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血,到处都是血。
江浸月跪在青石板上,怀中秦暮楚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冷,她抱着心上人的尸身,雨水冲刷而下,同泪水一起模糊了视线。
她颤抖的手指抚过他苍白的脸庞,心里痛得说不出话来。
远处传来晨钟的声音,一声,两声,三声……
怎么每一声,都好像敲在她心上一样,那么痛彻心扉
师兄……
她无助地哽咽着,眼前浮现出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桃花纷飞的山坡上,秦暮楚折下一枝桃花别在她发间。
眼前无奈笑着的男子轻轻挡住了唇,他眼中充斥着无限宠溺,清俊的面庞也染上了三分绯红。
师妹……
师妹,我心悦你,你愿意和我结为道侣吗
桃花簌簌而落,像是一场雨。
泪水模糊了视线。
江浸月死死攥住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师兄做错了什么她又做错了什么
是造化弄人吗还是天不愿看人圆满
都是那个恶魂……她心中的恨意如潮水般涌来。
是他亲手毁了一切,毁了她和师兄的未来……
钟声再次响起,悠长而空灵。
江浸月突然僵住了。
——等等。
——钟声
——从前为何从来没有听到过这声音
记忆如洪水涌泄,涌上她的心头。
她不是江浸月！她是……秦暮楚！是被投入轮回的恶魂！
这是他的第十世,最后一世！
哈哈……哈哈哈……
江浸月——
不,应该说是秦暮楚,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得可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镜中,秦暮楚轻轻放下怀中那具尸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秦暮楚,或者说,恶魂的最后一世——
站在满地血泊里,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
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水镜,直直刺向镜外观望的江浸月。
我知道你们正在看着我！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会悔过是不是以为,这十世轮回能让我认错
他嘴角咧开,露出一个狰狞的笑。
我告诉你们——没用！女子就是低贱,男子天生高贵！不然为什么变成了女子,就要受这么多苦这世间女子合该成为附庸、成为玩物！
水镜外,江浸月的手指骤然收紧。
这是彻彻底底的、天生的恶……秦暮楚的灵魂里,从一开始就刻着无法更改的恶念。
江浸月！镜中的秦暮楚还在嘶吼。
你是不是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只要这世间还有男女之分,就永远会有——
他的话没能说完。
江浸月抬手,一道泛着金光的符咒从她袖中飞出,径直射入水镜。
那是早已准备好的灭魂咒——宗门长老们经过商议,早已预料到这一幕,这灭魂咒是专门为这一刻而留。
被符咒射入身体的瞬间,秦暮楚的表情凝固了。
他的身体开始龟裂,同那镜子一起,渐渐脱落破碎成红色的血块
住手！住手！你不能这么做——
可是,下一瞬,哗啦一声,水镜炸裂,碎片四溅。
秦暮楚的惨叫戛然而止,他的魂魄随着镜子的破碎,彻底消散于天地间。
屋中只余一片死寂般的静。
江浸月怔怔地站在原地。
窗外,一阵风吹过,桃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那个在桃花树下对她微笑的少年。
江浸月身体脱力,几乎站不起来,只能缓缓蹲下身去。
她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
十世轮回,本意是渡人渡己。
可终究还是一场空。
善恶终有报,她和师兄的仇终于被了结。
可是,想起恶魂消散之前叫嚣着的话,她心中却只余苦涩和空荡。
也许,要实现她的大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室内一片寂静,喑哑无声,只有窗外,一树桃花纷纷扬扬落下。
飘到她肩上,像是谁的轻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