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然,这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我恨你,苏然,我恨你！
丰宇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水杯,气势汹汹,苏然,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
水杯里的水摇晃着迸溅出来,洒得到处都是。
我扶着餐桌,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只拖着身子朝门口移动。
喋喋不休的指责声响彻房间……
我轻轻开了门,回头看了他一眼,攥紧手中的衣服和包带,嘭地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板上,感觉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只片刻,背部就传来震痛。
玻璃杯崩碎的声音,脆响脆响的。
瑟瑟秋风此起彼伏,叶子七零八落地散在空气里。
若是以前,我一定觉得这很浪漫,而现在……
我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这个破旧的公交车站台,是他说他爱上我的地方。
凳子上很凉很凉。
坐下之后,我的腿都在发抖,凉意一点点侵入皮肤。
腹部钻心地疼起来。
我裹紧身上单薄的风衣,望了望路口的方向,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随后,我便离开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那人间疾苦又何曾一刻放过我,
躺在宾馆的床上,我百感交集。
我的孩子本该来到这个世界,但他还是选择了离开。
看着那一团小东西,我害怕极了,手忙脚乱地按了冲水键。
看着他随着马桶水消失不见。
我后悔了！
我真的后悔了,或许我应该给他找一个好的去处。
虽然才一个多月,我怎么能丢弃他,在这样肮脏的地方。
怎么能
爱他或是不爱他我们终究都要爱我们自己！
这何尝不是一种无奈！
丰宇的声声指责,像插进我心上的刀,本就愧疚的心,千疮百孔,难以愈合。
我们不该走到一起的,或许早该分开的。
爱不爱的又有什么相关,手机捏在我手里,没有一点响动,这还不够明显吗
我将自己陷在被子里,放声大哭,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朝夕相处的日子,如过眼云烟,磨平了他的棱角,也磨掉了我的爱意。
我不愿,不愿再为了任何事情迁就。
我不爱他,我爱的不是他。
2
十年前。
高二下半学期,二月二龙抬头那天,我剪去了我及腰的长发,或许,没人能懂,我有多难过,我拿了那个钱当了生活费。
苏然——
嗯我扒拉着帽子看过去,严小花,这样你都能看出我
她上下打量着我的穿着,我哪惯着她,转了个身,本想脱掉那件颜色鲜艳的棉马甲,就这样穿进学校,好像有点丢脸,可……
嗯,你这风格我是有点看不懂,不过,苏然,我们学校就没你在乎的人了吗配上你六亲不认的步伐,绝了！
严小花,你烦不烦……老提这干什……我顺势一脚踢过去……
我自觉加快了脚步,她报复心可强了。
苏然——身后传来严小花的女高音,这恐怕连寒风都会避之不及吧,别说,她的音乐造诣,在我这里,简直独树一帜。
扭头瞅了一眼,她平静地蹲在地上,捡起掉落的大包小包,表情嘛！怒目圆睁,不过她眼睛太小了。
她有预感地抬头,四目相对,吓得我一激灵,倒吸了一口寒气,转身就跑。
欻……
手里拿了一路的空袋子,也被吹跑了去,一颠一颠飞向严小花,我只能冲它翻个白眼,你个臭袋子,怎么也这么热衷做个白眼狼
我可是拿了你一路了。
真是！我止下脚步,远处严小花正扯着袖子,脚步微蹬,作助跑姿势。
不好！这家伙跑起来,比兔子还快,快撤,我一个激灵,转身就朝宿舍跑去,还是躲着点吧！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躺倒在宿舍床上,好险！
宿舍门口撞到一个男同学,我只顾低着头逃跑,慌乱回头,那人——竟是丰宇。
社死,原地直接！
不知道撞疼他了没那一下,好像撞得不是地方,越想越觉得尴尬,晚自习都没脸去了。
他可是丰宇啊,烦死了烦死了！
他大概就是这个学校里我唯一在乎的人了吧现在好了,本来就没正眼瞧过我一眼,现在更不会了。
我搓脸挠头的,一阵不自在,把头埋进被子里,懊悔万万分。
严小花,我干嘛要去招惹你！
晚自习我愣是没敢进教室,和班长请了假,就一直赖在床上,我的床头放了好多书,都是二手店淘的,随手拿起一本,就停不下来。
呦！还有心思看书呢严小花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抬头望了一眼,看不到人。
还以为自己幻听呢！这大冷天的脑子没冻坏掉就不错了。
哐当当……宿舍门被猛地推开,严小花凶神恶煞的脸就这么出现在那里,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左瞧瞧右看看,唯一趁手的兵器——扫把还在门后躺着,而且也不是能够到的距离。
焦急呀,着急,这严小花,揍起人来,可狠呢！
她顺着我的目光,伸手就拿起了扫把,讥笑地看着缩在床上的我,像看一只到手的猎物般,自信带点轻蔑的眼神。
严小花,你来真的你也太不是人了。
我主动发起攻击,要说,语言应该是她的弱项,而且平常就喜欢怼我,却每一次都怼不赢,还不讲武德地诅咒我,类似于没人爱之类的。
但基于我身上类似的现实,我一直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厮,她肯定会某种灵验的咒语,所以,我一般,不想去招惹她。
想来想去,我叹了口气：停,停,我错了好不严小花,你这整得咱俩多大仇似的,这样,你放下扫把,咱俩石头剪刀布,定输赢,行么
你想什么呢苏然,你别想套路我,你这厮太坏了你,那么冷的天,你知道我蹲在地上捡了多久吗你也不回来帮下我,你还跑……
严小花叉着腰,气急了,一顿噼里啪啦,给我整得瑟瑟发抖。
好吧,大丈夫能屈能伸,我颤巍巍地下了床,拿出我珍藏的西游记旧本,就塞了过去。
你,不是想借我这本书吗我借你,多长时间都行。
严小花放下举起的扫把,眼里闪出光亮,此时,我顺势把她的武器夺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分钟之内就能把她拿下。。
你可不许反悔！
3
果然,严小花除了不喜欢学习,其他的,她都喜欢,长跑,短跑,跳舞音乐,等等。
当然。我胸有成竹地搭着她的肩膀,哥们儿讲义气吧！别人我都舍不得拿出来的。
你这不会是盗版吧就你,饭都吃不起,你上哪儿去买这么好的书。
你别这么看不起人好吧！我假装不屑,做了个夺书的假动作,还是骗得她团团转。
咳咳……
是啊,我哪有钱买正版呐！我卖头发的钱只剩445块了这可是我半个月的口粮,说起来,能淘到这本书,还要感谢师哥——周凯。
周凯他是我们学校体育社的社长,当初我被严小花骗进去,可让我吃了苦头了,本来就不擅长运动的我,每天被逼着绕着操场10圈打底,在他们口中所谓的短跑,折磨了我快两年了。
而且,学校还时不时的给来个密集跑,当时,我都快恨死这丫头了。
还是多亏了一个人,我才能买到这么便宜的书。
周凯严小花惊讶地看着我,一副吃瓜表情,十分欠揍。。
你怎么知道
我凑过去瞧了一眼,还真是,封皮下面的角落里,不太明显的地方有个名字,应该是师哥留下的。
严小花,你还真是。
眼睛小确实还挺聚光的呢！该说不说,我都没注意到有名字。
还有呢你们两个……啊
八卦,应该是严小花同学的正业,无疑了,她在我们年级可是出了名的红娘。
苏然,我可跟你说,你要这么三心二意的话,我可不帮你了。
什么！我和周凯,不是,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严小花,书不看了,还我好了。
我是真的不想和她理论,严小花,你差不多得了,还真当自己是月老啊！我的那点破事,你还是别操心了,有空,看你的大圣不好吗你整个一猪八戒！
哇哦！这口才,厉害厉害！
严小花夹着书本,充满讽刺意味的冲我拍手,你有种,以后丰宇的事,你别找我打听,急不死你！
她还是败下阵来,只能拿丰宇的事来压我一头,堵的我哑口无言。
行行行,我不问,成了吧,快上课去吧你！
我一掌拍在她肩胛骨上,硌得我手疼,她噘嘴瞪我一眼,没搭理我,随着上课铃声,快步跑出了宿舍。
没有严小花之前,我的生活唯一的一点光,就是丰宇了,有了严小花之后,我的世界便总是一闪一闪的。
像极了太阳能蓄电灯,我毫不费力就能获取能量,但偶尔也会因为没有太阳,而黑暗一整天。
我习惯了她在我身边,不想费力结交其他任何人,除了丰宇。
这段暗恋的感情,始于一场篮球比赛,球场总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汗液的味道。
有人管这叫荷尔蒙,也有人管这叫青春！
4
丰宇天生就拥有一双忧郁的眼睛,浅小麦色的皮肤,健朗敏捷的身姿,他是校篮球队的,在体育社,总归是见过面的,仅此而已。
在其他人眼中,他可能并不是太突出,但却能一点点侵入我的心,我疯狂地喜欢上了他。
严小花说这就叫暗恋,我不以为然,我只管自己作着单相思。
暗恋的情愫千丝万缕,相思的距离却只有一墙之隔。
我选择了不痛苦的方式,这样就不会期待有结果,也本就不会有什么结果。
就这样,平安无事的度过了高二,严小花还是老样子,天天抱着课外读本不撒手,课堂就是她的休息场所。
老师们都知道她要走体育或是艺术方向,在屡次屡教不改的情况之下,已然是放弃了对她的调教,班主任苦口婆心的教导全班同学,千万不要跟她学。
他说,浮躁是学习的第一大杀手。
冬天冷了嘛,加上衣服还好,夏天可遭了罪了,连个风扇都不给开,恨不得我们一个个练成冬暖夏凉的特殊体质。
放假其实是我最不喜欢的日子,因为学校不允许任何人留校,我只能硬着头皮回家。
面对我可亲可爱的一双父母,简直就是我的噩梦。
我家里经营了一间麻将室,一天到晚乌烟瘴气的,简直烦透了。
我对严小花都不曾提起,难以启齿,丢脸至极。
爸妈,我去找同学复习功课去了,你们谁给我拿点路费我想在我同学家住几天。
我在门口支支吾吾,头皮都是麻的。
麻将室里吵吵闹闹,点了牌炮的人,深吸一口指尖的香烟,从唇齿间挤出烟圈,嘴里骂骂咧咧,妇女被呛得捂住了嘴巴……
其中一个穿着妖艳的女子,一顿胡乱地将牌推倒之后,咯咯咯笑个不停……
妈——你给我呗！我总不能一分钱不带出门吧
几乎每一次要钱都要被冷落一阵,看见我妈从麻将屋走出来,就一直跟在她后面,那脸拉得老长了。
我在厕所外面无聊地踢着墙角的石子,一直等她,我一直很不解,难道,我是他们捡的吗明明就我一个女儿,还要这么对我,我真是……
给,省着点花,我要是再多生几个,和你一样会花钱的,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知道了。我咬牙切齿强装镇定,还得赔着笑脸。
5
汪丽丽,我会还给你的,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给我的这些钱都甩在你面前,我心里已经没有难过了,只有日渐趋于麻木的恨意。
苏然,你到了没
嗯,我坐上车了,马上到。
挂了电话,我坐在座位上发呆,镇上的公路总是坑坑洼洼的,骨头架子都快被颠碎了,司机也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作为常客,我靠着窗户竟然眯了一小会儿,公交车一个急刹停靠在终点站,感觉被谁推了一下,我睁开眼时,车上已空无一人。。
我悻悻地下了车,梦里,我和丰宇刚准备要牵手,没必要踩点踩这么准吧！
窗户外面,严小花正坏笑着冲我招手,她背上背了个包,胸前露出的包带,怎么有点眼熟
我没多想,轻手轻脚地跑下了车。
喏,你的包。
严小花将肩上的包,一股脑甩到我怀里,你还有心思睡觉,你旁边坐的谁,你都不看看,做什么美梦呢！白浪费我的心思。
啊你的包我的呢我的……在……车上我一拍脑袋,立马就要折回去,却被严小花扯着领子,拽出了车站。
严小花,我的包还在车上,你干嘛你！我奋力挣脱,不得不说,这家伙这蛮劲儿,还真大。
苏然,你是不是傻你说你长得虽不说倾国倾城,倒是也蛮讨喜的,怎么这么不开窍。
我包在车上,我得去拿,什么开不开窍你别犯病了成吗等下车走了,我上哪儿找去
我急得直跺脚,满头大汗地跟她理论。
你的包在你手里,你梦里的宝在那儿等你呢！
严小花顺手指了一棵树的方向,推了我一把。
我愣了一愣,恍惚地回头,求助的眼神看着严小花,有点难堪,上次我撞到他,连个对不起都没说,他找我干嘛！我包怎么在你手里……
嘘！快去吧你,怎么这么多话,你怕什么
她示意我闭嘴,手一挥,推得我有一米远,我踉踉跄跄地站定身子,一小步一小步向那棵树走去。
不,是向着丰宇走去。
太阳透过树枝的缝隙,一点点洒落在丰宇身上,他穿了衬衣和牛仔裤,就只是插着兜站在那里,就足以让我心跳加速。
你好,我,我是苏然。
你好,丰宇。
他,他竟主动握了我的手,我偷偷搓着手心,内心小鹿乱撞,我安静站在他身旁,再也开不了口问其他的话。
苏然,最近我们和外校有一场篮球比赛,你能不能……
能,拉拉队是吧当然能。
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什么……时候呢
就这几天吧,时间地点让严小花跟你说吧。
丰宇随手拿出拉拉队服,递到我手里,我余光分明瞥见他扬起了嘴角,我后退一步,距离其实可以产生,安全感。
他应该没认出我吧我撞他那天包得那么严实,都过去这么久了,只觉脸颊越发烫起来,只得找借口离开。
那我走了,严小花还在等我,那我……
你,很怕我吗他声调很温柔,略带着点暧昧。
我有点不解。
他,顺手拿起我防晒衣的帽子,就盖在我头上,我更不解了。
这是什么意思提醒我,他已经认出我了吗
那个,拜拜！我红着脸跑开,一度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慢点,别摔了。身后传来他关心的声音,我真是受宠若惊。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6
我忍不住回头,我想知道,此时此刻,丰宇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他是出于什么感情,说出那些在我看来,有些暧昧的关心词句。
甚至,略显轻浮。
他高大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街头,可也没见他回头,或许,是我想多了吧,也或许,他从来就是这样的。
我垂着头,走到严小花身旁,满脸疑惑,花,你今天又想给我当红娘了
你这么说也算吧！本职工作而已嘛！苏然,不是我说你,瞧你那怂样儿吧,净在我面前嘚瑟了。
你——我真是咬牙切齿,这篮球比赛,你撺掇的
呵呵,你不要太瞧得起我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哦！
严小花一个劲儿地走在前面,我跟在身后,那叫一个着急,什么东西
快点的,马上到家了,把作业赶快做了,借我临摹临摹,明天就要比赛了,还得练舞呢！
我白了她一眼,没见过把抄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你完全可以说拓印,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抄的作文,连名字都不带改的,你也是个人才。
你别瞧不起人,姐们儿是干大事的,这些个零零碎碎,净耽误我功夫,我都懒得去浪费我珍贵的脑细胞。
长脑细胞了你有脑子吗你我损起人来,也从不嘴软。
苏,然,那你今天睡地板好了呀！我看你骨骼惊奇,嘴巴都长了骨头啦！
严小花气得上海腔都飙出来了,我还是挺识相的,撇撇嘴,没有让她的奸计得逞。
但凡我再多说一句,别说睡地板了,这厮可什么都干得出来,她可以用她得影后的演技让我当众出丑,我可受不住。
她连自己的清誉都不在乎,我真是被她整怕了。
自从上次,雪地里我踢的那一脚之后,一直到现在,她还记着呢！那本【西游记】算是充了公了。
可惜呀！可惜！
……
体育场里响起了动感的音乐,啦啦队里,我并不是最耀眼的那个,其实我已经习惯了。
花,她们也不是体育社的,是我们学校的吗
严小花大口喘息,是啊是啊,这多亏了丰宇,没想到他人缘还不错。
哦,是吗
不知道嘴角的笑是不是很难看,我立马收起表情,音乐很快结束。
篮球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我却没了心情,难道他就是这样的吗那以他的性格,身边的女孩子肯定少不了。
休息区,一个长发女孩挨着丰宇坐下,笑着从包里拿出粉色毛巾,随后熟练地递到他手里。
他接过毛巾,脸色冷冷的,胡乱擦着脸上头上的汗水,嘴里不知说了什么,表情是极其不耐烦的神情,连眉毛都拧了起来,随手将毛巾丢过去。
在教练的指挥下,他重新上了场,女孩随后离开。
自此,我给丰宇扣上了渣男的帽子,以至于后来很长时间,我都躲着他,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难道是因为我看上去,就是个恋爱脑吗
7
苏然,你为什么老躲着我
那是个周末,丰宇把我堵在校门口,不管周围异样的眼光,单刀直入地质问我。
你难道,有喜欢的人除了我之外。
丰,丰宇,我。
我喜欢你,我想保护你。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周围全都是人,还有老师的身影,熙熙攘攘,吵吵闹闹。
我慌了神,拉着他走到拐角处,我真的连喊他的名字的时候,心都会摇摇晃晃的不安起来。
丰宇,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我内心是很矛盾的,我极度渴望有个人能走到我面前说：他想保护我。
又会在心里默默骂自己：苏然,你凭什么
高三正是学习的关键时候,真没想到,我俩竟然鬼使神差地分到一个班级。
恰好,我们班主任是个随意的个性,座位让我们自己安排,好了,现在,我终于如愿地跟丰宇成了同桌。
苏然,我不是要你做我女朋友,我不耽误你学习的,我保证。
我无奈一笑,你是不是打游戏输了！大冒险这是个惩罚吗
我转身就走,我宁愿相信猪会上树,也不会相信丰宇会喜欢我。
丰宇就这样一直跟着我到了公交车站,他不远不近的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之后每个星期天,他都会如此。
高三紧张的课程,不知不觉地进行了2个月,在高压的学习下,人是很容易疲劳的。
课间20分钟,我依然喜欢,顶着我250度的眼睛,寻找着他的身影,就20分钟,我便可以满血复活。
他满头大汗地回到座位,颐指气使地冲我要作业,每一次,都露出一脸满足地坏笑。
真是讨厌极了！
组长,你这字写得不错,我得好好练练。
结果就是,所有的课堂,他都在练字……除了体育课,最后,连体育课,他都在练。
因为,体育老师老是请病假。
高考前一天,丰宇买了一支玫瑰放进了我的书包,纸条上写着：加油！
玫瑰的香气夹杂着荷尔蒙,融进我的皮肤,我转头看他,他正认真地抄着我的作业。
汗水还挂在鬓角,头发也凌乱地摆弄在耳后,我的少年,我的丰宇。
现实是残酷的,看到我成绩的表格,我的心如死灰,再次确认,泪水早已湿了眼眶。
一切已成定局。
复读爸妈是不会出钱的。
丰宇每天在我窗前等候,肯定是严小花泄的密。
说实话,我不想把结果纠于他身,但我实在没法原谅我自己。
我一直没见他！过了几天,他就没再来了！
严小花也如愿上了本科,所以到最后,小丑竟是我自己就得了！
没能耐还学人家搞什么暧昧暗恋,真是不自量力！
8
我最终被一所大专院校录取。
9月份开学,我拉着大包小包上了车,一个多小时,便到了学校。
我申请了助学贷款,钱包里揣着爸妈施舍的2000块。
烈日当空,我望着一排排宿舍楼,满面愁容。
这大包小包的,可怎么办
同学,你好,请问需要帮忙吗
一张帅气的脸出现在眼前,彬彬有礼的样子。
你好,我叫苏宇,也是新生,我可以帮你。
他指了指少得可怜的行李,耸了耸肩,一把接过我的行李箱。
哦,谢谢！我错愕了一小会儿,小声道了谢。
来吧,跟我来,这里的人我都熟。
我撇撇嘴,你不也是个新生嘛！能有多熟
直到他畅通无阻地进入女宿舍,还帮我找到了我的宿舍,我才信。
那你收拾吧,我先走了。他先是假装出门,脚抬了半步又退了回来,那个,可不可以加个联系方式
我。我试图解释,又不得不拿出我的老年手机,这个,不行吧
嗯没关系,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号码吗咱俩好像是一个班的,你叫苏然,对吧缘分缘分。
目前为止,除了丰宇,他是第二个主动要我联系方式的男生,我犹豫片刻,夺过他的手机,输入了号码。
算了,就当是还他一个人情,如果太烦,就拉黑他好了。
我笑着把手机递给他,没事了吧苏,宇,苏宇同学慢走。
他拿着手机,露出清朗的笑容,摆了个敬礼的动作,跑了出去。
这些个男生,就是喜欢摆这些自以为很帅的动作,我疲惫蹲坐在凳子上,脑袋里不自觉地忆起了丰宇的样子。
他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我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他后来再没出现在我的窗前,对呀,能有多喜欢呢,爱都谈不上吧！
高中体育社的经历让我在大学的众多社团里,万里挑一般的坚定,这对于没什么爱好的我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在众人的推波助澜下,我上台唱了一首歌《十年》。
在陌生的环境里,人会变得异常勇敢,我没有怯场,脑海里全是丰宇的模样。
台下忽然响起了掌声,苏宇站直了身子,鼓掌的动作极其夸张,像是个称职的男友,众人纷纷看向他。
哦吼！
我低着头走下了讲台,他还真是个大……聪明。
同学,你叫苏宇是吧你要不也来一首
寻着声音,我看到了一个儒雅模样的男生,皮肤白皙,还戴了副眼镜。
我在心里呵呵两声,也看向苏宇,他靠着墙不屑一笑,还是别了,我的歌声太动听,怕你们迷恋上我,我可是有喜欢的人了,算了算了。
在众人的唏嘘声中,他挥了挥手,还是一副得意模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是在冲我挑眉,我真的是……无语。
真是轻浮！
9
这是个周末,耽误了一上午时间,还好,成功加入了体育社,无聊的时候也算是有了个去处。
我独自走在食堂的路上,随便塞了个空耳机,习惯性地低着头。
只觉得前面的身影很熟悉,一抬头,迎面就撞了上去,脑袋一阵眩晕,本来早上没吃饭,已经晕晕的了。
还真是这小子,他挠着头扶我起来,不好意思,苏然,我,我不是故意的,摔得疼吗
我咳了两声,你可以自己摔下试试。我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地走了。
对不起嘛！苏然同学,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和你一起走去食堂,,你,你不会还为刚才体育社的事,生气吧
苏宇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进我的耳朵,他这……是在撒娇嘛我有些无语。
你,在干什么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苏宇：我是好好说话呀,那我能和你一起吃饭吗。
我们,很熟吗苏宇同学。我不想和他纠缠,恨不得将地面踩个洞出气,奈何刚才这个屁股蹲摔得,这还疼呢！根本使不上劲儿,气死了气死了。
苏然,要不然我背你吧
不用,离我远点。
我背你嘛！
不,用！我皱着眉头看向他,这家伙真是……
一个不注意,他夺走了我的饭卡,你放心,你放心,你就坐那儿等着就好。
一溜烟儿,他就跑没了影儿,我心头那个火焰,蹭的一下窜到头顶,他到底是谁派来折磨我的
直到苏宇端来一份烧茄子盖饭放到我面前,我才稍稍消了气,这是我爱吃的菜,尤其。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这你就别管了。苏宇一脸神气,你快尝尝,这个窗口最好吃了,以后,我就负责打饭,你就负责吃就好。
他就这样看着我,吃啊,傻愣着干嘛。
那个表情,似曾相识,我快速低下头,往嘴里塞着米饭,眼睛涩涩的发胀。
也不知道,丰宇上了哪个学校
每天过得浑浑噩噩,宿舍教室图书馆,周末去跟舍友一起兼职发传单,我便再没别的去处了。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学习之余,支撑我的竟然是我看不上的音乐,和每天几公里的短跑。
我的人生闭环,在此刻如期而至。
这是我《十年》的第一年。
除了烦人的苏宇,这个地方没什么令我印象深刻的东西。
相对于高中时期,隐晦的感情,大学里成双结对的情侣,让我有些不习惯。
我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
他的侧脸很好看,特别像一个人。
周末,他会骑着自行车带我去兼职,我们两个在公园开心地发着传单,那时我对于楼盘还没有任何概念。
而资本的扩张,远不止于此。
所有的一切从不会停止,就像我对丰宇的爱意和恨意。
我姑且将我的学校称为大学吧！这里的老师和高中学校的老师,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这里的教书育人更像是逢场作戏。
因为我张不开的破嘴,和一站到辅导员身边,就打哆嗦的双腿,和一说话就脸红的臭毛病。
我在心里酝酿了无数次的休学or退学计划,被迫搁浅。
可我越来越想丰宇,很想很想。
10
冰场里,苏宇为我穿上冰刀鞋,笑着搓搓我的肩膀。
很冷吗苏然,你不会是害怕才发抖的吧！
你,别瞧不起人啊！
此刻,我争强好胜的意志,达到了顶峰。
可……
可我连站起来都费劲,苏宇只能把我圈在他怀里,小心看护。
面对冰场上每一次毫无防备地身体倾斜,我逐渐急躁起来。
为什么要带我来滑冰,我压根就不想学。
我试图推开他,却被他拽进怀里。
我眨巴着眼睛,原来,接吻就是这个感觉吗甜甜的！麻麻的！
我一点点被他抱紧,这才后知后觉。
我捂着嘴巴抗议,又不敢轻易推开他,这冰场太大了,还好没几个人在。
他双手碰着我的脸,露出邪魅的笑,怎么害羞了
我发誓我一点都没动,可我整个身体却逐渐失去平衡。
我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一下圈住他的腰,快,快带我走！
我小声哀求,我不想别人注意到我,这姿势太难堪了！
耳边又是他清朗的笑声,苏然,这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我气急了,狠狠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教我滑冰,就是你的策略对吧
或许是我掐疼了,这厮猛地往前一顶,然后……感觉有个东西抵在我的小腹处……
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对男人的生理结构有了了解！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脸颊也烧得发烫！
苏,宇——
苏宇嘿嘿一笑,笃定了我不敢轻易放手,他按着我的双臂,以免我再一次袭击,一面试图解释。
苏然,苏然,别,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你,你不要误会！消消气！乖噢别再动！
真是看不下去了,算了,我自己爬也爬过去好了！
两个人移动的速度真是太慢了,气氛逐渐变得暧昧。
眼看我要挣脱开了,……却忽地双脚腾空,这家伙竟然把我抱了起来！
我真是,这种场面,我只在梦里幻想过……但对象不是他。
自此之后,苏宇便时不时地想拉我的手,他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让我倍感压力。
又是一个周末,我在他自行车后座,心不在焉地想着一些事。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过后,我毫无防备,直溜溜地就掉了下去。
苏宇回头一看,苏然,苏然——他立马跳下了车,车子被他摔在地上,歪在一旁,传单也随之散落了一地。
他扶起我,眼里满是自责,对不起,对不起苏然,我想别的事了,你先别乱动,等我。
皮肤上被划出一点点一条条的红印子,不断地渗出血来
苏宇快速捡着地上的传单,胡乱地塞进车篮里。
他又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到了前面,我没有拒绝。
微风吹过脸颊,他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我们坐在药店外,他小心地给我上药,嘟着嘴轻轻朝着伤口处吹气,又转过脸看我的表情。
温柔,被他刻画地淋漓尽致！至少在我心里是的。
11
那年寒假,我们都没回家。
明亮的宾馆房间里,我们紧张地拥抱亲吻,唇齿碰撞地疼痛,已无暇顾及。
我们跌倒在床上,胡乱地扯着对方的衣服,心跳加速,再加速……
啊,疼。我被这暧昧的气氛搞得晕头转向,这气若悬丝地一声疼,正常的语气,我是完全说不出的。
苏宇,你压着头发了,停,停下吧！好吗
他停顿一下,逐渐变得温柔。
我的后脑勺被他轻轻抬起,他的唇一点点靠近,良久,他翻身躺了下去,一点点抱紧我,轻声安慰！
苏然,我可以等你。
他大口喘息着,胸口起伏,露出光滑的肌肉线条。
我可以等你的,苏然,我知道你心里有别人,没关系的。
他在我额头轻轻一吻,我无法拒绝。
但我无法忘掉丰宇,他帮我穿好衣服,任我在他怀里哭泣！
他拉着我去海边,去湖边,去任何能让我开心的地方,他喜欢讲冷笑话逗我笑,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很开心。
直到……丰宇出现在我学校门口,他冷冷地看着我,苏然,你好狠的心。
我楞楞地站在那里,慌乱地从苏宇的臂弯抽回了手,你你怎么在这儿
这还用想吗肯定又是严小花。
关于苏宇,我连个朋友圈都不敢发,他又怎么会知道。
苏宇没有质问我,他镇定地向丰宇打招呼,你好,你就是丰宇吧！我叫苏宇,是苏然的同学,兼…朋友。
他走到丰宇面前,示意握手,反被丰宇无视,他没生气,转身来到我身边。
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他找了一家餐厅,有什么话,我想,你们总要说清楚的。
我拉着他坐下,拽着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开,小声恳求：陪我,陪着我好吗
我和丰宇不欢而散,他满脸不可置信,苏然,你就不能等我吗你为什么不能等我。
但我能说什么呢我分明一直在等他,可真的面对他,我无法说出那句,我还喜欢你,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
如此,那对于苏宇来说,太不公平了。
苏宇双眼含着星星般的光芒,苏然,我愿意当他的替身,只要让我在你身边,我愿意一辈子守着你。
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苏宇,我爱你。
至少,这一次,我会坚定地选择苏宇
那些我幻想的那些关于丰宇的爱,只能骗骗我自己罢了。
而在苏宇这里,我感受的就是爱啊！
我不等了,我也不管了,我想要苏宇做我男朋友,我想要在他身边,一辈子。
12
我从宾馆的床上醒来,眼睛有些胀痛,我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泪水在我脸上风干,我不愿抹去。
再次见到丰宇,几个月之前的同学聚会。
其实我是不愿去的,但拗不过严小花。
我最怕遇到不该遇到的人,尴尬收场。
你单身你怕什么又不是让你出轨。
严小花说的一脸正气,我只笑笑。
你死了心吧,我和丰宇没缘分,况且……你能不能别老是乱点鸳鸯谱。
苏然,你的苏宇都出国8年了,你能确定他身边没人别傻了。
她盯着我看,我心虚地躲开,他会回来的,他答应我的。
狗屁,你们是不是已经分手了他们是家族联姻,对吧
这么多年过去,严小花业务能力还是这么强,我索性不再瞒了。
即使没有苏宇,我也不会再谈其他人,我真的累了,你放过我吧。
本来就只有吃饭这一个节目,在严小花的极力主张下,我们又来了酒吧,看她喝的醉醺醺的,我也不好扔下她一个人。
几杯酒下肚,我也有些晕晕的,门外一闪而过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
我一路追到包间,被一把拉了进去。
苏宇我揉揉眼睛,再次确认,我的心怦怦直跳,担心过后,我死死拽住他,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温柔地看着我,那双眼睛,还是如星星般闪亮,他捧着我的脸,在我唇上轻轻一吻。
苏然,我好想你。
他一边吻,一边将我抱在怀里,宝宝,你想不想我
他埋头在我胸前大力地探索,急促地喘息,我情不自禁地娇喘,我想你,苏宇,我好想你,我现在好想要……
他抱我来到房间,锁上了门。
那晚过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苏宇,他又走了……混蛋。
如果不是怀孕,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那晚,的确不是苏宇,这是丰宇亲口承认的。
我恨你,丰宇,你毁了我,那是我替苏宇守的清白,你毁了我。
我伤心欲绝,恨自己不胜酒量还非得学人家喝酒,就像当初那个,不自量力的自己。
是你自己没有拒绝的,苏然,不是我,是你说想要的……
丰宇的话在我耳边回荡,腹部撕裂般地疼痛,我一步步走到天台,看着这个可笑的世界,突然这一刻,好想结束。
刚开始,我不清楚我到底喜欢谁
后来,我喜欢的人离开了我。
然后,在这一刻,我看着破碎的自己,心如刀绞。
苏宇,即使你回来了,你要我怎样面对你
苏然,苏然,你过来,你别吓我好不好
丰宇探着一只脚向我走来,我不想理他,我恨他,我爱过他的,是他太卑劣了。
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跳。
我往前挪了一步,作为反击。
好好好,我不去我不去,我后退。
他张着手臂,紧张地杵在那。
对不起,苏然,是我错了,是我没有早点找你,没有早点向你表明心意,才会让他趁虚而入。
我不屑地看着他冷笑,丰宇,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你毁了我你很得意吧我不爱你,我从来不爱你,我想和你开始的,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13
当我落在救生气垫上的那一刻,我突然清醒。
我的苏宇,他不是不要我,他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平平无奇的下午,他倒在血泊里,而我,被他推倒在一边,躲过一劫。
爬向他的那一刻,我想叫他的名字,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的喉咙像被钢丝勒的死死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一觉醒来,我的大脑选择了忘记他的死亡,8年了,我云里雾里地过活,只有丰宇守在我身边。
严小花在我床边低头落泪,苏然,振作起来好不好丰宇他是真的爱你,他们都是真的爱你啊苏然。
我摇摇头,不,这对苏宇来说不公平,这不公平！
苏然,他救你,是想你幸福快乐,想你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他不会愿意看到你这般模样,他会伤心的,苏宇他会伤心的。
不,不,不,我只要他爱我,他爱我就够了,他就是我爱的人,他不是替身,苏宇他不是替身。
空气突然安静,丰宇西装革履地走进来,他不似从前稚嫩,多了几分成熟。
他一点点靠近,单膝跪在地上。
他拿出戒指,不由分说地套在我的无名指上,他笑了,冲我抛了个媚眼,替身,我来当,可以吗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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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然,我以后就是他的替身,让我来照顾你,让我替他照顾你,好不好
苏然,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