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头套 > 第一章

1
工资欠几个月没发了,我躺在租房的床上用月付点外卖,不敢看卡里的余额。
翻来覆去就那几家店,图片里色彩鲜艳的食物不像用来吃的,感觉胃口都看没了。碰巧这时候朋友发来消息,说有个能拿快钱的活,问我有没有兴趣。
光是看到‘钱’字,身体已经自动坐起来了,更何况前面还有个‘快’字。我两只手打字,问他什么活,难不难做。
原来是一个姓徐的女人,就管她叫徐姐好了。她在家洗衣服的时候,发现老公外套上有几根女人长头发,怀疑是出轨了。
徐姐找到我朋友,说只要能拍到能当证据的照片,她就当是出钱把照片买下来,具体什么价面议。
我看了第一反应觉得有点奇怪。
网上这种事情多的都溢出了,大部分都是带着家人直接捉奸,有的当街把小三的衣服都给扒光了。我跟那些朋友的聊天记录都不缺这类视频,都说女人在感情方面是个侦探,何必要花钱请人拍照。
朋友解释说,也许人家还是有感情的,心里希望是个误会,觉得自己去调查如果被发现了,夫妻之间信任感就会荡然无存。什么都自己调查,怎么会有私家侦探这种职业存在呢
我才不管这么多,虽然第一次干,但是这活听着挺简单的,都不需要额外准备什么工具。
只希望这台碎屏的手机关键时候系统不要卡住。
有徐姐提供的信息,连找人的麻烦都省去了。她老公叫李浩,在一个汽车改装店工作。我用地图搜了一下,在市里同一个区,离我这个小区只有几公里。
2
周末的时候我跟了两天,没什么结果。李浩白天都在店里,虽然店里没什么生意,几乎只有洗车的活。到了晚上他也就下班,开车回家。
别说这老哥看不出是那个年纪的人,长的眉清目秀,身形修长,也难怪有路边的野花朝着他长。
但是有一点,我注意到他在店里频繁的用手机和谁聊天。店里都没什么生意,应该不会是客户吧。
我问了徐姐,徐姐回答的时候声音都有点无力的发颤,说她老公工作时间从来不发消息。她如果有要紧事,那都是直接打电话的,所以也不会是家里其他人。
从这里就能看出来有猫腻了。
就算不是为钱,我都开始觉得有点兴奋,很好奇李浩找的小三是长什么样的。因为朋友和徐姐见过面,说她长的很漂亮,女人味十足。
那这小三不是要比她更好看
终于又过了两天,老哥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傍晚下班的时候,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开车去了一家便宜连锁酒店。
附近一片是老城区,民房跟着石板路一起参差不齐,杂乱街边摊配上电线杆子,置身其中好像时光倒退。所以这家酒店也有相当的历史,连牌子都掉色了。
看来李浩的性格还挺抠门,估计是跟徐姐谎称要加班来的这里吧。
这天天气不错,刚好是夕阳直射眼睛的角度。我皱着眉看他在路边停好车,然后从后排拿了一个小手提箱,左看右看地快步走进酒店大门。
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我又多了一个好奇。
虽然已经拍到几张他进酒店的照片,但是这还不够实锤,最好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照片。
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活,我失算了。
从五点开始,在路边大概蹲守了三四个小时。我眼看着天慢慢变暗,路灯亮起,街上饭馆里从坐满吃饭的人,到后面零星几个都走完。
李浩终于从酒店出来了,还是只有他和手上的箱子。唯一的区别是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走路都不稳,一副被掏空的样子。
没想到他反侦察意识还挺强。这样就算后面女的再出现,也看不出是不是和他一起的。
白等这么久,我一脚踢在马路边石墩子上,痛的龇牙咧嘴。
还好没吃晚饭力气不是很足。
我先把他进酒店的照片发给徐姐。徐姐迟迟没有恢复,不知道是对我的工作进度不满意,还是深受打击没缓过来。
我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反正继续跟就是了,因为避免起冲突,所以没有跟太紧。
看来这年头,想顺顺当当不费力的赚一笔钱是个奢望。
3
我隐约开始觉得,这活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规律是摸的很清楚了,李浩大概每隔周时间,都要假装加班跑去酒店约会一两次。
每次都四五个小时,而且总是提着那个破手提箱。我问过徐姐,她在家里从没看到过那箱子。
与其说不正当关系,不正常关系更恰当些。李浩和那女的似乎就两种交流方式,在手机上火热聊天,然后每周在同一家破酒店约会……哪怕是和情人一起吃饭去逛逛街都不存在的。
这么看来想拍到证据,不直接把他们堵在房间里是没可能了。
我估摸了一下,论武力值我略高于他,但是旁边有个女人帮他的话,那还真不好说。
所以这次等到差不多时间,我直接在酒店走廊的拐角处等着,想着李浩从房间出来以后,至少把那小三的样子也拍下来。
和前几次的时间差不多,晚上九点半,我腿都坐麻的时候,李浩拉开门走出来,朝电梯的方向过去了。他一手提着箱子,另一只手用湿巾擦脸上的汗,居然还满足地笑了几声,看起来简直猥琐至极。
房间里没人出来,那女的是要在里面过夜还是怎么说这要等到天亮我自己先昏迷了。
还没等我有什么动作,走廊尽头有个做卫生的阿姨就推着工具车过来了,她拿出万能房卡,开的就是刚才李浩出来的那扇门。
我愣在原地。
这说明房间被其他客人订走,而且目前已经是空房。
我不死心,直接冲到房间里看,把阿姨吓一大跳。她以为我是刚才的房客,还问我是不是东西忘了拿。
房间确实空无一人。
卫生间空的,衣柜空的,大床看上去很干净,酒店的窗户统一设计,头都钻不过去……
真够邪门的,总不可能在这里演《人鬼情未了》吧。
我一阵哆嗦,也不管阿姨莫名其妙的表情,转身离开了房间。
算算时间,都已经半个月过去了,曾经以为几天就能搞定的事……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必须要做个了结。
4
又到了情人相见的日子。
这次我跟李浩同搭酒店电梯上楼。因为互相不认识,他只当我是其他房客,没有在意。我倒是闻到他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不是香水沐浴露护肤品之类透着化学气,更像是天然的植物味道。
上次做卫生的阿姨提醒了我,有万能房卡这种东西,来的时候我已经找机会顺到手。
等到李浩穿过透着发霉气息的走廊,走进房间有一会儿后,我才靠近用万能房卡滴的把门解锁。
虽然很想像网上的视频那样,挽起袖子一脚把门踹开,但毕竟少了当事人那种愤怒的感觉,所以我还是轻手推门而进。
李浩在浴室洗澡,顺便纵情高歌,所以他没听到有人进来。
同样配置的标间,里面没有其他人,只看到床上换下来的衣服和那个必定出现的手提箱。
以往应该都是女的开好房间等他,怎么今天不一样吗还是说所谓的情人根本就不存在难以抑制的疑惑唆使我靠近床边,拉开拉链把手提箱打开。
一张没有双眼的女人脸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整个人往后一缩,差点摔倒在地。缓过来后才发现,那其实是带假发的仿真头套吧只是做的也太逼真了,我伸手轻抚,那纹理和弹性,还有头发的柔顺……现在做这种东西的水平已经这么高了啊。
才刚开始想李浩要拿这玩意做什么,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我赶紧关上手提箱,灵机一动,躲进了正对床的衣柜里。空间有些偪仄,但蜷缩身体蹲着不是问题,这时也纯是侥幸心理,想他短住的话应该不会用酒店的衣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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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透过柜子缝隙调整好观察角度,李浩也配合地裹着浴袍出来,他打开手提箱,小心翼翼地取出头套和下面的东西。一套红色连衣裙,还有三角支架。
我浑身发颤强忍着笑,看着他戴上头套穿了裙子,然后架好手机开始直播。
看样子直播间人还不少,李浩时不时就要感谢礼物跳一段舞,房间里白色的大床成了舞台。头套天衣无缝,身材靠美颜调整,声音则是变声器。
这要换我在直播间,估计也看不出他的真身。
看来还真是错怪他了。应该是改装店生意不景气,所以用这种方式赚点外快补贴家用。而在工作时聊的热火朝天,应该是和榜上大哥。
看着他卖力扭动身体的样子,我从开始的想笑,到后面也开始感动起来,徐姐对他坚持的信任是有原因的。
就算如此,工作还是要完成的。我拿出快散架的手机,把摄像头靠上缝隙,只要随便拍上几张就能交差。
虽然当事人没有外遇,但是酬劳也不能少我的。
才刚按下快门键,意外就突然发生了。
原本在看手机里直播弹幕的李浩突然痛苦的挣扎起来,两只手疯狂的在脸上乱抓。他没有叫喊,是因为只能在喉咙处发出呻吟。
开始我以为是什么特殊的节目效果,直到他摔倒在地上扭动身体,我才有点慌了。
这时候继续躲下去,情况只会更糟。
推开柜门冲到李浩身边,我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那张头套,竟已经跟他的皮肤长成一体,连条缝隙都没有。
李浩看到柜子突然窜出来个人,反而像是看到了希望,看起来镇静了不少……但实际上应该是因为缺氧,马上要翻白眼了。
我蹲在旁边帮他摸索,根本没有摘下来的可能,灵机一动,想起来口袋里随身带着的组合折叠工具。用小锥子,先给他鼻孔位置扎两个小洞通气。
李浩躺在地上像牛一样疯狂喘息,疯狂地汲取氧气,但是意识逐渐恢复。感觉刚才我的动作慢点,他的大脑都要因为缺氧坏死了。
而且不出我所料,刚才扎破的位置已经血流不止,这说明什么
他戴的头套似乎是活的……
5
我想走出房间叫人帮忙,原先房门的位置变成了完整的一堵墙,窗户也是同样。拿出手机,屏幕里显示的是直播间的画面,仿佛卡死般退也退不出去。
而直播间的场景正是我所在的酒店房间,李浩瘫在地上,我站在他身旁拿着手机焦头烂额地看着屏幕。
画中画的奇妙感觉让我一阵晕眩,失力地跌坐床边。漫长的两分钟后,我用力抓着头发接受眼前的幻象:我们两个似乎被困在了这个‘直播间’里。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我,想要离开,真相是唯一的钥匙。再次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直播间观众仅有一人,不知是谁在注视着我们。
恼怒、焦虑、惊恐、狂乱……
凭什么我要被困在这里
我俯身抓着李浩的衣领,问他这个头套是哪里来的。发现他无法说话后,我只能像刚才那样,用工具在头套嘴巴的位置割开一条缝。他的脸因为疼痛抽搐,但因为头套的缘故只能微笑,同时血已经从两边嘴角流出。
怎么样,能说话了吗
心里焦急,我问的时候还在环顾四周,想找到其他脱身的办法。
李浩慢慢地翻身坐起,靠在床边气喘吁吁说:你是……谁为……为什么会在……柜子里
我真想给他一拳,让他更清醒些,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说完当下的处境,他还不信,直到看清四周后,才全身瘫软,用尽力气去拿三角支架上自己的手机。
虽然不抱有什么希望,我还是条件反射地凑过去看这空间里唯二的通讯工具。果然李浩的手机也只剩下显示功能,不过他的画面和我不同,是张女孩面无表情的半身照片,有点像证件照,女孩双眼中的愤恨,能穿透屏幕。
这应该是线索吧。
我问:你认识她吗
李浩连连摇头,这会儿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呆滞,用床单擦拭脸上的血,像是在喃喃自语:这个头套,是我在二手卖家那里收的……他说只要用这张脸直播,观众不会低于万人……
听着像是骗傻子的话,居然也能信。但是从刚才的直播效果来看,又真像那么回事。可是凭什么这张脸究竟有什么魔力
刚才因为头套的微笑让人心里发毛,我总是别开视线没有细看,现在忍着不适端详之后,脑海里杂乱的思绪忽然勾起了一个线头。
那是两年前的新闻了。
有个网名叫小倩茜芊的女主播,被几个钓鱼的爱好者发现惨死在郊外河边,当时尸体已经严重腐烂。
嫌犯很快落网,是个为她亏空公款狂刷礼物的男粉,因为求爱不得内心扭曲,所以将其残忍杀害后抛尸荒野。
寥寥几笔的新闻在热点榜上只出现了半天就消失不见。而我之所以对这个新闻留有印象,是因为当时朋友透露过内幕消息,警方推算出女主播的死亡时间至少已有两周,而她最后一场直播的记录,竟然是在五天前……
因为很少看直播之类,我对这个女主播也不熟,这个事件虽然蹊跷,并没有在我脑海中飘浮太久就沉没了,现如今才缓缓浮现。
李浩戴的仿真头套,五官越看越像那名女主播,应该就是仿她的脸制成,但他手机里的女孩照片又是谁
我感觉自己身处迷宫之中,不论左转右转哪个方向,总是走几步就看到眼前被封死的路。
正揪胡子的时候,李浩那边又生变故。他嘴里发出怪叫,疯狂地用手抓着自己的脸,不知是痒还是痛。
帮我!帮一下……
说的倒容易,这要怎么帮既然有问题的是头套,看来非把它取下来不可了。既然和皮肤粘连,这么做等同于外科手术,就看这环境和我手上的折叠工具,简直是玩命。
眼看李浩不停哀嚎,我却迟迟无法下手。此时放在床边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我就像看到救命稻草般扑过去,屏幕仍然在直播房间里的画面,但那唯一的观众,竟然刷起了礼物。
刚才的提示音原来是收到礼物的特效,简直莫名其妙。再仔细看看,那送出来的跑车图片,怎么是用纸糊成的难不成这礼物是谁烧来的
那我们现在可能是在阴间直播。
李浩从刚才的叫喊变成呻吟,我转过头,不由得心头一喜。原先严丝合缝的头套,现在看起来有分层的感觉,特别是脖颈处的缝隙又出现了。
怕错过这个机会,我连忙俯身帮着他摘头套。尽管很小心翼翼,但撕开时还是带下不少他自己的面皮,以致于红一块白一块,像重度过敏了一样。
即使这样,再次看到他的本来面目,还是让我由衷地松了口气。
而且比起切开皮肉,这种情况已经好的太多。
可能是惊吓过度加上疼痛,这次李浩直接晕死过去,我看他没有大碍也就不去管了。毕竟周围的环境没有变化,还得继续想办法脱困。
手上那不祥的头套,没有丝毫损坏,微笑的表情因折叠而扭曲。我抬起手,看着头套上两个空洞的眼窝,心里默念:如果这次能全身而退,一定老老实实工作,再不接什么稀奇古怪的活了。
这头套戴起来又闷又厚,因为有李浩的汗和血吧,触感还十分黏腻。
6
视线仿佛穿过镜头。
我的眼前是破旧的厂房内部,隐约有流水声。看向声音的源头,有个穿黑色衣裤,头戴防毒面具的人,正看着他面前比他还高的透明水缸。
水缸里用不明液体泡着一个绑住手脚的光头女人,双目圆睁,保持微笑,但是已经不会动了。
她的脸不用说,就是头套的模样。
半晌后,黑衣人走到水缸前,用绳子提起女人的身体,用手在脖颈轻轻一拨一拉,就丝滑的取下一张完整的头套,而女人的脸依旧如初,像是蛇蜕。
黑衣人不等头套的水沥干,立刻拿到旁边的桌上加工。只要装上假发,就与我现在戴的一般无二。他脚边的纸箱里,完工的头套已经快要装满。
诡异荒诞,超出常理的画面……我一下没忍住,干呕出声。那黑衣人猛抬头,防毒面具两个漆黑的镜片看向我这边。
几乎是同时,我摘下了头套,丢在一旁,翻起体恤用力擦脸。再扫视周围,终于回来了,这里已经变回原先的酒店房间。
我先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痛快地呼吸新鲜空气。夕阳西下,街道上人来车往,商铺灯光各式各色,鸣笛声吆喝声……所有东西看上去都那么亲切。
李浩还晕在床前过道那里,不过应该没有大事,我帮他叫了救护车,也通知了徐姐。而被我扔在地上的头套,此刻看起来普普通通,完全就是廉价的硅胶制品。
给医护人员帮忙的时候,我问李浩的情况看起来怎么样。她说是严重的过敏反应,加上细菌感染,导致皮肤溃烂,现在还在发高烧。她还说这种劣质的硅胶头套,不知道是用什么回收材料做的,被多少人用过,上面数不尽的真菌病毒……
只是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奇怪,不停在李浩和我身上来回扫视。我才发觉,李浩身上还穿着那套直播用的裙子,加上女人的头套,还有一个我同时出现在酒店的房间里,不论朝哪个方向脑补故事都不会无聊吧。
无声的沉默后,我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酒店。
先前发生的一切亦真亦幻,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觉得透过面具看到的景象,或许是某种象征。这件委托还没完,想要继续调查,两年前的女主播被害案,就是我通往成功的线索。
在租处洗漱后吃一桶香辣方便面,我才感觉彻底回到阳间。在网上查找相关记录,那名年轻的杀人犯在被捕之后十分抗拒,不停重复说他虽然带着凶器去找人,但女主播是交谈过程中突发恶疾,痛苦不堪,抢过他手中的凶器自杀的。
这般疯言疯语,在义愤填膺的舆论声讨中激不起半点水花,他只能等待正义的判决。现在我却有点相信他说的话。也许当时两人交谈中,女主播也发生了和李浩同样的情况。
主动寻求解脱,那是怎样的痛苦,而这应该也是她尸体面目全非的原因。
我在网上搜索视频,发生这种悲剧,女主播的父母如何能不出面少了同情心的滤镜,看着他们在媒体镜头前的掩面而泣,我心里说不出的嫌恶。
怎么那么假
又喝了点啤酒安神,我在家里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接近晌午才起。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叫车直奔女主播的老家,想和他的父母谈谈。
先不说有什么隐情,丧女一事不会有假。我突然来访,而且还要刺激两位老人的伤心处,还真有点难以启齿,所以路上买了水果点心和补品提着。
这个活干到现在,我分文未入还开始贴钱了。
到了地方,跟村口树下坐着闲聊的大爷大妈攀谈几句,才知道跑了个空:那名女主播的父母在女儿出事后没多久已经搬走。
他们有钱了,给儿子在大城市买了套房子。一个戴眼镜的大爷双手环抱胸前,脸上似笑非笑地说,不会再回来喽,都是他们女儿一条命换的。
旁边人都给他眼神,让他不要再乱说话。
大爷有些没趣,转身走了。我假装不在意,实则东绕西绕跟着大爷走到家里。因为感觉他知道不少内情,所以我把提的见面礼都给他,希望能多问出些什么。
几番推辞后大爷不再坚持,对我的身份也没多问。原来他是那名女主播的初中老师,女主播本名叫秋琳。当初的毕业照,现在还压在他书桌的玻璃下面。
我只看一眼就认出,她是昨天李浩手机里半身像的女孩。果然不是小倩茜芊本人,只是长的有点像,她也是戴着那种害人头套直播的。
秋琳很乖的,在学校成绩好,还经常帮老师的忙。但是她的父母家里条件不好,初中毕业就让她去打工补贴家用了,工作后她偶尔还联系。
大爷要换上老花镜才能看清照片,说完就揉眼睛,原本她还很开心,说和什么公司签约直播,收入稳定,谁知道突然就发生那种事……
煽情的部分,我就没时间多听了,找个借口就离开。
所谓的直播公司,在我看来就是把主播圈起来喂草挤奶的存在,和平台勾结,有些在明面上,有些则藏在幕后。小倩茜芊那种看似没有运营的个人秀,其实背后说不定也有和公司签约。
也就是以公司财力给出的封口费,才足够让秋琳的父母一步登天。
7
有了身份信息,想查出秋琳生前的活动轨迹并不是难事。毕竟这个时代,人们就好像开放世界游戏里的NPC,一举一动都在屏幕中展露。
去不同地点的路程才是最耗时间的,等我找到秋琳上班直播的地方,已经入夜。天上厚重的云层笼罩,所处的工业园区几乎荒废,人烟稀少,连路灯都时有时无。
目的地的厂房近在眼前,占地约两亩,结构锈蚀的厉害,仿佛随时都会坍塌。旁边两栋办公楼和宿舍楼,也早已人去楼空。
因为无人看管,我做好心理准备,走进缺了一扇门的厂房,就好像被它一口吞下。里面阴风透骨,还带来阵阵霉变的味道。
蛮以为会看到先前戴上头套看到的景象,然而却不是。这里被隔成两排整齐分布的小房间,虽然已经蒙尘,凌乱不堪,但是隐约还残留当初人们活动过的气息。
松软单人床和梳妆台,粉色墙纸和架子上的布偶……直播间里温馨可爱的背景,就是这样搭建出来的。
我沿过道穿行,感觉每间房内都有一双眼睛注视着我。从厂房后门出去,眼前是小片绿化景观,因为无人照料已经杂草丛生,连同树木枝叶被风吹的乱晃,地上影影绰绰。
本想从旁边绕开,去宿舍楼和办公楼看看有没有新发现,但是绿化里有一小块地方吸引了我的注意,因为那里植物稀疏,连土层的颜色都略有不同。
最重要的是,刚才明明像是有个女孩身影蹲在那里,等我看过去她就闪没影了。
没带工具,我从旁边树上撅了根粗树枝,手脚并用挖土。大概四五十公分下去后,露出了大块水泥墩子。
我拍着手里的土,气喘吁吁的左右观察,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水泥墩子侧面,有一缕长卷发由内生出。看得我两腿发软,心中默念几句超度经文。
小倩茜芊,原来你在这里吗……
当初租在这简陋场所的直播公司,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地盘,写字楼上挂着‘桃子传媒’的牌子。
晚上回去整理好手上的筹码,我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才走进这家公司大门。
办公区里男女员工排排坐,密集的敲击键盘声不绝于耳,他们对屏幕以外的事没有反应。
老板不可能出面,让经理跟我交涉。一个大背头上亮晶晶满是发蜡,走路婀娜多姿的男人,他的紧身装扮看得我难受。会议室清场之后,我把照片甩到桌上。
两年前死去的小倩茜芊是假的,其实是名字叫秋琳的女孩,戴着她的头套在直播,她本人早就死在你们旧的直播场地,至于是被杀还是累死病死的,我想要敲开水泥墩子才知道了。
经理冷静地听我说话,看都不看桌上的照片,嘴角的微笑也像戴着头套。
因为她的人气太高,亏你们想的出这个办法……后面秋琳失踪,又临时找了另一个人代替,我就说怎么她死亡时间和最后的直播时间对不上,你们觉得只要用头套,就能复制无数个小倩茜芊
秋琳的命案事发后,这种做法也就行不通了,那些备用的头套辗转去了二道贩子手上。
事实上戴过那些头套的人,大概率要出事,但我跳过这部分没说。反正证据已经整理成视频,只要发到网上,必定天翻地覆。
经理最后只一句话:我们老板说了,一口价三百万,封口费,那女的本就是个孤儿,只要你不说,这件事不会再有人查,我们去把尾巴收干净,皆大欢喜。
我咽了咽喉咙。
他的价码,远超我的预期,透着老板强烈的求生欲。三百万,真香啊,可以买房买车,可以做小生意,可以……
我相信,只要点头,就算要现金,这笔钱也能马上堆在我面前。
明明就是为了这个才坐在这里,但是我现在却犹豫了。
看着面前的经理,我想比起戴着诡异头套,自己的脸变成那样才更可怕。
刚才你说的话我也录下来了。
我起身离开,不理会经理僵硬的表情。顺便在手机上操作一番,所有整理好的证据已经公之于众。
走出大门时,我猜桃子传媒这四个字的牌子不会再挂多久。又有些怅然若失,毕竟曾经离暴富仅有一步之遥。
偏偏这时候朋友打来电话找我要钱。
我直接气饱省一顿饭:做这个活我自己贴钱就算了,你还要讨
你以为呢,不是我给你刷的礼物,你现在还能站在太阳底下说话吗
电话那头笑出了声,我直接挂断,却不小心点开直播平台。穿着性感长裙的女主播正在热舞,嘴里卡带一般,不停说着:谢谢,谢谢……
可是无人送礼物,弹幕也满是问号。
我卸载了软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