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流过我的脸颊,我再一次在睡梦中醒过来。看了看亮起的手机屏幕,又是凌晨两点半。我已经记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我睡得早或是晚,我都会在凌晨两点半醒过来。然后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直到天亮。这样子的生活状态,让我觉得自己活得只剩下一副躯壳,没有一点生气。皎洁的月光透过窗缝洒进来,散落在地上,斑斑点点,衬得夜色非常的寒凉,凉得透骨。梦里的她,伸出小小的手掌,紧紧地握住我,笑吟吟地问我,阿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西安我低头看向她,柔声地回应着她的乞求,快了,快了。梦里的她,身影却渐渐地模糊,我想再次抓住她的手,可怎么也抓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一片茫茫的白雾里,耳边还在回荡着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问我,阿月,我们什么时候去西安
十年了,我爱了她整整十年。我不知道十年对于别人意味着什么,但这十年,对于我而言,就像一场梦一般。好像刻骨铭心的存在过,但又找不到丝毫存在过的痕迹。有的时候我又会想,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就好了,那我一定不要醒过来。十年前,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大学一年级的学生,无畏却也无知。她比我大一岁,在同一个城市的不同大学里读书。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个微风和煦的傍晚。我很清晰地记得,那个傍晚,路旁的银杏树金灿灿的,天边的太阳红彤彤的,那场景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某个特定情节,连空气里都是香甜的味道。那时的她从远处向我走来,带着满脸的笑意,背靠着夕阳的余晖,整个人像个发光的小太阳,耀眼极了,好看极了。我假装注视着她,眼神却不敢聚焦在她的脸上,内心无比的害羞。因为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我们是通过某个女性交友软件认识的,聊天很久之后决定出来见面。也是在那次的约会里,确定了我们的恋爱关系。是的,两个女孩,确定了恋爱关系。在这个条条框框的世界里,我们两个想活出不一样的形状,不一样的色彩。我们也以为我们能活得不一样,年轻人嘛,总有一股自以为能战胜一切的勇气。
后来的我们,也如寻常情侣般甜蜜。会牵手,拥抱。没有那么多荷尔蒙作祟,更多的是灵魂上的契合。她懂我,我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都能很好的理解其中的深意。和她在一起,我甚至无需多言,我的一切她都懂,这让我感觉舒适且安心。可能就如旁人所说的,女孩子更懂女孩子。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喜欢把头埋在我的脖颈里,她说那里有一股很特别的香味,让她觉得很安心。我也很喜欢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像抱一个小洋娃娃一样。那时候的我们,生活里的一切都有父母作为支撑点,并不需要过多的担心细碎的柴米油盐。这也让我们有了大把可以在一起消磨浪费的时光。而这些短暂的时光,堆砌成了我和她的十年里最幸福,最无忧无虑,也最刻骨铭心的三年。那三年里,我们会在每个落日黄昏下牵手漫步,会在每个山花烂漫的日子里相拥,会在大雪纷飞的时候站在雪里直到白头。
那时候经济能力有限的我们,也渴望去到远方,开阔自己的眼界。我们去得最远的地方,也是我们唯一去过的远方,是重庆,那个火辣辣的山城,那也是我们第一次亲吻的地方。当时的我们,怀揣2000元钱,坐了7个小时的大巴车,临近傍晚才赶到了那个火辣辣的城市。在那里,我们为第一次见到九宫格火锅而惊叹,为洪崖洞通明的灯火而沉醉,也为我们携手走到了这里而骄傲。为了更好地感受重庆的夜晚,我们买了嘉陵江上轮船的票,妄图在江上一眼扫尽这座神秘的山城。站在船边的时候,风胡乱地吹着,吹乱了她的头发,我轻轻抬手,将她散落的发髻别到耳后。她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她抬头眸光深邃的看着我,像是要把我刻在她的眼眸里一样。我知道,她在等我吻她。我羞涩地向她吻去,山城的晚风是热辣滚烫的,在吻上她的那一刻,我的身体也是热辣滚烫的,仿佛有一股熊熊烈火在我的心里燃烧,高温烤得我快要窒息。那一刻,我以为会是永远。
后来呀,她大学毕业了,留在我们读大学的这座城市中,一个知名的企业里工作。她说等我大学毕业了,她再和我一起去远方。她最想和我去西安,在那里,青砖瓦房,会让人有一种时光穿梭的错觉,仿佛回到了古代。那样,她就可以和我隐姓埋名,相伴一生。她总说我傻,可每次说起这个,我觉得她比我还傻。她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可在去西安这件事情上,她傻得执着,也执着的傻。那个时候的我并不能明白,她执着的,不是去西安,而是和我隐姓埋名,相伴一生。我也很认真地应允她,等到我大学毕业了,能挣钱了,我就存多多的钱,和她在那座古色古香的城市买一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共度余生。那个时候的我,是知道生活不只有诗和远方的。所以开始在自己课余时,打零工赚钱。哪怕五十一百,在我眼里都是我和她的那个小家的点点累积。
可是,工作后的她和还在读书的我生活越来越不能在同一个轨道上。我们再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落日余晖下漫步,在山花烂漫中相拥,在漫天飞雪里白头。她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繁重的工作压得她抬不起头,频繁的出差也让她可以用来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我抱怨过,可是看着她疲惫不堪的双眼,我还是妥协了。默默地为她做好每次出差的后勤工作,替她收拾好需要用到的一切,连同我对她满满的思念,一起装进方正的行李箱内。那个时候,为了能更多的和我待在一起,她在那座城市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我也从学校搬到了那座房子里,为她洗手作羹汤。每个她出差的夜晚,我都要抱着沾满她气味的衣服才能入睡。不知不觉中,我对她的痴迷和依赖达到了一个我自己都想不到的程度。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又被人在后知后觉中发现,最后大多数的人只能在自己的无知无觉中发怒。
那也是一个同样微风和煦的夜晚,我看到她被一个男人紧紧地拥着,走在我们携手走过的,洒满落日余晖的街道上。头紧紧地挨着,像是在亲吻。可明明她告诉我的是,晚上部门聚会,她需要晚一点回家。而我却在去给她买她爱吃的烧烤的路上,看到了这一幕。那一刻,我崩溃了,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终于明白我是她拿不出手的爱人,是她不能公之于众的存在。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我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在她踏入家门的那一刻,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发疯般拿起刀抵在自己的手腕上,逼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用死亡来印证她对自己的爱。
可是现实远比情爱要让人崩溃得多!她告诉我,那是她爸爸的表弟,她名义上的表叔。一个同样在企业上班的三十岁出头的优雅男人。我遇到他们的这一次,已经不是他们这样子的第一次了。这位表叔总会在每个深夜以带她结交高管为由将她约出来,吃饭唱歌,甚至是我看到的拥抱亲吻。她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她却从来不敢反抗,因为当下的女性,很多事情无论是不是你的意愿。别人要往你身上泼脏水,三言两语就可以将你毁得彻彻底底。也因为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女孩,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任何的背景和人脉,导致她在公司里总是被欺辱,被当下人一样使唤。人嘛,总是这样子,会在一群人中,找出最没背景的那一个欺负,因为欺负这个人的代价最小,甚至于是没有代价。唯一能够帮助她的,就是这位身居高位的叔叔。只要她愿意出来陪着她这位叔叔,对他无所不应,她就能从中得到她想要的回报,而这个回报,是我给予不了的。她同部门的主管会看在她叔叔的面子上,对她礼貌几分,同事们也会在看到主管的态度后,对她和善许多。这让她觉得自己不那么的像一个下人一样的活在这个她不敢离开的工作环境里。我问她她为什么不离开离开这个地方,换一个工作。她告诉我,她根本不敢离开。为什么不敢离开因为父母在老家聚会时,说起她的工作时骄傲的面庞!因为在这座城市里,除了企业,到处都是2000的工资!2000元的工资让她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对她的养育之恩。她泪流满面地痛哭,发疯般地质问我:有这个能力让她在办公室不被欺辱!让她能够体面地活在家里人面前吗让她对得起她的父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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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她崩溃了,我也崩溃了。我从她身上看到了作为女性的悲哀,更明白了我的无能与懦弱。我发疯般地用小刀疯狂地割着自己的手腕,鲜血流了一地。她不要命地冲上来和我抢夺,拼命地抱住挣扎不休的我。嘴里喃喃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阿月,对不起。她想亲吻我,我躲开了,眼泪流进我的嘴里,苦涩涩的。她不断地说着对不起,我的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冷静下来的了,只记得我被送进医院的时候,鼻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医生看着面无表情的我,又看了看还在哭泣的她,想问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问。只说了句,好好活着不好吗是啊,好好活着,我也想好好活着。可为什么还要让这些事在我不知不觉中发生,既然发生了,为什么又要让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发现了,又能怎么样我愤怒于自己的无知无觉,无能为力。我只在想,是不是我和她不在西安买房子,我不和她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她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她就不会这样子作践自己了。她不作践自己,我就不会伤害自己。我们都好好活着,不好吗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四年。
离开医院后,我也离开了她给我们两个筑造的那个家。在她守在我床边睡着了的时候,悄悄地离开了,什么都没带走。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我只觉得自己很痛,痛自己恋人对自己的背叛,更痛自己所爱的人承受着不堪,自己却无能为力。后来,直到我大学毕业,离开了那座充满了我们回忆的城市,我都没有再让她见到我。我啊,这一生过得稀里糊涂的,唯独在躲她这件事上,做到了极致。大学毕业后的我,从中国的最南端跑到了中国的西南部。我想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来过,我也希望我对她的思念可以随着空间距离的增加,逐渐淡化。可是这真的好难,时间和空间距离的拉扯,无端加剧了我对她的思念。我像一个失了魂魄的人一般生活着,每天都在机械化地重复着生活里的点点滴滴。一个丢了魂的人,即使还能够貌似正常地吃饭睡觉,上班下班,心其实已经空了。如同一段老树,树冠树皮都还完好,到了春天,枝头依然还会绽出新绿。可是没有人能够看得见,粗大的树桩底下,有一个被时光掏得越来越大的空洞。风钻进来,雨落进来,蛇和老鼠们跑进来,只是阳光再也照不进来。
后来呀,我的生活里突然来了一个小精灵。她是一个小我七岁的女孩,我喜欢叫她小豆丁,因为她小小的一个。小豆丁不像我们小城里的姑娘那般羞涩,内敛。她更具有西南部女孩的热情火辣,像一个永远不停转动地小太阳一般。我和小豆丁相识在我来到祖国西南部支教的第一个月。那天,下课后的我百无聊赖,不知该去哪里。我不想回到我小小的出租屋内,回忆我和她的点点滴滴。就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从落日余晖走到华灯初上。不知不觉间来到一个叫作繁花汀的小酒馆门前,里面传来一阵轻快的女声,正在高声吟唱着时下最流行的歌曲。
当她横刀夺爱的时候
你忘了所有的誓言
她扬起爱情胜利的旗帜
你让我选择继续爱你的方式
你曾经说要保护我只给我温柔没挫折
......
正当我听得入神的时候,一个小姑娘欢快地跑到我面前,自来熟地拉着我的手说:姐姐,进来喝杯酒,坐着听听歌吧,我们新店开张有优惠哦!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豆丁,她这一声姐姐,从此整整叫了我五年。见我没有拒绝,她拉着我的手,把我带进了店里,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我坐了下来。我是一个从来烟酒不沾的人,那一晚也不知为何,会跟着她走进酒馆。可能是眼前的她,很像我回忆里的那个她,都是小小的一个吧。她拿出酒水单,问我有没有习惯喝的酒。见我有些不知所措,可能也是猜到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给我推荐了一款鸡尾酒,名字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深蓝色的酒水,酒杯口有一圈淡淡的盐,喝进嘴里的第一口,感觉又苦又涩。我独自坐着,听着耳边的歌声,端着手里的酒杯,脑海里全是我的那个她。越喝感觉自己的眼睛越涩,想哭眼泪却掉不下来。这种感觉,竟让我觉得心里舒畅了些许,或许是酒精麻痹了我的神经,又或许是深夜除了想念她,我还有其他事情可做,让我生出了一种充实感。
于是自此之后,只要不工作的夜晚,我都会到这个小酒馆里点一杯同样的鸡尾酒,坐在同样的无人角落,听着不重复的歌曲。时间长了,我与小豆丁也生出了一种默契。她会在每个夜晚给我留一个人少的位置落座,会给我上同样的酒水,也会在我端着酒杯独自发呆的时候默默地注视着我。她总说我看起来很难过,像是有千般愁绪堵在我的心头,像个小老太太一样。小豆丁也总会在不那么忙碌的时候跑来我的座位旁坐下,一声声地唤我:姐姐,姐姐。直到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眼前,她就会开始讲一些她生活里有趣的事情,直到逗得我咯咯笑起来。她才一本正经地跟我说:姐姐,你应该开心一点。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她眸光深邃地望着我,差点吻了过来。那个眼神让我想起了嘉陵江上的那个夜晚,我梦里的那个她,也是一模一样的眼神。我看着眼前的小孩,透过她星星般的眼睛,我又看到了梦里的那个她。我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哭得一塌糊涂,吓得面前的小孩一愣,还以为她的举动吓到了我。
那晚,我对记忆里的那个她愈加想念,我和她的点滴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像要把我溺死在过去的一切一般。我不记得我是何时,是如何离开小酒馆的。我只记得,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哭,回到房间里我还在哭。倔强的小孩就一直跟在我身后,直到我进门后关上了房门,她都在外面一直守着。我却无暇顾及,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不停地哭泣着。我真的觉得自己控制不住了,对她的思念在我的内心疯狂生长,让我肝肠寸断。
然而在我真的要承受不住这一切的时候,我的那个她却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梦里的那个人儿呀,那个小小的人儿呀,就这么站在我的面前。她瘦了很多,眼眶深深地凹陷,眼里噙满了泪水,轻轻地唤我:阿月。那一刻,我的心碎得七七八八,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了。后来她才告诉我,在我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她发了疯般到处找我,问遍了身边我们共同的好友,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在哪里。她去了我的家乡,我的学校,去了所有我们回忆里的地方,全部都找不到我。直到我的舍友,一个见过她的女孩儿提醒她,之前学校有西部支教计划,我当时好像很感兴趣。她这才一路找了过来。我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她,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我真的好想她!那天,我们都默契地没有提起从前。也许,她在等我开口。可是,我却只想珍惜眼前。
在那之后,她也没有离开,就这么陪我留在了这座城市里。后来有一次,我们像过去一样,携手漫步在夕阳下,慢慢地走着。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走到了小酒馆,还是同样的地方,小豆丁看到我,热情地跑过来拉住了我的手,高兴地唤我:姐姐,你今天来晚了。我的手僵直在半空,不知作何反应。察觉到了我的尴尬,小孩才发现我的身边还有一个她,正一脸吃味地望着我们。我有些不知所措,小孩慢慢地放下了我手。她们在等我为她们介绍彼此,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感觉像我偷情被抓包了一般,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做呀。
最终还是小孩打破了僵局,说到:姐姐今天带了朋友啊,我给你留了位置,快进来吧。说着转身引着我们往里进,我看了看身旁的她,脸上意味不明,也只能牵着她的手,跟着小孩往里进。在同样的位置坐下来后,小豆丁为我们上了两份一模一样的酒水就离开了。身旁的她有些剑拔弩张地问我:她是谁我尴尬地解释道:就是个小朋友,之前喜欢来这里喝酒,才认识的,她在这里工作。她一脸意味深长地说:我竟不知道你开始喜欢喝酒了。我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尤其在小豆丁离开我们这里,却还站在远处深深地凝望着我的时候,让我觉得我再多解释都是多余。我只能告诉她:我爱的,从来都只是你。她没再多回复,只是远处那道深邃的目光,让我觉得有些难过。我是不是伤害了那个小孩我一直在反复地想。
离开小酒馆后,她没有提起酒馆里那个极其像她的小孩。却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执拗地把身体转过一边,不肯面对我。我只觉无奈,伸手一把把她揽入怀里,紧紧地抱着。后来我们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了五年,五年里,为了避免她多想,我没再去过小酒馆。可是,某个幽深的夜里,我在家拐角处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小的身影,倔强地站在那里。我竟也觉得心里涩涩的,觉得自己对不起酒馆里的小孩。
这五年里,我与她不谈过往,却也从不论将来。她总是问我,阿月,我们什么时候去西安我也总是含糊其辞地回答:快了,快了。她从一开始的期待满满,到后来竟也变得漠然,眼里星星点点的光在逐渐暗淡。有的时候,眼里的悲伤实在藏不住了,化作泪滴从她眼角掉下来的时候。她也会歇斯底里地问我:是不是觉得她很脏是不是喜欢酒馆里的那个小孩我死死地抱住崩溃得发抖的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告诉她:我爱你,我很爱你。她也会在我的安慰中逐渐平复下来。可是有些问题,过去了不代表过得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我不愿意与她谈论去西安的事情。就是因为我一直认为是这种需要金钱堆积的未来,导致了她那时候的痛楚,我也无法面对当时自己的懦弱和无能。她与我形影不离的这五年,我觉得很美好,也很梦幻,有些不真实。我总在深夜她睡着之后,深深地注视着怀里这个小小的人儿。如果神佛有灵,能够听到我的心声,那就请让我们的爱久一点,再久一点吧。
可是她终究还是选择离开了我,彻底地离开了我。这一天,她起得很早,窗外的阳光也很好。透过窗缝洒进来,散落在她的身上,那场景像极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看着她,竟有些痴呆了,岁月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烙印,她也不再是从前那个阳光里的小女孩。她告诉我家里有事,需要回去一趟,让我等她回来。我看着她,沉默不说话。我知道她回去是因为什么。那晚,她睡熟了,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是她母亲发来的消息:你要这样子到什么时候奶奶的身体不好,你要逼死她吗相亲的男孩后天来家里,你也早点儿回来吧。夜静得可怕,我的心也像沉入了冰窖般,冷得生疼。在送她去高铁站的路上,我一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她也紧紧地回握住我。进站前,她拉住我的衣摆,执拗地问我:阿月,你会陪我去西安的对吗我看着她,轻声地回道:你回来了,我再告诉你,好不好她没有再说话,眼角含泪,转身进了高铁站。她走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再也握不住她了。我的灵魂像被抽离了一般,只剩下一个空落落的躯壳。那是我们在一起的第十年。
如果她真的回来了,我真的会给她她想要的答案的。可是回去后的她没有给我发消息,我也默契的没有给她发。我知道,我看到她手机消息的那晚,她没有睡着,她知道我看到了。只是我们彼此都做出了选择,她没有回头,我没有挽留。在这个俗世中,可能我真的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生活,也不只是诗和远方。之后我收到了她结婚的消息,是从我们一个共同的朋友那里知晓的。男孩是城里事业单位里上班的,有些木讷,但勤劳踏实,对她也还上心。结婚前,她给我发了一个消息:阿月,你答应带我去的西安,我自己去了。那里真的是青砖瓦房,真的会让人觉得时光穿梭,回到了古代。一切我们所幻想的,都是真的。可是我的心里却空落落的。小酒馆的那个女孩,挺好的,很适合你。我希望你幸福。
我没有回复她的信息,只是抱着手机泣不成声。后来听说,她有了一双可爱的女儿,生活也还是圆满幸福的。我也渐渐释然,有的时候,我们的爱就算没有结果,但爱的过程也可以支撑我过完这一生。她幸福就好。我的所求不过是她幸福而已,我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可就算是这样,上天都不肯答应。在一个同样洒满阳光的傍晚,朋友那里传来了她的死讯。她死在了生孩子的手术台上,因为羊水栓塞,抢救不过来。已经属于高龄产妇的她,在生了一双可爱的女儿后,本决定不再生。可夫家想要一个儿子心切,对她再三逼迫,连她的父母都劝她,为了家庭的和睦,再生一个儿子。看着周围人的目光,她妥协了,可这却葬送了她的一生。两个可爱的女儿哭得泣不成声,拉着逐渐冰凉的她不肯松手。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全是血腥味。她就这么死在了凌晨两点半的病床上。这个时间点,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出殡那天,我没有去送她,我没有这个勇气去接受这个事实。只要她活着就好,我还能将就过完这一生。可是,现在的我,真的没有勇气去生活。我什么也没有剩下,任何关于她的一切,什么也没给我留下。我在我们居住过的房子里寻找她存在过的痕迹,在我的回忆里寻找她存在过的痕迹。房里她散发过的气味在逐渐淡去,就连我回忆里她的身影也渐渐模糊不清。
她走之后,我再也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我总是梦见她,在梦里,她执拗地拉住我的衣摆,问我:阿月,我们什么时候去西安我低着头看她,轻声地回应:快了,快了。如果当时,我告诉她,我们这就去西安。如果当时,我能允诺她一个未来,不让她觉得因为从前的事,我还在嫌弃她。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这一切如果当时我勇敢一点,果断一点。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现在的她是不是还会好好的在我怀里沉睡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失去她了,永远的失去了她。只有在梦里,我还能听到她的声音,一遍遍地问我:阿月,我们什么时候去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