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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幽灵
江城市,六月的天,像个任性的孩子,说变就变。傍晚时分还是残阳如血,晚霞绚烂,入夜不久,豆大的雨点便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转瞬间就连成了密不透风的雨幕,将这座钢筋水泥的丛林彻底浸透。狂风卷着雨水,抽打在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声响。
市郊,云山别墅区。这里是江城真正的富人区,依山傍水,安保森严。即便是这样的暴雨夜,保安亭的灯光依旧明亮,巡逻车顶的警示灯在雨水中划出一道道橘黄色的光晕。然而,今夜,再严密的安保也未能阻止死神的悄然降临。
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雨夜的宁静。几辆警车闪烁着红蓝交替的光芒,艰难地驶过湿滑积水的路面,最终停在了别墅区深处一座格外气派的庄园门口。这里是科技巨头,创世纪集团创始人兼
CEO
陈天祥的私人府邸。
车门打开,最先下来的是市刑侦支队队长张海峰。他五十岁不到,身材微胖,穿着一件被雨水打湿了大半的夹克,眉头拧成了川字。他抬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却弥漫着诡异气息的三层别墅主楼,深吸了一口冰凉潮湿的空气。
头儿,是李副队他们先到的,已经拉起警戒线了。一个年轻警员撑着伞跑过来,低声汇报道。
张海峰点点头,没有多言,快步走向别墅大门。门口,几个穿着雨衣的警员正在维持秩序,镁光灯在雨中不停闪烁,一些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被挡在警戒线外,焦躁地伸长了脖子。
张队!一个精干的身影迎了上来,是刑侦支队副队长李锐。他比张海峰年轻许多,一身笔挺的警服外罩着透明雨衣,显得一丝不苟。情况有些复杂。
怎么说张海峰一边随着李锐往里走,一边问道。别墅内部装修奢华,但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中。佣人们被集中在一楼的偏厅,个个面色惶恐。
死者是陈天祥,创世纪的老板。发现地点在他三楼的书房。初步判断,是他杀。李锐语速很快,条理清晰,关键是,书房是内部反锁的,门窗完好,没有强行进入的痕迹。典型的密室。
张海峰的脚步顿了一下。密室这两个字像一块巨石,瞬间压在了他的心头。他办案多年,深知密室杀人案的棘手程度。
两人乘电梯来到三楼。走廊里已经站满了技术队的同事,正在小心翼翼地进行勘察。书房门口拉着黄色的警戒线。张海峰透过敞开的门(门锁已被技术人员处理过),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书房很大,布置得兼具古典与现代感。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另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狂风暴雨的世界。房间正中,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一把昂贵的皮质老板椅翻倒在地。而在办公桌前方的波斯地毯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正是陈天祥。他穿着睡袍,脸色青紫,双目圆睁,似乎死前看到了极其惊恐的景象。
死亡时间初步推断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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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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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之间。死因…暂时不明,需要等法医的详细报告。现场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除了死者,几乎找不到第二个人的生物信息。李锐指了指房间中央,唯一的异常是这个。
张海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陈天祥尸体旁边不远处的地板上,赫然用一种深红色的、粘稠的液体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那图案像是一截断裂的锁链,笔触扭曲,在奢华地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刺眼。
这是什么血吗张海峰皱眉。
看着像,但技术队初步检测说成分有点奇怪,不像人血。具体是什么,还要等化验结果。李锐顿了顿,补充道,更重要的是,这个书房是陈天祥的『安全屋』,装配了创世纪公司最顶级的安保系统,包括独立的空气循环、指纹虹膜密码多重验证门禁,以及全方位的监控。但奇怪的是,系统日志显示,从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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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陈天祥进入书房后,直到被发现(是他的妻子赵曼莉报警,说联系不上他,用备用权限开了门),没有任何人进出书房的记录,监控也没有拍到任何异常。
张海峰沉默地环视着这个完美的密室。高科技,密不透风,内部反锁,没有闯入痕迹,还有一个诡异的标记……这简直就是对警方的公然挑衅。他感到一阵头痛。李锐带领的技术团队无疑是专业的,他们会从破解安保系统、排查内部人员、寻找物证等角度入手。但直觉告诉张海峰,这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那个深红色的锁链图案,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指向某种被忽略的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捕捉任何不寻常之处。书架、办公桌、散落在地上的文件、紧闭的防弹玻璃窗……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可怕。
头儿,旁边的年轻警员小声提醒,要不要叫林默过来看看他对现场细节的观察力……
李锐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这个提议不以为然。我们技术队正在全面勘察,指纹、微量物证都不会放过。叫一个画像师来现场能做什么模拟凶手的长相吗我们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
张海峰没有理会李锐的质疑。他沉思了几秒钟,然后做出了决定。通知林默,让他立刻过来。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就说……我们需要他根据别墅周围可能的目击者描述,画一下案发时间段是否有可疑人员徘徊的模拟画像。
他知道,这只是个借口。他真正需要的,是林默那双能看透表象、捕捉幽灵的眼睛。在这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密室里,或许只有那个不走寻常路的幽灵画师,才能发现被所有人忽略的、通往真相的线索。
半小时后,一辆不起眼的白色小轿车在警戒线边缘停下。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简单灰色连帽衫、牛仔裤的年轻人走了下来。他身材清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背着一个半旧的画板包,手里还拎着一个工具箱。在周围一片肃穆紧张的气氛中,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渺小。
他就是林默。
看到林默,李锐的眉头又皱了皱,但张海峰已经走了过去。
林默,辛苦你跑一趟,雨这么大。张海峰拍了拍他的肩膀,雨水顺着林默的帽檐滴落。
林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镜片后的目光快速扫过眼前的别墅和周围的环境,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扫描仪。他的眼神专注而平静,似乎外界的喧嚣和紧张都与他无关。
情况是这样,张海峰言简意赅地重复了一遍案情,重点强调了密室的特征和那个诡异的深红色图案,我知道这超出了你平时的工作范围,但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观察力好,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我们忽略的细节。他刻意避开了李锐略带审视的目光。
林默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再次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向别墅大门。警员们认识他,知道他是张队有时会请来帮忙的特殊顾问,便让开了一条路。
进入别墅,林默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急着上楼去看现场,而是在一楼大厅停了下来。他缓缓地环视四周,目光如同探照灯,仔细地扫过墙壁、地毯、装饰品,甚至天花板的角落。他的手指偶尔会轻轻拂过某些物体的表面,似乎在感受它们的纹理和温度。
李锐看着林默这种慢悠悠的动作,有些不耐烦,但他知道张海峰信任这个人,便忍着没有催促。
几分钟后,林默才走向电梯。在三楼走廊,技术队的同事们仍在忙碌。林默没有打扰他们,只是站在警戒线外,静静地观察着书房内部。他的视线没有像张海峰和李锐那样首先聚焦在尸体和那个血色图案上,而是先扫视了整个房间的布局,然后目光定格在……书架上。
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接着,他的目光又移向了地面,不是尸体的位置,而是靠近墙角的一块地毯。他微微倾斜身体,似乎在辨认什么。
最后,他才将视线投向那个深红色的锁链图案。他凝视了很久,久到李锐都以为他是不是看呆了。然后,林默微微吸了吸鼻子,像是在分辨空气中残留的气味。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只是偶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速写本和一支炭笔,飞快地记录着什么。他的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不是在画画,而是在进行某种精密的手术。
怎么样林默,有什么发现吗张海峰终于忍不住问道。
林默抬起头,看向张海峰,镜片后的眼神依旧平静。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速写本,又指了指楼下。意思是,这里不方便说,下去谈。
张海峰会意,对李锐说:李锐,现场你先盯着,我带林默去楼下了解一下情况。
李锐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疑虑和不解。他不明白,这个看起来有些孤僻的年轻人,光是站在外面看了几眼,就能有什么惊人的发现
来到一楼一个暂时无人使用的会客室,张海峰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说吧,林默,你看到了什么张海峰递给他一杯热水。
林默接过水杯,却没有喝。他翻开速写本,露出刚才画下的几页。那上面不是人像,而是一些极其精细的局部特写。
第一页,是书架的一角。他用箭头标注出其中一本书,与其他书相比,有着极其微小的、大约几毫米的向外移位。旁边还画了一个放大的细节图,显示出书脊与书架隔板之间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新鲜的划痕。
第二页,是墙角地毯的特写。上面画着几个模糊但有规律的压痕,形状奇特,不像是鞋印。林默在旁边标注了尺寸和可能的形状推测——像某种三脚支架的落点。
第三页,是那个深红色锁链图案的速写。但他不仅画了图案本身,还用不同的线条和阴影,着重表现了液体流淌的痕迹、边缘的凝固状态以及……笔触的起承转合。在图案旁边,他写下了一个化学式的片段,后面跟着一个问号。
第四页,他画了一个简单的鼻子符号,旁边写着:乙醚或其他类似挥发性有机溶剂极淡。
张海峰看着这些速写,心中不由一惊。这些细节,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技术队,在没有特定仪器辅助的情况下,也极难在第一时间发现。尤其是那本书的微小移位和地毯上的压痕,简直匪夷所思。还有那个气味,现场人多,加上雨天的潮气,能分辨出如此细微的气味残留,简直不是人类的嗅觉。
你的意思是……张海峰看着林默,等待他的解释。
林默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语速不快,但吐字清晰:书,可能不是意外移位。划痕很新,像是被某个硬物从内部或者侧面顶出来的。
他指了指地毯的压痕:这个印记,不像人的活动造成的。更像是在某个固定点放置过有一定重量的、带有特定支撑结构的物体。需要测量精确尺寸,对比可能的工具或设备。
然后是那个锁链图案:画这个图案的人,手法……不像业余涂鸦。起笔、运笔、收笔,有一定的控制力。而且,使用的液体……粘稠度、干燥速度、颜色,需要立刻取样化验,确认成分。我闻到的气味,也许和这种液体有关,也可能无关。
最后,他总结道:这个密室,可能不是我们想的那样『密不透风』。入口和出口,未必是门窗。他指了指书架的方向,又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向上的箭头,暗示着通风管道或其他可能性。
张海峰倒吸了一口凉气。林默短短几分钟的观察,提出的可能性,已经颠覆了他们之前的初步判断。如果凶手不是通过门窗进入,那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离开的那本书后面的划痕意味着什么地毯上的压痕是什么东西留下的那个锁链图案和奇怪的气味,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就在这时,会客室的门被敲响了。
张队!一个警员探进头来,苏晴记者来了,她说有重要线索要提供,指名要见您……或者林默。
张海峰和林默对视了一眼。苏晴这个消息灵通、无孔不入的女记者,她又挖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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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人的面具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雨水和都市气息的活力仿佛也随之涌入。苏晴站在门口,她穿着一件亮黄色的冲锋衣,头发被雨水打湿,有几缕贴在额头上,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有神,像两盏探照灯,快速扫过房间里的张海峰和林默。
张队,苏晴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急促,我刚从市中心赶过来,拿到了一些可能跟案子有关的消息。她晃了晃手中的一个防水文件袋,视线在林默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询问和某种默契。
张海峰站起身:苏记者,你消息总是这么灵通。进来坐下说。他知道苏晴的能力,也知道她和林默的关系,很多时候,她的信息渠道能提供警方传统侦查手段难以触及的线索。
苏晴也不客气,直接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打开文件袋,抽出一份打印的资料。我一直在跟进创世纪公司最近的动向,尤其是他们那个代号『普罗米修斯』的秘密项目。就在昨天下午,我一个在创世纪内部的朋友偷偷告诉我,陈天祥因为项目资金和主导权的问题,跟他的老搭档,也就是
CTO
王志强,在公司顶层会议室里爆发了非常激烈的争吵。
她将资料递给张海峰:这是我朋友冒着风险录下的一小段音频的文字记录,虽然不完整,但火药味十足。据说王志强当时摔门而去,还撂下了狠话,说什么『你会后悔的』之类的。
张海峰接过资料,快速浏览着,眉头锁得更紧了。王志强……他确实是主要嫌疑人之一。案发时,他声称在家加班。
在家加班苏晴挑了挑眉,这可真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也可能是最容易伪造的不在场证明。
她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速写本的林默。林默,你怎么看
林默抬起头,扶了一下眼镜:争吵……是真的吗他问的不是争吵内容,而是其真实性。
苏晴肯定地点头:千真万确。我那个朋友就在隔壁办公室,听得清清楚楚。而且据说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了,最近几个月为了『普罗米修斯』项目,两人关系已经降到冰点。
林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低头在速写本上加了几笔,似乎在记录什么。
张海峰沉吟道:这个线索很重要。李锐他们应该也很快会查到公司内部的矛盾。苏记者,多谢你。不过,案情还在调查阶段,希望你能……
我懂,张队,保密原则。苏晴爽快地打断他,但在不影响你们调查的前提下,我希望能得到一些独家信息。你也知道,这种大案,竞争很激烈。她的眼神坦诚而直接。
我会尽量。张海峰含糊地应了一声,他知道苏晴的职业追求,也需要她的帮助。正好,我们正准备开始对别墅内的相关人员进行正式询问。林默,他转向林默,你跟我一起去。名义上,是给他们画个像,留个档。
林默点了点头。这正是他需要的机会。近距离观察,是他的强项。
李锐带着两名警员已经在一楼的另一个偏厅布置好了临时的询问室。他对张海峰带上林默的决定虽然不解,但没有公开反对,只是公事公办地递过来一份名单:张队,按顺序,先从死者的妻子赵曼莉开始。
赵曼莉被请进了询问室。她换下了一身睡袍,穿上了一套素雅的黑色连衣裙,脸上化着淡妆,试图遮掩憔悴,但红肿的眼眶还是暴露了她哭泣过的事实。她看起来大约三十五六岁,保养得宜,有一种成熟女性的风韵,只是此刻被悲伤和惊恐笼罩着。
赵女士,请节哀。我们知道您现在很难过,但有些问题需要您的配合。李锐公式化地开口。
赵曼莉用纸巾轻轻擦了擦眼角,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警察同志,你们问吧。只要能抓住杀害天祥的凶手,我什么都配合。
询问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姓名,年龄,与死者的关系,昨晚的行踪……
昨晚……天祥说他要去书房处理一些紧急邮件,让我先睡。赵曼莉回忆道,声音有些颤抖,大概……八点左右吧。我因为白天有些累,很快就睡着了。直到夜里快十一点,我醒来发现他还没回卧室,打电话也没人接,心里觉得不对劲,才……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您睡得很沉吗中间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比如争吵声,或者楼上有什么异响李锐追问。
赵曼莉摇了摇头:没有……我睡得……还行吧。这个别墅隔音效果很好,而且外面雨那么大……
在李锐和另一名警员进行询问记录的同时,林默坐在房间的角落,面前支着画板。他没有直接盯着赵曼莉,而是看似随意地观察着,手中的画笔在画纸上飞快地移动。
他画的不是赵曼莉完整的肖像,而是捕捉她瞬间的表情和细微的动作。当李锐问到她与陈天祥的感情时,她的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悲伤,但似乎还夹杂着别的,像是不满,或者厌倦林默迅速将这一瞬间定格在纸上。
当被问及陈天祥是否有敌人,或者最近有没有和谁发生过冲突时,赵曼莉的身体微微后倾,双手下意识地绞在了一起,这是一个防御性的姿态。她提到了王志强,语气带着明显的指责:天祥最近为了公司那个新项目,和王总监闹得很不愉快,他们吵过好几次……她的话语印证了苏晴提供的信息,但林默注意到,在说这话时,她的眼神并没有看向询问的警官,而是飘向了地面。
而当李锐按照程序,询问到关于遗产继承的问题时,赵曼莉的身体猛地绷紧了,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她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下。她立刻用悲伤掩饰过去:天祥走了,我只要他回来,那些东西……我不在乎。她的声音充满了哀戚,但林默的笔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紧握的拳头,以及指甲掐入手心留下的浅浅印痕。
林默还在她的速写上,特别圈出了她的右手。那双保养得极好的手,此刻看起来完美无瑕,但在某个角度,林默似乎看到她右手食指的指甲边缘,有一处极其微小的、不规则的缺口,像是近期不小心磕碰到硬物,或者因为紧张而下意识抠挖造成的。这与她此刻表现出的优雅从容,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比。
询问结束,赵曼莉在警员的陪同下离开了。李锐整理着记录,对张海峰说:说辞基本没什么漏洞。她提到了王志强,这和我们外围了解到的情况一致。至于遗产动机,虽然存在,但没有直接证据。她的不在场证明……需要进一步核实,比如是否有佣人能证明她确实一直在卧室。
张海峰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角落里的林默。林默,你觉得呢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刚刚画好的几张速写递给张海峰。张海峰看着纸上那些被精准捕捉的微表情和肢体语言,以及林默用箭头和符号标注的注释,心中再次感叹这个年轻人的观察力。
她的悲伤……不完全是假的。林默低声说道,但她在掩饰其他情绪。对死者的不满,对遗产的在意,还有……某种程度的恐惧。他指了指那个紧握的拳头和飘忽的眼神。她在提到王志强时,像是在引导方向,但在被问到关键问题时,她在说谎,或者至少是在隐瞒。
李锐凑过来看了一眼速写,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光凭这些主观臆断和几张画,说明不了什么。我们需要的是证据。
我知道。林默平静地回答,这只是观察,不是结论。提供一个……可能的方向。
张海峰拍了拍林默的肩膀:做得好。继续观察。他转向李锐,下一个,陈浩宇。
第二个被请进询问室的是陈天祥的长子,陈浩宇。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但领带松垮,头发也有些凌乱,眼中有明显的红血丝,混合着疲惫、悲伤,以及一种难以掩饰的……烦躁和戾气。
陈先生,请坐。李锐示意道。
陈浩宇一屁股坐下,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显得有些焦躁。有什么就快问吧,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干的!他的语气带着愤怒。
我们正在全力调查。请问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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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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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之间,您在哪里
我在我自己的公寓,城西那边。陈浩宇回答得很快,一个人。
有人能证明吗
陈浩宇的眉头皱了起来:我一个人住,怎么证明点了外卖,大概九点多送到的,外卖单应该还在。之后……我在看球赛,后来就睡着了。直到早上接到刘瑾(私人助理)的电话,才知道……出事了。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真实的痛苦。
您和您父亲的关系怎么样李锐的问题直接而尖锐。
提到这个,陈浩宇的身体立刻坐直了,眼神变得锐利,甚至带着一丝嘲讽:关系怎么样全公司谁不知道他看不起我,觉得我一无是处,把我按在副总的位置上,给点无关紧要的业务,就是为了堵住外人的嘴!我做什么他都觉得不对,他那个『普罗米修斯』项目,我提了多少建议,他听过一句吗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激动起来。
所以,您对您父亲很不满
不满何止是不满!陈浩宇冷笑一声,但我还不至于杀了他!他是混蛋,但他是我爸!而且,他死了,公司怎么办那个烂摊子谁来收拾对我有什么好处他猛地一拍桌子,但很快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靠回椅背。
林默依旧在角落里安静地画着。他捕捉到陈浩宇在激动地控诉父亲时,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快意;在被问及有什么好处时,瞳孔的瞬间收缩和随之而来的激烈否认;以及在提到自己的不在场证明时,那种过于急切的解释和对外卖单的强调。
林默的笔尖,特别在他的速写上,描绘了陈浩宇手腕处一个不明显的痕迹。那看起来像是一个手表或者手环留下的印记,但印记的边缘似乎与他此刻手腕上的高档手表轮廓不太吻合,存在一个微小的错位。这可能说明不了什么,也许只是巧合,也许他换过手表。但林默还是将其记录了下来。
他还注意到,陈浩宇虽然穿着西装,但皮鞋上却沾着一些不寻常的泥点,颜色和质地似乎与别墅区花园里的土壤有些相似,而不像是城市街道上的普通灰尘。当然,这也可能是他赶来时无意中沾上的。
询问结束,陈浩宇几乎是逃离了询问室。
李锐看着记录,对张海峰说:动机非常明显,父子关系恶劣,有夺权的可能。但是,不在场证明……虽然是一个人,但有外卖单据作为时间佐证,需要核实外卖平台的数据和送餐员的证词。如果时间吻合,他的嫌疑可以降低,但不能完全排除。
张海峰看向林默。
林默将陈浩宇的速写递了过去。上面标注着:愤怒是真实的,不满也是真实的。但在愤怒之下,似乎有解脱感。对不在场证明的解释过于急切,可能在掩饰什么。手腕的印记和鞋上的泥点……存疑。
光靠这些还是不行。李锐再次强调,我们需要物证,或者可靠的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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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峰点了点头:我知道。让技术队重点查一下他公寓周围的监控,还有他昨晚的通讯记录和车辆轨迹。另外,核实外卖信息。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对比一下他鞋上的泥土样本和别墅花园的土壤成分。
李锐虽然觉得最后一项有点小题大做,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雨还没有停歇的迹象。别墅里弥漫着一股沉重而压抑的气氛。初步的询问并没有带来突破性的进展,赵曼莉和陈浩宇都有动机,但似乎也都有不在场证明或合理的解释。王志强的嫌疑因苏晴提供的信息而上升,但他此刻人还在公司总部那边接受另一组警员的问询。
而那个一直表现得最为平静、提供线索也最多的私人助理刘瑾,还没有轮到。
林默坐在角落,翻看着自己画下的两组速写。赵曼莉的优雅面具下的恐惧与贪婪,陈浩宇的愤怒外衣下的解脱与慌张。两个看似不同的人,却都在极力掩饰着什么。他将两组速写并排放在一起,目光在那些被他捕捉到的细节之间来回移动,试图寻找某种联系,或者更深层次的违和感。
那个深红色的锁链图案,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它像一个密码,一个挑衅,等待着被解读。而解读它的钥匙,或许就隐藏在这些戴着面具的嫌疑人之中,隐藏在他们精心编织的谎言和刻意流露的真相背后。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更近距离的观察。尤其是那个即将接受询问的
CTO
王志强,以及那个看似最无害,却可能知道最多秘密的私人助理——刘瑾。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通往三楼书房的方向。那个密室,那个源头,一定还隐藏着更多无声的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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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人的面具(续)
等待是漫长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敲打着窗户,仿佛为这座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别墅奏响着单调而压抑的背景乐。技术队的同事们进进出出,带走一批批物证袋,低声交流着发现。空气中混合着潮湿的泥土味、消毒水味,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紧张感。
下午三点左右,王志强终于在两名警员的陪同下,抵达了别墅。他看起来五十岁左右,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尽管面带倦容和悲色,但一身合体的商务休闲装和挺直的腰板,依然透出久居上位的气场。他与陈浩宇的颓废愤怒、赵曼莉的哀婉恐惧都不同,他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沉稳,甚至可以说是镇定。
张队,李副队。王志强主动伸出手,与他们握了握,力道适中,眼神直接。天祥的事……太突然了。我接到电话时,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
询问室里,王志强面对李锐的问题,显得非常配合。
王总监,我们了解到,您昨天下午曾与陈总在公司发生过激烈的争执李锐开门见山。
王志强没有回避,坦然承认:是的,我们吵了一架。为了『普罗米修斯』项目的一些技术路线和……预算问题。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我们是多年的伙伴,争吵是常有的事,为了工作嘛。不过,昨天确实激烈了一些。我说了一些气话,事后也有些后悔,没想到……他恰到好处地停顿,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您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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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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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在哪里
我在家。南区的公寓。王志强回答,天祥喜欢清静,所以住郊区。我需要随时处理公司事务,住得离公司近一些。昨晚……心情不太好,就在家处理邮件,看一些项目文件,算是加班吧。
有人能证明吗
我一个人住。不过,我有公司内网的登录记录,还有发送邮件的时间戳,应该可以证明我一直在工作。王志强显得很坦然,甚至主动提供了自己的电脑和账号密码,供警方查验。
林默坐在角落,画笔在纸上无声地滑动。他观察着王志强。这个男人的控制力极强,无论是表情还是肢体语言,都几乎无懈可击。他承认争吵,但将其定义为工作分歧;他提供不在场证明,并主动交出证据。他的悲伤看起来也很标准,符合一个失去多年伙伴的人应有的反应。
然而,林默的笔尖却捕捉到了一些被精心掩饰的细节。王志强在提到普罗米修斯项目时,下颚的肌肉会不自觉地绷紧;在描述自己在家工作时,眼神有零点几秒的游离,似乎在快速回忆或编织细节;他的双手一直平稳地放在膝盖上,但左手拇指却反复摩挲着食指的关节,这是一个典型的焦虑或压抑愤怒的下意识动作。
更让林默在意的是,王志强的衬衫袖口。虽然整体干净整洁,但在左手袖口内侧,有一处颜色极淡、几乎看不见的污渍,不像是墨水或咖啡,倒像是……某种油性颜料或者化学品不小心蹭上去的痕迹。这与他声称的在家处理邮件和文件似乎有些不符。林默将这个细节用极细的线条勾勒出来,并打上了一个问号。
王志强的询问结束后,李锐的表情略微松弛了一些。他的嫌疑很大,动机(争吵、权力斗争)、时间(在家加班难以完全证实)都有。技术队正在核实他的电脑记录和网络活动。如果发现异常,他就是头号嫌疑人。
张海峰点了点头,但心里那份不安感却并未消散。王志强表现得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是在演戏。他看向林默的速写,那些细微的动作和袖口的污渍,像是一根根小刺,扎在他的心头。
最后一个,刘瑾。张海峰说道。
刘瑾走进询问室时,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她四十岁左右,相貌普通,穿着一身深色的职业套装,头发在脑后一丝不苟地挽起。她的脸上带着悲伤,但很克制,眼神平静,甚至有些空洞。她是第一个发现异常并联系赵曼莉的人,也是负责报警的人。
刘女士,请坐。我们知道你跟了陈总很多年,他的去世对你打击很大。张海峰的语气比对其他人要温和一些。
刘瑾点了点头,声音低哑:是的,张队。我从大学毕业就跟着陈总了,快二十年了……他不仅仅是我的老板,更像是……长辈。她的眼圈红了,但没有落泪,只是用指尖轻轻按了按眼角。
她的回答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她详细叙述了陈天祥昨天的日程安排,见了什么人,打了什么电话,甚至包括他晚餐的食谱。她确认了陈天祥晚上八点左右独自进入书房,并要求不被打扰。她也证实了陈天祥近期与王志强的矛盾确实很大,甚至提到陈天祥私下跟她抱怨过,觉得王志强野心太大,快要控制不住了。她还提到了陈浩宇昨天下午来过公司,想找陈天祥谈项目的事,但被陈天祥拒之门外,父子俩在电话里似乎又不欢而散。
至于她自己,她说昨晚一直在别墅一楼自己的房间里整理文件和陈天祥的日程,大概十点半左右准备休息,后来接到赵曼莉的电话,才一起上楼查看,最终发现了悲剧。
她的证词几乎为警方勾勒出了所有主要嫌疑人的动机和矛盾点,将焦点引向了王志强和陈浩宇,而她自己,则是一个忠心耿耿、悲痛欲绝的旁观者和第一发现人。
李锐显然对刘瑾提供的内部信息很满意,这些信息与其他渠道了解到的情况相互印证,让王志强和陈浩宇的嫌疑进一步加重。
然而,林默的画笔却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刘瑾表现得太完美了。她的悲伤,她的忠诚,她的合作,都恰到好处,仿佛经过精确计算。
林默的速写本上,刘瑾的形象占据了整整一页。他没有过多描绘她的五官,而是着重刻画了她的姿态和眼神。她的坐姿非常端正,双手平放在膝盖上,纹丝不动,显示出极强的自控力。她的眼神平静,甚至在提到陈天祥的死亡细节时,也只是瞳孔微微收缩,没有任何慌乱或恐惧,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林默注意到,在她叙述陈天祥与王志强、陈浩宇的矛盾时,她的嘴角会勾起一个极其短暂、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那不像是在幸灾乐祸,更像是一种……冷漠的确认。
最让林默在意的是她的手。那双手保养得并不算特别好,指关节略微有些粗糙,像是经常做一些细致工作留下的痕迹。当她在叙述某些细节,需要回忆时,她的右手食指会习惯性地在空中轻轻划动,仿佛在勾勒着什么。那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和精确性。
林默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他想起了书房地毯上那个深红色的锁链图案。那个图案的笔触,虽然扭曲诡异,但其中蕴含的某种控制力和……节奏感,似乎与刘瑾此刻无意识的动作,产生了某种遥远的、模糊的共鸣。
这个想法太大胆,太缺乏根据,林默立刻将其压了下去。但他还是在刘瑾速写的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锁链符号,并打上了一个重重的问号。
询问结束,刘瑾礼貌地告辞,甚至还主动提出如果警方需要任何帮助,可以随时找她。
李锐对张海峰说:刘瑾的证词很有价值,基本把内部矛盾都摊开了。她本人的嫌疑很小,一直在楼下,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动机。
张海峰沉默着,手指摩挲着林默刚刚递过来的速写。刘瑾那平静得近乎诡异的眼神,那双略显粗糙却动作精确的手,还有那个被林默特别标注出来的锁链符号,都让他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所有的嫌疑人都过了一遍。王志强,动机充分,不在场证明有待核实。陈浩宇,动机充足,不在场证明相对较弱,但有外卖单据。赵曼莉,有遗产动机,但表现出的更多是悲伤和恐惧。刘瑾,看似最无辜,却又让人感觉哪里不对劲。
头儿,初步化验结果出来了。一名技术队的警员走过来报告,地板上的红色液体,确实不是血,是一种叫『茜素深红』的工业染料,常用于精密仪器的标记或某些特殊艺术领域。另外,死者体表没有明显致命伤,但有轻微中毒迹象,具体毒物成分和作用方式还在分析中。现场没有发现除死者和家属外任何人的有效指纹或
DNA。
茜素深红工业染料中毒
信息越来越多,但真相似乎也越来越模糊。
李锐皱着眉头:工业染料谁会用这种东西杀人还画个图案故弄玄虚!我看还是应该集中力量调查王志强和陈浩宇,他们的动机最直接!
张海峰没有立刻回应李锐。他的目光转向林默,发现林默正凝视着窗外,仿佛在思考什么。林默,张海峰开口,你有什么想法
林默转过头,镜片后的目光显得异常深邃。我想……再回书房看看。他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有些东西,只有在现场才能感觉到。文字记录和照片,缺少了……空间的联系。
他需要再次置身于那个密室之中,去感受凶手可能留下的、比指纹和
DNA
更隐蔽的痕迹。去验证他脑海中那些模糊的、关于空间、气味和细微痕迹的猜想。
张海峰看着林默眼中那份执着和专注,点了点头:好。我批准了。李锐,你派两个人跟着他,确保现场不被破坏。就说……我们需要更详细的现场布局图,用于案情推演。
李锐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应了下来。他依然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真正的突破口应该在嫌疑人的谎言和技术证据里。
林默背起他的画板包,向楼上走去。他的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他知道,真正的解谜,才刚刚开始。那个看似完美的密室,那个诡异的深红锁链,正像一个沉默的谜语人,等待着他去揭开面纱。而答案,或许就隐藏在他第一次观察时忽略的某个角落,或者需要用一种全新的视角才能发现的联系之中。
4
过去的阴影
林默再次踏入陈天祥的书房时,感觉与几个小时前截然不同。技术队的喧嚣已经退去,只留下两个奉命跟随他的年轻警员,安静地守在门口,尽量不打扰他。房间里的灯光依旧明亮,但似乎无法驱散空气中那股凝滞的、属于死亡的阴冷。窗外的雨声变成了持续的背景音,让这间豪华的密室更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他没有急于扑向那些已知的疑点,而是先在房间中央站定,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试图过滤掉消毒水的味道,去捕捉那依然顽固地、极其微弱地弥散在空气中的特殊气味——那丝类似乙醚的、带着某种工业感的甜腻气味。是的,它还在,虽然更淡了,但并未完全消失。它的源头……似乎并不明确,像是均匀地分布在整个空间,又似乎在某个区域略微浓郁一些。
然后,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开始了他的第二次勘察。
他径直走向那个巨大的红木书架。这一次,他戴上了手套,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本被他标记出来的、略微移位的精装哲学书。他没有立刻去动它,而是仔细观察着它与周围书籍、以及书架隔板之间的关系。那道新鲜的划痕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清晰可见,确实是硬物摩擦书脊和木质隔板造成的。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书脊旁边的书架立柱,那里的木纹雕刻得十分精致。他的指尖极其缓慢地移动,感受着木材的纹理和温度。当他的指尖按压过其中一个看起来与其他并无二致的、雕刻成树结形状的凸起时,他感到那个树结似乎极其轻微地向内陷了一下。
他心中一动,尝试着用另一只手轻轻向外推那本哲学书,同时再次按压那个树结。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雨声掩盖的机括弹开的声音响起。
那本哲学书连同它所在的那一小块书架隔板,竟然无声地向外弹开了约十厘米,露出了后面一个黑漆漆的方形洞口!洞口不大,大约五十厘米见方,边缘光滑,明显是经过处理的。一股相对浑浊、带着灰尘和同样那丝特殊气味的空气从洞口流出。
跟在他身后的两名警员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固若金汤的书架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秘密通道!
林默用手电向洞内照去。里面是一条方形的金属管道,内壁上积着一层灰尘,但隐约可以看到一些不太明显的、断断续续的划痕,似乎是某种物体在内部移动时留下的。这无疑就是通往外界(或者别墅其他地方)的通风管道,或者检修通道。
找到了入口!凶手极有可能就是通过这里进出书房,从而制造了密室的假象。
林默没有立刻进入检查,管道内部的勘察需要更专业的设备和人员。他只是仔细记录下洞口的大小、开关机制、以及能看到的内部痕迹。他特别注意到,洞口边缘的灰尘有被擦拭过的痕迹,虽然不明显,但与管道内壁积尘的厚度形成了对比。凶手在离开时,显然也做了清理。
接着,他将注意力转向地毯上那些神秘的压痕。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工具箱,里面有卷尺、卡尺,甚至还有一些用于拓印痕迹的特殊胶泥。他跪在地毯上,极其耐心地测量着每一个压痕的深度、直径和间距。
压痕呈三角形分布,间距约八十厘米,他低声自语,同时飞快地在速写本上绘制着复原图,三个落点深度接近,受力均匀。每个压痕中心都有一个更深的、直径约一点五厘米的圆形凹陷……像是某种……带有尖端或细柱的支撑脚。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模拟着可能造成这种痕迹的物体。不是普通的人字梯,也不是相机三脚架。它更像是一种……轻便、可折叠、但又非常稳固的特殊支架,或者是一种小型攀爬设备这种设备能在不大的空间内提供稳定的支撑点。
在测量其中一个压痕时,他的指尖感觉到了一点异样。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地毯绒毛深处夹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碎屑。那碎屑非常薄,边缘锋利,像是某种铝合金或者特殊金属在受力或摩擦时剥落下来的。他将这枚关键的碎屑放入证物袋,仔细标注好发现的位置。
然后,他再次审视那个用茜素深红染料绘制的锁链图案。这一次,他几乎是趴在地毯上,用一个高倍便携放大镜观察着染料的每一个细节。
涂抹方式……不是用刷子画的,他判断道,边缘有喷溅的痕迹,但中心区域的染料分布又相对均匀,而且有一定的厚度……更像是……用某种喷涂或者挤压工具,近距离施加的。
他特别注意到了图案的笔触——虽然是喷涂或挤压形成,但依然可以看出绘制者在控制工具移动时的力度和速度变化。在锁链的转折处,染料有轻微的堆积,而在直线部分则相对流畅。这再次印证了他之前的判断:绘制者具备相当的控制力和……某种程度的熟练度。
茜素深红……他默念着这个名字。这种染料并不常见,具有很强的着色力,不易褪色,也不易被普通的清洁剂完全去除。选择这种染料,是凶手刻意为之吗是象征意义还是因为它具备某种……特殊的性质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非警用)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门口的警员,走到窗边,避开他们的视线,拿出了手机。是苏晴发来的加密信息。
信息内容很长,还附带了几个加密的文件链接。苏晴写道:林默,我挖到更多关于那个『奇美拉计划的信息了!这是当年一个由政府牵头,多家机构参与的秘密项目,地点就在江城郊区的一个废弃研究所,离云山别墅区不算太远。项目内容涉及新型复合材料和能源,但官方资料极其有限,只说因为一次『实验事故』导致项目终止。
我找到了一些当年的非官方报道和论坛帖子,都提到那次事故非常严重,可能涉及爆炸和有毒物质泄漏!有传言说死了不止一个人,还有人因此留下了终身后遗症。陈天祥确实是项目核心成员之一,负责材料合成方面。而那次事故的直接原因,似乎与一种新型的、高能量密度的化学合成物有关,这种合成物在特定条件下极不稳定。
更重要的是,看看这个!苏晴发来一个文件链接,点开是一份被部分涂黑的项目人员名单扫描件。这是我托关系从旧档案里找到的,虽然不完整,但我对比了创世纪的早期员工资料,发现了一个名字——刘『某』(后面的字被涂黑),职位是『实验助理』。而我查到,刘瑾在加入创世纪之前,她的档案是空白的,就像凭空出现一样!而且,她的籍贯信息,与当年那个废弃研究所所在的区域是吻合的!
另一个文件里,苏晴提到了奇美拉计划使用的一些特殊化学品和材料。……其中提到一种用于标记高温或高压反应区域的示踪染料,颜色是深红色,化学性质稳定,不易分解。文件里提到了它的俗称或者代号——『血链』,因为它的分子结构在显微镜下有点像锁链……林默,这会不会就是……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茜素深红!血链!锁链图案!
刘瑾!实验助理!空白的档案!籍贯吻合!
通风管道!需要专业知识和工具才能开启和通过!
特殊支架留下的压痕!可能用于在狭窄管道内移动或作业!
那极淡的、类似乙醚的气味!可能与当年事故泄漏的有毒物质有关,或者与凶手使用的某种溶剂、麻醉剂有关!
还有刘瑾那双略显粗糙、动作精确的手!一个实验助理,常年与精密仪器和化学品打交道,拥有那样的手和控制力,再正常不过!
所有的线索,像散落的拼图碎片,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吸附在一起,开始构成一幅清晰得令人心悸的图画!
这不是简单的仇杀或商战。这是一场来自过去的复仇!一场策划了近二十年,利用专业知识和对目标的深刻了解,进行的完美犯罪!
刘瑾!那个看起来最无辜、最忠诚、提供最多有用信息的私人助理,嫌疑瞬间飙升到了顶点!
她的动机她的家人极有可能就是当年奇美拉计划事故的遇难者!而陈天祥,作为项目核心成员,很可能在那场事故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推卸责任隐瞒真相甚至窃取了遇难者的研究成果所以刘瑾潜伏在他身边,步步为营,最终选择在这个看似牢不可破的安全屋里,用与当年项目相关的物品(血链染料),以一种极具象征意义的方式(锁链图案),结束了他的生命!
那个锁链图案,既是对死者的诅咒,也是对过去的控诉!
那么,毒药呢林默立刻想到了这一点。初步报告是中毒,但具体毒物不明。刘瑾作为实验助理,接触和了解各种化学药品,甚至制造特定毒药,并非难事。她长期担任陈天祥的私人助理,对他的饮食、健康状况了如指掌,下毒的机会太多了。
等等……林默忽然想到了一个细节。他在检查尸体周边时,似乎在死者睡袍的口袋边缘,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融入布料花纹的深红色痕迹。当时他以为是光线问题或者布料本身的花纹,没有特别在意。
他立刻转身,快步走到房间中央那片还留有人形轮廓的地毯前。尸体已经被移走,但他清晰地记得那个口袋的位置。他蹲下身,用放大镜仔细观察那块区域。
是的!那里确实有一小片晕开的、已经变得干涩的深红色!颜色和地板上的茜素深红完全一致!
这说明什么说明陈天祥在进入书房之前,或者在凶手行凶之前,他的睡袍口袋就已经沾染上了这种染料!
这与刘瑾通过通风管道潜入、在陈天祥进入书房后下毒或攻击的推论似乎有些矛盾。难道陈天祥自己接触过这种染料或者……凶手的作案方式比想象的更复杂
林默的眉头紧锁。这个新的发现,像是在即将闭合的逻辑链条上,又打上了一个小小的问号。但这并没有动摇他对刘瑾的怀疑,反而让他觉得,这个女人的心思和计划,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缜密和可怕。
他站起身,环顾着这个再度变得疑点重重的密室。通风管道的入口,特殊支架的痕迹,金属碎屑,茜素深红染料(血链),过去的奇美拉计划,与刘瑾高度疑似的关联,以及死者口袋上那不合时宜的染料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对门口的警员说:这里……我暂时看完了。通知技术队,重点勘察通风管道内部,还有,提取死者睡袍口袋处的微量物证进行比对。
他收起画板和工具,转身离开了书房。他的脚步依旧平静,但内心却已是波涛汹涌。他知道,他距离真相的核心,又近了一步。但要将那个隐藏在过去阴影中的幽灵彻底拉到阳光下,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需要解开死者口袋上那抹深红色的谜团。
他需要去验证苏晴找到的关于刘瑾身份的信息,需要了解奇美拉计划事故更详细的内幕,还需要……找到能将刘瑾与这一切直接联系起来的铁证。
他的目光,投向了别墅一楼,那个刘瑾声称自己昨晚一直待着的房间。
5
锁链的含义
林默将他在书房的新发现和苏晴提供的信息,以一种极其谨慎和客观的方式,汇报给了张海峰。他没有直接下结论,只是将通风管道的入口、特殊压痕、金属碎屑、茜素深红染料与奇美拉计划的血链代号、以及刘瑾可疑的背景和潜在联系并列在一起,形成了一条令人无法忽视的逻辑链。
张海峰听完,久久没有说话。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他看了一眼旁边同样在听汇报,但脸上明显带着怀疑神色的李锐。
老张,李锐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就因为一个染料的名字巧合,还有几十年前的旧事,就要把调查方向转向一个看起来最没可能的助理王志强的电脑记录查到了,他昨晚确实在家登录了公司内网,但有几个小时的空档期无法解释,而且技术队发现他远程删除了自己电脑上的一些加密文件!这才是我们应该重点突破的方向!
张海峰没有立刻反驳李锐。他看向林默:林默,你有多大把握
林默平静地回答: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但刘瑾这条线,疑点太多,与现场的特殊发现高度吻合,不能轻易排除。尤其是『奇美拉计划』,如果她或她的家人真的与那次事故有关,那么她的动机将比王志强和陈浩宇更深、更隐秘,也更能解释她为何选择如此复杂的作案手法和留下那个特殊的标记。
血链……锁链……张海峰喃喃自语,如果真是这样,这不仅仅是杀人,这是……一种仪式,一种宣告。他猛地一拍桌子,查!李锐,你分一部分人继续跟进王志强和陈浩宇的线索,核实他们的不在场证明,调查他们删除的文件内容。另外,抽调人手,给我全力调查这个刘瑾!动用一切能动用的资源,去查她的真实身份,查她和『奇美拉计划』的关系!还有,那个计划本身,当年的事故原因,伤亡名单,给我挖出来!
李锐虽然心有不甘,觉得这是在浪费警力,但张海峰下了命令,他只能执行:是!但是张队,『奇美拉计划』是当年的机密项目,很多档案可能都封存或者销毁了,调查难度恐怕很大。
再难也要查!张海峰斩钉截铁地说,直觉告诉我,这案子的根子,就埋在那段被遗忘的历史里!
接下来的几天,调查分成了明暗两条线。明线上,李锐带队继续围绕王志强和陈浩宇展开调查,寻找他们作案的直接证据。暗线上,一支由张海峰直接指挥的小组,加上苏晴在外部的协助,开始艰难地挖掘刘瑾的过去和奇美拉计划的真相。
然而,正如李锐所料,调查困难重重。关于刘瑾加入创世纪之前的记录,就像被清洗过一样,干净得不正常。官方档案库里,奇美拉计划的相关文件被列为高度机密,需要极高级别的授权才能查阅。当年参与项目的人员,大多已退休、失联,甚至有些人已经去世。而少数能找到的,对那次讳莫如深的事故都三缄其口,不愿多谈。
苏晴那边也遇到了瓶颈。她通过各种关系,试图联系当年事故受害者的家属,但要么找不到人,要么对方对往事不愿再提,充满了警惕和回避。时间过去了太久,伤痛或许已经淡漠,或许被深深掩埋,不愿意再被揭开。
与此同时,林默则沉浸在对案件细节的反复推敲中。他一遍遍地看着现场照片、他的速写、技术队的报告,试图理解凶手的每一个行为背后的逻辑。
那个锁链图案。他查阅了大量关于象征符号的资料,锁链通常意味着束缚、囚禁、连接,但也可能象征着命运、因果和复仇。而血链这个代号,无疑指向了暴力和死亡。凶手留下这个标记,不仅仅是为了宣告复仇,更像是在强调一种无法挣脱的宿命——陈天祥被他过去的罪恶所锁住,最终难逃审判。
茜素深红染料。选择这种不易清除、颜色刺目的染料,也是一种示威,一种要将罪行刻印在现场,无法磨灭的决心。
还有那个通风管道。利用这样一个隐蔽的通道,既是现实需要(绕开安保系统),也带有象征意味——从阴暗的、不为人知的角落发起攻击,正如复仇者本人,一直隐藏在光鲜亮丽的表象之下。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心思缜密、计划周详、意志坚定,并且对陈天祥怀有刻骨仇恨的复仇者。而刘瑾,那个看似柔弱平静的女人,越来越符合这个画像。
但那个死者睡袍口袋上的染料痕迹,始终像一根鱼刺卡在林默的喉咙里。这与他推断的、刘瑾潜入书房后伺机作案的流程不符。如果陈天祥在进入书房前就接触了染料,那会是在哪里又是如何接触到的
林默调取了案发当晚别墅内部所有的监控录像(除了书房内部和卧室等私密区域)。他一帧一帧地回放,观察陈天祥从晚餐后到进入书房前的活动轨迹。监控显示,陈天祥晚餐后在客厅看了一会儿财经新闻,然后接到一个电话,脸色似乎有些不悦,之后便径直走向三楼书房。期间,他没有接触任何可疑物品,也没有与刘瑾有过近距离的、可能沾染上染料的互动。
唯一的可能性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他进入书房之前的某个环节,发生了什么。或者,是他接触的某个日常物品上,被提前沾染了染料比如……他睡前阅读的书籍他喝水的杯子
林默又将目光投向了刘瑾。这几天,她表现得一如既往地平静和合作。她甚至主动向警方提供了一条新的线索——她在整理陈天祥办公室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封匿名的、措辞恶劣的威胁信,信是打印的,内容主要是指责陈天祥在商业竞争中手段卑劣,并扬言要他付出代价。信纸上没有指纹,但打印字体和用词风格,被李锐团队的一些人认为,与王志强惯用的邮件风格有几分相似。
这条线索的出现,恰到好处地将警方的注意力再次拉回到了王志强身上。李锐更是认为这是重大突破,加大了对王志强的审查力度。
张海峰对此不置可否,但他私下对林默说:这个刘瑾,太冷静了,冷静得让人害怕。这个时候『发现』这样一封信,太巧了。
林默深以为然。这更像是一种干扰,一种试图将水搅浑的手段。
他决定主动接触一下刘瑾。以需要补充一些关于陈天祥生活习惯的细节,以便更准确地进行行为分析和现场重建为由,他来到了刘瑾位于别墅一楼的房间门口。
房间不大,但整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有些刻板。书桌上放着几本关于管理学和经济学的书籍,还有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工作记录。一切都符合一个尽职尽责的高级助理的形象。
林先生,刘瑾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请进。需要我提供什么信息吗
林默走进房间,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四周。刘女士,我们想了解一下陈总平时的一些小习惯。比如,他睡前通常会做什么有没有特定的阅读物或者饮品
刘瑾微微颔首,开始详细地介绍陈天祥的作息,巨细靡遗,仿佛在背诵操作手册。
林默一边听,一边看似不经意地观察着房间的细节。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那里除了专业书籍外,还放着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基础化学》和一本《材料科学导论》。这两本书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刘女士也对化学和材料学感兴趣林默故作随意地问道。
刘瑾的眼神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但立刻恢复了平静。哦,这个……是以前上学时的书,随便放着,有时候翻翻而已。陈总的项目涉及很多前沿科技,我也需要不断学习,才能跟上他的思路。她的解释合情合理。
林默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转而问起了别墅的清洁问题。别墅的清洁工作是外包的还是您负责安排
主要是外包的家政公司负责。但我会定期检查,有些陈总特别在意的地方,比如他的书房和收藏室,我会亲自打理。刘瑾回答。
那清洁剂……有没有使用一些特殊的溶剂比如去除特殊污渍的林默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刘瑾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都是常用的环保清洁剂。陈总对气味比较敏感,不喜欢刺激性的化学品。
林默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任何破绽。这个女人的心理素质,远超常人。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猜错了
告辞离开刘瑾的房间,林默的心情有些沉重。直接的试探没有效果,反而可能打草惊蛇。刘瑾就像一个覆盖着厚厚冰层的深潭,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未知的深度和危险。
傍晚时分,他接到了苏晴的电话,声音带着兴奋和疲惫。
林默!我找到突破口了!苏晴压低声音说道,我找到了一个当年『奇美拉计划』实验室的勤杂工!他已经退休回老家了,我跑了好远才找到他。他年纪大了,有点糊涂,但还记得一些事!
他说什么了林默的心提了起来。
他说,当年的事故确实死了人,好像是一个姓『李』的年轻研究员,负责一种……红色的、粘乎乎的化学试剂!他还说,那个李研究员有个女儿,事发时大概十来岁,后来好像被亲戚接走了,再后来就不知道了。他还提到,事故发生后,陈天祥是第一个从现场出来作证的人,把责任都推给了操作失误的李研究员!
李研究员!女儿!十来岁!陈天祥推卸责任!
林默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那个女孩就是刘瑾,但所有的信息碎片都指向了这个可能性!年龄、性别、可能的动机……完全吻合!
还有!苏晴继续说道,那个勤杂工还提到一个细节。他说那个死去的李研究员,手很巧,喜欢自己动手做一些小东西,还会……画画!尤其是喜欢画一些……结构图和链条之类的图案!
链条图案!
林默感觉一股电流从脊椎窜了上来!
锁链的含义,在这一刻豁然开朗!那不仅仅是复仇的符号,不仅仅是血链染料的呼应,它更是一种……纪念!是女儿对枉死父亲的一种扭曲的、血腥的纪念!是她继承了父亲的爱好,用父亲研究的材料,画着父亲喜欢的图案,来向导致这一切悲剧的元凶复仇!
那么,死者口袋上的染料呢林默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如果刘瑾的复仇计划如此偏执和充满仪式感,她会不会……在最后行动之前,进行过某种预演或者标记
他想起了刘瑾作为私人助理,可以轻易接触到陈天祥的衣物。有没有可能,她在案发前一天,或者当天早些时候,以某种不易察觉的方式,将一点血链染料,涂抹在了陈天祥即将穿着的睡袍口袋上这既是一种标记,一种宣告,也可能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看着仇人带着自己死亡的印记而不自知。而这一点染料,也意外地成为了扰乱警方视线,让密室更加扑朔迷离的一步棋。
这个解释虽然大胆,但却完全符合一个被仇恨扭曲了近二十年的复仇者的偏执逻辑!
林默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他终于抓住了那条贯穿始终的、深红色的锁链!现在,他需要找到最后的证据,将这条锁链牢牢地套在真凶的脖子上。
他立刻联系了张海峰,将苏晴的最新发现和自己的推论作了汇报。
李研究员……女儿……画链条……张海峰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决断,我知道了。林默,你那边有什么计划
我需要……一个机会。林默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一个能让她自己露出破绽,或者能找到她隐藏起来的关键物证的机会。
这个机会,或许就在刘瑾那间看似普通,却可能隐藏着最多秘密的房间里。或者,需要一场精心设计的心理对决,去敲碎她那坚硬的冰层。
6
无声的证词
我们需要一个搜查她房间的理由,而且要足够充分,否则李锐那边肯定会反对。张海峰在只有他和林默的临时办公室里,低声说道。苏晴提供的关于刘瑾父亲李研究员的信息,以及林默关于锁链图案、染料和作案手法的推论,已经让他内心将刘瑾锁定为头号嫌疑人,但他毕竟是刑侦队长,一切行动都需要程序和证据支撑。
林默沉思着,指尖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敲击。他回想着之前进入刘瑾房间时的每一个细节。她的房间……太干净了,几乎一尘不染。但一楼的通风并不算最好,尤其是在这种潮湿的雨天之后,空气里应该有更明显的灰尘或霉味。而且,他顿了顿,我上次去的时候,闻到了一丝很淡的、类似……氨水或者某种碱性清洁剂的味道,当时没在意,以为是正常的清洁气味。但现在想来,那种气味,似乎可以用来中和或分解某些酸性化学物质,比如……一些有机溶剂或者染料的残留。
他看向张海峰:有没有可能,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处理过沾染了『茜素深红』染料的物品,或者清理过作案时使用的工具为了彻底消除痕迹,她可能使用了特殊的清洁剂。
张海峰眼睛一亮:有道理!茜素深红是酸性染料,用碱性清洁剂处理是标准程序!这可以作为申请法证技术人员对她房间进行一次环境采样的理由!重点检查地毯、地板缝隙、下水道口等可能残留化学物质的地方!
这个理由虽然不算绝对充分,但至少在程序上说得过去。张海峰立刻联系了技术队,要求他们对刘瑾的房间进行一次常规环境污染物排查,重点关注是否存在不明化学品残留。
李锐对此虽然嘀咕了几句多此一举,但既然是环境采样,也挑不出太大毛病,便没有强行阻止。
技术队的同事们穿着防护服,带着各种精密仪器进入了刘瑾的房间。刘瑾被暂时请到了外面的会客厅等候,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事不关己。
林默没有跟着技术队进去,他知道自己不适合出现在那个场合。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他向张海峰提议,需要再和刘瑾谈一次,以完善受害者关系网和行为模式分析为名。
林默,你确定要这么做张海峰有些担心,她现在肯定高度警惕,你直接接触,会不会……
直接指控当然不行。林默扶了扶眼镜,但我想试试……用我的方式。他拍了拍身边的画板包。
张海峰明白了林默的意思。他想用画笔作为武器,进行一场无声的心理对决。
好,张海峰点头,我让两个女警陪着你。注意分寸。
会客厅里,林默坐在了刘瑾的对面。两名女警则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刘女士,打扰了。林默的声音依旧平静,关于陈总的一些人际关系,还有些细节想跟您核实一下。有时候,一些看似不经意的人或事,可能隐藏着重要的线索。
刘瑾微微颔首:林先生请问。
林默没有立刻问问题,而是打开了画板,铺上画纸,拿起了炭笔。为了方便我理解和记忆,我习惯一边听一边画一些关系图或者场景示意。希望您不要介意。
刘瑾的目光掠过画板,眼神平静无波:没关系。
林默开始询问一些关于陈天祥的社交圈、商业对手、甚至是一些陈年旧事的细节。他的问题跳跃性很大,从最近的项目冲突,到几年前的公司并购,甚至偶尔会穿插一些关于创世纪早期发展的问题。
刘瑾的回答依旧滴水不漏,记忆力惊人,对陈天祥的事情了如指掌。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十年前某个晚宴上陈天祥与某位商业伙伴的谈话细节。
但林默的重点并不在她的回答内容,而在于她的反应,以及……他手中的画笔。
他并没有画传统的人物关系图。他的笔下,线条时而流畅,时而滞涩。他画了一个象征着创世纪公司的复杂齿轮结构,然后又画了一条毒蛇,缠绕在齿轮上,指向代表王志强的方框。接着,他又画了一个破碎的王冠,放在代表陈浩宇的符号旁边。这些都与刘瑾正在叙述的内容大致吻合。
然后,他的笔锋一转,开始画一些看似毫不相关的图像。他画了一个烧杯,里面冒着气泡;画了一个显微镜的轮廓;画了一组复杂的化学分子结构式……
当他画出那个化学结构式时,他注意到刘瑾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说起来,林默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视线却紧锁着刘瑾的细微表情,陈总涉及的『普罗米修斯』计划,好像运用了很多跨学科的技术比如材料化学方面……我听说难度非常大。
刘瑾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掩饰得很好:是的,非常尖端。陈总投入了巨大的心血。
林默点了点头,笔下的化学式旁边,他又开始勾勒一个图案——一个由简单线条构成的、断裂的锁链。
这一次,刘瑾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蜷缩了一下。这个动作极其短暂,如果不是林默全神贯注地观察,几乎会错过。
陈总……有没有提过,他对某些特定的符号或者图案有什么特别的偏好或者……忌讳林默看似随意地问道,同时加深了锁链图案的轮廓。
刘瑾的呼吸似乎有了一丝紊乱,但她很快调整过来,轻轻摇头:没……没听说过。陈总是个很理性的人,不太在意这些。
林默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将画笔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他开始画一个模糊的场景——一个实验室的角落,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空中弥漫着烟雾……
很多年前的技术事故,真是令人惋惜。林默的语气带着感慨,仿佛只是有感而发,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悲剧,甚至……改变很多人一生的轨迹。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代表实验室烟雾的线条旁边,轻轻画上了一个小小的、哭泣的女孩的侧影。
就在这时,会客厅的门被推开了。一名技术队的警员快步走到张海峰(他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门口)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张海峰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点了点头,然后示意那名警员进来。
警员走到林默和刘瑾面前,他的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刘瑾,然后对林默和张海峰说:张队,林顾问,我们在刘女士房间的地毯纤维深层,通过光谱分析,检测到了极其微量的『茜素深红』染料成分!浓度非常低,显然经过了仔细处理,但仪器不会说谎!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在她床底一个非常隐蔽的储物箱里,我们发现了一个夹层。里面……有一些旧照片和一份泛黄的身份证明文件!
他将一个证物袋举了起来,里面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一个温和儒雅的男人抱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笑得很开心。旁边还有一份身份证明文件的复印件,虽然关键信息有些模糊,但姓名一栏,隐约可以辨认出李**,职业是**研究所研究员!
不……
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声音响起。
林默猛地抬头。
刘瑾脸色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直强装镇定的眼神瞬间崩溃,充满了震惊、恐惧和绝望。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证物袋里的照片,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她守护了近二十年的秘密,那个她以为早已被时间和谎言彻底掩埋的过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以一种无可辩驳的方式,被撕开在了众人面前!
她房间里的染料痕迹,证明她接触并处理过与案件相关的关键物证。
而那个隐藏的夹层里的照片和文件,则无声地述说着她的真实身份,揭示了她与奇美拉计划遇难者李研究员之间最直接、最无可辩驳的联系!
这就是林默一直在寻找的,那份无声的证词!
它不是来自某个目击者,也不是来自某个审讯技巧,而是来自过去本身,来自那些被刻意隐藏,却又因为某种执念而无法彻底割舍的物件。
刘瑾猛地站起身,似乎想逃离,但双腿一软,又跌坐回椅子上。她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了许久的、混杂着悲伤、仇恨和绝望的呜咽声,终于从指缝间泄露出来。
会客厅里一片死寂。
李锐站在门口,脸上的怀疑和不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崩溃的女人,再看看旁边那个始终平静的、年轻的画像师,终于明白了张海峰为何如此信任林默的判断。
张海峰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警员点了点头。
两名女警上前,扶住了情绪失控的刘瑾。
刘瑾,张海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或者,我应该叫你……李小姐。现在,你愿意告诉我们,二十年前的『奇美拉计划』事故,以及陈天祥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刘瑾缓缓抬起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但林默在她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解脱
防线已经彻底崩塌。真相,即将水落石出。
林默合上了他的速写本。最后一页上,定格的是刘瑾崩溃前那瞬间的表情,旁边,是一个完整的、深红色的锁链。
7
深红的真相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照在刘瑾失血的脸颊上,让她看起来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瓷像。她不再颤抖,也不再流泪,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重新笼罩了她,仿佛崩溃之后,剩下的只有一片燃烧殆尽的灰烬。
她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对面是张海峰和负责记录的警员。林默则坐在房间的侧面,面前依旧放着画板,但他没有动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一个沉默的聆听者。李锐和其他几位警官则站在单向玻璃的另一面,注视着这里。
我的真名,叫李清羽。刘瑾,或者说李清羽,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没有起伏,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是我的父亲,李文博。他曾是『奇美拉计划』B
组的首席研究员。
她的目光投向虚空,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我父亲……是个天才,也是个傻子。他痴迷于他的研究,相信科学能改变世界。他负责的是一种新型的高分子聚合物合成,代号『血链』——也就是你们找到的那种茜素深红染料的母体化合物。它在特定激发下能释放巨大能量,但也极其不稳定。
奇美拉计划,听起来宏伟,但内部充满了斗争和倾轧。陈天祥当时是
A
组的负责人,负责材料应用。他一直觊觎我父亲的研究成果,因为『血链』的潜力远超他负责的方向。他多次暗示想合作,甚至想窃取核心数据,都被我父亲拒绝了。
那场事故……不是意外。李清羽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恨意,是陈天祥!他在一次关键实验前,偷偷修改了我父亲设置的反应参数,试图加速反应进程,窃取中间数据。但他低估了『血链』的危险性!参数的微小改变,引发了剧烈的链式反应……爆炸,还有毒气泄漏……
她的手指猛地攥紧。我父亲为了关闭反应釜,阻止更大范围的泄漏,冲进了核心实验区,再也没有出来。而陈天祥,那个懦夫,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逃离了现场!事后,他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地位,销毁了关键的操作记录,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我死去的父亲,说他是违规操作才导致了事故!
我当时只有十二岁。我失去了一切。父亲背负着污名死去,母亲没过几年也抑郁而终。那些所谓的『亲戚』害怕惹上麻烦,将我送去了偏远的寄宿学校。『奇美拉计划』被紧急叫停,所有资料封存,真相……被永远掩盖了。
从那时起,我就只有一个念头——复仇。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要让陈天祥付出代价,要让他也尝尝失去一切、身败名裂的滋味。但这需要时间,需要计划。
我努力学习,考上了大学,选择了化学和信息工程双专业。我抹去了『李清羽』的所有痕迹,伪造了『刘瑾』的身份。我知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接近仇人的地方。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创世纪,就是陈天祥的身边。
我花了将近二十年。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叹息那漫长的岁月,我从一个底层的行政助理做起,凭借我的能力和专业知识,一步步赢得他的信任。我帮他处理商业机密,帮他打理私人事务,甚至帮他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我成为了他最信任、最离不开的人。他以为掌控了我,却不知道,他一直生活在一个复仇者的凝视之下。
我了解他的一切,他的野心,他的贪婪,他的恐惧,他的生活习惯,他那座所谓『安全』别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安保漏洞。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那座别墅的安保系统,确实是创世纪的产品,但最早期的核心算法模型,有一部分……借鉴了我父亲当年的研究成果。我知道它的后门在哪里,我知道如何用特定的干扰信号,让某些区域的传感器暂时『失明』。
通风管道的秘密入口,是我在一次负责别墅内部管线维护检查时发现的。我记下了它的结构,它的开启方式。那个『树结』开关,设计得确实巧妙,但瞒不过一个熟悉建筑结构和机械原理的人。
茜素深红染料……『血链』。我父亲当年留下的实验笔记里,有它的详细合成公式。我保留了一小瓶我父亲当年亲手合成的样品,一直贴身收藏着。为了这次复仇,我利用职务之便,在公司的一个关联实验室里,又秘密合成了一批,确保纯度和效果。
还有毒药。她平静地说,也是根据我父亲笔记里的一种神经毒素改良的。无色无味,发作迅速,但痕迹极其微弱,常规尸检很难发现。需要特定的质谱分析才能找到代谢物残留。我了解陈天祥的身体状况,计算过精确的致死剂量。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林默,仿佛知道他最关心哪个疑点。
至于他睡袍口袋上的染料……是的,是我故意留下的。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近乎残忍的快意。案发前一天,我借口他睡袍胸口有个线头开了,需要处理一下。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我用针尖沾了极微量的浓缩染料,刺进了口袋内侧的布料纤维里。剂量很少,干得很快,几乎看不出来。我知道,等他死后,警方如果足够仔细,或许会发现这个痕迹。它会在那里,像一个无法解释的幽灵,增加案件的迷惑性,指向错误的可能。这也是……我给他打上的第一个死亡标记。
张海峰和记录员都感到了背脊发凉。这个女人的心思缜密和冷酷,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李清羽继续叙述着那个雨夜的行动。
我计算好了时间。我知道他那天会因为项目的事和王志强争吵,心情恶劣,会把自己关进书房。我也知道他习惯在书房喝一杯威士忌。
晚上七点多,趁着别墅里佣人准备晚餐、安保系统进行例行自检切换的短暂间隙,我从别墅后院一个监控死角的通风系统外部检修口进入了管道。我穿了特制的、不会留下纤维的紧身衣,戴了手套和头套。我用了改装过的轻便折叠支架,就是你们发现的那些压痕的来源,那个支架的脚是特制的,底部镶嵌了橡胶垫,以减少噪音和痕迹,但反复承重还是留下了印记。那个金属碎屑,应该是支架某个连接件的疲劳断裂产生的。
我通过管道,来到了书房书架后面的入口。用特制的工具打开了那个『树结』开关。我进入书房时,他还没来。
我没有立刻下毒。我需要等待最佳时机,也需要……完成我的仪式。我躲在落地窗帘后面的阴影里。我知道那个位置几乎是绝对的死角。
他八点左右进了书房,像往常一样锁好了门,坐在办公桌前,开始看文件。我看到他给自己倒了威士忌。
我等了将近一个小时。等他完全沉浸在工作里,等他喝下第二杯酒,精神最放松的时候。
我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身后。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我用浸了**(某种快速挥发性麻醉剂,解释了林默闻到的气味)**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他挣扎了几下,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然后,我给他注射了准备好的毒药。剂量不大,但足以致命。
他死了。看着他那张因为惊恐和窒息而扭曲的脸,我没有感觉到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种……空虚。近二十年的隐忍和仇恨,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但仪式必须完成。她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我用特制的喷涂瓶,在地板上喷绘出了那个深红色的锁链图案——我父亲研究的『血链』,也是捆绑他罪恶的锁链。我要让所有看到的人都知道,这不是普通的谋杀。
之后,我清理了现场。擦掉了可能留下的指纹,检查了通风口边缘,确保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然后,我通过通风管道原路返回,离开了别墅,处理掉了作案工具和衣物。再之后……我就回到了我的房间,等待着『发现』尸体的那一刻。
她抬起头,空洞的目光扫过张海峰,最后落在了林默身上。我的计划……几乎是完美的。我算到了一切,安保系统,进入方式,下毒手法,不在场证明,甚至……利用王志强和陈浩宇的矛盾来转移视线。我以为……没有人能看穿这一切。
她的目光在林默的画板上停留了一下。直到……你出现了。你看到了那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个通风口,那些压痕,那个染料……还有那个锁链图案……你好像能……看透人心。
林默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李清羽低下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一切都结束了。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为我父亲报了仇。我……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审讯室里,只剩下记录员敲击键盘的嗒嗒声。
张海峰站起身,示意旁边的警员。李清羽,因涉嫌故意杀人,现依法对你进行逮捕。
冰冷的手铐铐在了李清羽的手腕上。她没有反抗,顺从地站起身,被带离了审讯室。在经过林默身边时,她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低着头,被带走了。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张海峰走到林默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重重地叹了口气:林默,这次……多亏了你。
李锐也从单向玻璃后面走了过来,他的表情很复杂,有释然,有钦佩,也有一丝……后怕。他对着林默,有些不太自然地点了点头:你……确实厉害。
林默只是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收拾好自己的画板和画笔。真相大白,凶手归案,但他心里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这是一个被仇恨驱动了二十年的悲剧,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复仇。逝者已矣,生者却背负了更沉重的枷锁。
他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天边似乎泛起了一丝微光。但笼罩在这座城市上空的阴影,似乎并未完全散去。
陈天祥死了,李清羽被捕了。奇美拉计划的旧案被重新提起,是否还会牵扯出更多的人和事创世纪公司内部的权力斗争,是否会因此而平息,还是愈演愈烈
这些,都已不再是这个案件本身所能解答的了。
林默背起画板包,走出了审讯室。他需要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安静的角落,用画笔去消化这一切。对他而言,案件的结束,或许只是另一段观察与思考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