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筠怔怔地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漫天黄沙,抬起头来,一袭青衣的白清岚静静地站在他面前。
她背对着空中高悬的两只金乌,面庞上的神色晦涩不明。
白清岚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白青筠轻轻地吞咽下口水,试探地问道:“清岚,你可有看到幻境?”“嗯?哥哥,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看见了一个小姑娘?”白清岚惊讶地一抬头,像是刚刚清醒过来一般,如往常一样与他交谈道。
听到白清岚所言,他心口的大石终于放下来,眸中黝暗不明,开口道:“那小姑娘恐怕是这地方的主人,不过景大夫与她似乎是旧相识。
”“景大夫?”白清岚挑眉,朝着白青筠走过去,伸手指向他身后的卫期,“不过卫道长怎么一动也不动,他是不是也在幻境里?”顺着白清岚的指向,白青筠转头看向身后,卫期竟然像是被人狠狠架住,两只手臂都扭曲着指向背后的天空,看到他这副模样,白青筠内心的耻辱感诡异地削减了不少,这不是有人比他更狼狈吗?白清岚见到白青筠朝着卫期看去,悄悄解开了他系在腰间的锦囊。
“哥哥,装灵盘的锦囊掉了,我帮你拿着吧。
”白清岚一声话语唤回了他的思绪,锦囊掉了?他下意识地皱起眉来,但看到白清岚眼中的关切,白青筠咽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就算将锦囊放在她手里,也不过是应这幻境一时之需罢了,外面的世界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正当两人都各怀鬼胎时,卫期的身躯仿佛被什么抓住了一般,径直朝着前方飞去!白家兄妹俱是一惊,连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待二人终于见到玉京与卫期的身影时,都被卫期身上的血迹怔住,刚刚发生了什么?玉京不理睬姗姗来迟的二人,不痛快地几个大跨步走到面前的方雀花前。
这灵药竟然如此神奇,火焰色的叶片如同雀鸟展开的双翼,叶片中间包裹着一朵巴掌大小的花朵。
花瓣如同炙烤过的琉璃一般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格外耀眼。
卷轴中写着只需两片花瓣即可,玉京试着伸出手来靠近花瓣,并未感受到外表看起来的炎热之感。
手指轻轻用力,摘下两片琉璃般的花瓣放入囊中,玉京起身正准备朝着天空唤景烁之,却看到苍穹之上的两只金乌开始诡异的移动起来!“快开护阵!”她连忙大喊道:“师父!景烁之!赶快换地方!”玉京瞪大的双眸之中倒映着两只逐渐变得扭曲的金乌,整片沙漠几乎瞬间升腾起滚烫的热意!竟有火球从穹顶坠落,一副末世之象!白清岚登时脑海中警铃作响,一把将锦囊中所有灵盘都抓了出来——找到了!守护大阵轰然释放出浓厚的灵力将四人的身影笼罩起来。
急速坠落的火球闪耀着金光,天穹开裂降下灾难!卫期手掌翻转结印,施展法术同着阵法一起护住众人不被火球伤害。
极度的炙热让玉京等人难以承受,灵阵被强悍的火球砰地砸出道道巨大的裂痕!玉京咬紧牙关,额头上汗水直流,这阵法怕是撑不了多久,景烁之究竟在干什么?她就算祭出木剑中的灵核来,恐怕也难以挡住如此滔天的火浪!药庐中,景烁之眉头紧锁,看着年幼的明涯的身影占据了整张扇面,他听到了玉京的呼声,但明涯在这里捣乱,他无法操纵扇子。
“明涯,别闹了,你难道要放任玉京在药师谷里送命吗?”景烁之郁闷地双手将扇子举起来,带有几分哀求地说。
“你得跟我保证,下次带小灿来跟我玩。
”明涯有些恼意,气嘟嘟地指着景烁之说道。
听到他姐姐的名字,景烁之愣住片刻,连忙开口:“好,下次我一定带姐姐来见你。
”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明涯有些高兴地边哼边走回幻境。
看着明涯终于肯离开,景烁之却高兴不起来,他将视线落在扇中,不愿意回想起关于他姐姐的事。
漫天火海肆虐,不停地有火球朝护着玉京四人的灵阵上坠落,滚烫的火星从灵阵上迸裂出来,四散溅落在各处。
只见白青筠躲闪不及,几乎要被势如破竹的火星灼伤,玉京连忙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挥起木剑劈碎火球!白清岚连忙再次释放一个守护阵法协助卫期的法术,才勉强护住四人。
玉京看到那方雀花的火焰之叶如妖邪般四处摇曳,猛地一咬牙,想挥出木剑将它从跟上砍断之时——却被卫期伸手按住,玉京紧紧盯着那妖冶的方雀花,咬紧双唇,脑海中冷静一瞬,不甘心地放弃了这个冒险的选择。
分明是那花妖在攻击他们,但是谁也不知道砍断它,会不会让整个秘境坍塌。
正当大阵几乎要彻底碎掉之时,玉京四人顿时感觉眼前闪过一道光芒,身旁的场景已然变换成一片苍翠的药田。
四处群山环绕,灵雾萦蕴,温和静谧。
山脚下被开辟出一块绵长的园子,众人正落在漫漫草药间的田埂上。
四个人都心有余悸地长长呼出几口气来,还好赶在最后一刻换了地方。
“你们是何人?”从身后传来一声疑问,立刻让四人再次警觉起来——玉京拧眉回头,只见一个端着药篮子的白衣女子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
“我们是受景烁之前辈指点来此择药的。
”白青筠站在最前方,回答着女子的疑惑。
“烁之师兄?”女子瞪大双眼,目光扫过眼前的青年男女,视线蓦地落在玉京面上

“明师姐……?”听到白衣女子的疑问,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玉京的脸上。
幻境中的小姑娘年纪尚小,若不刻意联想,一时之间还会蒙在鼓中。
但听到这句话,大家都发现,玉京的眉眼似乎与那姑娘有七八分相似。
“前辈莫非识得明涯?”玉京走上前去,伸手一揖,疑惑地问道。
卫期听到玉京口中的这个名字,眸子轻轻一颤,他似乎在昆仑山上听师兄们提起过这个名字……“认识倒是认识,不过,你与明涯是什么关系?”白衣女子问出了众人都想问的问题。
“晚辈师从景烁之,从未见过明涯,只知明涯与师父是旧相识。
”玉京敛起目光,淡淡地陈述着明面上她所知晓的事实。
虽然可以猜得出来,但是她并不想告诉任何人。
“如此吗?”白衣女子若有所思地说道,不再继续追问玉京。
景家兄妹与明涯的那些事情太过复杂,既然景烁之不说,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若是有缘自然会知晓吧。
“你们需要什么药材,告诉我吧,我去帮你们摘。
”她浅浅地笑起来,问着玉京。
只见玉京双手递出一卷卷轴,白衣女子唤他们稍等片刻,抬手一挥,施展仙术将种植在各处的灵药挑选出来。
“多谢前辈。
”玉京躬身朝着面前的女子道谢,却被她一把拉住。
“若是你日后无处可去,可来苍明山药师谷,这里永远都会为你开门的。
”白衣女子拉着玉京地说温柔地说道。
玉京听到此言,有些不解,但还是应下。
白家两兄妹神态各异看着玉京的身影,心中若有所思。
卫期却有些苦恼地抬起手又放下,不知他是否该开口说出他所知晓的有关明涯的事情。
“前辈赠药之恩玉京铭记在心,来日必然相报。
”玉京话音刚落,便只见卷轴噌地被一股灵力操纵,猛地一展将众人卷入卷轴中,四人的身影倏地在苍绿的山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衣女子笑着朝远处的天空挥手,将秘境中的方雀花安抚下来,竟看见一道强横的灵力如飞掷而出的长枪般刺破天际,沿着卷轴离开的方向追去。
以后方雀花便只剩下一颗太阳了啊……景烁之将卷轴一展,四个人从卷轴中跌落出来,有些狼狈地跌倒在地。
玉京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看着景烁之拿走装药的袋子朝着里面端详,问道:“师父,药园中的仙人是你的旧识吗?”“嗯,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不想告诉你。
”景烁之摆手,脸上一副无可奉告的态度。
她就知道是这样,景烁之从来只说自己想说的,却不告诉她她想问的。
现下不如抓紧时间把人救了,再考虑那些陈年旧事。
“师父,去救人吧。
”玉京沉着嘴角,默默地将药匣子搬到身侧。
“多谢二位出手相救我母亲,来日清岚必会回报二位的恩情。
”白清岚用双臂支撑起身体来,坐在地上朝着玉京师徒二人道谢,白青筠见状,连忙将她扶起来安置在轮椅上。
“你们还是先吃解药吧。
”只见景烁之打手一挥,四个乳白瓷瓶飞到四人面前。
“师父,莫非是那紫色的花粉有毒?”玉京指尖一颤,双目微睁,手掌紧握成拳,开口问道。
“药师谷可是有毒门一派的,自然种毒。
”景烁之垂眸看着玉京懊恼的模样,他知道玉京因何而恼,但这毕竟是她自己种的果。
“那是笼树,花粉致幻,会逐渐进入吸食花粉的人心魄,侵蚀神智,长久未医轻则痴癫,重则走火入魔。
”玉京知晓景烁之平淡的话语之下暗藏的责备之意,攥进双拳,指甲深深嵌进肉中。
“我会把灵药册子重新抄到全都记住的。
”玉京有些不甘心将瓶中的解药吞下,但还是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因为她忘记了曾经所学的东西,才会让一行人中毒。
本以为灵药都是些价值连城的稀罕物,她又终日在人间游历根本无缘得见,便将那些知识忘之脑后,谁料当她真的见到灵药时,竟会一点儿都没想起来。
景烁之知道玉京对所学之事有种莫名的执拗,便也不说些什么。
“走吧,去救人。
”他随手扔出一块灵阵盘,率先抬步走了进去。
卫期见众人都去了白府,犹疑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天近申时,天色渐暗。
景烁之从善如流地走进白府,看到躺在院中摇椅上的白鎏真,勾起唇来高声喊道:“白大人,我来给你解心头之患了。
”瞬间直起身来,白鎏真怒目看着擅自闯入他府邸中的景烁之,没想到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人。
“救人为何要带不相干的人来?”白鎏真沉着脸质问道,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不相干?既是我徒儿与她相好害得夫人病重,那我自然得带着他们来看看自己究竟为何会种出恶果呀!”玉京与卫期听到景烁之的话,都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连忙离对方远点。
但玉京只顾着跟卫期避嫌,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在忙着遮掩自己透红的耳尖。
景烁之将白鎏真的话顶回去,反手将白家兄妹推到身前,“照顾好你们父亲,我们就先去救人了。
”白青筠推着白清岚朝前走前,神色阴沉地示意白鎏真他有话要说,暂且任由景烁之他们去救人。
走在白府中弯曲层叠的游廊之上,玉京不经意间扫到几个怀中抱着些白色的侍女行色匆匆地消失在房屋之间。
三人走进白夫人的寝室,只见屋中已然提前挂满了白纱布,白夫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中,面色透出几分青黑来,身旁只有一个女使守着。
看白夫人这幅样子,竟比她初见时更加严重,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白夫人的病恶化如此之快!“这白家夫人真的能救活吗?”玉京紧紧抓住药匣子,心中忍不住一颤。
她总感觉白家人对于白夫人之病的态度格外古怪。
哪里会有人在当家主母病重之时,不忙着请大夫,而是先准备白幡灵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