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谢辞安带上司女儿霍滢滢回家这天,是我耗时一月的参赛画稿完成之时。
只因我情急之下一句别动,导致她的手指不慎被纸张划破。
为了不给谢辞安惹麻烦,对紫外线过敏的我主动顶着烈日站了足足三个小时。
可霍滢滢却捂着只破了皮的手指泪眼婆娑委屈道:
好疼啊,这下好几天都不能弹钢琴了。
听到这话的谢辞安冷着脸,拿起手边的木棍,走向我:
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就得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死踩着我的肩膀,朝我的右手腕上重重三下。
昏死过去的我再次醒来。
看着国际绘画大赛邀请函,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
(1)
刚买好机票放下手机。
谢辞安便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一瓶药。
这是我托朋友带的特效药,恢复能快点。说着递了过来。
看着上面没撕干净的标签,我抿唇瞥了一眼。
不用,已经不疼了。
他语气带着讲理的意味:
还生气呢要怪就先怪你有错在先。
什么时候能把这任性的脾气改改。
不容我再次拒绝,尽数倒在我的伤口上。
疼痛再次席卷而来,我死死咬住嘴唇,差点又晕了过去。
他知道我右手有多重要。
可正是如此。
才冒着我的右手再也拿不起画笔的风险。
就为了给霍滢滢出气。
看我嘴唇咬出殷殷血迹,他把自己的手塞进我的嘴里:
记住这份痛苦,以后不要去招惹不该惹的人。
听到这警告,我心里闷的差点喘不过气。
第二天我执意出院,没想到,霍滢滢也在。
还特意买了很多带骨头的食物,讽刺说是为了以形补形。
我味同嚼蜡,艰难地吃了几口,刚要转身去休息。
身后又传来霍滢滢疑惑的声音:
顾姐姐,鸡骨头可以补钙的,你不吃吗
看来顾姐姐还在生我的气。
眼泪又要说来就来。
不等我动作,谢辞安看向我的目光中带着些许不耐烦:
滢滢一片好意,为了买这些,手都勒红了。
竹亭,你不能拒绝,都是为了你好。
看着他低头给霍滢滢轻轻擦拭着不存在的眼泪,我有一瞬间停滞。
回想起有次我喝鸡汤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个碎骨划到了喉咙。
住院的时候,他心疼又懊悔。
说是只要他在,以后就不会再让我碰任何带骨头的食物。
盯着那一小山似的鸡骨头,我抓了一把,塞进了嘴里。
忍住胃里泛起的恶心,尽数吞下。
够了吗
看着怔在原地不可置信的二人,我转身径直进了房间。
关门间,听到门外两人谈笑道:
顾姐姐好像旺财呀,我和她开玩笑的,她居然真的吃了。
她就是这样,很节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和他之间,多了一个霍滢滢。
自从她出现,谢辞安对我的在意日益减少。
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上司的缘故。
可后来,我发现他看向她的眼神很熟悉。
就如同当年暧昧期的我们一般。
感受不到爱,那就是没有爱。
我离开就是了。
竹亭,滢滢今天来例假了,你们女孩子这时候都吃什么才能缓解
我抬眸愣了一下,可笑他以往连杯热水都不会给我倒,只会让我撑过去。
看着他把细心做好的红糖姜奶西米露盛到碗里。
从头到尾目光未施舍我半分,就丢下一句::
我记得你也是这几天了,剩下的你喝了吧。
然后大步离开。
果然是有心人不用教。
第一次喝到他亲手做的吃的,还是沾了别人的光。
下午满血复活的霍滢滢提议带我出去透透气。
谢辞安知道我对紫外线过敏,但他却说:
滢滢身体不适也没你这么矫情,别扫了大家的兴。
看着不远处嬉闹的两人,我撑着伞站在树荫下,尽量不被晒到。
不曾想,霍滢滢突然出现,一把拽着我的手腕冲向湖边。
毫无准备的我,因为惯性就这样直直的摔进水里。
看着岸上捧腹大笑的女人,我用尽全身力气爬上岸边。
对上的是霍滢滢一脸好玩的神情。
我冷冷开口:道歉。
男人看见霍滢滢委屈的小表情,转头阴沉着脸大声道:
够了。
滢滢也是想让你稍微活动一下,谁知道你运动细胞那么差。
这么小肚鸡肠,刚才怎么没把你淹死
说完护着霍滢滢离去。
一阵风吹过,我低头咬着唇用力的抱紧自己。
顾自拿着毛巾费力地擦着水渍。
心里默数着离开的日子......
(2)
回到家后,三个人默契的都没有说话。
霍滢滢的肚子先打破了平静。
不好意思,辞安哥哥,玩的太嗨了,有点饿。
说着俏皮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谢辞安宠溺地看着她,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小馋猫,想吃什么,让你顾姐姐做,今天你可算有口福了。
听到这句话的我顿住脚步。
一度以为我听错了,让我一个伤者做饭
直到收到谢辞安的转账提醒:
这是买食材的钱,不够和我说。
没有霍滢滢之前,每天只有二十块钱的预算。
看着十万块钱的转账,可真大方啊。
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我们的买房基金。
一直以来,我努力画画,生病都打着吊瓶不曾停歇。
就是想让我们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以我的绘画收入,三年时间足够。
可他每次都说还差一点。
我嗤笑出声,原来这就是永远还差一点的原因么。
因为心疼谢辞安加班,慢慢的我学会了做饭。
每次饭后看到我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他都会抢过我手里的碗,轻轻擦掉手上水渍。
说这手只能用来画画。
洗碗太过暴殄天物,他舍不得。
简单的四菜一汤平时只需要一个小时,今天用了三倍时间。
哇,好好吃,顾姐姐这双手不仅画画厉害,做饭也色香味俱全。
不像我,笨笨的,什么也不会。
谢辞安听着这话,笑弯了眼:
女孩子不用学这些,很下贱。
听着谢辞安的双标发言,我的心脏猛地坠了一下。
呵,很下贱吗
原来他之前看着我在厨房手忙脚乱的时候,都是这么想我的。
可还没等我坐下,变故突生。
霍滢滢突然倒地,抱着肚子面色惨白喊着疼。
谢辞安一脸暴怒,无声地质问我。
我僵在原地,比他还不明白,无力的解释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干。
谢辞安不信,擎住我的手腕低声威胁:
你最好是,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一把把我甩在地。
我默默地拔出镶嵌进大腿肉里的碎片,鲜血瞬间决堤。
看着他抱起霍滢滢夺门而出的焦急身影。
怎么也不能和往日给我捏腿放松的男人重合到一起。
经过数十位专家会诊治疗后,霍滢滢面色缓解不少。
谢辞安故作生气地摸着她的脸教训着:
你还来例假呢,冰激凌要少吃,下次可不许了。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亲昵玩闹,我捂着流血的伤口转身离去。
回家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出过门。
直到第二天早上。
为了重新画一副参赛稿,一整晚没睡。
可是翻遍了房间,之前的一张画也找不到。
昂,你说那些画,我看都丢在旁边,以为你不要了。
所以全部挂网上卖了。
男人不紧不慢地回复我。
那是我的东西,你怎么没和我说一声都卖了
谢辞安意外我的反应,带着一脸不悦的语气:
不就是几幅画么卖就卖了,你现在是要和我吵架吗
是,是不至于,可是其中有一幅画对我和他意义非凡。
但现在看到他无所谓的态度,我倒觉得,卖了也好。
卖就卖了吧,不重要。
再过不久,就和他再也没关系了。
何况一个承诺呢。
听我这么说,男人脸色慢慢缓和,夸我明事理。
转头又求我帮一个忙,还说只能我帮得了。
(3)
滢滢睡的不太踏实,你用朱砂抄佛经,给她祈福吧。
又是为了霍滢滢,与其说求帮忙,不如说是命令。
为了不节外生枝,我没有拒绝。
凌晨四点,霍滢滢不再呓语,谢辞安也放过了我。
快散架的身体刚扔到床上,便沉沉睡了过去。
还没睡多久,就被隔壁的声音吵醒。
门缝望去,霍滢滢羽睫轻颤,一脸潮红,轻咬贝齿却又极力隐忍。
任由谢辞安身后的一次次撞击。
我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羞辱感驱使我本能的想要逃离。
却不想视线落在了霍滢滢脚下看不出原样的画上面。
那是,我的参赛作品!
现在不止损毁,上面还残留着不明液体。
顿时悲从中来,天旋地转......
瞬间惊醒,原来是场梦。
一身的冷汗。
还没等我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解,就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声音。
辞安哥哥,我们不小心弄坏顾姐姐的画了,你说她会不会生气呀。
一幅画而已,对你来说撕着好玩,就是它的价值。
听到这,我心下一惊,推门而入,就看到我的画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
满地碎屑。
为什么我已经很听话了。
为什么还要动我的画
我等这次机会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可现在......都完了......
顷刻间,一直以来的心理防线崩塌。
我一把拿起旁边的美工刀,愤恨地对着面前的两人: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霍滢滢
你有什么冲我来!为什么撕毁我的画!
谢辞安眼里的紧张肉眼可见,立马把霍滢滢护在身后。
在我再次上前的时候,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刀。
脸上的满脸戾气,用力把我甩出数米:
顾竹亭,你发什么疯不就一幅画吗
没了你再画一副不就行了
还敢举着刀,伤到人怎么办这画能有多重要!
我头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鲜血霎时涌出,模糊了视线。
这是他第三次因为别人对我动手。
我自嘲,脸上的泪和着血染红了衣襟。
我距咧着靠墙站起来,难压心底委屈歇斯底里::
谢辞安,七年了,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现在这样对我
我到底在你心里算什么
之前哪怕是我的手稿都会被他用心收集。
轻轻磕碰到了也会紧张的皱眉的男人。
现在却护着毁我画的罪魁祸首重伤我。
他看着我这幅样子嗫喏着嘴唇,终是没有开口。
而我看到了他眼里转瞬即逝的不忍。
意识到我受伤,谢辞安刚要过来扶我。
就被身后的霍滢滢拉住,摇了摇头:我怕。
谢辞安伸出的右脚,僵在了原地。
在我自顾自洗着头上的血迹时,霍滢滢出现了。
她抱胸倚在门框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我:
顾竹亭,没想到,你这么能沉得住气。
也是,如果没有辞安哥哥养着你,就凭你那小孩子的绘画游戏,怕是早就饿死了吧。
我冷嗤一声:
是吗,那你对你的辞安哥哥还挺有信心。
就连谢辞安也不知道我的画价值几何。
她又知道多少。
很快我就会知道她的这份自信来自哪里。
就见她眸光一闪,突然冲向镜子。
却在关键时刻收了力。
谢辞安下一秒及时出现。
看着霍滢滢头上的鼓包,朝我的肚子上踹了重重一脚:
顾竹亭,你的报复手段是不是太低级了
滢滢一个女孩子,破相了怎么办,你的心思怎么这么歹毒!
成年男性的力量不容小觑,疼的我连疼也喊不出来,身体止不住的痉挛。
现在全身上下来自他的伤害,又多添一笔。。
原先以为他可以为我挡风雨,可现在我的风雨都是他带来的。
安顿好霍滢滢后,谢辞安决绝地把我关进狗笼:
今晚你就在这思过,什么时候知错了再放你出来。
(4)
笼外的黑犬趴在不远处盯着我这个鸠占鹊巢的人。
凶狠地呲着牙,不停的走来走去。
我的身体因为恐惧颤抖着,但我更怕的是赶不上晚上十一点的飞机。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度过,越来越着急。
只有一个办法了。
拔下头上的簪子,忍着巨痛,在大腿原来的伤口处划下一块肉。
黑犬口水直流,附身就要扑过来。
我看着扔在不远处的钥匙。
谢辞安一向自信,自信我不会违背他,只会默默承受。
等到第二天说个话,啥事都算过去了,啥事也没有。
可这次,他错了。
我够到钥匙快速开门,扔出手里的肉引走黑犬,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房间。
全程不拖泥带水,仿佛演练无数遍。
在简单包扎止血后,快速收拾重要东西。
在拿起证件的时候,最低下放着一个很大的房产证。
我颤抖着双手打开,上面写着霍滢滢的名字,看日期是三年前。
难怪一直钱不够。
难怪要卖掉我的画。
难怪霍滢滢当时那么说。
难怪他有恃无恐,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真相原来是这样。
原来房子早就买好了,只不过是买给别人的。
房产证放在这里真是妙极了,是觉得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他吗
七年的废寝忘食,任劳任怨,在此刻,简直是个笑话。
还记得十天前催促他:还差多少呢,再不买房价又要上涨了。
他却敷衍我说:我是想把最好的给你,再等等。
想到这,我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临走时,把那封早就写好的信放在桌上,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在最后一刻,终于赶上了这班飞机。
第二天早上。
谢辞安过来狗笼刚想问我知错了没,却没有发现我人,只发现了延伸了一路的血迹。
辞安哥,我找了一大圈,都没看到顾姐姐的身影。
她是不是离家出走了
听到这话的谢辞安双拳紧握,周身的气温都降了几度。
不可能,这么多年,她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连地铁的方向都不会看,她能去哪里
顿了顿,带着肯定的语气说:
就算她想去哪,肯定也会和我说的,不会突然消失
以往的时候。
为他出门买菜,为他送去文件,为他低入尘埃......
他突然意识到,我在他心里好像一直是这么若有若无的存在。
以往不管如何我都回来,唯独这次,他突然有种莫名地害怕。
甚至有点觉得,我这次可能是认真的。
有点被这个想法吓到后。
他转头沿着血迹找到了那个房间。
电脑上显示着当时拿给我那瓶药的主要作用。
桌子上还有我大腿处的治疗报告单。
地上躺着昨天被撕毁的那幅画,现在只剩一个角,明显被烧过了。
旁边还有一封信,谢辞安颤抖着双手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