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就看见雕花拔步床的帷幔在眼前晃悠,鼻尖萦绕着一股奇怪的甜腻香气。
小姐,该喝药了。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端着青瓷碗进来,眼神里透着股说不出的殷切。我脑子还没转过弯,身体已经先一步反应——伸手就把碗拍飞了。
青瓷碗碎在地上,褐色汤汁溅在丫鬟的绣鞋上,她瞬间惨白了脸:小姐,这、这是夫人特意交代的......
夫人哪个夫人我揉着太阳穴坐起来,脑子里突然涌入一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哦,原来我穿越成了尚书府不受宠的庶女苏晚晴,亲娘早逝,爹娶了个继室李氏,表面贤良淑德,实则把府里庶出的姑娘当眼中钉。
我盯着面前这碗乌漆嘛黑的汤药,心想穿成不受宠庶女第三天,继母李氏终于按捺不住要给我上才艺了。
三姑娘快趁热喝吧,这可是夫人特意用天山雪莲熬的补药。丫鬟春桃笑得像朵喇叭花,如果忽略她左眼皮每隔三秒就要抽搐一下的话。
我端起碗凑到鼻尖,当归的苦味里裹着股杏仁的甜腥——好家伙,氰化物入门级玩家啊。搁现代我能把这碗毒药倒进液相色谱仪测出八种死法,但此刻我只有原主自带的庶女生存指南基础技能包。
春桃姐姐,我亲亲热热拉住她袖子,前日我梦见娘亲托付了件要紧事,须得焚香沐浴才能说与你听。趁她愣神的功夫,我反手把药汁泼进窗台那盆君子兰里,暗赞自己真是环保小卫士。
半刻钟后,李氏带着八个丫鬟破门而入时,我正举着冒绿烟的君子兰哭得梨花带雨:母亲您看!这盆花竟在佛诞日显灵了!
李氏脸上的慈母笑卡在观世音与母夜叉之间,精心保养的丹凤眼盯着焦黑的花茎。我抽抽噎噎掏出帕子:定是佛祖警示有人要害我,您说会不会是那起子黑心下人...
放肆!李氏的护甲差点戳穿丝帕,却在看到我故意露出的《金刚经》书页时紧急刹车。毕竟全京城都知道尚书夫人每逢初一十五要去护国寺施粥,这波道德绑架我赌她会接。
李氏遣散下人,等屋里只剩我们俩,李氏突然掐住我手腕,蔻丹鲜红得像刚蘸过血:小贱人倒是长本事了
哪能呀,我笑盈盈凑近她耳边,女儿只是突然想起,大厨房刘嬷嬷的姘头好像在西市开了间当铺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原主屋里那摞丫鬟们当八卦看的账本,在我眼里就是Excel表格。
她指尖刚触到鎏金护甲的纹路,眼底骤起惊涛的刹那,我已将裹着蜜渍桂花的方糕轻轻按进她掌心。翡翠护甲在日光下划过半道冷绿弧光,却在触及糕点时猛地蜷起,仿佛那不是松仁混着玫瑰酱的甜软点心,而是块烧红的炭——这倒也不奇怪,毕竟三日前她才着人在我茶盏里添过巴豆粉。
母亲瞧这糕皮上的桂花,可是今早从后园老桂树上筛的。我垂眸替她理了理袖口金丝缠枝纹样,任由广袖掩住她骤然紧绷的手腕,厨房新请的胡婆子最会做杏仁酥,特意加了三钱百合粉,夜里读账时配着龙井吃,最是定神。
她喉间动了动,护甲却无意识地掐进糕体,碎金似的桂花屑簌簌落在月白缎面上。我适时递上绢帕,触到她指尖时故意顿了顿——那处有块淡青疤,是去年她装病时,我端药碗太烫不小心烫的,此刻在晨露似的肤色上泛着薄红,倒像朵开败的小茶梅。
前儿见母亲房里熏的沉水香太浓,我退后半步,看她捏着糕点进退维谷的模样,眼角余光扫过廊下假装扫地的小丫鬟,特意让春桃换了琥珀蜜蜡,母亲闻着可还合心
她终于抬起眼,凤眸里的惊惶已化作薄冰似的笑,指尖的糕点被捏成不成形的团,碎屑却偏偏粘在护甲缝里,像极了她平日挂在嘴角的慈悲:倒是你贴心......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小厮通报,说老爷遣人送了江南进贡的碧螺春,她猛地转身,糕点碎屑扑簌簌落了满地。
半个时辰后,春桃扶着我圆滚滚的肚子穿过游廊,檀木腰带被撑得直往下滑,我边走边偷偷解了两颗盘扣——没办法,三个酱肘子配半锅绿豆汤实在顶得慌,连绣花鞋都挤得脚趾发疼。李氏屋里飘来的沉水香混着新茶的清苦,刚到月洞门就撞进鼻腔,我摸着肚子打了个响亮的嗝,惊得廊下晒咸鱼的婆子手一抖,鱼干掉进了荷花池。
正厅里,李氏果然穿着那身月白缎面襦裙,佛珠在指尖捻得飞快,眼角的细纹被珍珠粉填得发白,远远看去像撒了层细盐。她见我进来,立刻换上笑模样,眼角的细盐都裂开了缝:晚晴来了快坐下,今日寺里送了新的香茶,你尝尝。茶盏搁在羊脂玉托盘里,我盯着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抹幽绿在日光下晃啊晃,像极了前世在水族馆见过的食人鲳,当年她就是摸着这镯子,说你母亲临终前托我保管,转眼就戴到了自己手上。
谢夫人。我接过茶盏,故意用指尖蹭了蹭她碰过的地方,青瓷还带着体温,混着她惯用的玫瑰香粉味。手腕突然一软,茶盏咣当砸在她膝头,深褐色的茶水泼在月白缎面上,立刻洇出块丑丑的云纹。李氏惊呼着往后躲,佛珠噼里啪啦掉了满地,有颗滚到我脚边,被我轻轻踩住——是颗染色的琉璃珠,边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金粉。
夫人别动!我扑过去按住她的腿,指甲险些掐进她小腿的软肉里,这茶渍要是渗进缎面里就难洗了,我帮您舔干净吧!她的绣鞋尖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裙摆被我压得皱巴巴的,像团泡发过头的银耳。旁边的丫鬟瑞珠捧着帕子僵在原地,嘴角抽搐得比檐下的风铃还厉害,我听见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大概是在拼命憋笑。
你、你这是做什么!李氏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翡翠镯子磕在桌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和当年她摔碎我母亲妆奁时一个动静。我睁大眼睛,睫毛上还沾着方才打嗝震出来的泪花:夫人平日待我如亲生女儿,我自然要尽心尽力。难道夫人嫌弃我瑞珠扑哧笑出声,连忙用帕子捂住嘴,旁边扫地的小厮背过身去,肩膀抖得像筛糠。
李氏的脸比案上的朱砂笔还红,又比墙角的青砖还青,指尖的帕子被攥成皱巴巴的团,上面的并蒂莲都拧成了麻花。她咬着牙,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必了,你起来吧。我慢悠悠直起腰,故意在她膝头蹭了蹭——茶渍已经渗进缎面,像块褪不掉的疤。余光里,她的指尖还在发抖,却偏偏要做出从容的模样,拈起颗佛珠往脖子上挂,却怎么都对不准绳眼。
春桃扶我坐下时,我听见自己肚子又咕噜响了一声。李氏终于挂好佛珠,端起茶盏的手却在发抖,茶水泼在紫檀桌面上,洇出小片深色。我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偷偷把腰带又解了一颗——这一回合,果然还是撑饱了肚子的人更有底气啊。
当夜我的绣鞋在花园假山后踢到具尸体时,我确信穿书管理局给我发的是困难模式。月光下那袭玄色锦袍的青年睫毛浓密得能停蜻蜓,腰间玉佩刻着皇家暗纹——好的,现在剧情从宅斗升级到权谋了。
这位壮士,我蹲下来戳他肩膀,碰瓷请去正院,那边油水...嘶!手腕突然被冰凉的手指攥住,青年睁开的眼睛像淬了火的墨玉。
完犊子,是那个传说中杀伐决断的靖王!我盯着他锁骨处渗血的箭伤,突然笑出鹅叫:
王爷可知,您身上有二十七处暗器划痕,最旧那道...是七岁在御花园被五皇子推的
他掌心的力道带着习武之人的狠辣,膝盖压在我后腰时,湖底的碎石硌得肋骨生疼。三月的风卷着残冰掠过脖颈,我盯着水面上两张晃碎的脸——他额角的汗滴砸在我耳垂上,像条恶心的小蛇在爬,此刻黏在皮肤上痒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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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尚书知道自家庶女这般能耐么他的刀尖抵住我后心,却没真的刺下去。
巧了。我蜷起手指,从袖底摸出那封被湖水浸得发皱的密信,故意在他眼前晃出哗啦声响,您猜父亲书房暗格里有没有西域地形图指尖蹭过信封口的火漆印,朱砂色在月光下像道凝固的血,而我脑海里闪过穿来第一晚的画面——误打误撞摸进书房,踩中第三块青砖时,暗格咔嗒弹出的瞬间,烛火刚好照亮羊皮卷上蜿蜒的山脉。
他瞳孔骤缩,膝盖下意识松了半分。我趁机翻了个身,说道:您鞋底沾着父亲书房特供的松烟墨。我晃了晃他方才踢掉的皂靴,鞋尖还凝着点墨渍,昨儿我替父亲整理文房,亲眼见研磨的小厮往砚台里加了三钱冰片——这墨味啊,隔着三条街都能闻见。其实是今早路过书房时,瞥见书童端着空墨盒往厨房跑,里面还剩半块没融化的桂花糖。
他喉结滚动,手按在我肩头的力道却虚了。我盯着他袖口露出的半寸织锦:袖口有兵部侍郎家特有的合欢香。我指尖划过他袖边,故意凑近他耳边,听说那香里掺了波斯迷情粉,侍郎府的丫头们,可没少在半夜往他屋里钻呢。其实是前日替李氏整理香粉匣子时,发现这香的银箔纸上印着西域贡物的暗纹,和账本子上那笔莫名多出的三千两白银刚好对得上。
他猛地起身,腰间玉佩撞在湖石上碎成两半。我借着月光数他后退的步数——共七步,鞋跟碾过的水草里,露出半枚带齿痕的蜜饯核,是今早我喂锦鲤时掉的。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他突然转身要跑,却被我甩出的绣鞋绊了个踉跄,整个人栽进湖里,溅起的水花扑灭了岸边的灯笼。
他低笑时喉结在晨光里划出诱人弧度:苏晚晴,你比本王府里那只会背《三字经》的鹦鹉有趣多了!
殿下若是喜欢,明日我便送十只进王府,保准每只都会骂‘靖王是登徒子’。
靖王翻窗的衣角还没消失在晨曦里,春桃就端着铜盆撞了进来。
三姑娘您没事吧春桃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得像骰子。
我白了她一眼:有只野猫闯进来。
翌日,前厅用早膳时,李氏的翡翠护甲在瓷碗上刮出指甲挠黑板的声音。我舀着白粥感叹,这届宅斗选手心理素质不行啊。
晴儿脸色怎的这般苍白她突然夹了块玫瑰糕放我碟里,该不会夜里做贼去了吧
我盯着糕点表面可疑的霜糖,突然拽过她手腕惊呼:母亲的手串怎少了两颗东珠在她愣神瞬间,我把整盘糕点扣进她袖管,哎呀女儿手滑,这玫瑰露最是染衣料呢。
满屋丫鬟看着李氏跳踢踏舞似的抖落糕点渣,我贴心地递上帕子:母亲别急,听说西市当铺新收的东珠成色极好...
晌午溜去书房偷看地形图时,窗棂突然被颗石子击中。靖王倚在紫藤架下抛着块玉佩,活像开屏的孔雀:苏小姐的鹦鹉还没到,本王的密探倒先听见件趣事。
我扒着窗台学春桃翻白眼:殿下莫非在护国寺开了情报分舵
暮色将窗棂切割成菱形的碎金,他玄色劲装下摆还在滴血,靴底碾过青砖的声响惊得梁上燕雀扑棱乱飞。鎏金护甲勾住窗幔的刹那,我瞥见他腰侧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处凝结着诡异的青紫色,倒像是被淬了毒的暗器所伤。
李夫人半个时辰前去了城北医馆。他旋身坐上窗沿,带起的罡风掀翻案上的《千金方》,龙涎香混着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你猜她抓的药方里有没有君子兰染血的指尖划过书页,在以毒攻毒四字上重重顿住。
我反手亮出裹在素绢里的药渣,故意抖落几片干枯的花瓣。夕阳的余晖下,暗红碎屑像极了凝结的血珠:您猜我今早喂锦鲤的鱼食里有没有鹤顶红指尖偷偷掐住藏在袖中的辣椒粉包,眼角余光瞥见他瞳孔骤然收缩——很好,输人不输阵!
窗外突然传来更夫梆子声,他猛地扣住我手腕,掌心滚烫得惊人:别耍小聪明,君子兰配鹤顶红,不出三日就能让人心力衰竭。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旧疤,三年前我母妃就是中了这种毒,你以为李夫人为何总往你茶里掺巴豆
我手腕翻转,藏在袖中的银针噌地弹出,却在触及他脖颈时被牢牢握住。月光透过窗纱洒在他眼底,我这才看清那双凤眸里布满血丝,却亮得骇人:城北医馆后巷有个暗格,藏着半卷西域巫蛊术。李夫人......
话音未落,屋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他猛地将我拽进怀里,三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发梢钉入梁柱,箭尾缠着的红绳还在微微颤动——正是李氏房里最得宠的丫鬟翠喜惯用的装饰。
带着药渣去大理寺。他塞给我枚刻着螭纹的玉佩,体温透过玉石灼得人发烫,我去拖住追兵......。
我抓着药渣夺门而出,转过回廊时,恍惚听见他带着笑意的嘶吼:苏晚晴!下次再敢诓我,就把你丢进鸩鸟笼里!夜色中,我攥紧那枚还带着余温的玉佩。
暮色四合时,李氏带着群婆子冲进小院。我正蹲在墙角刨坑种薄荷,抬头时满脸无辜:母亲也来参加葬花仪式
把这腌臜东西挖出来!她尖利的护甲直指我脚下。锄头碰触硬物的瞬间,我差点笑场——靖王这厮居然真把我胡诌的西域地形图铁盒埋进来了!
哎呀这不是...我扒拉出铁盒瞬间,李氏眼中迸发的狂喜能点燃护国寺的香火。盒盖弹开的刹那,几十只彩蝶扑棱棱糊她满脸,每只翅膀都用金粉写着阿弥陀佛。
我捧心惊叹:佛祖显灵了!实际是昨晚用宣纸现裁的,金粉偷自李氏梳妆匣。要命,靖王从哪搞的活蝴蝶
当夜我被罚跪祠堂,李氏亲自来锁门。月光从她牙缝里阴恻恻渗进来:小贱人等着被配给城南棺材铺掌柜吧!
我数着更漏等来三更梆响,房梁上突然坠下个玄色身影。靖王拎着食盒挑眉:听说苏小姐被关禁闭
不,我在等田螺公子。我抢过食盒发现全是荤菜,王爷听过马克思主义吗经济基础决定...喂!
他突然把我拽进怀里,指尖擦过我嘴角的油渍:苏尚书方才进宫请旨,要把你许给五皇子当侧妃。
我叼着鸡腿含糊道:那傻子不是见人就吐口水吗
所以本王截了圣旨。他慢条斯理展开卷轴,朱批赫然写着我的名字,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嫁给棺材铺掌柜,或者...尾音消弭在突然贴近的唇齿间。
我指尖狠狠掐住他腰侧软肉,在他闷哼声里抢过圣旨甩在地上:你当本姑娘是案板上的鱼肉卷轴在青砖上散开,朱批的苏晚晴三字被我踩得模糊,倒像极了李氏泼在我裙裾上的胭脂。
他却突然扣住我手腕,带着薄茧的掌心烫得惊人:听说那棺材铺掌柜年过六十,娶过七房妻妾,每任娘子都是成亲当夜暴毙。尾音裹着温热气息扫过耳畔,我后颈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而本王......
我抬腿去踹他膝盖,却被他轻松扣住脚踝。绣鞋甩飞出去,正巧砸中墙上的玉磬,清越声响惊得檐下白鸽扑棱棱乱飞。他突然笑出声,笑声震得我耳膜发麻。他挑起我的下巴,琥珀色瞳孔里倒映着我涨红的脸:苏晚晴,太后想把丞相之女塞给本王,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贴上我的,而你,微凉的唇擦过我发烫的耳垂,是唯一能让全京城相信,本王眼光奇差的人。
我猛地咬住他伸出的指尖,血腥味在齿间散开。他却不躲不闪,反而用另一只手抚上我后颈:咬吧,等明日圣旨传出去,全京城都会说靖王被未来王妃咬得见了血,却还笑得像个傻子。
檐角的铜铃突然剧烈摇晃,我这才惊觉院外传来阵阵喧哗。透过窗棂,隐约能看见火把将夜空照得通红。靖王的神色瞬间冷下来,将我往怀里一带,玄色衣袍裹住我发颤的身体:选吧,是要做本王的世子妃,还是去给棺材铺当第八任孤魂
我死死攥住他胸前的衣襟,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我扬起脸,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勾起唇角:靖王,你敢赌吗赌我会让全京城都知道,靖王是被我苏晚晴逼婚的!
他眼底闪过笑意,低头时发间的沉香混着血腥气将我笼罩:求之不得。话音未落,院外的院门轰然倒塌,而他的吻,裹挟着不容抗拒的霸道,落了下来。
院门轰然倒塌的巨响惊飞满树寒鸦,数十名手持火把的侍卫如潮水般涌入,火光照亮了正厅里纠缠的身影。为首的举着腰牌刚要开口,却在看清屋内情形时僵成了石像——靖王玄色锦袍半敞,正将尚书府庶女苏晚晴抵在雕花立柱上,指节因用力攥住她的腰而泛白,两人交叠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暧昧的形状。
这、这成何体统!李氏攥着帕子的手剧烈颤抖,珍珠步摇随着她摇晃的身体叮当作响。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精心描绘的黛眉下,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来,绣着并蒂莲的裙摆被自己攥出深深褶皱。
苏尚书的官帽歪到一边,花白胡须都在发抖:还不快松开!他颤抖着指向靖王,却在看到他腰间那枚镶着螭纹的皇家玉牌时,喉间发出一声干涩的呜咽。
管家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下唾沫,手抖得几乎要散架,众人此刻在眼前这活春宫般的场景下显得荒谬至极。倒是几个年轻仆人,偷偷把脸别向一边,耳尖却红得滴血。
都看够了我松开靖王,染着丹蔻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抚过唇畔,那里还残留着一抹艳红——不知是我的胭脂,还是方才被咬出的血迹。靖王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歪斜的衣襟:本王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置喙
李夫人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博山炉。沉香混着满地的碎瓷在火光中蒸腾,她突然指着我尖叫:她、她是已经有婚约的人.....
靖王突然大笑,笑声震得屋檐上的积雪簌簌掉落。他突然拿出圣旨,对着火光慢条斯理地晃了晃,苏夫人眼神不好这朱批上的‘苏晚晴’,分明是本王未来的王妃。
全场死寂。李氏突然瘫坐在地,绣鞋上的珍珠滚落在青砖缝隙里。苏尚书扶着门框,喉间发出拉风箱般的声响。而我倚着立柱,故意用指尖轻点发红的唇,冲着靖王挑眉:世子殿下这强吻的功夫,该不会是从烟花巷学的吧
明日就带你去见识见识。靖王伸手勾住我的下巴,在众人倒抽冷气的声音中,低头在我额间落下一吻,让全京城都知道,靖王的人,动不得。
三天后,尚书府朱漆大门被拍得山响。门房颤巍巍打开半扇,青石板路上早停了八匹黑鬃马,鞍鞯上嵌着的夜明珠在正午阳光下都泛着冷光。带头的侍卫甩着鎏金马鞭,靴底踏碎满地槐花:五皇子到——
前厅的鎏金博山炉还没升起烟,五皇子已经斜倚在檀木太师椅上。玄色锦袍绣着暗纹蟒,腰间玉带扣上缠着半截猩红穗子,像是随手从哪个舞姬裙摆上扯下来的。他转着羊脂白玉扳指,指甲盖大小的猫眼石随着动作流转出诡谲的光,扫过满堂时,连李氏鬓边的珍珠步摇都跟着发颤。
苏尚书,本世子听说你府上有位姑娘精通琴棋书画,迷得靖王神魂颠倒!今日特来请教——他尾音拖得极长。
李氏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顺势将她的亲生女儿苏月柔往前推了半步。月白襦裙的少女含羞低头,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响:世子谬赞,小女月柔自幼研习琴艺,曾得名师指点......话音未落,五皇子突然踹翻脚边的绣墩,震得满架古董瓶叮当作响。
我要她弹。五皇子的指尖直戳向我,腕间赤金铃铛晃得人眼晕。我正用帕子包着最后半块桂花糕往嘴里塞,冷不丁被点名,碎屑呛得直咳嗽。全场寂静得能听见李氏磨牙的声音,苏月柔攥着琴弦的手指都泛了白。
原主的记忆在脑海里疯狂翻涌。那架落灰的古琴我倒是见过,琴身刻着九霄环佩,可惜我唯一会的曲子,还是用筷子敲着青花瓷碗学的《茉莉花》。李氏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绢子在袖口绞出死结:世子,这丫头笨手笨脚的,恐怕......
怎么,苏尚书府连个会弹琴的都没有楚墨寒突然起身,玄色衣摆扫翻桌上的茶盏,龙井混着花瓣泼在苏尚书新做的紫袍上。他歪头盯着屋檐下的风铃,鎏金护甲划过琴弦,发出刺耳的声响:那我只好去皇上那儿说说,尚书府欺君罔上了。
五弟何必为难苏府一道声线裹着三分漫不经心袭来。
靖王慢条斯理转着腰间玉佩,温润的羊脂白玉映出苏尚书青灰交错的脸色。五皇子猛地转身,玄色蟒纹锦袍扫过满地狼藉的茶盏,碎瓷硌得靴底发响:三哥这话可笑,听闻苏姑娘琴艺冠绝京城,莫不是尚书府藏拙他刻意加重藏拙二字,余光却瞥向靖王腰间若隐若现的兵符纹样。
臣女愿献丑。我俯身时故意踉跄,发间银簪正巧勾住靖王垂下的穗子。话音未落,五皇子已猛地抽出腰间软剑,剑尖挑起我鬓边碎发:装模作样!
铮——
靖王的佩剑出鞘不过三寸,却在剑鸣乍响的刹那,将五皇子的剑锋荡开半尺。鎏金护甲擦着我耳畔掠过,削断的发丝飘飘落在焦尾琴上。五皇子面色骤变,他身后的侍卫同时按住刀柄。
五弟这是要弑杀朝廷命妇靖王收剑入鞘,动作优雅得像在把玩玉佩,莫不是觉得,太子暴毙后,皇位就该落入你手最后四字如毒蛇吐信,惊得屋檐下的风铃突然乱撞。苏尚书扑通跪地,官帽滚落在打翻的茶水中。
我趁机按下琴弦,不成调的音符混着瓷片碎裂声刺得人耳膜生疼。五皇子突然大笑,他猛地挥剑劈向琴案,却见我袖中甩出的辣椒粉迎面扑来——正是今早从厨房顺的,此刻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护驾!
呛咳声与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我猫腰钻进桌底,指尖触到冰凉的酒壶。五皇子咳得涕泪横流,却仍死死攥着剑朝我逼近。当他靴底碾过碎瓷发出脆响时,我突然将整壶烈酒泼向他周身的侍卫。火折子擦出火星的刹那,淡蓝色的火焰轰然窜起,惊呼声中我翻身跃上窗台。
抓住她!五皇子的怒吼震得窗框发颤。我踩着飞檐瓦片疾奔,腰间玉佩却在此时滑落。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说是能保我平安。犹豫只在瞬息,我反身折回,却撞进一片森然剑光里。
还想跑五皇子的剑尖抵住我咽喉,他的脸因愤怒涨得通红,区区舞姬竟敢戏弄本王,活腻了他忽然扯住我的发辫,将我拖到廊下灯笼前,火光将我的影子扭曲地投在朱墙上。
还想跑五皇子的剑尖抵住我咽喉,他的脸因愤怒涨得通红,区区舞姬竟敢戏弄本王,活腻了他忽然扯住我的发辫,将我拖到廊下灯笼前,火光将我的影子扭曲地投在朱墙上。
剧痛从头皮炸开的瞬间,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五皇子脸色骤变,却在转头的刹那被寒光抵住后心。玄色披风卷着霜雪掠过我的眼前,靖王的佩剑泛着冷芒,剑尖稳稳悬在五皇子命门:五弟对个弱女子用刑,倒是威风。
皇兄这是何意五皇子额角青筋暴起,她当众行刺本王,按律当诛!
靖王冷笑一声,袍袖拂过我的肩头。沾着辣椒粉的碎发滑落时,我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刑部刚呈上来的密报。他从袖中甩出一卷竹简,在灯笼下展开,城西赌场的账本,与你私印的假银票可对得上
五皇子的瞳孔猛地收缩,仿佛有惊雷在眼前炸开。握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剑身与剑鞘相撞,发出细碎的颤音。他死死盯着那卷坠落的竹简,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月光透过廊下灯笼的薄纱,在泛黄的竹简上投下斑驳暗影,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宛如一条条扭动的毒蛇,将他精心编织的阴谋尽数暴露。
不可能...这是栽赃!五皇子突然暴喝,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他后退半步,却撞在身后的朱漆廊柱上。冷汗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浸透了绣着金线蟒纹的衣领。往日的骄矜荡然无存,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只被困的困兽,眼中满是恐惧与不甘。
靖王却不为所动,负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收紧。玄色衣袍上的螭龙暗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宛如即将腾空的王者。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五皇子失态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证据确凿,何必再做困兽之斗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砸在五皇子心头。
随着靖王抬手示意,数十名甲士从阴影中鱼贯而出。明光铠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长枪如林,将五皇子及其随从团团围住。将五殿下及其党羽即刻收押,听候发落。靖王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字字诛心。话音未落,甲士们便如潮水般涌上前,将挣扎着嘶吼的五皇子按倒在地。
你!五皇子突然挥剑刺向靖王,却被我趁机踩住袍角。踉跄间,靖王反手夺过他的佩剑,剑锋精准划过他耳畔:念在手足之情,留你全尸。
夜色渐深,宫墙下的积雪已被鲜血染红。靖王解下披风裹住我颤抖的肩膀,指尖擦过我颈间的擦伤时,语气难得柔软:等登基大典过后,你可愿...他突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可愿教本王如何用辣椒粉制敌
我望着他眼底跳动的烛火,忽然笑出声。远处传来更鼓,惊起檐角栖鸦,雪片纷纷扬扬落满他的肩头。原来这江山倾覆的夜里,命运早将红线系在两个惊鸿一瞥的身影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