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新婚夜
今日滕王府有喜事。滕王府的门脸也被大红绸子和大红灯笼简单装饰了一下。尽管不是特别隆重、誉满京都,但是单就能嫁进滕王府,成为傅九洲的王妃这一件事情上,就足够让京都的大小女人们羡艳不已了。
可是做为孤女,因着外祖卫国公唐丞坤的原因,被先皇赐婚再到如今顺利入府的唐滟璃,却没有感到半点欣喜。
盖着大红盖头端坐在轿子里的唐滟璃,刚过府门轿夫们才走不过五步而已,就感觉陷入了一种无法描述的静。这种静不能说是诡异,但至少真的有些比较大的落差。
脚步声、轿子声、短吁声混在一起,在拐进偏院后更加明显,而那种静却更被衬托得越发张扬。
在一处独栋的小院前,大红轿终于停了下来。这里是离主厅最最偏的一方院子了。若不是纸窗上还粘着两个喜字,倒会让人误以为是什么小厮婢女们住的集舍。
陪嫁丫鬟香儿看着眼前的情景皱了皱眉,撩开轿帘,小心翼翼伸手去扶自家小姐下轿。
入门后,领路的小厮和几个轿夫就下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主仆二人。
房间里陈设简单,就像是最最下等的普通客房。除了床上一床红色的锦被,在提醒着这如此潦草的荒唐。
够敷衍!但这也太欺负人了。
香儿把唐滟璃扶至床边坐下,心中不免为自家小姐窒息。
不过几弹指的时间,唐滟璃就自己取下了盖头来。
小姐,这盖头是要您的夫君亲自为您揭下的。
香儿已经来不及阻止。
他,不会来了。
唐滟璃平静的说道。匆忙间她将房间里的事物又扫了一遍,虽然刚才进门后隔着盖头早已看清。
香儿心里更心疼了。
虽如是说,但唐滟璃还是等到了子时前刻才作罢。
有些事情明知道不可能,但是总想傻傻的做点什么来让自己彻底死心。
坐在铜镜前的她取下厚重的凤冠,又将繁复的礼服一层层褪下。直至着着里衣,剩下一脸红妆。她愣了很久,才吩咐香儿为她洗漱安置。
——
第二日,香儿准备起来伺候时,发现自家小姐不知是何时醒的,但看样子已经梳妆完毕。着的一身下人的衣裳,绾的丫鬟的发髻。
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出去走走。四处熟悉下。
见香儿醒来,唐滟璃淡淡的说道。面上并无悲喜,倒是看不出情绪。
二人出了小院子的门,唐滟璃转头看院门上的匾额时,见刻着桃源二字。是因为院中唯一的那棵桃树吗倒是有点意思。她嘴角不禁扯出一抹笑来。
拐过小院子的围墙,再穿过一大片假山,后面便是一片水塘了。水面上分布着不少荷花。水塘两边对岸皆是长长的回廊。
听说了吗昨天王爷根本不在府中。
那,卫国公府的那位小姐……
一抬进门就被表小姐压着张管事的安排到最偏的小院去了。
这!王爷不管的吗
先不说这表小姐在府中只手遮天。单就说我们的这位王爷,也是个不近女色、冷情冷面的人。
是啊,只可怜了这位孤苦无依的卫国公府的小姐了……
有两位婢女小声议论着从她们身后经过,转眼间就只剩下背影消失在了回廊的另一头。
2.浴池边
进王府已经半月有余,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粗茶淡饭,无人打扰。类似于冷宫的日子,自由自在的。既来之,则安之。主仆二人平日里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打发消遣,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这日傍晚倒是疲乏的很。平日拘在浴桶中沐浴,总感觉不太畅快。
往常在卫国公府,除了管事和厨娘,平时也只有主仆二人相伴度日。虽然外祖与表哥驻守边疆常年杳无音讯,但这府中待遇礼制,可一点没有比其他世家贵女差些。
唐滟璃并不是娇惯之人,只是每每思及此处,不免有些怀念。想到远在边关的外祖和表哥,这被礼部依着先皇的圣旨简单操办的并不隆重的婚礼,不知他们某日知道后,又是何态度。
她晃了晃脑袋,赶走杂思。
复又想起那日那假山后头的一片树林里,有个既偏僻又隐秘的大浴池,她有些心动。
趁着蒙蒙夜色,她出了院门。因怕人发现添些不必要的麻烦,索性灯笼也没有提一个。一路凭着记忆摸黑前行。
出了那片假山后,天已经差不多黑了,远处的房舍里也亮起了点点烛火。幸而今夜有月,才不至于迷路。
进了树林走了一小段路,就见到一截长满青苔的院墙笼在树荫里。从圆形拱门进去,是一棵需几人才能合抱的枫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月光从缝隙里洒下来,勉强还能看清院中的景色。
这院子像是很久没人居住似的,地上的枫叶层层叠叠。大枫树底下也是一片潮湿,布满青苔。这个院子里就一座凉亭,和一方半露天的大浴池。余下再没有别的建筑。
对于这个隐秘而小的院落,唐滟璃第一次发现它时,也惊讶于它的存在。因为对于整个王府的布局而言,这里太不合常规了。不过就眼下来说,真可以说是一方妙境啊。
一片荒芜与潦乱中间,浴池里的水却格外的清澈,连一丝杂质也没有。
想着这里久无人居,又遍地枫叶,落下一些叶子漂于水面也是正常的。然而,却并没有。
唐滟璃挑了挑眉,并没有多想。脱掉最外面一层的大红双凤薄纱罩衣,逐渐只剩贴身的白色短袖胸衣就下了水。
此时已没了太阳的温度,池子里的水不免有些冷。虽然是夏季,但刚入水的那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把整个身体都没入水中齐着脖颈处时,才适应水温。
这一方小天地,却能让人暑热与烦恼全消。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人打扰,只有自己一个人。唐滟璃心底有一丝满足的喟叹。
此时的明月从院外努力的透过枫树的缝隙洒下来,散在池水之上映着她白皙的容颜更加清丽,被水打湿的皮肤更像凝着露珠几近透明。
不足20丈的浴池有一半隐没在黑暗中。而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正静静的藏着一个人影。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滕王府的主人,傅九洲。
然而,沉浸于享受难得的戏水之乐的唐滟璃却没能及早感知这一切。
此时的傅九洲中了魅毒散,正靠着药酒解毒。他摒退了暗卫和小厮,只着着亵裤浸在冷水里。闭着眼睛,过了三炷香的功夫,只觉得全身的潮热慢慢的快被压下了,只有四肢仍是酸软。加之药酒的效力,脑袋开始有些昏沉。
一阵入水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待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位突如其来的女子。在月光下因笑得媚人,而显得并不真实。于是,他悄悄的游了过去。
他过去笼住了她,她一转身发现他时吓得捂嘴尖叫了一声。第一反应便是逃。
傅九洲迅速握住她藕白的手臂用力往自己怀里带,并顺势将她压在了池沿上。唐滟璃一阵挣扎却被紧紧的禁锢住。
她的衣服薄如蝉翼,浸湿后更是风光甚好、一览无余。随着她的挣扎和衣料间的摩擦,傅九洲感觉好不容易快要平静的身体又噌的一下燃烧了起来。
你……是谁
傅九洲意识有些模糊,他的呼吸带着热浪,夹着酒香。喷洒在唐滟璃的肌肤上更是惹出淡淡的粉红来。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她的脖颈,她的锁骨……他忍不住靠近,想要落下一吻。
我是王府的女主人!
唐滟璃趁着他怔愣间有所松懈,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推开他手忙脚乱的往岸上爬。
女主人……
傅九洲不明所以。看着马上就要逃走的不明身份的女子,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她的脚踝上有一个银质的脚环,共坠着三朵莲花。而每朵莲花下面,是几颗极小的铃铛。此时这些铃铛在一番挣扎中发出细细碎碎极小的铃声来。
唐滟璃见挣扎不脱,慌乱中捞起浮在水面上的一个酒壶,照着傅九洲的脑门就是一下。他皱着眉扶了下额应声倒在了池沿边上。
她顾不得许多捞起就近的一件衣服套在身上,惊魂未定中赤着脚就跑出去了。
一串细细碎碎的小小铃声越走越远。倒在池沿边上的傅九洲手里紧握着一只脚环上的莲花铃铛。池边还有一件散落的衣服,正是唐滟璃的那件大红双凤薄纱罩衣。
3.儿时记忆
哥哥,我害怕……
几个小孩在皇宫一处内院玩的正欢。不知道谁恶作剧把一个5岁的小女童和12岁的少年锁在了佛堂里。
少年搂着小女童,希望用自己的体温为她驱走一些寒意,也希望能为她增加几分勇气。
两人挨着门口坐着,天色已经渐晚,通道上路过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二人索性不再呼喊,以便保存体力。
小女童环视一眼佛堂内,那些端庄肃穆的神像让她不由得一阵哆嗦。少年抚了抚她的背,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哥哥,我好饿呀……
乖,睡着了就不饿了。
少年轻声哄着。
小女童依偎在他的怀里,安静了一会儿,逐渐迷糊起来。不一会儿他也打起了盹。
佛案上的长明灯爆出一个大的油花,火星子吻上了就近的经幡。一点一点,不过一瞬间就有了燎原之势。火舌顺着经幡一路向上,点燃了旁边的帷幔,也绕满了房梁。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走水了!走水了!
感觉到不对劲的少年瞬间清醒过来,抱着小女童用力怕打着门扉大声呼喊,一刻也不敢停歇。
火势越来越大,上方逐渐有东西掉下来。
哥哥小心!
正上方掉下一截烧断的木头下来,小女童扑在了少年身前,用手臂挡开了坠落物。与木头接触的位置瞬间一片焦黑,还有一些皮肉被烧的味道。
少年拉过她的手看时,只见血肉模糊一片,已经和衣料粘黏在一起了。
很疼吧
少年心疼得皱眉。
一点也不痛!阿璃最勇敢了!
小女童骄傲的扬起一张稚气的笑脸。但是她发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的疼痛。
火势越大,浓烟越浓。二人呛咳得厉害,小女童更是满脸通红、呼吸困难起来。
少年眼见形势不妙,用身体死命撞击着门扉。在小女童就要晕倒之前,他终于成功破门而出。他抱起她往门外奔去,才出屋檐就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二人抱做一处。
——
醒来是在先皇的寝殿。
彼时的卫国公鬓角已有斑白。先皇和卫国公在外间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只是最后二人都爽朗的笑了起来。
父皇,和儿臣一起的那个小女童怎么样了
少年行过礼有些焦急的问道,但身姿仪态仍是恭恭正正。
四皇子,是说老臣家的阿璃吗
卫国公笑问道。
喏~
她来了。
四哥哥!
女童走了进来拉住少年的衣襟甜甜的喊道。脸上被烟熏出的脏污痕迹已经被洗尽,手臂受伤的地方也已经包扎好了。她忘了行礼,大家也并没有提醒她。
少年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洲儿,你觉得阿璃好看吗
先皇一脸慈爱的看向二人。
少年涉世未深,但仍是唰的一下就脸红了。只简单的点了点头。
那给四皇子做王妃怎么样
卫国公大笑着说道。
少年这下更是脸红的比外边的海棠花还艳。良久终于单膝跪地,作揖恭谨回道:
但凭父皇与国公做主……
——
先皇寝殿外的阶梯上,5岁的唐滟璃拿出一个莲花式样的香囊塞到四皇子手中。
四哥哥,这个香囊里面有一道护身符。是我娘亲在世时去国光寺求来后缝制在里面让我贴身佩戴的。今天我送给你啦!等我长大了嫁给你的那天,你记得戴上它来娶我哦。
好的。我会记得的。
12岁的傅九洲用力的点了点头。
4.隐藏身份
都安排妥当了吗叫他们都到中院里集合。
张管事领着小厮从远处走来,口中还在吩咐一些事情。
唐滟璃一身小厮打扮,正手脚并用的努力挂在院墙上打算溜出府去。
没办法,自由惯了,关在府中实在是太无聊了。更何况已经一月有余,这府中已经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能够吸引她的了。
此时听到那边的动静,本就三脚猫的功夫加上心中一慌,还是从院墙上跌了下来。
张管事听到动静,走了过来。上下将唐滟璃打量了一下,虽然瘦弱,但模样看起来还挺顺眼。
新来的吗在这里做什么怎么看着有点面生。
回管事的,我是新来的。在这里迷了路,正不知如何是好。
面前的男子约摸40来岁,眉目英挺、身姿矫健,服装配饰、声音气度,看着也不像常人。唐滟璃偷瞄了张管事几眼恭谨回道,企图蒙混过关。
张管事见她不卑不亢、口齿清楚,想着是个机灵的,心中暗暗满意。于是又问:会些拳脚功夫吗
以前跟着游方的师父学过几天,能够简单防身,自是比不得外边的侠士剑客的。
唐滟璃谦虚的回道。心中想着怎么问起这个来了虽然从小外祖一直不让她舞刀弄剑的,然而表哥唐羽枫闲暇时她也曾缠着他学过些真本领。如今,倒是要派上用场了吗
嗯,跟上吧~
张管事点了点头吩咐道。
唐滟璃故意落后两步,跟在最后面和一个年纪较小的小厮悄悄打听。原来他们这都是要去中院那边,据说是要给王爷挑什么家丁。唐滟璃听闻心中一惊,随手在路边抓了一把灰抹在脸上。
到得中院,只见院子里跪满了人,乌乌泱泱的一大片。皆低头伏地,静若无人。
他们这一拨人进去,也跪在了人群的末端。整个院子里,除了微风拂着衣角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坐在高阶上的傅九洲懒懒的坐着,手里正拿着把合拢的白玉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手心。微皱着眉,眼睛在下面的人群里逡巡。
本来这种事情张管事完全可以自己处理了,奈何这表小姐的手越来越伸的长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又能让王爷满意,所以只能请傅九洲百忙之中抽空亲自过来挑上一挑了。
新进的丫鬟、婆子、小厮等,傅九洲都让张管事主理了。人群也一拨接一拨的退了下去,院子里只留下二三十人,都是张管事昨天就已经筛选过一次了的。都是些年纪轻、身手好,办事机灵、模样周正的。他想着不是普通家丁,是要贴身伺候的,到底是要严格些才行。
这时候的傅九洲才慢慢起身走下来。他在阵列外极慢的踱着步,锐利而冷清的眸子扫过面前每个人的脸。
伏在地上的唐滟璃因跪的太久,悄悄的挪了下膝盖的位置,顺便匆匆的偷看了一眼传说中冷情冷面的滕王爷。
只见他玄色的袍子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里面是一件紫色的交领,不太看得清式样。玉冠两侧的红色发带垂下来,超出凡世的冷清中,带着三分极致的妖冶。只是这种妖冶,瞬间却被隐了下去。
唐滟璃匆匆一瞥,低下头正暗自出神。那双锦靴却径直走了过来,直到停在了她的面前不再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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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拢的白玉扇子在她的肩头点了一下,她不由得一个激灵。慌乱中抬头,先前那张她偷看的脸却俯了过来,毫无预兆的撞进了她的眼底。近在咫尺,仿佛还能闻到他身上略带苦味的木质香。
蹲在唐滟璃面前的傅九洲此刻兴味正浓的看着她。她慌乱的眼,清澈的眸,还有一张……黑灰的脸。
傅九洲紧抿的薄唇终于扯起一抹极淡的笑,接着起身转头就出了院子。
你叫什么名字
张管事过来问她。
回管事的,小的名叫燕离。
她粗着声音回道。
你现在就去正院伺候吧。以后你就是王爷的贴身家丁了。
张管事说道。
唐滟璃一阵惊骇,愣了愣神,为难道:
管事的,可以换别人去吗小的干粗活干惯了,怕是伺候不好咱们金尊玉贵的王爷。
既然王爷亲自点的你,你自然是有过人之处。以后王爷跟前伺候,一切都听王爷吩咐,机灵些就是了。
张管事不以为然,显然有意给她这个机会似的。
5.避其锋芒
杨映雪听说傅九洲身边又添了新人,心中自然愤懑难平,于是借了由头从后院寻了过来。
她自诩高贵,端着当家主母的做派使唤惯了人。这不,又召集了正院所有的下人前来训话。
她认真检视,把看着周正些的丫鬟和婆子们都打发了,或者派去做杂活,不让她们有见着王爷的机会。就连小厮们,也是厉声规置着。
新人簿里面,就一个叫燕离的人,因为是贴身家丁的原因,直接归王爷管,故而没能让他前来。杨映雪心中暗暗记下,想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好好敲打敲打。
唐滟璃这边天天乔装打扮,兢兢业业又如履薄冰。但上任第二天就私下被通知要她去见什么表小姐。
表小姐是何许人一打听才知道,这位表小姐名叫杨映雪,虽然大家面上称她一声表小姐,但到底心底里都是不服的。
表小姐与滕王府其实是远的快要打不着的血缘关系,称一声表小姐都是勉强。都快只比同乡好那么一点点而已了。找了歪七歪八的理由前来投奔,也就傅九洲这位滕王爷不甚在意。反正后院里多的是厢房,随随便便住上几个人,也不是养不起。原本除了朝中事物,其他一概都是丢给张管事打理的。他自己不问世事,倒是落得清静。
然而杨映雪本就是怀着心思的,以为住进来了自然是给了几分薄面的。想着滕王爷虽然真的如传闻一般不近女色、冷情冷面的,也没啥女眷。但到底也是正值壮年,自己再使些手段,成为王府的女主人,也是指日可待。
打听来的消息在脑袋里转了一圈,捋清楚脉络后,唐滟璃决定还是离杨映雪越远越好。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她直接听命于王爷,也没什么好来往的。于是后来那边再来催了几次,她也以各种理由囫囵过去了。
6.艳色旖旎
这夜,从宫宴中回来的傅九洲许是多喝了几杯。是被几个暗卫用软轿抬回来的。
傅九洲醉着酒,唐滟璃出门迎接时,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并不坚实的肩头上。他身上木质香的苦味和着酒香将她笼住。
咦……燕离,你怎么有耳洞
傅九洲眯着眼,懒懒的问道。
王爷,您应该是眼花了。
唐滟璃眉毛一跳,心中打鼓。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怎么这不是耳洞又是什么
傅九洲修长的手指挑了挑她的耳垂,又顺势揉捻了一下。
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他闻了闻她的发。
到底是未经事,唐滟璃唰的一下脸红了,耳垂更是因为揉捻而灼热滚烫。
小时候不好养活,我娘亲就给我打了耳洞。在我们民间很寻常的。
唐滟璃见不能蒙混过去,只能胡乱编了个由头来掩饰自己的身份。一边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傅九洲扶到了大床边。
王爷,您早些休息吧。
唐滟璃准备退下。
怎么,就要走了
傅九洲扯了一把她腰间的细带,她就轻飘飘的被带到了床边坐下。
她慌忙准备站起,却被傅九洲欺身压倒。她一阵不知所措的挣扎。
这就怕了
他轻轻一笑,冷清的眸底突然散发出无尽的邪魅来。
不好!傅九洲不近女色,难不成喜欢男色不成唐滟璃心下一惊,身体也因为紧张僵直起来。
王爷,你我都是男子……
唐滟璃舌头都快要打结了。
可是,你真的很香……
傅九洲无比缱绻的摩挲着她的唇。
要不,你陪本王喝一壶吧
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有所减轻。
好!好!好!
她虽然酒量不好,但为了脱困深怕他反悔,赶紧起身坐好连声应道。
傅九洲侧身捞起床边的玉壶,转眼又将她压倒。
要本王喂你还是……
王爷,我自己来吧!
唐滟璃接过玉壶对嘴喝了起来,却因迫切又不够熟练,洒得满脸都是,前襟也湿了一大片。
傅九洲眼底含笑:这小子,我不过有意戏弄他一番,就紧张成这样,真是十分有趣。可我又何曾允许自己在人前这样放纵过只他一人而已啊。
虽然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抬眼看过去时,面前的人红唇莹润,一张一翕间甚为撩人。
傅九洲有些心悸,难不成自己真的有龙阳之好转而又轻嗤了下自己。
借着酒意,他却控制不了自己。这种无形中的诱惑却是极为致命的。俯身抱紧,将它吻住。一经触碰,却觉如三月的花朵般娇艳,又比蜜罐中的清蜜还甜。
唐滟璃一脸惊颤,以为她是男子的情况下,傅九洲还……
她努力挣扎,想要逃离这荒唐的境地。他却抱的更紧,一双手在她身上游走,挑开了她的腰带,衣袍散开来。
他吻的动情,他的手轻柔的伸了进来,抚摸着脊背、肩头……
这是什么
他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轻移开唇看着束胸问道。
你受伤了吗本王给你检查一下。
他一本正经,有些不容置喙。
不用了,王爷。好得差不多了。
唐滟璃双手护住。
那……我们继续。
他一把揽过她的细腰。燕离,你真的好香……
他吻着她的唇,她的嘴角,她的耳垂,她的脖子,她的锁骨……
王爷,不可以。你是有王妃的人。
王妃我的王妃
傅九洲眯着眼,似陷入了某种思绪中。
唐滟璃感觉自己有些轻颤,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又好像有些羞耻。
她反应过来后开始拼尽力气挣扎,傅九洲却以绝对的优势将她禁锢在了床榻之间。
胡乱中她摸到了玉壶,用力磕了过去。这次他并没有应声倒地,玉壶里剩下的酒却倒在了她的脸上,将她的脸浸湿了,变得斑驳起来。
傅九洲的额头滴着血,眼眸却逐渐冷了下来。他伸出手慢慢将她的脸抹干净,逐渐显露出底下本来的莹白的肌肤。接着,他又用腰间的匕首挑开了她的束胸,一抹雪痕顿时再无法藏匿。
本王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怪病,倒不曾想你真的是位女子。
傅九洲一抹可怕的讥诮浮在嘴边,看得人心底生寒,浑身发颤。
既然你如此费尽周折,本王定不让你失望……
衣料撕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滟璃的心中却越来越凉。
挣扎也没有了实质性的意义。他的粗暴与愤怒,都表现的淋漓尽致。冷清的眸子里潜藏着满满的欲色,他看着她的眼神里,还隐着几分不太明朗的酸楚。
许久以后,他放开了她。
她看着他沉静的睡颜,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掉下一颗泪来。她用手背一抹,平静的将自己的衣裳穿戴整齐。遮好痕迹后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
傅九洲再次转醒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只在身侧的缎子上捡到了一颗莲花铃铛。那式样,与浴池那晚拽下来的,一模一样。
是……她
7.确认真相
转眼已过十日,燕离还是没有现身的迹象。
问了张管事,说是她抱病出府探亲去了。
那是自那夜以后才有的事情,傅九洲知道,都是燕离有意在躲着他。
心中不安又有些烦躁,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傅九洲在府中四处闲逛,不觉间到了桃源小院的院墙下。他想起了燕离提到的那位他的王妃,于是决定进去一探。
这日晨起,唐滟璃刚梳妆完毕。坐在铜镜前正往发髻间插着一根白玉簪。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门被人踹开,进来的是杨映雪和她的两个婢女。
簪好簪子的唐滟璃宽大的纱袖垂落,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她不疾不徐的将素净的面纱戴好。
身后的杨映雪还是看到了她的模样,虽然只是侧颜,但唐滟璃显露出来的姿色已经足够让她心生妒忌。
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在唐滟璃身上刮过,突然她伸出了手抓住了唐滟璃的手臂。
你的守宫砂呢
她的语调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兴奋,嘴角却牵出一个鄙夷的笑容。
唐滟璃用力将手抽回,没有说话。
莫不是等不到九洲表哥,耐不住寂寞,找了什么野男人来破了自己的身子吧
她越笑越放肆。
我们夫妻二人的私事,表小姐也太过关心了些吧
唐滟璃还是一副风云不惊的表情。
夫妻哪门子的夫妻自从你入府以来,表哥就没踏进过这院子半步!
她冷笑了一声。
我倒要看看,表哥看到你这残花败柳之躯是什么表情。
她上前抓住唐滟璃的手臂就往屋外拽。
此时香儿不在跟前伺候,她们合力起来,唐滟璃因不想动武,这样凭着蛮力,倒也没能挣脱。
你们在干什么
门外传来冷清的男声,杨映雪愣了下神。
九洲表哥你看!她的守宫砂没了。
她将唐滟璃往前一推,不无得意的说。
唐滟璃抬眼看了一眼傅九洲,又迅速垂眸,低下身去轻轻福了福身,没有说话。
下去。
傅九洲对着杨映雪冷冷的说道。
可是,九洲表哥~~~
杨映雪还是不死心的说。
别随便叫人表哥。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若对本王还有什么妄想,本王会找人立刻送你出府!
背对着杨映雪的傅九洲看不出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话一句比一句冷。
杨映雪带着婢女不甘心的扭头出了院子。
屋子里只剩下唐、傅二人。
臣妾见过王爷。
唐滟璃又行了一礼。
王妃怎么戴着面纱是不愿见本王吗
傅九洲盯着那双眼睛出神。
臣妾容貌丑陋,姿态粗鄙,恐污了王爷的贵眼,还是不见为妙。
唐滟璃仍是语气淡淡的回道。
如果本王说,偏是要见上一见呢
傅九洲往前靠近,她的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慌。
傅九洲:像,太像了……
他将她逼到一个角落里,她退无可退。
就在傅九洲要揭掉她面纱的最后一刻,她从他困住她的胳膊下钻出来逃了出去。细细碎碎的银铃声在安静的空气里传播开来,傅九洲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往怀中一带,二人齐刷刷倒在了旁边的木榻上。
怎么,听说王妃的守宫砂没了,本王都不能亲自验看吗
傅九洲俯下身说道。
唐滟璃感觉心中一冷,瞬间愣了神。
傅九洲只瞥了一眼已经不存在了的守宫砂的位置,就顺势揭了她的面纱。
素净面纱下的那张脸,分明有着绝望和隐忍。但这种苦楚却只在瞬间就变得平静。还带着一丝无声的傲然。
这是怎样一张脸呢是浴池那晚女子的脸,也是燕离剥掉伪装后的脸……所以,浴池的女子是她,女扮男装的燕离是她,他的王妃更是她……她的名字叫,唐滟璃。
如果我不来,你就打算一直躲着我不见我了吗
傅九洲把玩着她脚腕上三颗只剩一颗的莲花铃铛。
唐滟璃将脸瞥到一边,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唐滟璃,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傅九洲伸进宽广的袖子,摩挲着她的手臂,那里有一片烧伤。虽然已经随着年岁淡化了些,但还是肉眼能见。
看来你果真是把我给忘了……
傅九洲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莲花式样的香囊来,在唐滟璃的眼前晃了晃。
唐滟璃果然被吸引了,伸手就来够:
这……这个香囊怎么在你那里
对面的傅九洲定定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平日冷清的眸子里此时蓄着些哀伤。
真是忘得干净啊小阿璃5岁时说过的话就可以不作数的吗那定下的婚约也可以不作数了
小丫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嗯
傅九洲把香囊往身后一避,躲过她伸过来的手。附耳过去就吻在了唐滟璃的耳垂下。
四哥哥,这个香囊里面有一道护身符。是我娘亲在世时去国光寺求来后缝制在里面让我贴身佩戴的。今天我送给你啦!等我长大了嫁给你的那天,你记得戴上它来娶我哦。
在傅九洲的热烈中,唐滟璃窘迫而燥热的忆起了一些儿时的事情来。零零碎碎,模模糊糊有了点印象。
她将他一把推开。
是你欺负我形单影只,对入府的我不闻不问。现在却挑起我的错处来了
唐滟璃反客为主,傲然发难。
好阿璃!都怪我,都怪我。怪我出行半月有余,将你我的婚礼竟生生错过了。
怪我治下不严,未能及时察觉,与你相认!
总之,都怪我~~
这礼部的人也是时候换换了。你我的终身大事竟敢这般潦草了事!
阿璃,我等迎娶你的那日等的太久了。我一定尽快择了黄道吉日好好补办礼仪。
好阿璃,你且先原谅我吧……
说到最后,傅九洲竟还有了几分委屈。这和平时那个冷情冷面、不近女色的滕王爷真是判若两人。
唐滟璃看着扯着自己袖子一本正经的傅九洲真的被气笑了。
8.家人相护
傅九洲!你给我出来!
唐滟璃的表哥唐羽枫是位少将军,此时风尘仆仆却衣不卸甲的站在滕王府的门口冲着里面大喊着。他手里的那杆银枪发着寒光,王府的侍卫们虽然不是吃素的,但着实也有几分忌惮。
一直和外祖驻守边关五年未回京都,哪知自己家宝贝得心肝似的小阿璃竟独自受了这等委屈。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他唐羽枫定要为他的小阿璃讨回公道。
外祖和表哥回京述职,在路上就行了一月有余。进了京都去宫内小皇帝跟前复了命,出得宫来就直奔滕王府而来。外祖他老人家硬是没能拦住。
做为少将军的唐羽枫久经沙场、年少成名,按理来说应是遵礼守法、进退有度,那是挑不出一丝错处的。然而那只是众人不知,唐滟璃是他的底线,是碰不得的存在。外祖依着年纪尚能按耐几分,他是一点都不想忍。
厚重的王府大门悠悠打开。
傅九洲一身白锦立于门后,半开的白玉扇子扣在胸前。见是唐羽枫,面上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似晨光旭日,竟然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众人见此情景皆是一愣。这铁血手段、冷情冷面的滕王爷,什么时候这么平易近人了这让人不由得觉着诡异非常,心里暗暗发毛。
唐羽枫也是一愣,皱了皱眉,准备好的说辞都卡在嘴边出不了口。
傅九洲一个浅揖,他白锦的袍子上淡色的蟒纹在日光下透着瑰丽的华彩。
他将唐羽枫请了进去,上座奉茶。又是一番言辞拳拳、盛情旦旦,终于安抚住了表哥。
又让兄妹见面叙述了几句,唐羽枫这才安心离开。
第二日一大早,滕王府的聘礼便装满了199辆马车,浩浩荡荡铺满了去卫国公府的街道。
街面上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都是围着看热闹的人。一来这滕王府的聘礼排面实在让人惊叹。二则这千年铁树开了花、石头里面蹦出孙猴子的事情,任谁也是稀奇的。只是当大家知晓滕王不近女色十几寒暑,竟是一直在等着自己的小王妃长大,男人们竖起大拇指,女人们则失落、羡慕、嫉妒和死心了。
9.大结局
唐滟璃!你坏我姻缘!我今日就结果了你!
唐、傅二人正在院中的汉白玉石桌前校对婚礼宾客名录,杨映雪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冲了出来。近到跟前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照着唐滟璃迎面刺来。
唐滟璃愣了一瞬,只觉一股清风逼来,带着寒意。还未做出反应,已被傅九洲一个转身护在了怀里。
许是太过投入而杨映雪又动作太快,亦或沉浸于喜悦之中放松了警惕。所以当傅九洲发觉时,只本能的做出了如此反应。
暗卫总领朱擎闪过来时,杨映雪的匕首已经没入了傅九洲的后背。
傅九洲用了全力,一掌把杨映雪拍到了廊下,撞断了一根柱子。这一次,他并没有留情。
敢伤我的阿璃,你是留不得了!
诽谤欺辱!故意伤害!
拖下去!杖毙!!!
傅九洲冷情冷面,皱眉厉声命令道。
背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血,他却一脸担心的查验着唐滟璃有无不妥之处。
——
半月后,洞房花烛时。
小心伤口……
红盖头下的唐滟璃有些担心的提醒着。
傅九洲一把搂过她的腰,扣在怀中,邪魅一笑:
这点小伤,还能妨碍我们不成
小阿璃,该兑现承诺了。这次我看你还往哪里逃
傅九洲挑眉一脸深意,莲花香囊被搁在软枕旁灼灼其华。
是夜,春色撩人、月满柳梢,二人的脸色逐渐绯红,当真比那外头的海棠花,还要艳上几分……
(
本故事【完】。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