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夜惊鸿
北风卷着细雪灌进领口时,我正攥着染血的帕子跪在祠堂。
檀香混着铁锈味在鼻腔里翻涌,供桌上的烛火突然爆开灯花,映得母亲牌位上的金漆都泛着冷意。
沈姑娘好大的架子。
珠帘外传来脚步声,玄色衣摆扫过门槛时,我看见那双熟悉的皂靴沾着夜露。
顾昭宁弯腰捡起地上的帕子,指腹碾过暗红血迹时,我听见他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不过是喝了碗药,就装出要死要活的样子
我盯着他腰间那枚螭纹玉佩——三年前我亲手刻的,如今却悬在别人腰畔。
寒意顺着尾椎骨往上爬,后颈突然被他捏住,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怎么,哑巴了
将军可知这药里掺了什么我仰头看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曼陀罗花,能让人在幻觉中见到最想见的人。
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极了那年上元节,他背着我挤过人群时映在灯笼上的剪影。
顾昭宁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趁机撞开他的手,踉跄着撞翻供桌。
香灰扑簌簌落在肩头,恍惚间竟像是那年边关的雪。
当年你说要带我看遍四海八荒,我抓起香炉朝他掷去,瓷片擦着他耳畔碎裂,现在倒好,连碗药都要我喝得这般屈辱!
他猛地揪住我的衣领,玉冠上的流苏扫过我发烫的脸颊。
沈清欢,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混着粗重的喘息,别以为仗着沈相的权势就能为所欲为。
腰间突然传来刺痛,他袖中匕首已经抵住我的命脉。
我却笑出声来。
原来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刁蛮千金。
喉间涌上腥甜,我凑近他耳畔低语:顾昭宁,你猜曼陀罗花的幻觉里,我见到了谁
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侍卫高声禀报:将军!苏姑娘遇刺,现在...顾昭宁的手瞬间松开,我跌坐在满地狼藉中,看着他转身时衣摆扬起的雪粒。
祠堂门被重重甩上,烛火在寒风中剧烈摇晃,照见他遗落的玉佩上,螭龙的眼睛正对着母亲的牌位。
指尖抚过冰凉的玉佩,我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城西破庙里,那个浑身是血的神秘人塞给我的字条。
上面只有寥寥几字:顾昭宁与苏映雪勾结,谋逆证据在烟雨楼。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我攥着玉佩起身,裙摆扫过满地香灰。
既然他不信我,那便让他亲眼看看,他捧在心尖上的白月光,究竟是怎样的蛇蝎心肠。
第二章
暗潮涌动
烟雨楼的胭脂味混着酒香扑面而来时,我将狐裘裹紧了些。
二楼雅间的门虚掩着,苏映雪娇软的笑声漏出来:昭宁哥哥,那沈清欢还真以为自己能拴住你
我屏住呼吸凑近门缝。
顾昭宁倚在榻上,修长手指把玩着苏映雪垂落的发丝,眼角还带着未散的醉意。
不过是相府棋子罢了,他漫不经心地抿了口酒,等扳倒沈相,她便没了用处。
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原来这三年的琴瑟和鸣,不过是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苏映雪突然倾身吻上他的唇,我别开眼,却在这时瞥见屏风后的暗格——那里整整齐齐码着密信,最上面那封赫然盖着顾家的火漆印。
有人!苏映雪突然尖叫。
我转身就跑,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
下到一楼时,腰间突然被人揽住,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颈间:沈姑娘这么着急,是来捉奸的
是裴宴之。
这位靖安侯世子正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桃花眼在烛火下波光流转。
他指尖划过我耳坠,冰凉触感让我浑身一颤:可惜来晚了,顾将军已经走了。
我猛地推开他,却撞进他怀里。
裴宴之顺势搂住我的腰,贴着我耳畔低语:
沈姑娘若是想要证据,他手掌覆上我攥着玉佩的手,不如与我做笔交易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打斗声。
裴宴之脸色微变,将我护在身后。
黑衣人破窗而入时,我看见为首那人手腕上的朱砂痣——正是三天前在破庙给我字条的人。
带她走!裴宴之将我推向另一个方向,自己却迎上了黑衣人。
我跌跌撞撞跑出烟雨楼,雪地上的脚印已经被新雪覆盖。
怀中的玉佩硌得生疼,我终于明白顾昭宁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原来从始至终,我都是他复仇路上的祭品。
寒风卷起我的裙角,远处传来更鼓声。
我摸出怀中的密信,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迹时,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信里不仅写着顾苏两家谋反的计划,还有当年父亲弹劾顾老将军通敌叛国的奏折抄本。
雪越下越急,我望着烟雨楼方向冲天而起的火光,终于明白这场局有多大。
裴宴之的话在耳边回响:顾昭宁要的不仅是权,还有沈家满门的命。
怀中的密信被风雪打湿,我握紧拳头。
既然他要我入局,那我便如他所愿——只是这盘棋,谁是棋子,谁又是执棋人,还未可知。
第三章
血色棋局
相府书房的铜炉冒着青烟,父亲咳嗽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我将密信放在案上,看着他颤抖的手抚过熟悉的字迹。
当年顾老将军确实是被冤枉的,父亲声音沙哑,但这封信...
但这封信能让顾昭宁万劫不复。
我打断他,窗外的雪落在琉璃瓦上簌簌作响,女儿恳请父亲,明日早朝将此事禀明圣上。
父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密信上。
我慌忙扶住他,却听见他在我耳边低语:欢儿,你可知顾昭宁为何突然转变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我,因为他找到了真正的沈家血脉。
我浑身僵住。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丫鬟捧着顾昭宁送来的药进来。
药碗里浮着几片曼陀罗花瓣,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紫色。
将军说,这是治相爷咳嗽的良药。丫鬟怯生生道。
我盯着药碗冷笑。
父亲却突然抢过药碗一饮而尽,我扑过去时已经来不及。
他嘴角溢出黑血,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别...别报仇...话音未落,便瘫倒在我怀里。
更鼓声惊破死寂。
我跪在满地药汁中,看着父亲圆睁的双眼,终于明白顾昭宁的狠毒——他不仅要沈家的命,还要我眼睁睁看着至亲死在面前。
第二日早朝,我捧着密信踏入金銮殿时,顾昭宁正站在武将班列首位。
他目光扫过我素白的丧服,神色未变。
当我展开密信时,苏映雪突然晕倒在他怀中。
陛下!顾昭宁抱着苏映雪跪下,沈姑娘因家父之死迁怒微臣,如今竟伪造密信污蔑!
他掀开苏映雪的衣袖,上面赫然有道鞭痕,苏姑娘为保微臣清白,被沈姑娘严刑拷打!
满朝哗然。
我握紧拳头,看着苏映雪苍白的脸,突然想起昨夜裴宴之派人送来的消息:
苏映雪是顾家暗卫,当年沈相弹劾顾老将军时,她就在现场。
沈清欢,你还有何话说皇帝拍案而起。
我望向顾昭宁,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就在这时,裴宴之突然出列:陛下,臣有一物可证沈姑娘所言非虚。
他呈上的是半枚玉佩,与我怀中的玉佩严丝合缝。
顾昭宁脸色骤变,苏映雪猛地抓住他的衣袖。
裴宴之看着我微微一笑:这玉佩,是微臣在顾家祠堂找到的。
殿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侍卫慌慌张张禀报:相府...相府走水了!我踉跄着扶住柱子,顾昭宁眼底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原来这才是他的杀招——让我在朝堂上百口莫辩,再一把火烧尽所有证据。
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照在金砖上刺得人睁不开眼。
我望着顾昭宁,突然笑出声来。
这场局他布得精妙,却漏算了最重要的一环——我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天真的沈清欢。
陛下,我跪得笔直,沈府虽毁,但还有一物能证明微臣所言。
我摸出怀中烧焦的半张纸,那是从火场里拼死抢出的——父亲临终前用血写下的,当年顾老将军案的真相。
第四章
迷雾重重
刑部大牢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我隔着牢栏看着苏映雪。
她被铁链吊在墙上,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沈清欢,你以为拿到那半张纸就能翻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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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握紧栏杆,指甲几乎陷进掌心,当年在边关,若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在马匪手里!
苏映雪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
救我她猛地扯动铁链,你知道我为什么叫苏映雪吗
因为我本就该死在那场雪里!她扯开衣襟,胸口狰狞的疤痕触目惊心,这道疤,是你父亲留下的!
我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狱卒。
苏映雪的眼神疯狂而绝望:当年顾老将军被诬陷通敌,是你父亲亲手将他推入万劫不复!我父亲为了救他,被乱箭射死在城门口!
不可能...我喃喃道,却想起父亲临终前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映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顾昭宁知道真相后,便将我训练成死士。他说只要杀了沈家满门,就能告慰冤魂。
牢门外传来脚步声,顾昭宁的声音混着寒气传来:说够了他走进来,看都没看苏映雪一眼,径直来到我面前,沈清欢,交出那半张纸,我留你全尸。
我盯着他眼底的血丝,突然想起三年前他教我骑马时,也是这样温柔的眼神。
顾昭宁,我从袖中取出半张纸,你有没有想过,若这一切都是误会
他猛地夺过纸张,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当他看清上面的字迹时,脸色瞬间惨白。
苏映雪突然发出凄厉的笑声:看吧!当年弹劾顾老将军的奏折,是被人篡改过的!
顾昭宁踉跄着后退,撞倒了烛台。
火苗瞬间蔓延,苏映雪在火光中闭上眼:杀了我吧,反正我早就该随着父亲去了...
我冲过去想要扑灭大火,却被顾昭宁死死拽住。
他的手冰凉刺骨,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因为你从来不给我机会!我奋力挣脱,火势已经封住了牢门,你宁愿相信一个心怀仇恨的死士,也不愿相信与你朝夕相处三年的人!
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苏映雪的笑声渐渐微弱。
顾昭宁突然发疯似的冲向苏映雪,却被横梁砸中。
我扑过去将他拉开时,听见他在我耳边低语:对不起...
大火吞噬了整个牢房,我抱着昏迷的顾昭宁冲出去,身后传来苏映雪最后的呢喃:父亲...我来陪你了...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脸上冰冰凉凉。
我望着怀中的人,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像场荒诞的梦。
如果当年父亲能说出真相,如果顾昭宁能听我解释,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结局
怀中的人动了动,我抱紧他往医馆走去。
这场恩怨或许该结束了,但我知道,真正的阴谋才刚刚开始——毕竟,那份篡改奏折的人,还藏在暗处。
第五章
残梦惊破
顾昭宁在医馆昏睡了三日,醒来时第一句话是:苏映雪呢我将药碗重重放在桌上,药汁溅出来烫到指尖。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打在芭蕉叶上发出细碎声响。
她死了。我盯着他苍白的脸,在那场大火里,连同当年的真相一起烧成了灰。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那半张纸呢
被火烧了。我甩开他的手,就像你当初烧掉相府,烧掉我们之间所有的回忆。
喉间泛起苦涩,想起昨夜裴宴之带来的消息——有人在暗中销毁与顾老将军案有关的所有证据。
顾昭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被褥上。
我看着那抹猩红,恍惚间又回到父亲去世的那个夜晚。
顾昭宁,我俯身凑近他,你以为杀了沈家就能心安其实从你决定复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万劫不复。
他死死盯着我,眼中的恨意渐渐被痛苦取代。
当年我从战场回来,看到父亲的尸体...他声音沙哑,他们说他是畏罪自杀,可我不信!
所以你就认定是我父亲害了他
我冷笑,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所谓的证据,都是有心人伪造的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雨帘中隐约传来马蹄声。
顾昭宁还想说什么,医馆的门突然被撞开。
裴宴之浑身湿透冲进来,发梢滴落的水珠打在地上:沈姑娘,宫里传来消息,陛下要召见你!
我起身整理裙摆,顾昭宁突然抓住我的衣袖:别去!这很可能是陷阱!
我低头看他,突然发现他眼底有我从未见过的恐惧。
放心,我抽出衣袖,我不会像你一样,被仇恨蒙蔽双眼。
马车在雨中疾驰,裴宴之盯着我手中的玉佩若有所思:你说这玉佩,会不会和当年的事有关
他掏出自己那半块,两块玉佩拼合的瞬间,背面浮现出一串小字:戌时三刻,城西破庙。
雨越下越大,马车停在宫门口时,我望着朱红的宫墙,突然想起苏映雪临终前的话。
或许这场阴谋,从一开始就不是沈家与顾家的恩怨,而是朝堂上看不见的暗涌。
沈姑娘请。侍卫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
踏入乾清宫的那一刻,我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回头望去,只见顾昭宁浑身湿透,策马冲破宫门,朝着我狂奔而来。
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沈清欢!别信...话音未落,一支暗箭破空而来,正中他的肩头。
我看着他从马上跌落,鲜血在雨水中晕染开来,突然明白这场局有多可怕——有人不仅要沈家的命,还要将所有知情者灭口。
第六章
真相初现
我冲过去时,顾昭宁已经昏迷。
箭尾的雕翎上刻着苏家的标记,我攥紧拳头——苏映雪虽死,但她背后的势力显然还未罢手。
裴宴之带人围住刺客时,我听见那人临死前的呢喃:顾老将军...不该活...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照在顾昭宁苍白的脸上。
我解下腰带为他止血,指尖触到他颈间的疤痕——那是当年为救我留下的。
你这个傻子,我喃喃道,既然不信我,为何还要来救我
因为他爱你。裴宴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递来一块手帕,上面绣着顾家的纹章,方才在刺客身上搜到的,或许能查出幕后黑手。
我接过手帕,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
裴世子,我握紧手帕,你可知道沈家还有其他血脉
裴宴之神色微变:确实听说过。
当年沈夫人难产,生下一对龙凤胎,男孩却不知所踪。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难道你...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队黑衣骑士包围了我们,为首的人掀开斗篷——竟是本该在江南巡查的宁王。
沈姑娘好雅兴,他笑着举起手中的密信,这封顾家通敌的证据,可真是来得及时。
我瞳孔骤缩。
那封密信,分明是我藏在相府密室的!宁王凑近我,压低声音:当年顾老将军案,本王可是出了不少力。
他的指尖划过我的脸颊,可惜沈相太固执,非要查真相。
顾昭宁突然发出一声怒吼,挣开我的手朝宁王扑去。
却被黑衣骑士拦住,几柄长剑同时刺向他。
我想都没想就扑过去,剑尖刺破肌肤的瞬间,听见裴宴之的惊呼:小心!
鲜血染红了我的衣襟,顾昭宁将我护在怀里,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狠绝:
谁敢动她,我定让他血债血偿!
宁王大笑起来:顾昭宁,你以为还能翻得了天
他举起手中的兵符,这可是陛下亲赐的
第七章
生死迷局
宁王手中的兵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鎏金纹路刺痛我的双眼。
顾昭宁将我护在身后,染血的手指按在腰间佩剑上,却因失血过多而微微颤抖。
裴宴之突然挡在我们身前,抽出长剑横在胸前:宁王殿下,在天子脚下动手,就不怕陛下怪罪
怪罪宁王嗤笑一声,猛地挥动手臂,本王倒要看看,等你们的尸体被扔到护城河,谁还能开口说话!
黑衣骑士们瞬间围拢,剑刃碰撞的寒光在夜色中闪烁。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熟悉的号角长鸣。
顾昭宁的亲卫冲破包围,为首的副将高举虎符:将军!陛下口谕,宁王图谋不轨,即刻拿下!
宁王脸色骤变,手中兵符当啷落地。
他恶狠狠地瞪向我:沈清欢,你果然留了后手!
我强撑着疼痛起身,从怀中掏出半块刻着御赐字样的玉珏——这是昨夜裴宴之冒险入宫,从皇帝枕边取来的信物。
殿下以为,陛下会相信谁的兵符
我攥着玉珏的手指已经麻木,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三年前,您篡改父亲弹劾顾老将军的奏折,又派人暗杀苏映雪之父,不过是想挑起沈家与顾家的争斗,好趁机掌控军权。
宁王的瞳孔猛地收缩:你怎么会……
因为苏映雪在临死前,用血在墙上画了半朵宁王独有的云纹。
我指向他腰间的玉佩,那上面的云纹与记忆中苏映雪留下的痕迹完全吻合,而这半块玉珏,正是当年父亲发现您阴谋的证据。
顾昭宁踉跄着扶住我,温热的血不断渗进我的衣袖:原来你早就查到了……他声音里带着懊悔与自责,却一直没告诉我。
告诉你又如何我苦笑,眼前开始模糊,从你认定是沈家害了顾家那刻起,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意识渐渐涣散的最后一刻,我听见裴宴之焦急的呼喊,以及顾昭宁颤抖的声音:清欢,坚持住……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相府废墟旁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顾昭宁守在床边,他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见我醒来,他慌忙倒了杯温水:感觉怎么样太医说你失血过多……
宁王呢我推开他的手,声音沙哑。
被押入天牢了。
他垂下眼睫,陛下还昭告天下,为我父亲和沈相平反。
帐篷外传来更鼓声,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清欢,对不起,我错信了奸人,害你失去至亲,也害自己……
别说了。我抽回手,望向帐外的残月,顾昭宁,我们之间的债,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还清的。
心口传来钝痛,我想起苏映雪临终前的笑容,而且,苏映雪的死,始终是横在我们之间的刺。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这时,裴宴之掀开帘子进来,手中拿着一卷泛黄的书信:沈姑娘,这是从宁王书房找到的,或许能解开当年的全部真相。
我接过书信,展开的瞬间,手忍不住颤抖。
信中不仅详细记录了宁王如何勾结外敌、诬陷忠良,还提到一个惊人的秘密——我与顾昭宁竟是……
第八章
血脉惊变
油灯在帐篷里摇晃,将信纸上的字迹映得忽明忽暗。
我攥着信纸的手不断发抖,喉咙像是被人扼住般发不出声音。
顾昭宁凑过来,看清内容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不可能……
原来我们竟是……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同父异母的兄妹。
信中白纸黑字写着,二十年前,父亲与顾老将军的妹妹曾有过一段情,生下一对龙凤胎,男孩被顾老将军带走抚养,正是顾昭宁。
裴宴之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所以当年顾老将军坚持要将你和顾昭宁定亲,实则是想弥补两家的遗憾。
他看向顾昭宁,而宁王利用你们的不知情,故意制造误会,挑起仇恨。
顾昭宁踉跄着后退,撞到身后的桌椅。
瓷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却不及我心中的裂痕刺耳。
那些与他共度的甜蜜时光,那些爱恨交织的日夜,此刻都成了讽刺的笑话。
清欢,我……他伸手想要触碰我,却在半空僵住。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目光落在帐篷外的残垣断壁上。
相府的废墟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就像我破碎的心。
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藏不住眼底的绝望。
待他们离开后,我蜷缩在被褥里,泪水无声地滑落。
原来一切都是命运的玩笑,我深爱的人,竟然是我的兄长。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他为我画眉的温柔,那些他在战场上护我周全的坚定,此刻都成了扎在心头的刺。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外传来脚步声。
我慌忙擦干眼泪,却见是裴宴之提着药碗进来:喝了吧,对你的伤有好处。
他将药碗放在桌上,目光中带着心疼,我知道这对你打击很大,但你还有我。
我愣住,抬头看着他真挚的眼神。
裴宴之轻轻握住我的手:从第一次在烟雨楼见到你,我就想护你周全。
如今真相大白,若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帐篷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我和裴宴之对视一眼,冲出去时,正看见顾昭宁失魂落魄地站在月光下。
他手中的酒壶滚落,酒液在地上蜿蜒成河。
顾昭宁,你都听见了我开口问道。
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原来我不仅害了你,还……他哽咽着说不下去,突然发出一声悲怆的大笑,老天爷可真会捉弄人!
笑声戛然而止,他踉跄着朝我走来,清欢,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我也……
别说了!我后退一步,顾昭宁,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转身跑回帐篷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他痛苦的嘶吼,却不敢回头。
深夜,我望着帐篷顶发呆。
裴宴之的话在耳边回响,离开这里,似乎成了我唯一的出路。
可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寂静,一名士兵冲进帐篷:不好了!宁王越狱,还带走了大批死士!
我猛地起身,腰间的伤口传来剧痛。
顾昭宁也冲了进来,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他肯定是冲着我们来的,必须立刻转移!
裴宴之握紧长剑:我去召集人手,你们先走!
不,我要留下来。
我按住腰间的伤口,宁王一日不除,这场恩怨就一日未了。
顾昭宁想要劝阻,却被我打断,顾昭宁,我们或许有血缘关系,但这不代表我会逃避。这一战,我必须亲手了结!
帐篷外的风呼啸而过,带着硝烟的味道。
我知道,真正的生死之战,才刚刚开始……
第九章
血色终章
宁王的叛军如潮水般涌来,火把将夜空照得通红。
我站在城墙上,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人影,手中的长剑微微发颤。
顾昭宁就站在我身旁,铠甲在火光中泛着冷光:清欢,待会儿你跟着裴宴之从密道离开。
你觉得我会走我转头看向他,顾昭宁,这场祸是因我们而起,也该由我们终结。
城楼下传来叛军的叫嚣声,宁王的声音格外刺耳:顾昭宁!沈清欢!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顾昭宁握紧剑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待会儿我带人冲下去,你守在城楼上,用弓箭掩护。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答应我,一定要活着。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攻城的战鼓已经敲响。
叛军架起云梯,如蝼蚁般攀爬上来。
顾昭宁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朝着城下冲去。
我搭箭拉弓,瞄准叛军首领,箭羽破空而出,正中那人咽喉。
战斗异常惨烈,鲜血顺着城墙缝隙流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我不停地放箭,直到手臂酸痛不已。
忽然,城墙上出现了宁王的身影,他举着长剑朝我冲来:沈清欢,受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顾昭宁突然挡在我面前,长剑与宁王的兵器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清欢,快走!他大喊道,却在这时露出破绽。
宁王抓住机会,一剑刺向他的胸膛。
不要!我冲过去,用身体护住顾昭宁。
剑尖刺破后背的瞬间,我听见裴宴之的怒吼,以及顾昭宁绝望的呼喊。
鲜血从嘴角溢出,我却笑了——这或许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清欢!顾昭宁抱住我,声音颤抖得厉害,你为什么这么傻!他转头看向宁王,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宁王,我要你血债血偿!
裴宴之带人赶到,将宁王团团围住。
我靠在顾昭宁怀里,感觉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昭宁,我费力地说,别恨我父亲,他一直想告诉你真相……
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他的眼泪滴在我脸上,滚烫而灼热。
我却知道,这一次,我真的要离开了。
意识渐渐模糊时,我听见裴宴之的哭喊,还有顾昭宁撕心裂肺的咆哮。
恍惚中,我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上元节。
顾昭宁背着我挤过人群,灯笼的光映在他脸上,温暖而明亮。
他说:清欢,等打完仗,我带你去看遍四海八荒。
而现在,我却永远无法实现这个约定了。
最后一丝意识消散前,我听见顾昭宁在我耳边低语:清欢,等我,我很快就来陪你……
第十章
余烬成灰
三个月后,城郊的桃花开得正盛。
顾昭宁跪在沈清欢的墓前,手中捧着她最爱的白梅。
墓碑上的字迹还很新,却已经落了些许花瓣。
清欢,宁王已伏法,所有真相都大白于天下。
他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思念,陛下为沈家平反,还追封你父亲为太傅。
风拂过树梢,带来阵阵花香。
顾昭宁将白梅放在墓前,继续说道:裴宴之去了江南,临走前让我转告你,若有来世,他还想护你周全。
他苦笑一声,可我多希望,你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远处传来马蹄声,一名士兵策马而来:将军!陛下召见!顾昭宁站起身,最后看了眼墓碑:等处理完这些事,我就来陪你。
回到京城,皇帝看着憔悴的顾昭宁,叹了口气:朕知你心意,但这天下还需要你。
他将虎符递给顾昭宁,顾老将军的遗愿,不就是守护这山河吗
顾昭宁接过虎符,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
或许,这就是他的使命。
只是每到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想起那个倔强的身影,想起她的一颦一笑。
五年后,边疆再次告急。
顾昭宁率军出征前,来到沈清欢墓前。
他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轻声说:清欢,这次我要去实现我们的约定了。
战场上,顾昭宁身先士卒,奋勇杀敌。
当敌人的长枪刺穿他胸膛时,他却笑了——终于可以去见她了。
漫天大雪中,他仿佛又看见沈清欢在向他招手。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
而他们的故事,也永远地留在了这山河之间,成为了一段令人叹息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