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廉价的誓言 > 第一章


山柳屯不大,十几户人家,总共也就五十几口人。它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像是被岁月遗忘在这偏远的角落。山柳屯离镇上有十几里地的路程,一条坑洼不平的羊肠小道,就像一条细长的丝线,是村子通往镇上的唯一一条交通要道。这条路实在是太难走了,根本无法行车,村子上的人要是去镇上赶集,都只能推着一辆独轮车,艰难地在这条路上挪动。交通的不便,把山柳屯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这里世代都是以农耕为主,人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生活。
两年前,村西头的老孙家出了个大事件,老孙家的独苗儿子考上了大学。这在山柳屯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就如同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老孙家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消息不胫而走,于是,这个撒泡尿都能从村东头鸟到村西头的山柳屯轰动了。
老孙头逢人便眉飞色舞地夸自己的儿子能干,有出息。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光芒,仿佛儿子考上大学是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他逢人就竖起大拇指,说:我家小子有本事,在这偏远的山柳屯也能出人头地!村里的人也都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老孙头走起路来都觉得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然而,和老孙家的喜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村东的老李家。这些年,老李头被自己那个已经三十出头的儿子操碎了心,眼瞅着三十好几了,还找不到媳妇,老李家可不能断了香火,急得老李头六十不到就满鬓白发,背也陀了不少。
前两天,也不知道是老李头天天烧香拜佛,佛祖显灵还是他老李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居然有人找上门,给老李头三十多岁的儿子保媒。这可乐坏了老李头,连忙又是烧香还愿,又是上坟祭祖的感谢先人。
老李头为了张罗这门亲事,花光了自己一辈子的积蓄,他看着那为娶亲而空空如也的钱袋,心里痛得像被刀割一样。但当他看到儿媳进门的时候,心里却乐开了花。那姑娘长得分外水灵,她的脸蛋像红苹果一样红润,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着,皮肤皙白,是那种轻轻一捏便能捏出水来的那种。李老头看着儿媳,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想想这么多年,李老头为了儿子的婚事,没少托人做媒。每一次,他都满心期待地把媒人送走,可得到的却都是同样的回应:人家姑娘一听说是嫁到山柳屯来,就立刻摇头拒绝了。山柳屯的偏远和贫穷,就像一堵无形的墙,把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都挡在了外面。眼看着儿子三十好几了,这婚事却一直没有着落,李老头的心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沉重得喘不过气来。他又气又急,可又无可奈何。前阵子,终于有个媒人给老李头带来了好消息,说是在村外二十里地外的一个村子,有户人家着急嫁女儿。媒婆拍着胸脯保证说,对方不看中男方有地位,也不求家里多有钱,只要是个男人就行。李老头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五味杂陈。他心疼钱,那可是他一辈子的积蓄啊,但更看重的是有没有人给他老李家传宗接代。他躺在床上,思量了几个晚上,最终还是从墙洞里掏出那已经存放了多少年、发了霉的钱,数了又数,才咬咬牙交给了媒婆。
姑娘刚二十出头,出落得如出水芙蓉般美丽。她听说父母要把她嫁到山柳村,死活不肯。她哭着喊着,说那是个贫穷又偏远的地方,自己不想去受苦。可父母根本不听她的哭诉,结婚的那天,他们用捆绑的办法,把她生拉硬扯地给送了过来。过门的那天,姑娘哭得撕心裂肺,她的哭声在山村里回荡,仿佛是对这不情愿婚姻的一种抗议。但这不足以改变她父母的决心。
婚后,老李家的人把女人当宝贝一样惯着,一点农活都不让她沾。老李头总是说:你的任务就是给俺们老李家传宗接代。每次说到这里,女人的那个老男人总是憨憨的傻笑。日子就是在这种看似平淡中不经意的流逝。过着享受如皇后般待遇生活的女人,看着老男人那憨厚的笑容和对自己百般疼爱的目光,慢慢地开始接纳这个家,接纳那个比她大十多岁却百般疼爱她的老男人。
命运多舛,造化弄人。就在女人开始慢慢融入这个家庭的时候,那个比她大十多岁的男人死了,死得毫无防备。
那是初秋的一个早上,男人像往常一样扛着农具下地干活。女人记得那天天气晴朗,秋高气爽,她男人出门时脸上绽放的笑容就像秋日里的阳光一样灿烂。男人踏着欢快的脚步,以近乎奔跑的速度去到田间。许是因为太早的缘故,地里没什么人。男人脱下衬衣,光着膀子开始忙活起来,他的肌肉在阳光下闪烁着健康的光泽。
远处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朝男人而来。就听一声大吼:快闪开!牛发疯了!当男人反应过来已经太迟了,那疯牛裹挟着顶碎一切的气势,结结实实地撞在男人胸口上。一阵灼热的疼痛从男人胸口蔓延开来,他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恐,随后便被抛出几米开外。
男人最后一眼看见的天地是红色的,红得像火。之后便不省人事。闻讯赶来的老李头看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哭得昏天黑地,嘴里不停地喊着儿子的名字。一旁围观的村民提醒老李头赶紧去找医生,老李头才恍然。等医生赶到的时候男人已经断了气,得悉噩耗的李老头晕死过去。

出殡的那天,老李头已经哭得已经失声了,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女人木讷地站在一旁,挤出几滴眼泪,但没有哭。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男人葬下去的第二天,老李头疯了。他一天到晚抱着块碗口粗两尺长的木头满村子乱串,嘴里不停地喊着死去的男人的名字,见谁就问有没有看见他儿子。那声音凄厉而悲惨,在山村里久久回荡。不久,老李头在一次发疯时失足掉进村口的一座枯井里,当场就气绝身亡。村民们匆匆把他葬下后,女人躲在屋里不敢出门。关于她是扫把星的传谣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那些流言蜚语就像毒蛇一样,紧紧地缠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到过自杀来结束这一生,可当死亡的恐惧扑面而来的时候,她退怯了。她看着镜子中自己年轻的面容,想到自己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她不止一次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来掩饰害怕面对死亡。几天后,女人咬了咬牙,终于出门了。她要去试着去学做农活,只有这样才能养活自己。她扛着农具,一步一步地朝着田间走去,她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孤独和落寞,但她的脚步却无比坚定。
这天上午,阳光暖暖地洒在山坡上,女人像往常一样在山坡那块自己家的梨树园下修剪着枯萎的枝丫。她身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布衫,衣角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阳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专注的神情让她的面容格外柔和。她手中的剪刀咔嚓咔嚓地响着,枯萎的枝丫纷纷落下,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村西头的老孙头推着独轮车从这边走来,车上摆放了一些只有在山外才能看到的花花绿绿的包裹,每个包裹都鼓鼓囊囊的,像是在显摆什么。这些包裹上印着五颜六色的图案,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耀眼。这点从老孙头那一脸骄傲的神情中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挺直了腰板,脚步迈得格外有力,仿佛自己推着的是整个世界的荣耀。一个二十几岁打扮时髦的小伙子紧跟在他的身后边,小伙子穿着一件时尚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染成了时髦的棕色,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和兴奋。
每当经过有人的垅地,老孙头都会自豪地停下脚步,提高音量告诉大家说他儿子回来了。那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引得周围的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人们纷纷围拢过来,询问他儿子的近况。唯独没有跟正在忙着修剪枯枝的女人打招呼,男孩很好奇,便忍不住问老孙头:爹,那是谁,为啥不跟她打招呼呀
老孙头没有答话,眼神闪躲了一下,只是在经过女人那个山坡的时候像躲避瘟疫一样加快了步子。他的脸微微泛红,脚步也有点慌乱。得不到答案的男孩不由朝山坡多看了几眼,心中充满了疑惑。
第二天早上,为了解开心中疑惑的男孩早早地守在山坡上的梨树下。天还蒙蒙亮,天空泛着鱼肚白,露珠在草叶上滚动,折射出晶莹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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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如既往地来了,她穿着那件蓝色布衫,背着竹篓,手里拿着剪刀。当她看到站在梨树下的男孩时,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恐惧。男孩迎了上去,对看着他一脸困惑的女人自我介绍,男孩叫孙海,是村西头老孙家的儿子。女人没有答话,只是微微低下头,眼神中满是警惕。她转身头也不回,逃也似地往回跑,脚步匆忙,竹篓里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男孩怔怔地站在原地,心里充满了不解。
第三天、第四天……连续一个星期了依旧如此,这惹得男孩心里的好奇心更重了。男孩的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他迫切地想知道女人背后的秘密。
这日男孩从集市上回来,经过山坡的时候女人正在弯腰忙碌着。她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微风拂过,她的头发随风飘动。男孩走近她的身边,将手中一个精致的盒子塞到女人手中后飞也似的跑开了。那盒子是用红色的绸缎包裹着,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看着男孩渐渐消失的身影,女人缓缓转身,看着手中的盒子,眼中满是惊讶和疑惑。
她犹豫了许久,才缓缓打开手中的盒子,一件鲜红的围巾安静地躺在里面,红得很艳,像当下的太阳,鲜艳夺目。女人的心为之一颤,她想起了曾经的一些往事。
第二天早上,男孩像往常一样来到山坡上,却发现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站得很直,透出一股自信,直得让男孩惊讶,因为从见过她第一面从没有见她这样过。女人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柔和坚定,仿佛心中的坚冰开始融化。男孩走近她的身边,这一次女人没有跑,而是羞涩地看了一眼男孩后缓缓坐了下来。男孩没开口,在靠近女人身边的地方找了块干净的地方也坐了下来。周围很安静,只有微风吹过梨树的声音,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们的相遇伴奏。
女人开始讲述她的故事。女人叫柳杏儿,是牛家屯老柳家的女儿。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伤,回忆着过去。家里姐妹六个,她排行老三,上头有两个姐姐还有三个妹妹。家里的情况很艰难,杏儿低声说道,我父亲一辈子做梦都想要个儿子,可天不遂人愿。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悲哀。直到她母亲生下第六个妹妹后,他父亲对怀抱着生个儿子的梦想已经彻底的泯灭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父亲开始酗酒,一次比一次厉害,每次父亲喝醉了回来就拿她们姐妹六个出气。家里的擀面杖都不知道折了多少根,杏儿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泪光。

杏儿的母亲从不敢上去劝,因为她怕牵连到她。每次看到父亲醉酒后的模样,母亲只能默默地流泪,然后在事后安抚受伤的孩子们。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父亲开始什么都不做除了喝酒,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他依然喝得大醉,没有钱就借。那些债主经常上门讨债,家里被闹得鸡犬不宁,杏儿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
两个姐姐早就嫁了,父亲拿着两个姐姐的彩礼钱大肆挥霍。母亲却不敢出声,父亲嘴里不会生蛋几个字把母亲压得抬不起头来。因为父亲的好吃懒做,家里很快就把两个姐姐婆家送来的彩礼钱败得精光,就在这种情况下,杏儿以中考全镇排名第三的成绩辍学了。
辍学后的杏儿跟农村大部分青年一样,去沿海打工。这些年杏儿在外面打工,省吃俭用,每一年都把积攒下来的钱往家里寄,供三个妹妹读书。我每次寄钱回家,都想着能让他们过得好一点,杏儿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欣慰。可是依旧酗酒的父亲借口说家里穷,读不起书,把她三个妹妹都从学校拉了回来,杏儿往家里寄的钱自然而然地转换成了杏儿父亲嘴里的美酒。说起为什么会嫁到山柳屯,杏儿一脸的忧伤。在外打工的那些年,一个外地的男孩看上了杏儿。
说起那个男孩,杏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柔和甜蜜。男孩很优秀,是厂里的中层领导。在男孩付出近两年的努力下,杏儿心动了。地域和身份的差距没能阻隔两个年轻人相互碰撞的心。两个人热恋了。她沉浸在回忆中,仿佛又回到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杏儿写信回来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父亲。杏儿的父亲大怒,在他看来杏儿一但要是恋爱了,那以后就没有什么钱往家里寄,那他的酒钱也就没有了着落。父亲就像变了一个人,完全不顾我的感受,杏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出于这种目的,杏儿的父亲以她母亲病重为由把杏儿给骗了回来,之后就一直把杏儿关在屋里,说是让她好好对反省。那段日子,杏儿被困在狭小的屋子里,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爱情。也是这个时候山柳村老李家的媒婆找上了门,在听说完有一大笔彩礼将要进账的时候,杏儿的父亲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门婚事。两个姐姐的命运在她身上重复。杏儿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孙海静静地听着,心中对柳杏儿的遭遇充满了同情。他看着眼前这个柔弱而又坚强的女人,心中涌起一股保护她的冲动。而柳杏儿也在孙海的倾听中,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和慰藉,仿佛在这荒芜的山坡上,有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宁静的山坡上,夕阳的余晖如一层金色的纱幔,轻轻地洒在大地上。男孩呆呆地看着眼前眼里闪着泪花的杏儿,心中满是疼惜,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的眼神中满是无措与怜惜,犹豫了片刻后,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尽量把自己往离杏儿更近的地方靠了靠。他缓缓地伸出手,将杏儿冰冷的小手握在手中。那双手,因为天气的寒冷而微微颤抖,却又因为男孩的温暖而稍稍安定。
杏儿象征意义地抽动了一下自己被男孩握住的手,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感动,也有无奈。但很快,她便任由男孩紧紧地握着。两人的手,仿佛在这一刻成为了彼此心灵的慰藉。整个山谷都安静了下来,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仿佛时间都为他们的沉默而凝固。直到太阳落到了上的那一头,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各自离开。
之后的那座山坡上经常可以看见一个围着鲜红围巾的女人,站在山坡上尽情地歌唱。那甜美的歌声,如同山间的清泉,飘过山谷,飘向远方。那歌声里,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和情感。不知道是谁说的,甜蜜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而这句话,在孙海和杏儿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眼看着孙海的假期就要结束了,相聚的时光已经到了掰着手指都能数清的时候,孙海就要离开这个村庄去到外面寻找他的前途,这些天,连村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离别的忧愁。临行前的头一天,孙海和杏儿依旧不约而同地来到了那座山坡上。两人面对面站着,沉默了很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微风轻轻吹过,拂动着他们的发丝。
沉默了许久,男孩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又带着坚定的承诺: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在外面有了自己的事业便回来接你。我一定要让你以后的日子过得幸福。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未来的憧憬和对杏儿的深情。
杏儿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眼睛里已经蕴含了泪水,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随时都会落下。她的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权利去争取自己的幸福。那则关于自己的谣言,在村子里不胫而走,让她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她现在只是一个被人指指点点的寡妇,她的身份让她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杏儿很纠结,她既渴望和男孩在一起,又害怕外面的世界会让她失去一切。
男孩看出了杏儿的无奈和痛苦,他轻轻转身,将杏儿温柔地搂在怀里,动情地说:你一定等我,相信我一定会给你幸福。说完,他低下头,轻轻吻住了杏儿的嘴巴。杏儿想拒绝,她的理智告诉她要拒绝,可是她的心却背叛了她的理智。她无法拿出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为什么要拒绝,那颗被压抑已久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沦陷了。两颗久旱的心在此刻相互滋润,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视天地如无物。

两具灼热的身体翻滚在一起,他们的爱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羞得太阳都偷偷地躲进了云层。许久后,随着男孩一声高昂的低吼和女人满足的呻吟,两人在那个属于他们的梨树下紧紧相拥。梨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仿佛也在为他们的爱情祝福。许久,他们都不愿离去,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男孩背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小山村。他的心中满是对杏儿的眷恋与不舍,还有他对杏儿许下的诺言。他一步三回头,看着那熟悉的山村和杏儿所在的山坡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杏儿在山坡上呆呆地看着男孩渐渐远去,她的眼睛里满是悲伤和不舍。一颗幼苗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焕发出新绿。她暗暗发誓,我的男人,杏儿等你,等你一辈子!
在男孩离开后的日子里,整个山柳村的人都看出了杏儿的惊人变化。他们发现现在的杏儿更注重打扮了,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对着镜子梳妆打扮。而且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那笑容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微笑着的杏儿更美了,那种成熟女人的美更是遮盖了村里所有的女人的光芒。于是村里的女人们嫉妒了,有人在背后偷偷地议论:这个女人不干净,你看她一天到晚打扮成那样,打扮给谁看更有甚者,有人提议大家都把自己家的男人看紧咯,千万别被这个狐狸精勾了魂去。
这些话传到了杏儿的耳朵里,但是杏儿不在乎,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打扮给谁看。
村里没有电话,能够连接杏儿和男孩之间的感情桥梁唯有写信。在杏儿看来,每天最让她觉得值得安慰的就是每天忙完农活后晚上躺在床上翻看男孩的信件。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看着那熟悉的字迹,从字里行间感受着男孩的思恋。男孩在信中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他在工作中遇到了哪些困难,但更多的是对杏儿的思念和承诺。
杏儿也写信,她把自己在村里的点点滴滴都写信告诉男孩。大到村里的农家琐事,比如哪家的嫁娶、哪家的庄稼丰收了;小到自己一天吃的什么,比如今天吃了香甜的玉米饼和自家腌的咸菜。当然,也少不了述说自己的思恋之苦。她在信中写道:我的男孩,我每天都盼着你能早日回来,我好想你。杏儿感觉两颗心在这种原始的书信往来中越靠越近了。
直到有一天,原本每次都按期到达的信却迟迟不见踪迹。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星期过去了,信还是没见踪影。杏儿开始着急了,惶恐与不安充斥着她的心。她坐在床边,双手紧紧地握着那封没有回信的信封,眼泪不停地流下来。会不会是邮局弄错了杏儿这样安慰自己,可是她的心里却没有底。
第二天一早,杏儿便匆忙往镇上赶去,她要去邮政局查一查。当邮政局的工作人员告诉杏儿最近都没有山柳村书信往来记录的时候,杏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崩塌了,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出的邮政局大门,又是怎么回的家。一路上,她的眼泪从未停止过。
回家以后,杏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给男孩写信。她把所有的思念和担忧都倾诉在了纸上,写完信后,她又反复地读了几遍,生怕男孩感受不到她的思念一般。
信寄出去了,结果还是杳无音讯。杏儿很想去村西头问问,可是她不敢。她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害怕自己的希望再次破灭。
接下来的日子里,杏儿一遍又一遍地接着给男孩写信,结果都是石沉大海毫无音讯。就在杏儿接近崩溃的时候,男孩来信了。接到男孩来信的那天,杏儿哭得一塌糊涂。她紧紧地握着信,仿佛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男孩在信中告诉杏儿,他已经换了一家公司,工作比较忙,公司没有详细的地址,所以让杏儿以后别再给他写信了,他会写给她的。
看完信,杏儿感到一丝不安。她在心里反复琢磨着男孩的话,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她还是选择相信男孩,毕竟男孩是她的希望,是她的全部。都说等待的时间是最漫长的,杏儿是在一天天的期盼中望眼欲穿中度过的。这段时间,她关注最多的地方就是村口,她多希望从山外而来的那一抹绿色突然出现在村口带给她安慰,可是却一次次的让她失望。每次听到有马车的声音,她都会激动地跑过去,可每次都只是失望而归。
两个月后,一件天大的喜讯传遍了山柳村,也传到了杏儿的耳朵里。村西头老孙家的小子在外面发了财,听说过两天要回家来看看,而且这次回来打算修一条直通镇上的水泥路。这个消息对山柳村的人来说真的是天大的喜讯。要是那样的话,那以后山柳村就离脱离贫困不远了。这几天村里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村西头老孙家更是门庭若市,村里人都争相的去给老孙头道贺,恭喜他生了这么一个能干的儿子,老孙头更是一天到晚乐得合不拢嘴。
我的男孩,他真的要回来了吗他还是胖了还是瘦了他还记不记得给自己许下的诺言杏儿天天这样的问自己。她的脸上既有期待,又有担忧。她不知道男孩回来的会是怎样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会是怎样的。但无论如何,她的心中都充满了希望,她相信,他们之间的爱情一定会经受住时间的考验。

宁静的小山村里,一场备受瞩目的水泥路修葺工作如期举行。阳光暖暖地洒在村子的每一个角落,村民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期待与喜悦。大家齐心协力,热火朝天地投入到修路的劳动中。
然而,杏儿却怀着满心的期盼,在忙碌之余,时不时地望向村口。她满心希望男孩能早点回来,一起见证这条通往镇上的水泥路修成。可没想到,听村西头老孙头跟村里人闲谈时说,男孩因为忙,一时回不来,只能委托别人带来修路的资金。还让那人转告大家,等路修完了他就回村来看看大家。虽然杏儿心里有些失落,但想到路能尽快修好,乡亲们的出行能更加便利,她还是选择继续投入到修路的火热工作中。
在村民们如同熊熊烈火般的激情帮衬下,一条崭新的、平整的水泥路提前完工。施工方一本正经地告诉大家,要等路面完全结块以后才能通车,这样路面的使用年限才会更久。村里的人不懂什么结块不结块,但他们愿意等。毕竟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在乎那几天吗
终于,通车的日子到了,这一天,对杏儿来说,是日思夜盼的日子。因为男孩说过通车那天他会回来。杏儿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裳,化了个精致的妆。出门时,她更不忘把那条鲜红的围巾带上,那是男孩曾经送她的礼物,也承载着她无数个日月对男孩的思念和期盼。
村口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热闹非凡。镇上的领导也来了,他们满脸笑容,一边说着要看看这个为家乡做出贡献的人,一边是想来问问男孩有没有意向在家乡投资。大家欢声笑语,仿佛看到了家乡美好的未来。
站在自家山坡梨树园的杏儿,眼睛紧紧地盯着远处的道路。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也洒在她的心头。她看到远处一辆小轿车缓缓而来。那车杏儿认识,她在外面打工见过世面,听人说那车好像叫笨死。那时候,每说到车的名字,杏儿总笑得很灿烂,说哪有车叫这名儿的。知道后来有人跟她说不叫笨死叫奔驰,杏儿笑得就更灿烂了。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那车很贵,贵到什么程度她也说不上来,只是听说光那四个轱辘就得十好几万。当时就把杏儿吓得不轻。
车行驶到村口时停了下来。从车里出来一人,衣着光鲜,西装笔挺,散发着一种与乡村截然不同的高贵气质。眼尖的杏儿一眼就认出那个人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男孩。杏儿的心猛地一颤,她真想冲到他的面前,用那娇柔的声音向他述说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思恋之苦,告诉他村子里的人有多么期盼他的归来。然而,这种想法在下一秒钟便被无情地打破了。因为杏儿看到继男孩下车后,从车里出来一位装扮得很时髦的年轻女孩。女孩穿着时尚的连衣裙,烫着漂亮的卷发,化着精致的妆容,她很漂亮,那种漂亮可以和杏儿媲美。
女孩下车后径直走到男孩的身边,娇羞地挽着男孩的胳膊。杏儿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一刻她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没事,他们可能只是很要好的朋友而已,自己一定是多心了。可是当杏儿从村里人嘴里确定那个女孩的身份的时候,杏儿的精神一下子到了接近崩溃的边缘。那个女孩确实是男孩的女朋友。女孩的父亲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总,在男孩没有进那家公司之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解救了在路旁被流氓欺负的女孩,自己却受了重伤,在医院一躺就是一个多月。这一个月里,女孩一直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男孩。这让男孩很感激,伤病复原后出院的那天,女孩的爸爸来了,他一脸和蔼地告诉男孩,他女儿喜欢上了他,他就那么一个宝贝女儿,如果男孩愿意,他可以来他的公司先做他的助手,以后等他老了,就把公司交给他。面对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男孩犹豫了。他不是没有想过家里的杏儿,可当赤裸裸的金钱与权势的诱惑摆在面前的时候,男孩动摇了。
接下来,男孩便进了女孩爸爸的公司,自然而然地,男孩也成了女孩爸爸那个圈子里公认的女婿和接班人选。男孩喜欢这种高高在上、把人踩在脚下的感觉。他常常在心里想,自己一辈子辛辛苦苦地读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能有今天的成就。什么海誓山盟,什么承诺永恒都他妈的见鬼去吧。
男孩在山柳屯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便带着那个女孩走了。走德很匆忙,匆忙到都没时间看杏儿一眼,也许是心虚吧。
杏儿站在山坡上目送了他们好远。她的眼神里满是绝望和痛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两次送别,心情却截然相反。第一次送别更多的是期待和喜悦,而这一次,只剩下无尽的伤痛。杏儿目无表情地看着远去的奔驰,她觉得自己真的笨死了。既然轻而易举地就把自己的心交给了一个初次见面相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自己竟然还傻傻地相信他的什么一文不值的誓言。可笑!杏儿望着手中那鲜红的围巾,曾经它承载着她对美好爱情的憧憬,以及对未来的向往,可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北风刮过杏儿的脸,很痛!也将她手中的围巾轻轻的吹起,飘向远方,也带走了杏儿的一切。
杏儿摸摸肚子里已经两个月的胎儿,一个恶毒的想法在她心里滋生蔓延。
从此,往后的日子里,杏儿依旧打扮得花枝招展,只是脸上多了一份抚媚。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能看见或胖或瘦或高或矮、形态各异的身影在老李家的门前出没。接着屋里便传来一阵阵女人蚀骨的放肆的呻吟和男人的粗狂的喘息声,飘向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