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搬进来那天,我的生活失控了
那天傍晚天色阴沉,楼道灯一闪一闪的,像某种将断未断的警告。我刚结束加班,拖着疲惫身子回到出租屋,鞋还没换,就听见门铃响。
我皱了皱眉。
最近租出房间的信息刚挂出去,还没几天,已经有人上门来看了
我拉开门,眼前站着一个拎着行李箱的女生,修身风衣扣到领口,墨色长发垂落在肩膀,清冷中带着点熟悉的影子。
我愣住了。
江禹。她先开口,声音一如记忆里那样低淡,是你啊。
她的声音像一把钝刀,隔着岁月直接刮在我骨头上。
林汐
我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她的眉眼没变,哪怕比大学时候更瘦了些,眼角也多了点疲惫,却还是那个我日夜梦见过的人。
你就是这个房东她微微扬了扬手机上的租房截图,我朋友把这房源推给我时,我还以为是同名。
……进来吧。
我侧身让开门,她轻轻推着行李箱进来。箱轮在老旧地板上碾过的声音,像某种不可逆的命运车轮。
她在客厅环视了一圈,然后点点头:还挺干净的。
我想开口问点什么,又怕显得不自然,只能干巴巴地说:房间在左边,钥匙在桌上,水电Wi-Fi都能用。冰箱……上层我清出来了,你的随便放。
她转头看着我,目光平静,像是在打量一件旧物:你现在一个人住
我点头,又摇头:隔壁原来住的那对情侣上个月搬走了,刚空出来。
她轻笑:真巧。
是啊,巧得过头了。
林汐当年离开的方式说不上潇洒,甚至有点决绝。我们分手那晚,她什么都没说,只把钥匙拍在桌上,冷静得像是交房退租。
我原以为她不会再出现在我生活里了。
她站起身:我先收拾房间,等会出来谈租金。
不用谈了,原价就行。
你不吃亏
我这人,一向……认人不认价。
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林汐顿了一下,神情没变,只是嘴角似乎轻微牵动了一下。
那谢谢。她推着行李箱进了房间。
门关上的一刹那,我仿佛听见过去那些压在回忆里的细碎噪音又开始翻涌——她睡觉时喜欢趴在左侧;喝牛奶从不加糖;说过我们以后要养只猫,不养狗——狗太黏人了。
我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突然有点喘不过气。
我知道,从她推开门进来的那一刻起,我原本平静的生活,已经开始失控了。
林汐把行李箱拉进房间的动作很轻,轻得像她当年离开的背影。
我坐在客厅,眼神飘到她进房前关门那一下,干脆利落得让人不舒服。
我倒了杯温水,一口没喝。
几分钟后,林汐出来了,换了件宽松的灰色卫衣,下摆掖进了牛仔裤里,头发扎起了半马尾,看上去和大学那会儿别无二致。
厨房可以用吗她问。
当然。锅碗都洗干净了,你看看有没有不顺手的,明天我换。
她点头,走进厨房。我听见水流声、瓷器碰撞声,那些声音交织在老旧公寓的晚风里,奇异地让人安静。
林汐熟练地洗了点水果,还切了两片苹果放到小碟里。
她把碟子推到我面前,说:以前你不吃带皮的。
我一顿,抬头看她,她却没看我,只低头翻着手机:房租每月转给你还是现金
微信转吧。我盯着苹果,心思不在吃上。
她没再多话,回自己房间了。
但门没完全关上,只掩到一半。
晚上十点,我洗了澡,回房前不自觉看了她房门一眼——还半掩着,里头暗着灯,但床头的小夜灯亮着,暖黄一片。
我关门,靠在床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拿出手机,划开相册,熟练地打开那个被我设为隐藏的相簿。
全是她。
从大一开学到大三分手,我们在一起整整两年,快门记录了太多琐碎又亲密的瞬间——她站在阳台晾衣服,我躺在床上偷拍;她做失败的煎饼被我笑哭,转身怒瞪我的样子;还有那一张,她趴在我肩上,睡得安稳,嘴角还有点口水。
我突然笑了一下,笑自己太蠢,这些照片我删了好几次都舍不得。
十二点。
我躺下,眼神盯着天花板,开始想那晚。
我们分手那晚,是冬天,风刮得刺骨。她约我出来,脸上带着陌生的冷漠,递给我一张照片——孟诗雨搂着我的肩,嘴唇几乎要贴上我的耳根。
她什么都没问,只说:我们就到这吧。
我慌了,解释那是误会,那天是诗雨醉酒——
她没听完。
她说:我不想谈一段让我每天都得去怀疑的感情。
那天她走得很决绝,没回头。
现在想想,我们都太年轻,太容易相信别人说的,也太不愿意给彼此解释的机会。
凌晨一点半,我还没睡着。
隔壁林汐的房间传来轻微动静,她大概也睡不着。
或者,她也在听着我这边有没有动静
我没敢起身,怕她发现我在等她。
哪怕只是一句你睡了吗,我都怕自己答得太快。
窗外偶尔有车灯划过,投在天花板上像是一道道破碎的光。
我侧过身,盯着那面和她房间之间的墙,闭上眼时,脑海里却是她今晚坐在沙发上、低头切苹果的样子。
手指纤细,动作稳如当年。
但她眼睛不看我,就像这份情绪,她早就收好了,放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我忽然有点喘不过气。
她回来了,但那种我终于等到你的轻松感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让人慌乱的可能性:
——她是不是,真的已经放下我了。
我在凌晨三点半睡着了,梦见我们大学里那次逃课去江边的傍晚,林汐笑着拉着我说:以后我们就住在一起,我做饭,你洗碗,好不好
我点头说:好。
但梦里的结局是她松开了手,笑着走进一片模糊的白光,再也没回头。
2
醉酒之后,她喊的还是我的名字
我和林汐之间的日常,奇怪地平稳。
她早出晚归,工作忙碌,总带着一股干净利落的气息。厨房总是她洗得干干净净的,垃圾袋也会主动换新,她就像一个无声而高效的室友。
只是,我们谁都没再提过去。
她像是早把一切封存,而我……假装自己也可以做到。
直到那天晚上,我加完班回来,手机刚刚解锁,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
【林汐】:我在西岸酒吧附近。你能来接我吗
短短几个字,后面跟着一个定位点。我盯着那条消息足足愣了十秒,才反应过来。
我没问为什么,只回复:
【我】:你等着,十分钟。
西岸酒吧不远,平时人就多,这会儿正赶上周末,门口闪着光的灯箱招牌像是迷了眼的霓虹,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一个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头靠着广告牌,长发有点凌乱,风一吹拂过,露出半张侧脸。
还是那样清瘦,却比我记忆里更疲惫。
我走过去,蹲下身轻声叫她。
林汐。
她没反应,只是缓慢地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一片湿漉漉的光。
你真来了。她低声说。
你醉了。我叹了口气,我们回家。
她点头,伸出手。我下意识想搀她,却被她一把抱住了。
别走。她声音发哑,贴在我颈侧,这次别走。
她身上酒味混着淡淡的玫瑰香,让我整个人一瞬间像跌回大学那些深夜。
我没拒绝她的拥抱,只是缓慢地搀着她站起身,打车回了家。
车里她靠着我睡着了,脑袋一直晃,司机回头看我一眼:女朋友
我没说话,只是轻轻扶着她头,防止磕着车窗。
嗯,算是吧。
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林汐踉跄着走进客厅,脱掉外套随手搭在沙发上。
我渴。
我给她倒了杯温水,扶她坐下。
她喝了一口,忽然就哭了。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控制不住地低泣,像是积压很久的委屈忽然被打开了闸门。
我坐在她身边,不知该说什么。
她咬着唇,带着哭腔低声说:江禹……你当年到底,有没有想过来找我
我一僵。
你说什么
我等了你……三个月。她抬头,眼圈通红,我以为你至少,会问一句。
我心口像被谁狠狠锤了一拳。
我想起那个冬天,她把钥匙丢下就走了。我也像个傻子,赌着气,一句都没追过去。
我以为你不会想听解释。我低声说。
你不说,我当然不会听。她喃喃。
空气沉默了几秒。
我那时候……太骄傲了。她垂下眼睛,孟诗雨说你主动去找她……还说你说我烦。我居然信了。
你信她,却没信我我声音发紧。
她没有回答,只是哽咽了一声:我只是,太怕被背叛了。
我没再问什么,只是把她送进她的房间。
她跌在床上,抱着枕头,半梦半醒地呢喃。
江禹……我好像还喜欢你……
我站在门口,手撑着门框,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
我很想冲过去告诉她:我也是。一直是。
但我终究只是轻轻帮她盖上被子,关灯,退出去。
我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沿,一整晚没睡。
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她问的那句话: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来找我
我想了很多次。
但每一次,刚迈出脚,就又退回来。
我以为我们已经没可能了。以为她走得那么干脆,是完全不留情分。
可现在回头看——我们当年分开的那场误会,真的就像一根拔不出来的刺,藏在我们彼此的骨头缝里,钝痛到今天。
凌晨三点,我起身去厨房喝水,打开冰箱,发现她切了一小盒橙子。
橙子皮还没扔,被细心地叠在保鲜袋里。
我忽然觉得鼻头发酸。
林汐还是那个林汐。
只不过,我们都不是当年的自己了。
这一晚,我依然没睡着。
而我知道,从今晚之后,林汐再也不会是只是个房客了。
她是我从没放下过的人,是我拼命压抑,却越靠越近的执念。
3
我们的日常,开始变得不那么简单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厨房里刀刃轻碰砧板的声音吵醒的。
那种有节奏的哒哒哒穿过走廊,像敲在我神经上——节奏轻快,娴熟。
我睁开眼时,整个人还有点晕,脑袋里闪过的是昨晚她哭着喊我名字的画面。
起身,走到客厅,我就看见林汐穿着一身宽松的衬衫,站在厨房。
阳光穿过窗户落在她身上,像给她披了一层薄薄的光。
她注意到我,头也不抬:醒了厨房有吐司,我做了蛋。
我喉咙动了动,点点头:……谢谢。
你昨天没睡她忽然回头。
我愣了一下,随口道:也许吧。
林汐不说话了,只是继续切水果,神情冷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早餐很简单,两片吐司、一个溏心蛋、一小碗水果沙拉。
但我吃得比任何一次都慢。
你今天不上班我问。
在家修图,最近接了个美妆品牌的活,要赶三期。
还在用索尼那台我故意问。
换了。她喝了口咖啡,前两年那台摔了。
不是你当时最宝贝的吗
是啊,她没情绪地笑笑,后来想想,没什么是非摔不可的。
我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噎住。
以前她拍完作品,连擦镜头都要用定制棉布,手机从不进厕所,一有磕碰就焦躁得想重拍。
现在……她好像真的学会了放下。
但我不是很确定,她是放下了人,还是放下了自己。
我们的同居生活,从那天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
比如她做饭时,永远做两人份,理由是习惯了;比如我加班晚回来,鞋柜边总会有一杯保温杯里的热水。
比如有天深夜,我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她在阳台打电话,她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见了那一句:
……他现在很好,只是,我不敢再靠太近。
我那一刻忽然很想打开门告诉她:靠近没关系,这次,我会抓住你。
但我没动。
我知道我们之间还隔着一段太长的沉默,不能一下子越过去。
林汐越来越熟练地住在这个家里。
她换了客厅的地毯,说之前那个颜色太暗;给冰箱贴了购物清单,用的是我们大学时一起写手账的笔;甚至还用旧口罩布,缝了一个遥控器袋子。
我们没有讨论过这些改变,她也没有征求我的同意。
但我没有反对,甚至有点……期待每个变化。
我们没再提起那晚的事。
像是一个默契的回避协议,谁提起,谁就先输。
但气氛越来越暧昧了。
有一天我们同时回家,一前一后站在门口换鞋,她侧头看我,眼神在我脖子那停了两秒。
你剃须了
嗯。
你以前不喜欢刮得那么干净。
现在不一样了。我顿了一下,你注意得还挺仔细。
她嗯了一声,轻轻掩上房门。
门关上前,我看到她嘴角抿着,像是在笑。
那天晚上,我梦见她靠着我,像大学图书馆那次,她趴在我肩上小声说:你太吵了,可你读书的时候我真想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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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是认真的,结果脸红得跟苹果一样。
梦里,我伸手去碰她,却发现指尖落空。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们越来越像一对熟悉的陌生人。
熟悉到我知道她几点习惯冲澡,陌生到我不知道她现在还会不会因为不喜欢的颜色发脾气。
她偶尔还会晚上喝点酒,坐在阳台发呆,我路过时她只是抬头看我一眼,然后继续沉默。
我知道她在等我主动提什么。
可我还是懦弱。
直到那天晚上,林汐忽然在门口捡到了一个快递。
白色盒子,包装得很精致,没有寄件人姓名。
她看了我一眼:你的吗
我摇头:你不是刚买了化妆品
她拆开盒子,里面是一瓶香水,还有一张卡片:
你以前最喜欢的味道。希望你还记得。——S
林汐眉头一皱,嘴角轻轻扬起:她动作还真快。
谁
她没答我。
只是把盒子合上,轻轻放进门边垃圾桶里。
我看着她沉着的动作,忽然脑袋里闪过一个名字——
孟诗雨。
那个当年让我们一夜崩塌的第三人。
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她回来了。
我那晚没睡好,一边翻身一边想:她来干什么是巧合还是……故意
最怕的不是旧人回归,是她从未离开,而我一直自以为脱身。
而林汐……她不会,又信了她一次吧
我盯着墙角的夜灯,心跳一下一下地砸在耳膜里。
我们的日常,终于,开始不再简单了。
4
我以为她也放下了,可她又来了
那天中午,我刚从会议室出来,就在公司前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跟鞋,风衣,低头玩着手机,姿态优雅又刻意端庄。
我脚步顿住,眼皮不自觉跳了两下。
她听见声音抬头看我,嘴角勾出一个笑。
真巧,江禹。
我忍了忍,笑得有点僵:诗雨。
孟诗雨。
她站起身,像是根本没发生过什么,轻车熟路地挽上我的手臂:这次可不是来找你,是跟你们公司谈品牌栏目合作的。
我下意识抽了下胳膊,她却贴得更近:哎,公司里这么多人,看见你不招呼一下,多没礼貌。
你要谈合作,找市场部就行,我不是对接人。我语气冷了下来。
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她笑着,一字一顿,你不想听听我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我没理她,直接往里走。
她跟在我身后,语调里带着惯有的柔腻:你是不是怕她误会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别把我们之间的过去当谈资,你清楚当年做了什么。
她表情一僵,但很快又笑起来:江禹,你还是这么认真。
我认错人,早就付出代价了。
我不想跟她争论,转身准备走。
结果下一秒,听到一声熟悉的轻咳。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头。
林汐就站在大门口,抱着相机包,手里提着一袋外卖,看见我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
她的目光在我和孟诗雨之间扫了一眼,语气克制:外卖到了,给你带了那家你爱吃的鳗鱼饭。
我嘴唇动了动:你怎么来了
正好顺路。她笑了笑,把袋子递给我,然后转头看着孟诗雨,语气礼貌:你是……这次的合作方
孟诗雨大方一笑,伸出手:孟诗雨,品牌营销那边的,之前和江禹……也认识。
林汐没握手,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空气里浮着一股微妙的尴尬。
我想开口解释,林汐却已经转身走了。
晚上她照旧在厨房做饭,洗菜时甚至还哼了两句轻声的旋律,看上去和平常无异。
但我越看越不对劲。
她没看我一眼,连饭桌上也没再问我一句今天累不累。
我试着开口:中午那是巧合,她忽然来找我,我……
我没问。林汐打断我,语气平静,你没必要解释。
我怕你误会。
有什么好误会的她夹了一筷子青菜,你们大学就是朋友,毕业了还能再合作,很正常。
林汐,我不想再……
你们什么时候重新联系上的她忽然抬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她上次送的香水,你收了
我摇头:我没收,我也没回她。
可你没删她。她语气平淡,她怎么知道你还住在这附近她又怎么会知道你在哪里上班
我一时语塞。
你知道吗她笑了一下,但眼里没有笑意,你总是这样——你没做什么,但也没阻止什么。
那一刻,我心口一沉。
林汐放下筷子,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这房子下个月到期了,我也该考虑搬走了。
我猛地站起:你说什么
我只是说……考虑。
她淡淡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放心,我不是来跟你抢地盘的。
林汐!我第一次提高了声音,你不能总这样一走了之。
那你告诉我,江禹——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愣在原地,张口结舌,脑海一片空白。
她站起身,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信你到什么程度。
说完她就进了房间,门关上,没有一点缝隙。
那一晚,我坐在客厅,盯着她刚才放下的水杯,看了一整晚。
我翻遍微信,也找不到该发哪一句话能解释清楚。
因为她说得对——我确实没阻止。
我也没勇气第一时间删掉孟诗雨。
不是因为还留恋,而是因为我一直在逃避:不敢处理、不想面对。
而林汐,她受过一次骗,这一次,她不肯再傻第二次。
半夜,我听见她在房间里轻轻啜泣的声音。
隔着那道墙,我像个小偷一样屏住呼吸,连靠近都不敢。
我把手机反复解锁又锁上,指尖停留在对不起三个字上,一直没按下发送。
墙壁太薄,心却隔得越来越远。
她来了,我以为我们能重新开始。
但她也来了。
我低声问自己:
我,是真的已经准备好了吗
5
她要走,而我连一句别走都没说出口
林汐真的开始收拾东西了。
她没吵没闹,没摔碗砸锅,也没有哭。
只是像当初来的一样,安静得仿佛一阵风,悄无声息地把自己的痕迹从这个家里一点点抹掉。
她从不在公共区域留下私人东西,但我还是注意到——冰箱里那盒她常喝的低脂牛奶不见了,鞋柜里她的拖鞋也换回了包装袋,浴室镜子旁的牙刷杯也少了一个。
我早上起床,走进厨房,餐桌干净得像样板间,没有一丝昨晚她坐过的痕迹。
我站了几分钟,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手机有几条新微信,是孟诗雨发来的:
【诗雨】:合作项目敲定啦,下周见
【诗雨】:上次的事……如果你介意,我会保持距离的。
【诗雨】:其实我只是想回到你身边。那时我太不懂事了。
我没有回复。
我盯着这些消息,只觉得屏幕上每一个字都像是钉子,把我钉在了原地。
如果没有她,我们是不是早就和好了
可偏偏,她还是来了。
而我,连一句别来都没说出口。
那天晚上,林汐回得很晚。
我听见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抬头望了一眼,她提着行李箱走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东西都收得差不多了,下周会搬出去。
她语气温和到令人心疼。
我想张口,说别走,可嗓子像被堵住一样。
你不问我去哪吗她忽然抬头。
我愣了一下,勉强道:你……找好地方了
朋友的合租公寓,靠近市区,拍摄方便。她边说边把钥匙从钥匙圈上拆下来,放在玄关的桌上。
你就……这么走
嗯。
我低声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吗她笑了一下,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一时语塞。
江禹,你还记得你大学时候最让我喜欢的一点是什么吗
我盯着她:什么
你总是比我快一步,不管是行动还是情绪。你会第一时间看穿我的不安,会在我需要之前给我安全感。
她眼里浮现一层薄薄的水雾:可现在……你反应太慢了。
我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动也不敢动。
她提着行李往房间走,步子缓慢而坚定。
我站在原地,像个局外人,看着她一步步从我的生活里抽离。
晚上十点,我坐在沙发上发呆,电视开着,但没有声音。
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收拾的动静断断续续。
我忽然很想问她一句:
如果我现在抱住你,你还会留下来吗
但我没问。
夜里,她洗完澡,从房间里走出来,穿着家居服,头发还滴着水。
我们都站在厨房,她倒了杯热水,我咬着牙终于说出一句:
林汐,如果我说……我不想你走,你还会留下吗
她手一顿,没看我:这句话你太晚说了。
那晚你抱着我哭,我以为——
那是酒话。她抬头,嘴角一笑,你不该信的。
可你当时喊我名字。
她喝了口水,喉结轻轻上下滚动:喊名字就等于爱吗
我哑口无言。
她走近一步,目光对上我:江禹,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现在才有,是从三年前开始就没解决的。
我知道。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可我想补救。
你只是……不甘心。
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我错得多彻底。
她不是不爱了,她是怕了。
怕再一次全身心投入,换来的却是冷漠、回避、犹豫不决。
她不能承受第二次。
第二天清晨,我听见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我冲出房门,客厅已经空了。
林汐走了。
没有告别,没有叮嘱。
我冲下楼梯,却只看见她离开的出租车尾灯在街角转弯,像她在我生命中转身的那一刻,干脆、干净、不留余地。
我站在风里,手机握在手心,屏幕亮着她发来的唯一一条消息:
【林汐】:钥匙在玄关,东西我都带走了。
【林汐】: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喉咙发紧,眼睛酸得发疼。
从她进门那天,我就知道生活会乱了。
可我没想到,她走的时候,我连一句别走都没来得及说。
我以为我们终于靠近了。
可原来,是我自己,在原地绕了一个圈,而她早已走远
6
暴雨夜,她被困在车里给我打电话
林汐搬走后的第三天,我才真正意识到,家里安静得可怕。
冰箱没有她的水果杯,阳台上少了一盆她自己带来的绿植,甚至洗手池边那瓶牙膏也变成了我单独用的牌子。
我以为我可以适应,像她来之前那样继续过生活。
结果第一天晚上,我就失眠了。
第二天,我走到厨房,看见桌子空荡荡地没有早餐。
我才意识到:我习惯了她。
不是习惯她这个人住进来,而是——她的存在,已经占据了我生活的某些缝隙。
那些缝隙我原以为只是空气,现在我知道,那是她留下的温度。
那天晚上,天突然下起了暴雨。
我在书房工作,雷声一个接一个地砸下来,窗玻璃都跟着震动。
我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是林汐。
她的名字跳出来时,我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几乎本能地按下接听。
她的声音有点乱,带着风声和慌张:
江禹,我车抛锚了……在南溪路立交下面,导航走错了,信号很差……
她声音忽然一滞:你……你现在能来接我吗
我抓起钥匙就往外冲。
雨大得像瓢泼,鞋刚踩出门口就全湿透,街灯都被打得模糊成一片黄色雾影。
我没打伞,只跑。
车开到南溪路立交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水都漫过了轮胎边缘。
我远远看见她车停在桥下,一半陷进积水里,她坐在驾驶座上,缩着肩膀,抱着相机包,一动不动。
我敲了敲她车窗,她吓了一跳,一抬头看见我,眼圈立刻红了。
我替她开门,她扑进我怀里,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她低声说。
我把外套脱下盖在她头上:走了,先去避雨。
她跟着我钻进副驾,我调好暖气,她蜷缩在座椅上,浑身还是在抖。
我把车停在路边,望着她的侧脸,心像被搅动一样。
你怎么不叫朋友
我不知道还能叫谁。她声音有点哽咽,你……是我能想到的第一个人。
我没说话。
沉默在车厢里拉长,雨打在车顶的声音像是某种节奏感极强的节拍,一下一下敲在我们的心口。
江禹。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搬走吗
我侧头看她,灯光将她脸上的轮廓映出一层微光。
她说:不是因为生气,也不是因为诗雨……是因为我觉得,你从来就没真的选过我。
我的心狠狠地一沉。
她看着窗外,语气却平稳:我太害怕了。如果我留下来,你又不清不楚地继续和她联系,我会疯的。
我没——
你不需要解释。她打断我,我不是在怪你。
我只是觉得……我们都不再是学生了,爱这件事,已经输不起第二次了。
我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也怕。我低声说。
她抬头看我,眼中多了些意外。
我怕你不信我,怕我们又一次错过,怕我做了决定你却转身离开。
所以你选择沉默
我点头。
林汐忽然笑了一下,却是带着哽咽的笑。
江禹,她声音发抖,我们到底是在互相试探,还是在互相放弃啊
我终于伸手握住她的手。
我不想再放弃你了。
可是你之前已经放弃过一次了。
所以这次,换我追回来。
她望着我,眼睛里积满水光。
我慢慢靠近她,低声问:我可以吻你吗
她没说话。
只闭上了眼。
下一秒,我吻了她。
深夜、暴雨、积水和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小车里,我们的故事,仿佛又回到了起点——
只不过这次,我们都不是那个会逃避的人了。
至少现在不是。
那一晚,我们都没有回家。
我带她去附近的旅馆,她洗完澡裹着浴巾靠在床头,我坐在一旁,帮她吹头发。
她忽然问我:你那晚……真的没回她的信息
我点头:真没回。
你什么时候删的她
你搬走那晚。
她笑了:晚了两天。
但我删了。
嗯。
她没有追问。
我没有多说。
那一刻我明白,我们中间不再需要解释,也不再需要证明。
需要的,只是一句:
这一次,我不想错过你。
7
我们差一点,就能重新开始了
我一直以为,重归于好的那一刻应该是某种宏大的仪式,比如彼此眼含热泪,抱头痛哭,又或者,是在某个黄昏落日下重逢,一切旧事烟消云散。
可实际上,它悄无声息,像暴雨后的清晨,一切都还湿润,却已悄然泛出新的光。
林汐没有搬回来。
但我们之间的距离,开始一点一点地缩短。
她还住在合租公寓里,我也没强求她回来。我知道那不是家能给她的安全感,而是我。
所以,我开始改变。
我每天早上给她发一条消息,固定的:
【江禹】:早安,今天也别太累。
她一开始只回一个嗯字,后来变成你也是,再后来,会附上一个表情包,是我们大学时她自己画的卡通猫。
我们重新约了几次见面。
没有明确说是约会,但谁都知道,它不再是朋友的那种吃饭。
我们一起去了旧书店,她一边翻摄影集一边问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儿
我点头:我还记得你把那本五十块的画册偷偷塞进包里。
她白我一眼:那是我买的,只是你当时没付钱。
那你现在还想让我补偿吗
她挑眉:你拿什么补
我看着她,轻声说:拿未来补。
她眼睛闪了闪,低下头没再说话。
我们开始像普通情侣一样接触。
她会在我工作到很晚时打电话让我早点睡,我会在她发来刚修完图的照片时,认真地点评一遍,就算我其实看不懂构图和色调。
她说过一句话:我知道你不懂摄影,但你愿意花时间了解我喜欢的东西,这就够了。
这句话我记了很久。
某个周六,我约她一起去市郊的展览。
她穿了件白衬衫,外搭米色风衣,整个人像初秋街头最干净的光影。
我记得我们看展的过程中,她一直站得离我不远,偶尔会和我并肩、手指轻触,却始终没有牵住我。
直到展览快结束时,我们一起站在一幅巨大画布前,画里是两只背对站着的影子。
她忽然问我:你说,这两个背对着的人,是还在等待,还是已经告别了
我回答:是还没鼓起勇气走过去的人。
她看着我,笑了:那他们等的是什么
我看她:也许等一个转身,也许……只是在等对方先开口。
她没说话。
但那一刻,我的手掌碰到了她的手。
她没有躲。
我轻轻握住。
她手很凉,却没挣脱。
我们牵着手走出展厅,路灯照下来,她回头看我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江禹,这次你不算慢。
我怕你又走了。
那你这次,还会放我走吗
我停下脚步,正色道:不会。
她没再笑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是压了三年的委屈与安静的欢喜。
那一晚,我们一起回了她的公寓。
合租的人不在,她洗完澡,站在我面前裹着浴巾擦头发。
我走过去,接过毛巾替她擦发梢,她微微闭上眼,像极了我们曾经无数个夜晚。
她没拒绝我的手,也没有推开我靠近的脸。
我们没有越界,也没有急于宣泄什么。
只有一种极度亲密的沉默,在夜色里缓缓生长。
我走的时候,她送我到楼下。
风吹乱她头发,她一边抓,一边低声说:以后可以不要每次都让我送你下楼吗
我一愣:怎么了
她侧过脸,小声道:太像告别了。
我心里一震。
好。我答,下次,让我送你回家。
她看我一眼,没说话。
那晚我走得很慢,像是怕转身后会错过她站在那盏灯下的身影。
我们差一点,就能重新开始了。
只差一点。
只是,我不知道,在我转身的背后,那辆黑色轿车里,有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和她牵手的画面。
方向盘前,孟诗雨捏紧了手机,眼神一点一点冰凉下去。
她低声呢喃:江禹,你说过……不会再碰她。
她按下了录音键,点开自己整理好的照片文件夹,嘴角慢慢扬起:
既然你选择她,那我就让你知道,选错人是种什么感觉。
8
她说我还是选了她
我是在中午接到她消息的时候,才知道出了事。
你觉得他这次选的是你吗
紧接着,是一张照片。
我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对面是孟诗雨。我们之间的距离被刻意拉得很近,笑容也被定格在一个最暧昧的角度。
我知道那天她故意挨得近了一点,但我没想到,这一幕竟然会被抓拍。
也没想到,她会用得这么快。
下一条,是语音。
江禹,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你不会再联系她,你说你爱我——可你现在,是为了什么
那是孟诗雨的声音,而我……我听到了我自己的一句:
别再提林汐的事了,她……和你无关。
我记得那句话的前后语境,可她不会记得。
她只会听见那句孤零零的、不带解释的无关。
我猛地坐起身,心跳仿佛被一根细线扯着,慌乱又疼。
我拨她电话,没接。
发消息,也没回。
傍晚六点半,她发来一句:
【我们见一面吧。】
我赶去餐厅,心里像吊着一块石头,一边是慌,一边是试图补救的冲动。
她穿着那条深蓝色连衣裙坐在窗边,妆容很淡,像她大学那时候第一次跟我约会。
我走过去,轻轻喊她:林汐。
她看我一眼:坐吧。
我坐下,把准备好的绒盒塞进口袋里,嗓子干得发紧。
她却抬起手机,在桌上点开了那张照片。
我嘴角一抽,还没开口,她又点开那段语音。
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陌生又冷漠。
空气沉了一秒,她开口:你还是……选了她。
我猛地摇头:不是的,不是你听的那个意思,我……
你见了她。
我……是想彻底把这事处理干净,我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心。
所以你瞒着我。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你觉得,这样处理,就算是为我好
我只是……想把我和她的事彻底结束,然后……
然后再干干净净地回来找我
我怔住。
她勾了勾唇角:江禹,你总是这样。你觉得你在保护我,可实际上你连‘告诉我真相’这件事,都不愿意尝试。
我不是不愿意——
那你为什么第一反应是隐瞒她打断我,目光直直地看着我,你不是没选她,你只是没选我。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她轻轻吸了口气:我不是非要你站在我这边。我只是希望……当你面对选择的时候,能带上我。
我不是已经……
你是删了她的联系方式。她看着我,但你还是去见了她。
我是在断得干净之前……给一个交代。
可我看到的不是交代,是你们坐在一起的照片,是你说‘她和你无关’。
她看着我,眼神一点点暗下去:我真的,以为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林汐——
她站起身,像是终于不想再听我说什么。
江禹,这不是你第一次让我失望了。
我怕了。
我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我这次没有骗你,我……我真的在努力。
你努力了。她点头,但你还是慢了。
她的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我们差一点,就能重新开始。
可现在,我不敢了。
她转身离开时,我怔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提琴还在演奏,曲子温柔极了。
可我从来没觉得,一支慢节奏的琴音,可以把心撕得这么碎。
那晚我打了十几个电话,发了几十条消息。
她都没回。
第二天,我去她工作室门口等,从上午到天黑,她都没出现。
我蹲在台阶上,手里攥着那盒还没送出去的戒指,突然意识到:
我又输了。
我还是选错了方式。
她从来不是要我完美地保护她,她只想我信任她,哪怕只是告诉她真相,让她有选择的权利。
她走了。
没有吵,没有闹。
她走的时候,像她来的那天一样安静。
她走得干脆,可她的影子,却像水一样渗进了我的生活里。
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公寓,看着她留下的那把伞、那只忘带走的马克杯、还有冰箱里那瓶快过期的牛奶。
我喃喃开口:
林汐,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这次是真的……不会走了。
可她听不见了。
窗外开始落雨。
这一次,我连解释的资格都没有。
9
我一次次找她,她一次次拒绝我
我曾以为,努力就能追回一个人。
可后来我才明白,有些错,一旦踩进去了,不是靠说几句对不起就能补回来的。
林汐就是那道坎。
我越过一次,回头的时候,她就已经消失在了远方。
她搬走的消息我不是第一时间知道的,是我去她合租的地方堵她时,一个女生冷漠地告诉我:
林汐两天前就退房了,东西全搬空了。她说以后不回来。
我站在楼道里,拎着她最爱吃的桂花糕,指尖冻得麻。
那一瞬间,我的脑袋嗡了一下,像失重一样。
我一连找了她三天,去了她常去拍摄的工作楼,找了她助理,也联系了她几个摄影圈朋友。
全都没回音。
她像是从我的生活中突然蒸发了一样,只留下我一遍遍听手机里的留言、删了又录,录了又删。
我每天凌晨三点才能睡着,早上七点醒来,脑袋里还是她站在我面前那句:
你还是没选我。
我疯了一样想让她知道,我选了她。
我一直都想选她。
我跑去找孟诗雨。
她穿着一件黑风衣,在咖啡厅见我,笑得得意又淡然。
你终于来了。
那天的照片,是你拍的我看着她,语气压得很低。
是啊。她毫不避讳,不是你坐得那么近,也拍不出效果。
语音呢
她撇嘴:你自己说的,我剪了一下。有什么问题
我冷笑:你知道你毁掉了什么吗
她眼底一闪,收了笑容:江禹,你也太天真了。你和她你以为你真的能跟她走下去她这种人,一受伤就跑,哪比得上我
我真后悔当年信了你。
可你信了。
她这句话,像一把刀。
我转身离开时,她在背后说了一句:
别再找她了,她不会回头的。
我没理她。
我不信。
两周后,我在朋友圈看到有人转发一个摄影展的消息。
展览名字叫《不必解释》。
作者署名:L.Y。
我知道那是林汐。
我买了票,提前两个小时到了现场。
她没出现,但她的作品挂在整整一面灰色墙上。
我站在那幅叫《雨夜背影》的照片前愣了很久。
画面里,一个男人撑着伞站在车前,雨模糊了玻璃,街灯将他影子拉得很长。
那是我。
那晚,她被困在车里,我去接她。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已经靠近到不能分开的距离。
可她也把那一刻定格了。
她在看我。
哪怕我们再次错开,她还是,悄悄在看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更难过。
展览快结束时,我写了一张纸条,塞进她作品留言箱。
我没写名字,只写了两行字:
你问我这次选的是谁。
我选的是你,一直都是。
展览结束当天,我在出口等到闭馆。
她没来。
我又输了。
可这一次,我不想再放弃。
我还记得她说的那句:你总是在做选择。
好,那我选。
我这辈子第一次选得这么清楚。
我选她。
哪怕她一次次拒绝我。
哪怕她已经不想回头。
我也要走到她面前。
告诉她:
你可以不再相信我,但我这次不会走了。
凌晨三点,我给她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林汐,我不知道你还看不看得见我。】
【但我不会再等你回头了。】
【这次换我,追你。】
我按下发送,手机震动了一下,又归于沉寂。
窗外,天开始泛白。
我知道,这个故事,快到最后了。
而我,还没放弃。
10
她站在我面前,说:你变了,也没变
我不知道坚持一件看似没希望的事,会不会真的换来一个结局。
但我做了。
摄影展那天之后,我每晚都会写一封信,放进未寄出的信封。
那些信,有的只是你今天过得好吗,有的长得像一篇小说。
我不敢寄,因为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收。
可我怕我不写,她就会真的,从我的生活里消失。
我去她母校的摄影协会,去她最早投稿的杂志社,甚至通过朋友得到了她前任老师的联系方式。
没有人知道她在哪。
或者,他们只是选择替她守口如瓶。
我理解他们。
就像我也曾是她极力想要守护的例外。
直到某天,我在朋友圈看到她助理发了一条限时动态:
【展览布展完成,晚些开放,欢迎来看《光与骨》。】
那张照片的布置风格,是林汐的风格。
我立刻动身。
展览馆比上一次更大,中央是一整排悬挂下来的布帘影像。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张新作:
《重影》。
是我和她的合照,剪影般重叠在一起,模糊、不清晰,却又明显牵着手。
我走过去的时候,展区人不多,只有一个人站在那幅作品前,安安静静地看着。
我心跳忽然跳得很快。
是她。
林汐穿着一件白色长裙,头发放下,整个人站在光影中,背影有种我从未见过的安静。
我站在她身后两米。
没敢出声。
她像是察觉到了,缓缓转过身。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的呼吸都断了半秒。
她看着我,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躲闪。
只有一种,我说不清的……温和。
她轻声开口:你来了。
我点头。
你展览取名《光与骨》
嗯。她看着画作,你像光,也像一根卡在我心里的骨头。抽不掉,也忘不了。
我听着,喉咙发紧。
她慢慢地朝我走近一步,停在我面前。
你真的变了。
我低头:我知道我以前……太懦弱了,太慢了。
你还很固执。她嘴角勾了一下,像以前一样。
我抬头看她,眼睛一眨不敢眨。
但也不太一样了。她说。
我盯着她:你还相信我吗
她没说话。
只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
是我留在上一个展览留言箱里的那张:
你问我这次选的是谁。
我选的是你,一直都是。
她说:我那天拿回去以后,看了十几遍。
我声音颤着:你还在看我,对吗
她点头。
可我怕你又骗我,所以我才躲。
我走上前一步:这次我不会了。
不会隐瞒,不会逃避,不会放你走。
她仰头看我,眼睛里像有点湿意:江禹,如果你这次再错一步,我真的会放弃你。
我深吸一口气:那我走近一点。
我靠近她,握住她的手。
我就在这,离你最近的地方,不再让你等我,不再让你走。
我想跟你一起生活——是那种,明天早上醒来看到你在旁边,晚上回家有你做饭那种生活。
她没说话,只是哭了。
那种不声不响的掉泪,让我心都碎了。
我轻轻抱住她,在所有观众注视的展厅中央,安静地将她揽进怀里。
这次,我选你。选你所有的不信任、犹豫、和怕。我全都选。
她埋在我肩膀上,哽咽得几乎听不清:我也选你……
但你要记住,这次,真的不许再松手了。
我点头:嗯,不松了。
后来,我们一起离开展馆。
她牵着我的手,没有再松开。
我问她:你什么时候决定原谅我的
她看着我笑:你站在我身后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还是没变。
我一怔。
她说:你还是那个会第一时间走向我的人。
所以你变了,也没变。
夜色沉沉,我们在路边吃了一家烤冷面的摊。
她说她搬回来吧,我说早把房子重新布置好了,就等她回去。
她低头咬了一口煎蛋卷,说:那我明天就搬。
我说:不用搬,你现在回去也可以。
她看着我笑,笑得比灯还亮。
这一刻,我知道:
我们真的回去了。
不再是从前的起点。
而是彼此,终于走到了对方身边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