十八年三月十五,天还未亮,宋府的下人们已经井然有序地动了起来。
宋昭清被长平敲门喊醒的时候才睡下没有两个时辰。
她艰难地起床穿好衣服叫长平送水洗漱。
等她一切准备就绪,宋昭明已经早收拾穿戴好在院门口等她了。
宋昭清揉了揉还有点酸的眼睛,看着宋昭明精神抖擞的样子不禁发问:“二弟,你精神头怎么这样好。
”宋昭明挺身抬了抬下巴,颇有几分志气昂扬,“今日殿试,不敢懈怠。
”对于宋昭明这番斗志,宋昭清理解但自觉做不到,他是热门的状元候选人,自己又不是。
中庸,是她的一贯准则。
昭清昭明二人到正堂时,二爷二夫人也已经在等他们了。
二爷例行对他们说了几句指导、告诫的话,二夫人则是拿了些点心叫他们路上垫垫肚子,嘱咐他们今天不宜多用水、用食,防止殿前失仪。
二人一一拜谢。
又经过验明身份、洗漱换衣、抽取考场考号,待坐到奉天殿中,殿试才真正开始。
这一套流程走完,早上垫肚子的那点点心早便耗光了,众学子们就在饥肠辘辘中开始了决定他们人生的最后一次大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