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叮——门铃响了。
我正在柜台后摆弄一张泛黄的老宣纸。
那纸边已经有些发脆,但纹路依旧清晰。
我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别碰任何东西。
声音低低的,像是从旧书堆里翻出来的。
来人是个年轻女孩,穿着白色卫衣和牛仔裤,背着个帆布包,看起来不像是会买古董的人。她站在门口没动,眼睛却像扫描仪一样扫过店里每一件东西。
这家店不大,但很安静,像是被时间遗忘的一角。
架子上摆着瓷器、铜锁、老照片、褪色的旗袍纽扣……还有一整排玻璃罐子,里面装着不同年代的纸张。
你是老板女孩问。
不是我还能是谁我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你找什么
女孩走近几步,在柜台前站定,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黑白照,边角有些卷曲,拍的是
1940
年代的街景。
一辆老式三轮车,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还有一个男人的背影。
我的手顿了一下。
那个背影……是我。
我想找到这个人。女孩指着照片上的女人,她说是我妈妈。
我看着她,眼神没什么波动,语气却冷了几分：你走错地方了。
女孩没动,反而又往前靠了一步：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离谱。但我查了很多资料,有人说这家店……能『看到过去』。
我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下,笑得有点苦：谁说的
网上有人叫它『拾时斋』,说这里有个老板,会折纸,能把时间折回来。
我盯着她看,想要判断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可女孩的眼神很认真,甚至有点急切。
我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拿起那张老宣纸,手指一折,动作干净利落。
咔哒一声。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女孩瞪大了眼,眼前的空气突然像水面一样微微荡漾开来。
她看见了——照片里的街道,一点点浮现出来,仿佛从记忆中走了出来。
这是……她的声音都变了。
别靠太近。我低声提醒,这只是片段,不能久留。
女孩的眼睛亮了：你真的能做到……那你能不能帮我让我亲眼看看她
我看着她,半晌才说：你确定要看
我确定。
我点点头,把那张折好的纸放在桌上。
那我们就从这张照片开始。
2
我坐在柜台后,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折好的宣纸。
纸角已经微微泛白,像是被风吹过很久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沈知夏。女孩答得干脆,你知道我妈是谁吗
我没回答,只是把那张纸推到她面前：伸出手。
沈知夏愣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我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一颤。
闭上眼。我说。
她听话地闭上眼。
空气里忽然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风从很远的地方吹来,又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墨香,还有一点点……潮湿的泥土味。
然后——她看见了。
【折纸世界·1943
年】
街道出现在眼前,不是照片里的模糊影像,而是真实可触的世界。
天是灰蒙蒙的,空气中飘着细雨。
远处有黄包车轱辘碾过石板路的声音,还有小贩的吆喝声混在雨里。
沈知夏低头一看,自己竟然穿着民国学生装,手里还握着一把油纸伞。
这是……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江临。
我也换了一身长衫,神情比刚才更凝重。
别说话。我低声说,我们只是看客,不能干涉。
什么意思
你妈妈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我想找到她留下的痕迹。我顿了顿,但记住,这不是现实,只是时间的一个片段。
沈知夏看着四周,心跳加快：所以……我能看到她
如果你运气好。
我们沿着街走,两边是破旧的砖墙和挂着布招的铺子。
一个卖糖人的老头正在炉边烤火,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穿旗袍的女人匆匆跑过,怀里抱着个包袱。
她脸上带着泪痕,眼神慌乱。
沈知夏猛地停下脚步,死死盯着那个女人的背影。
那是……她声音发抖。
别过去。我伸手拦住她,这只是记忆的一部分,她看不见你。
可她看起来好难过……
她后来死了。我平静地说,在一场轰炸中。
沈知夏怔住了。
你怎么知道她回头看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
我当然知道。
因为我曾经就在那里。
【回到拾时斋】
眼前的世界像水波一样晃动起来,下一秒,我们已回到古董店。
沈知夏喘着气,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梦。
这……真的可以回到过去
只是片段。我收起那张纸,真正的『过去』,没人能真正回去。
她盯着我：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妈妈
我沉默了几秒,淡淡地说：我只是见过她一次。
那你能不能再试一次让我再看一遍
不行。我语气坚定,每一次折纸,都会消耗一段生命。我不想浪费在不可能的事上。
沈知夏咬紧嘴唇,眼里闪过一丝倔强。
可对我来说,她是全部。
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我把那张纸收进抽屉,像是封存了一段不愿提起的记忆。
你可以走了。我说。
沈知夏站在原地没动。
我还会再来。她说。
我笑了笑,有点无奈：我知道你会。
3
沈知夏走后,我坐在柜台后,手里还拿着那张照片。
我盯着照片上那个穿旗袍的女人,眼神里有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苏棠……我轻声念出她的名字。
门外的风铃又响了一声。
老周走了进来。
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拎着一袋热腾腾的包子。
你又惹事了。他说。
我没惹事。我把照片收进抽屉,是她自己找来的。
可你还是带她进去了。老周叹了口气,你知道规矩——不能让外人接触折纸世界。
我只是让她看了一眼。我语气平静,没有干涉。
但你看了一眼她妈妈。老周坐下来,咬了一口包子,你还记得她吧
我没说话。
当然记得。
那是我第一次打破规则。
【回忆片段·1943
年】
夜色沉沉,炮火在远处轰鸣。
我站在一座倒塌的屋檐下,怀里抱着一个人。
苏棠的脸苍白如纸,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你……不是普通人吧她虚弱地问。
别说话,我会救你。我说。
不用了……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她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谢谢你……让我活过这一生。
别闭眼！我声音有点抖,我带你走。
来不及了。她笑了,答应我……别忘了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失去光彩,胸口像被什么狠狠压住。
我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不会忘。
然后,我做了一件违背所有规则的事——我用一张纸,把她最后的记忆封存了下来。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敢靠近那段记忆。
【回到拾时斋】
你又想改命了老周看着我。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我低声说,她为什么会来找我
因为她妈留下的线索,指向这家店。老周拍拍我的肩膀,而你,是唯一能打开这段记忆的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走向内间。
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拿出一张泛黄的纸。
那是一张我从未打算再用的纸。
我轻轻一折。
空气开始震颤,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
门铃叮咚一声。
沈知夏来了。
【折纸世界·第二次进入】
这一次,我们回到了同一个地点,同一条街道。
但天气变了。
不再是阴雨绵绵,而是阳光明媚。
街上的气氛也轻松许多。小贩叫卖、孩子嬉笑、黄包车夫吆喝着拉客。
这是……另一个时间点沈知夏问。
我想看看她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说。
我们沿着街走,远远地看见苏棠从一家裁缝铺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布包,脸上带着笑意。
沈知夏看得出了神。
她笑起来真好看。她说。
我点点头：她总是这样,不管多难,都会笑。
我们静静地看着苏棠走进巷子,消失在视线中。
她是不是……每次都会死沈知夏突然问。
我不知道。我说,但我试过很多次,结果都一样。
那你为什么不试试改变结局
我看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没试过
那就再试一次。她坚定地说,哪怕只一次。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那种执拗的眼神,那种不肯认命的样子……
很像我自己。
4
再试一次。
沈知夏站在我身边,眼神坚定。
我们已经进来了——第三次。
还是
1943
年那条街,还是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苏棠又一次从裁缝铺里走出来,手里拎着布包,脸上带着笑。
她今天穿的是那件蓝底白花的旗袍。沈知夏轻声说,和照片上一样。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远处的女人。
我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三点零七分,炮弹落下。
整条街会在五秒内变成火海。
我深吸一口气,拉着沈知夏快步跟上去。
这次我们早点拦住她。我说。
我们绕到苏棠前方,在她刚拐进小巷时迎面出现。
小姐！沈知夏急切地喊了一声。
苏棠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我们：你们是谁
你得离开这里。我的语气不容置疑,马上。
可我……苏棠还没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地面震颤,尘土飞扬。
我一把将沈知夏拉到墙边,自己挡在她身前。
爆炸声此起彼伏,街道瞬间陷入混乱。
苏棠！沈知夏大喊。
但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火焰吞噬了小巷,热浪扑面而来。
等烟雾散去,地上只剩下一团焦黑的痕迹。
苏棠不见了。
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回到拾时斋】
空气一阵扭曲,我们两人回到了古董店。
沈知夏喘着气,脸色苍白。
我们明明提前了那么久……为什么还会这样她的声音发抖,她明明看到我们了！也听到了我们的话！
我坐在椅子上,额头上渗出冷汗。
我的手在微微颤抖。
你以为我只是想救她我低声说,我试过几十次。每次我都比上次更早出现,甚至把她直接带走。可结果都一样。
沈知夏看着我,眼里有震惊,也有心疼。
你一直在试
是。我点点头,但我现在明白了,有些事不是靠努力就能改变得了的。
可这不公平！她激动地说,她不该死！她那么善良、那么温柔,她值得更好的结局！
我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一丝疲惫。
命运从不讲公平。
就在这时,空气中忽然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玻璃碎裂,又像是风穿过裂缝。
我猛地站起来。
你怎么了沈知夏问。
我没有回答,而是迅速拉开抽屉,拿出那张折纸。
纸张正在慢慢泛黑,边缘开始卷曲。
糟了。我低声说,时间开始反噬了。
什么意思
每一次强行干预历史,都会留下裂痕。我抬头看她,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裂痕的开始。
那会怎么样
如果不管它,裂缝会越来越大,最终导致整个时间线崩溃。
沈知夏听得心惊：所以……你是说,这个世界可能会被毁掉
不是『可能』。我看着她,是已经在崩坏了。
门外,风铃再次响起。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不,不只是像。
是完全一样的脸,一样的身形,甚至连走路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他的眼神冰冷而疏离,像是在看一个失败品。
你又来了。我站起身,语气平静。
你做得太过头了。那人冷冷地说,我警告过你,不要干涉时间流动。
我以为我只是观察者。我说,但现在看来,我更像是囚徒。
因为你不懂规则。镜面人走到柜台前,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你知道吗刚才那场爆炸,原本不该发生在今天。
沈知夏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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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面人终于看向她：你是个变量。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不走。她咬牙说,我要找到真相。
镜面人冷笑一声：真相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下脚步。
江临,如果你还想活命,就别再碰这张纸。他指了指我手中的折纸,否则,下一个消失的,就是你。
说完,他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5
拾时斋里一片寂静。
风铃还在微微晃动,像是被谁的手轻轻碰过。
沈知夏盯着门口,久久没有说话。
她刚才看到的一切——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那句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像一根针扎在她心里。
他是谁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抖。
我坐在柜台后,手里还握着那张已经开始泛黑的折纸。
沉默了几秒,我才低声说：他是……我。
你说什么沈知夏瞪大了眼,你不是一个人
准确来说,我不是『人类』。我抬头看着她,我是从时间裂缝中诞生的意识体之一。而他……是我最不愿面对的那一部分。
门外,雨下得很大。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在雨中闪烁。
镜面人站在街角的一盏灯下,手里也拿着一张折纸。
他轻轻一折,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变形。
下一秒,他已不在原地。
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冰冷的房间。
墙上挂满了照片,每一张都对应一段历史片段。
1943
年的上海街头,有
2001
年的纽约世贸大厦,还有
2025
年某个实验室的画面。
他走到中央,那里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
他还是不肯停手。镜面人说。
女人点点头：他一直都不懂规则。
可他毕竟是我……或者说,我是他的一部分。
你是他的修正者。女人语气冷静,你的存在,就是为了阻止他。
镜面人低头看着手中的折纸：如果我不再执行任务呢
那你也会消失。女人看着他,就像那些被抹除的时间碎片一样。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沈知夏追问。
我靠在椅子上,眼神疲惫：我们是同源意识体,但理念不同。他相信秩序高于一切,认为任何改变都会带来灾难。而我……我曾经想试试看,能不能让命运变得温柔一点。
所以你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不。我苦笑,是我失败之后,才变成现在的我。
我顿了顿,看着窗外的雨幕：他原本也是我。只是他在某一次任务中,选择了服从规则,而不是人性。
任务
我们的职责,是修正时间线上的偏差。我解释道,比如有人试图改变重大历史事件,或者用非法手段操控时间流向。我们就负责把一切恢复原状。
听起来……你们像是时间警察。
更像是守门人。我说,但我们之中有些人,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就在我们谈话时,空气忽然一阵扭曲。
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是镜面人。
他这次没穿西装,而是穿着一件深灰色长衫,神情比上次柔和了一些。
你来做什么我问。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镜面人走进店里,目光落在沈知夏身上,她不是普通人。
沈知夏一怔：什么意思
她是唯一一个能感知时间异常的人类。镜面人说,她的剪纸作品会影响时间流动,甚至能修复一些轻微的裂缝。
我皱眉：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一直在观察她。镜面人看着她,你以为你来找这家店是个巧合其实你早就被时间选中了。
沈知夏听得心跳加快：被谁选中
命运。镜面人淡淡地说,它让你来阻止一场更大的灾难。
这时,门口又传来脚步声。
老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杯热茶。
你们谈完了他把茶放在桌上,坐下来,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告诉你们。
我看着他：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比你想的多。老周喝了口茶,比如说,为什么你会成为时间折纸师,为什么你会遇到苏棠,为什么你会一次次尝试改变过去。
他看着镜面人：还有你,为什么最终选择留下。
镜面人沉默片刻：你都知道
当然。老周笑了笑,因为我是第一个守门人。
第六章
拾时斋内,老周坐在角落里,手里端着一杯热茶。
你想知道苏棠的事他看着我,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个普通故事。
我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沈知夏站在一旁,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游移。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沉重的气息。
那就让我带你们去看看。老周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这是一张『记忆纸』,比普通的折纸更脆弱,但也更真实。
你一直藏着它。我低声说。
是啊。老周笑了笑,因为我知道你迟早会想再看她一眼。
【折纸世界·1942
年·初遇】
这次的世界不一样。
不是
1943
年的炮火纷飞,而是
1942
年的上海街头。
天刚下过雨,空气里带着泥土和桂花香。
我穿着一身学生装,看起来比现在年轻许多。我走在街上,手里拎着一本书,神情淡然。
沈知夏跟在我身后,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时候
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我说。
街道尽头,一家小茶馆前,坐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
她正在低头绣花,长发微卷,侧脸温柔。
那就是苏棠。老周轻声说。
我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一年,我还不是什么时间折纸师,也不是什么守门人。
我只是一个刚刚被时间裂缝选中、还未完成意识融合的存在。
我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直到那天晚上——
那天夜里,我路过一条小巷,听见有人在哭。
我走进去,看见苏棠蜷缩在墙角,满脸泪痕。
你怎么了我问。
他们……要抓我。她声音颤抖,因为我写了不该写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封关于日军暴行的信。她说,我把它寄给了报社。
我沉默了一下,伸手将她扶起：跟我走。
她抬头看着我,眼里有恐惧,也有希望。
那一瞬间,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我不该介入人类的命运。
但我还是做了。
后来呢沈知夏忍不住问。
我带她躲进了一家地下印刷社。我低声说,在那里,我第一次使用了折纸术。
你是为了救她她睁大眼。
是。我点头,但我失败了。
画面一转,我们看到我用一张报纸折出一个临时避难所,让苏棠藏在里面。
可第二天清晨,报纸被人撕碎,避难所消失。
时间规则不允许我改变她的结局。我说,但我不甘心。
于是我一次又一次地试。
用不同的纸、不同的方式、不同的时间节点……
每一次都失败。
而每次失败后,我的身体都会虚弱一分。
所以……你是从那时候开始消耗寿命的沈知夏声音哽咽。
是。我说,我一直以为我只是在努力救人。其实我是在对抗整个时间系统。
就在这时,空气中忽然响起一阵低沉的嗡鸣。
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是镜面人。
他站在街边,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你真的放不下吗他问。
我看着苏棠的背影,许久才回答：如果放下意味着遗忘,那我宁愿痛苦。
镜面人叹了口气：你知道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
我会死。我说,但至少,我还记得她。
可你已经死了。镜面人冷冷地说,你早就死了。现在的你,只是时间的一道回音。
沈知夏听得心头一震。
什么意思她问。
镜面人看了她一眼：你以为他是人类不,他早在
1943
年就已经消亡。是他用自己的意志强行留在了时间线上。
所以他……不是活人她声音发抖。
他是『时间的容器』。镜面人说,用来封存那些不该存在的记忆。
7
拾时斋内。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知夏站在原地,心跳得厉害。
他已经死了她喃喃道,可他明明就站在我面前……
镜面人看着我,眼神复杂：你一直都知道,对吧
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折纸。那张纸已经开始泛黑,像是被火焰舔舐过。
老周缓缓开口：你们两个,都不是『活人』。
沈知夏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你们是时间裂缝孕育出的意识体。老周说,诞生于人类集体意志与重大历史事件交织形成的裂痕之中。你们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时间的残响。
所以……我不是人类我轻声问。
你曾经是。老周点头,但你早就死在
1943
年的那场爆炸中。是你自己的执念,让你留在了时间线上。
沈知夏听得眼眶发红：那你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尝试救她你知道不可能成功的……
我抬起头,目光坚定：我知道。但我不能假装没发生过。
【记忆碎片·1943
年·最后的选择】
画面再次扭曲,我们回到了那个熟悉的街角。
那天,苏棠正从裁缝铺里走出来,手里拎着布包,脸上带着笑。
我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眼里有痛苦,也有温柔。
我本可以袖手旁观。我说,但我做不到。
我冲上去,一把将她推开。
轰——！
爆炸声响起,火光吞噬了一切。
等烟雾散去,我已经倒在血泊中。
但我还没死。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你想留下吗你可以成为时间的一部分,守护那些不该被遗忘的记忆。但你要付出代价——你将不再拥有未来,只能永远活在过去。
我点了点头。
于是,我成了第一个时间折纸师。
【回到拾时斋】
这就是你的任务沈知夏问,你不是为了改变过去,而是为了记住它
我点点头：我的存在,是为了修正那些可能毁坏时间秩序的偏差。我不是创造者,也不是拯救者。我只是……记录者。
镜面人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你终于明白了。
我早该明白的。我苦笑,我只是不愿意接受。
老周叹了口气：你们每一个守门人,都经历过这个过程。一开始以为自己能改变世界,后来才明白,我们的职责不是干预,而是守护。
可如果守护意味着冷漠呢沈知夏突然问,如果看到悲剧却不能出手,那和视而不见有什么区别
镜面人看了她一眼,语气难得柔和：你不懂。我们不是不能出手,而是不能『过度』出手。每一次干涉,都会让时间线变得不稳定。如果放任不管,整个世界都会崩塌。
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新闻推送：
本市突发地震,震源深度异常,疑似地质结构紊乱所致
她皱起眉头,忽然意识到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地震。她说,它是从时间裂缝中蔓延出来的。
老周神色一变：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知夏低头看着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张剪纸。那是她刚才随手剪下的一个小图案——一只蝴蝶。
可奇怪的是,那只蝴蝶的眼睛在微微发光。
我不知道。她声音有些颤抖,但我感觉到了。我能感知到时间的波动。
镜面人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真的不一样。
她是唯一一个能连接现实与时间裂缝的人类。老周说,也许,她才是真正的答案。
我看着沈知夏,心里第一次有了动摇。
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守护者,必须遵循规则,不能感情用事。
但现在,我开始怀疑——
也许规则并不是不可打破的。
也许,真正的守护不是冷眼旁观,而是伸手拉住那些即将坠入深渊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对镜面人说：我想再试一次。
你又要做什么镜面人皱眉。
我要找到裂缝的核心。我说,我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镜面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如果你执意要去,那就别指望我会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我拿起桌上的折纸,这次,我会用自己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8
你真的要再试一次沈知夏看着江临。
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过去、我的执念、我的牺牲。
但她没想到,我还要再一次走进那个注定失败的时间点。
我点点头,手里拿着一张全新的折纸。
这是一张特殊的纸——不是普通的宣纸,也不是新闻纸,而是一张从
1943
年老报纸上剪下来的残片。
这次不一样。我说,我不会只是旁观。
镜面人站在门口,眼神复杂：你想做什么
我想打破规则。我抬头看他,我想真正改变一次命运。
镜面人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你知道代价是什么。
我知道。我语气坚定,但如果连试都不敢试,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折纸世界·1943
年·第七次进入】
这一次,我们直接出现在苏棠家门口。
天还没亮,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街道安静得出奇,只有远处传来零星的脚步声。
沈知夏紧张地看着四周：这次……我们要怎么做
我要做的,是让她根本不出门。我说,如果她不在那条街上,就不会死。
可她是一定会出门的。沈知夏小声说,她的记忆里,那天她必须去裁缝铺取旗袍。
那就让她忘记这件事。我说,或者,让她相信有更重要的事。
比如什么
比如……有人来找她。
敲门声响起。
苏棠从屋里探出头来,看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是镜面人。
他穿着一身民国长衫,神情平静：小姐,有人托我带封信给你。
苏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镜面人将一封信递给她：是一位姓江的先生写的。
苏棠打开信,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那是我写的。
我在信中告诉她,不要出门,因为今天会有危险。
你是谁她抬起头问。
镜面人没有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与此同时,我和沈知夏躲在街角,看着这一切发生。
她没出门。沈知夏惊喜地说,她真的没出门！
我却没有立刻松口气。我盯着那扇门,静静地等待着。
一秒、两秒……
轰！
远处依然传来了爆炸声。
但这次,苏棠不在街上。
她活了下来。
【回到拾时斋】
空气一阵扭曲,我们三个人回到了古董店。
沈知夏激动得眼眶都红了：我们成功了！我们真的改变了结局！
我却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折纸——纸张已经开始燃烧,像被火焰吞噬一般。
你感觉怎么样沈知夏担忧地问。
还好。我勉强笑了笑,只是有点累。
你骗人。她抓住我的手,你看起来快撑不住了。
我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打破了时间规则。
而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这时,整个拾时斋忽然震动了一下。
柜子上的瓷器微微晃动,墙上的挂画发出嘎吱声。
怎么回事沈知夏惊呼。
老周站起身,脸色凝重：裂缝开始失控了。
什么意思她急切地问。
每一次强行干预历史,都会留下裂痕。老周说,而现在,这些裂痕正在汇聚,形成一个更大的漏洞。
那就是说……沈知夏看向我,你救了一个人,却可能毁掉整个世界
我点点头：是。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她声音发抖,你明明知道会这样！
因为我不能一直假装看不见。我轻声说,有些规则,不该存在。
镜面人站在一旁,许久未语。
终于,他开口了：你赢了。
我看向他：你说什么
你证明了一件事。镜面人说,时间并不是不可更改的。只要方法对了,命运也可以被重塑。
可代价太大了。老周叹气,现在我们必须想办法修复裂缝。
让我来。我说。
你已经用尽了最后一点力量。镜面人皱眉,你会死。
我已经死了。我笑了,我只是不想让这段记忆也跟着消失。
9
拾时斋内,空气仿佛凝固。
沈知夏看着我苍白的脸色,心跳得厉害。
你不能去。她抓住我的手,你已经撑不住了。
我笑了笑,眼神却很坚定：我必须去。我是唯一一个能进裂缝的人。
镜面人站在一旁,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也去。
沈知夏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他不是一个人。镜面人看向老周,你也知道,这次如果不封住裂缝,整个时间线都会崩坏。
老周叹了口气：我知道。
他从柜台下拿出一张纸,比普通宣纸更厚重,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
这是『裂隙之纸』。他说,是当年第一代守门人留下的。它能引导你们找到裂缝的核心。
我接过那张纸,轻轻一折。
空气中顿时响起一阵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机器启动的声音。
一道光影在空中浮现——那是一扇门,一扇通往时间深处的门。
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片混沌的空间。
没有上下左右,也没有过去未来,只有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在漂浮。
沈知夏忍不住后退一步：这就是……时间裂缝
是。我说,也是所有被遗忘的故事的归宿。
我们走进门中,身后传来咔哒一声,门关上了。
我们走在一条由记忆构成的走廊上。
墙上贴满了照片、信件、日记片段——有些是战争年代的呐喊,有些是和平时期的欢笑。
这些都是……被时间吞噬的记忆沈知夏轻声问。
是的。我点点头,每一个被抹除的历史节点,都会在这里留下痕迹。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是苏棠。
她穿着那件蓝底白花的旗袍,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你终于来了。她说。
我怔住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因为你是我的执念。她走近一步,而我,是你不愿放下的回忆。
沈知夏紧张地看着他们：她是……真的吗
不。我低声说,她只是裂缝的一部分。
苏棠微微一笑：也许吧。但你真的放得下我吗
我没有回答。
我知道,如果我真的放下,就不会来到这里。
穿过记忆回廊,我们终于来到了裂缝的核心。
那里悬浮着一颗发光的球体,像心脏一样跳动。
那就是时间之源。镜面人说,它是维持时间秩序的关键。
我走上前,伸出手。
球体立刻剧烈震动起来,像是在抗拒我的靠近。
你在做什么沈知夏急了,快停下！
我必须触碰它。我咬牙,只有这样,我才能用最后的力量关闭裂缝。
可你会死！她几乎要哭出来。
我已经死了。我回头看了她一眼,我只是不想让你也卷进来。
我不走！她倔强地说,如果你要死,我也陪你。
镜面人看着这一切,忽然开口：让我来。
什么我皱眉。
我一直在遵循规则。镜面人说,但我现在明白了,真正的守护,不是压制,而是释放。
他走向时间之源,手掌轻轻按上去。
刹那间,光芒大作。
裂缝开始收缩,记忆碎片重新拼接。
街道恢复了原样,历史回归正轨。
而镜面人,身体逐渐透明。
你……我震惊地看着他。
别浪费这个机会。镜面人笑了,去找她,好好活着。
话音未落,他已经化作一道光,消失在空气中。
10
裂缝正在关闭。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像是风,又像心跳。
沈知夏站在我身边,紧紧抓着我的手,指尖都在颤抖。
你还好吗她问。
我没有立刻回答。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皮肤已经开始变得透明,像是风吹过的烟尘。
我知道,镜面人替我承受了大部分代价。
但我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我撑不了多久了。我轻声说。
沈知夏眼眶红了：不……你还有办法的,对吧老周一定有办法救你。
我笑了笑,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我不是人类,知夏。我只是时间的一道回音。当裂缝关闭,我也该消失了。
可我不想你消失！她声音哽咽,你说过,命运是可以改变的！那你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改一次
我沉默了片刻,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有些事,不是不想改,而是不能改。我说,如果我一直留在这里,时间线会再次紊乱。我已经改变了太多。
我们从裂缝中回到现实世界。
拾时斋里一片寂静。
老周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那张裂隙之纸,神情复杂。
你完成了你的使命。他对我说,但你也打破了规则。
是我不够听话。我笑了,但我从未后悔。
沈知夏站在一旁,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你能不能别走哪怕只是留在我身边一点点也好。
我看着她,眼里满是不舍：我会留下一样东西给你。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那是一张空白的宣纸。
这是……她愣住。
这是我最后一段记忆。我说,只要你用它折出一段故事,就能看到我。
可是……她声音发抖,那样你就只剩下回忆了。
回忆,也是存在的另一种方式。我握住她的手,只要你记得我,我就不会真正消失。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拾时斋的风铃轻轻摇晃,仿佛在为这场告别奏乐。
我的身体开始慢慢消散,像晨雾一样,被阳光一点一点带走。
记住我。我最后看了她一眼,但也别一直等我。
沈知夏泪流满面,却还是点了点头。
我会的。她说,我会记得你的一切。
我笑了,那是我最后一次笑。
然后,我化作一道光,融入了空气中。
几天后,拾时斋重新开门。
沈知夏坐在柜台后,手里握着那张空白的纸。
门外,阳光正好。
一个年轻男孩走进来,好奇地打量四周。
请问……这里是『拾时斋』吗他问。
沈知夏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坚定而温柔。
是的。她说,你想找什么
男孩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剪纸。
纸上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沈知夏看着那张剪纸,忽然笑了。
她知道,故事还没有结束。
番外一
1942
年·上海街头。
那天刚下过雨,空气中还带着一丝潮湿的桂花香。
江临抱着一本书走在街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学生装。他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青年,眼神却比同龄人更沉静。
他刚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回学校。
走到一条小巷口时,忽然听见一阵哭声。
声音很轻,像是怕被人听见。
他停下脚步,循着声音走进巷子。
一个女孩蜷缩在墙角,怀里抱着一封信,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穿着一件蓝底白花的旗袍,头发微卷,脸庞清秀。
你怎么了他问。
女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江临犹豫了一下,蹲下来,把伞移到她头顶。
雨还没停。他说,会感冒的。
她终于开口：我……我只是想哭一会儿。
那我可以陪你一会儿。他坐在她旁边,靠在墙上。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谁也没说话。
直到天色渐暗,她才轻声说：谢谢你。
不客气。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苏棠。她笑了笑,你呢
江临。
从那以后,他们常常在街角偶遇。
有时候是她拿着绣花针坐在茶馆门口,有时候是他捧着书走过石板路。
她问他：你是做什么的
他说：我在读书。
读什么书
历史。他看着她,我喜欢看过去的事。
她笑了：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能成为别人的历史
他愣了一下,然后说：也许吧。
有一次,她给他唱了一首歌。
是老上海流行的曲子,旋律温柔,歌词讲的是一个女子等一个人回来。
唱完后,她看着他,眼里有光：你说,如果一个人消失了,另一个人还能记得他吗
当然记得。他说,只要那个人真的存在过。
她点点头：那我希望,有一天即使我不在了,也有人记得我。
他看着她,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会记得你。
1943
年·炮火纷飞的夜晚。
那天晚上,苏棠收到了一封来自报社的信。
她说她写了一封关于日军暴行的文章,寄出去了。
他们会来找我的。她说,我知道。
江临沉默了很久,然后说：跟我走。
她摇头：我不能走。有些事,我必须做。
可你可能会死。
如果连说真话都会死,那这个世界就太可怕了。她笑了笑,我不怕死,我只怕没人记得我做过什么。
那一夜,他们并肩坐在屋檐下,听着远处的炮声。
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也消失了,你会记得我吗她问。
我一直都会记得你。他说。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她靠在他肩上,不要为我难过。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抱住了她。
第二天清晨,炮弹落下。
江临冲进巷子,看到她在火光中倒下。
他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喊她。
但她已经听不见了。
他第一次用了折纸术,想把她最后的记忆封存下来。
可他知道,这只是徒劳。
她已经走了。
而他,留在了这段记忆里,不愿离开。
多年后,拾时斋内。
沈知夏翻开了那张空白的折纸。
一瞬间,她看见了那个画面：
苏棠坐在窗边,低头绣花；江临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她回头一笑：你来了。
他点头：我来了。
她伸出手：陪我一会儿好吗
他握住她的手：我一直都在。
番外二
清晨七点。
拾时斋门口挂着一块木牌：营业中。
门铃叮咚一声,沈知夏背着帆布包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毛衣和牛仔裤,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手里还拎着两个热腾腾的包子。
你又没吃早饭吧她把其中一个递过去,我顺路买的。
柜台后,江临正在整理一叠老报纸。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因为你每次熬夜折纸,第二天都会忘记吃饭。她理所当然地说,而且你昨天晚上折了三张纸,说明你心情不太好。
他愣了一下,接过包子,低声说：你观察得太多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她坐在门口的矮凳上,咬了一口包子,是你的记性太差。
江临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店里很安静。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像是谁随手剪下的光影图案。
沈知夏趴在柜台上翻一本旧书,一边看一边笑。
你在看什么江临问。
民国时期的恋爱小说。她抬起头,这本讲的是一个女学生爱上了一个神秘古董店老板的故事。
然后呢
然后他就把她拐进时间里了。她眨眨眼,你觉得像不像你
江临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整理纸张。
但耳朵悄悄红了。
下午三点。
沈知夏在后院晒纸。
这是江临教她的——一些古纸需要定期通风,否则容易发霉。
她一边晒一边哼歌,声音轻快。
江临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一杯茶。
别晒太久。他说,会晒伤。
我又不是纸。她嘟囔了一句。
可你比纸更容易受伤。他放下茶杯,走到她身边,小心点。
她偷偷看他一眼,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虽然话不多,但真的会照顾人。
傍晚六点。
拾时斋关门了。
沈知夏赖在店里不走,非要看江临折纸。
你想看什么他问。
随便。她靠在柜台上,只要是你的故事就行。
他沉默了一会儿,拿出一张宣纸,轻轻一折。
画面浮现：
是一条街,一座桥,一场雨。
他站在屋檐下,她撑着伞走过来。
我记得那天。她说。
我也记得。他点头,那是你第一次来拾时斋。
她笑了：也是我第一次见你。
他看着她,眼神温柔：那你要不要再来一次
嗯她愣住。
每天。他说,都来。
她脸红了,低声道：那你得天天给我买包子。
好。他答应得干脆,只要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