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5
怎么可能！
陈川根本不相信,直到另一个猎户进门后打开布包。
陈川,我跟老李今天上山捡到的,你来认认总觉得像你家二娃啊。
陈川颤颤巍巍打开那个布包,一个圆咕隆咚满是尘土和头发的东西映入眼帘。
那是一枚小孩的头颅,满是血迹。
而那乱糟糟的头发上,还绑着关欣之前最喜欢给二娃绑的红头绳。
确实是二娃。
陈川整个人都吓得失魂落魄,曾翠芬更是惊叫一声就晕了过去,被旁边的赵猎户一把接住,扶到了椅子上。
一边的宋云也吓得满脸苍白。
陈川好一会才回过神,颤抖着手就拉过那个布包盖起来。
......身子呢身子在哪！怎么只有个脑袋！
赵猎户坐一边点了一根旱烟,面色凝重摇了摇头。
陈老弟,我话说得难听你也别介意,孩子这样啊,只能是被狼吃了,脑袋不好咬反而被留下了。
陈川闻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下子就想起关欣的说辞也是二宝被狼叼走。
这一刻,他惊觉关欣说的是对的。
但是他又想到,宋云当时很坚定的说过,孩子没事的。
一时间,他陷入激烈的矛盾里。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是假的！
宋云突然捂着自己嘴巴,满脸惊诧。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前天孩子还好好的,我还给她窝窝吃,怎么一下子人就被狼吃了
她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似乎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猛地看向陈川。
一定是关欣！她昨晚偷跑出去之后把孩子喂了狼！我就昨天晚上没去看孩子！
陈川一听,懊恼昨天非要带宋云去过生日,才让关欣这个恶毒的婆娘钻了空子。
他火冒三丈,......是那个贱人！虎毒还不食子呢！她怎么能做出这种畜生事！
曾翠芬在一旁更是声嘶力竭。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现在都出了人命,这可怎么办啊！
报警！必须报警！
陈川闻言,急急忙忙地就要出门去镇上报警。
却在刚走到门口时,就被曾翠芬拦下。
曾翠芬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摇了摇头。
不行啊,儿啊,你要是去报警,那不就落实咱们家生二胎了吗到时候要罚款的啊！
陈川闻言浑身颤抖,立马不再提报警,但还是恶狠狠发誓。
我一定要让关欣这个臭娘们付出代价！
这时,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李猎户摇了摇头。
不对。
他冷不丁这么一开口,屋里的人都一愣。
......怎么、怎么不对啊
曾翠芬试探性开口。
李猎户一时没回答她,打开那个布包,仔细看了半天才应声。
不对,这颗头上的伤口都是暗红的,一看就是死了好几天了,不能是昨夜。
赵猎户也应声点头。
陈老弟,我和老李打这么多年猎,孩子啥时候死的还是看得出来的。
陈川愣怔半晌,也跟着看向那枚头颅,随后倏然看向宋云。
宋云当即脸色煞白。
06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她怎么可能死那么久
陈川颤抖着不敢相信。
李猎户直接丢出了昨晚打到的猎物进行血液颜色对比。
你看这两处地方的颜色是不是不一样这兔子是我们昨晚打的,那娃子的头肯定好几天了,要是再晚点发现,估计都烂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心照不宣。
因为哪怕是现在发现,那颗头颅也已经有腐败的迹象,发出阵阵臭味。
只不过没人细想,更没人敢说,毕竟逝者为大。
一番对比之下,所有人都相信孩子早已去世。
陈川喃喃自语,眼泪夺眶而出,狠狠搓了一把脸。
我也、我也没想到有狼啊！我小时候也是在那个山洞里躲着的......躲那么多年也没事,怎么二娃刚进去就有狼了！
他的眼泪越流越多,悔不当初。
是我害了孩子！早知道当初就让关欣带孩子回娘家算了！
他现在难过的确实真情实感。
毕竟哪怕这是个赔钱货,那也是他的孩子,更别提现在也算是他亲手害了自己的孩子。
宋云踌躇半晌,立刻上前安慰出声。
陈哥,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现在这年头,别说是咱们村了,就是在往外走几里,都不一定有狼啊。
一旁的赵猎户点点头。
陈老弟,这事儿不是你的错,只能怪这孩子命薄。
说到这,李猎户疑惑出声。
按理来说,那片山头的狼早些年都已经被生产大队打完了,怎么这会又出来了呢。
陈川终于缓过来一点,当即想起宋云的谎话,恶狠狠看向她。
你不是说前天孩子还好好的吗！不是说你每天都去看孩子吗！
宋云一愣,当场就跪了下来。
陈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前几天确实经常去看孩子,孩子都没事我才、我才这两天没去,谁知道孩子就这两天出事了啊
她哭得声泪俱下,满脸也都是愧疚和后悔。
陈川在一旁绝望的闭上眼睛。
确实是他和他妈误会了关欣,也是他间接害了自己的孩子！他现在怪别人又有什么用！
他心里满是愧疚,一想到自己还砸了二娃的灵堂,想都没想伸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他妈简直就是个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畜生！
陈哥！你别这样！不要再打了！
宋云见状连忙上前拦住他自残的行径。
看着满是自责的宋云,陈川又满脸心疼,心里已经准备把这件事归于意外了。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门外这时响起两个大大咧咧的声音。
哎呦宋云,我们可算找到你了！
随着这声嗓门,村里两个脸熟的大婶一胖一瘦,大步进屋。
她们看到宋云就眼前一亮,伸手急匆匆的要拉她走,言语里不停抱怨。
昨天上哪去了三缺一就差你,上哪都没找到！连赢好几天麻将就想跑我和张芳今天一定要杀杀你的威风！
宋云这会明显有些慌乱似的推开她们。
你、你们胡说八道什么谁跟你们打了,没看见我这边还有事儿忙吗！
两个大婶这才注意到屋里诡异凝滞的气氛,纷纷露出一抹迷茫出来。
......这是咋了
陈川沉吟半晌,突然冲着两个大婶开口。
你说连赢几天麻将什么情况,啥时候开始打的
07
大婶嘴里满是不服。
怎么了,连赢几天的麻将还不让她出来打了她宋云前阵子跟我们打了好几个通宵！赢了我们好些钱！
一旁的瘦大婶也颇为不愿意。
本来大家好好地打,昨天就突然说不打了,她赢了我们那么多钱,这是说不打就不打的满打满算都一起打五六天了！
陈川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
所谓的之前每天都去看孩子,其实宋云根本就没去！
她那些天每天都在通宵打麻将！
宋云此刻脸上满是紧张,她怯生生叫了陈川一声。
陈哥......
陈川满脸阴沉,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两个大婶看有情况,也不再拉着她走,表情有些讪讪。
陈川双眼通红地看着宋云,一把扯住她的衣领就问出声。
怎么回事你到底有没有去看过二娃！
一开始宋云还嘴硬,在陈川目眦欲裂的逼问之下,终于还是被吓了一大跳,浑身都颤抖着说了实话。
我......我确实没去,可是我也没想到有狼啊！
啪！
下一刻,一巴掌直接扇在了宋云的脸上。
你这个毒妇！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宋云措不及防被扇在地上,面对陈川的质问,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眼泪。
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你！我喜欢你啊陈哥,我没办法,不这样,我怎么能比得过关欣！
一听此话,陈川再也忍不住,一脚就踹在她身上。
畜生！你害了我孩子,现在还想进门做梦！
陈川听着宋云的哀嚎,只觉得自己要疯了,手上也越打越重。
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对关欣的愧疚,另一方面是着实没想到宋云如此蛇蝎心肠！
一旁的猎户和大妈看他这副打人的模样,仿佛要把宋云硬生生打死,也有些急了,连忙上前拉架。
放开我！我打死这个臭婊子！
陈川打红了眼就要再次冲过去,宋云在一旁连连痛呼。
别打了......别打了！好疼,要出人命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时,门口响起一道严厉的声音。
聚众闹事还是打架斗殴！
陈川恍惚侧头一看,整个人都傻了,竟然是计生办进门。
为首的穿着中山服的男人皱紧眉头。
上次查得还不彻底,这次还是要再查一次,省得有漏网之鱼！
陈川没料到自己竟然能倒霉成这样,当场硬生生压下怒火,挤出一个扭曲笑容。
这、同志,我家没有二胎！肯定是听从组织命令的！
那个男人却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当场冷笑一声指着地上宋云。
是吗那就让举报人出来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宋云满头是血,闻言又是浑身一抖。
陈川愣怔半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原来,举报的人也是她！
经过一番查找,计生办自然也发现了小孩头颅。
罚款的同时,他们还将两人带去了警局。
因为出了人命,影响极其恶劣。
曾翠芬一开始还拦着这帮大兵,后来也被一起带到镇上的警局接受调查。
而在高达几天的审讯之下,宋云终于招了。
所有的事都是她做的,包括狼,也是她引来的。
08
一连几天的调查和批斗,陈川浑浑噩噩地出了警局,只觉得恍如隔世。
他完全不敢相信被自己认为是命中注定的宋云,竟然会干出这么多人神共愤的事情。
简直和畜生没有任何两样！
曾翠芬一瘸一拐跟在他身旁,母子二人一路无言。
回到家里之后,他们又看到了家里满目疮痍,到处都是被翻找的痕迹。
曾翠芬脸色一变,冲进卧室一看当场嚎哭出声。
儿啊！咱们家的存款都被计生办那帮人没收了,一分不剩啊！
但陈川面对她的崩溃却无动于衷,甚至喃喃自语。
不行......我要把关欣找回来！
曾翠芬一愣,直接指责出声。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那个赔钱货媳妇！我要你这个儿子有什么用！
这话一出,陈川当场大发雷霆。
闭嘴！什么赔钱货,要不是你因为二胎是个女孩开始找关欣的岔,我怎么可能会被带跑偏！她才不是赔钱货！
曾翠芬被他吼得一愣。
陈川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翻箱倒柜搜寻了最后的一点财产,跌跌撞撞地跑出门。
关欣！等着我！
......
我没想到还能再遇见陈川。
他拿着最后那点钱找到我娘家时,我正在给大娃编辫子。
关欣......
听见门口的声音,我倏然抬头一看,整个人都一愣。
陈川面容沧桑,跌跌撞撞两步直接跪在了我的面前,毫不犹豫给了自己两巴掌。
关欣！对不起,我错了,是我错了,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我不是东西！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孩子！
听着他声泪俱下的忏悔,我无动于衷。
陈川膝行着上前,满脸哀求。
我求求你跟我回去吧,我们、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对此,我毫不犹豫啐了一口,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再生一个陈川,你不会忘了吧！当初二胎生完,你就因为上环能得奖励,半强制地送我去上了避孕环！
说到这,我狠狠瑟缩了一下才开口。
当时我在卫生院疼得都要昏过去的时候你在哪！你在门口跟人扯淡抽烟！
装环时的痛苦,我不可能在拆环里经历一次！更不想和你有孩子！滚开！
我拿着扫把就要驱赶他,他却死皮赖脸。
最后,还是我哥冲出门将他打了出去。
离开前,他冲着我家喊。
关欣！我不会就这么错过你,我要用一辈子补偿你！
对此,我几欲作呕。
我没有理会他的叫喊,我爸这会抽完了烟,也知道我心意已决。
妮儿,想好了
我点了点头,沉声开口。
想好了,爸,我要高考！
09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潜心复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但陈川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我的骚扰。
甚至有一次,他直接翻过我家院墙,被我哥和我爸打得头破血流赶了出去。
在报警的威胁下,他终于不敢明目张胆,但还是对我时不时地送温暖。
听说你最近学习呢,我给你买了三斤鸡蛋,你补补。
面对陈川殷切的表情,我看着框里的鸡蛋,下一秒就毫不犹豫全都扔了,砰的一声关上门。
我不要你的鸡蛋,你也别再来打扰我！
在这期间,我问过大娃对陈川还有没有感情。
大娃毫不犹豫摇了摇头。
我很怕他......妈,我一见到爸就想起我被打,你也被打,没人来救我们的时候。
我听得泪流满面,心疼至极抱住她,沉声许诺。
妈跟你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陈川！他再也不会打我们！
随着时间推移,陈川的消息也越来越少。
我如愿参加了高考,并考上了自己心仪的院校。
我爸妈一开始还在村里抬不起头,后来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也扬眉吐气了一次,到哪都说自己闺女考上大学了。
对此,我特别感谢他们对我的支持。
离开前,我还舍不得大娃。
她却很懂事,眼睛亮晶晶看着我。
妈,你好厉害啊,去上学嘛,回来告诉我大学是什么样的,我以后也要当妈妈这样的人！
我眼含热泪亲了亲她的脑袋。
告别父母来到车站后,我却在这里又看到了陈川。
他此刻衣衫褴褛,两眼无光,看见是我也面露沧桑,嗓音嘶哑开口。
关欣,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吗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摇了摇头冷笑出声。
陈川,不可能了,我们再也不见,后会无期。
说完这句,我转身上车,陈川某一刻似乎是想跟过来的,结果下一刻就被一群警察按倒。
我略微疑惑,从旁边人的八卦得知了真相。
原来是陈川之前因为长期纠缠我,而忽略了在家中的曾翠芬。
家中最后那点钱都被他带走,曾翠芬吃不起饭,也找不到儿子,最后虚弱生病都没人知晓,最后惨死家中。
现在陈川要被判遗弃罪,连带着之前二娃的过失,他这辈子怕是出不来了。
我听完,便抛之脑后。
火车开动,迎接我的是光明灿烂的明天。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