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北宋风云五 > 第一章

话说王老五父女俩准备告辞离开,云威好奇地打听起刘广的情况,一听之下,大喜过望,赶忙挽留道:贤侄别急着走呀,我有话想问你。你怎么不早说呢,原来咱们还是亲戚呢。王老五又惊又喜,忙问道:请问是什么亲戚呀小侄实在不知情,真是太失礼了。云威笑眯眯地指着云龙说:你知道你的襟丈刘广是谁吗他就是云龙的岳父呀。王老五一听,高兴地说:什么时候订的亲呀说着,回头看看王玉雯,笑道:原来你秀妹妹许配到这儿了,真是门当户对呀。王玉雯也跟着乐开了花。
云威接着说:就是昨天说的那事儿,正月里定下来的。我儿子天彪在景阳镇,和你襟丈那可是铁哥们,两人意气相投,就给孩子们定下了这门亲事。天彪写信问我意见,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老夫听说你外甥女那是绝顶聪明,还听说她对兵法战阵样样精通,到底是不是真的呀贤侄你是她姨夫,肯定清楚,快给老夫讲讲。
王老五笑着说:要说我这个外甥女呀,那可真是女中豪杰。四年前我去他们家见过她,长得那叫一个漂亮,简直是闭月羞花。她别的本事不说,天生就有一双慧眼,大晚上的都能看清细微的东西,白天站在山上,二三百里内的人和物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从小就心灵手巧,制作出来的器具,一般人都看不懂。什么自鸣钟表、木牛流马之类的,对她来说就跟家常便饭一样简单。所有的书史,只要她看过一遍,就再也不会忘记。今年她都十八岁了。十六岁那年,她爹写信说,有个老尼姑想收她为徒,她爹娘都舍不得,结果忽然有一天,她就不见了。一家人到处找都找不到,可把她爹妈给急坏了,哭得死去活来。没想到过了半年,她自己突然回来了,说那老尼姑把她带到深山的古洞里,教她各种兵法战阵、奇门遁甲、太乙六壬这些本事,半年时间就全都学会了,然后老尼姑把她送回了家门口。刘广赶忙出去看,那老尼姑已经没影了。从那以后,她就变得更加聪明。刘广夫妻二人对她宝贝得不行,都叫她‘女诸葛’。她小字慧娘,乳名又叫阿秀。就连她那两个哥哥刘麒、刘麟,武艺也相当厉害,跟他们父亲不相上下。
云威听完,高兴地说:我们家真是有福气,能有这样的奇女子嫁进来。说着,转头笑着对云龙说:你还不赶紧用心学习,不然以后可要被你媳妇笑话了。云龙听了,低着头,心里那股高兴劲儿简直没法说。王玉雯也笑着对云龙说:兄弟,你原来还是我的妹夫呢。
云威接着说:咱们现在可是至亲了,不像外人,贤侄你要是一定要走,卿姑可以在这儿住几天,等你再来接她也不迟。王老五见云威如此热情,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对王玉雯说:女儿呀,祖公公这么疼你,你就在这儿住几天吧,爹过些日子就来接你。王玉雯一听,立马伸手紧紧拉住老头的袖子,撒娇道:我不嘛,我要跟着爹爹一起走!云龙也在一旁劝道:姊姊不妨就在这儿,我们一定不会慢待你的。王玉雯还是坚持说:爹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王老五无奈地笑道:祖公公你瞧瞧,这孩子就跟个没断奶的一样。既然她不肯留下,那就松手吧。云威见他们父女俩态度坚决,也只好由着他们,说道:日后可一定要到我家来坐坐呀。王老五父女俩连声道谢。
这时,天色已经快要黎明,庄客们举着火把,把他们送出了庄门。大家骑上牲口,一路来到青松坞关王庙前,下了马。那边早就有庄客在那儿等候了。众人走进庙门,只见酒筵已经摆得整整齐齐。王玉雯抬头看着庙里关王的圣像,塑得那叫一个威严庄重。云威和云龙给王老五父女敬了上马酒,又说了些关心、保重的话,免不了又流了些离别的眼泪。天已经大亮了,云威还想再送他们一程,王老五再三苦苦推辞。云威又和王老五拜了几拜,这才洒泪上马,喊道:龙儿,你多送一程!说完,云威带着几个庄客先回家去了。
云龙骑着马,陪着王老五父女,一路上有说有笑,慢悠悠地走着,不知不觉就走了十多里路。只见前面是一片桑麻地,一条平坦的大路向前延伸。王老五说:贤侄呀,古人说得好,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前面的路还长着呢,你就送到这儿吧。咱们后会有期,愚伯就告辞了。云龙只好跳下马来,把缰绳递给庄客,在草地上扑通一声就拜了下去。王老五父女也赶忙下马回拜。王老五说:你祖爷爷还盼着你早点回去呢,贤侄快回府吧。云龙说:伯父您要是有空,一定要来我家,可别失信呀。姊姊一路上也要保重。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王玉雯也流泪说:兄弟,要是有顺路的人,记得给我带个信儿。等爹爹去你府上的时候,说不定咱们还能再见面呢。王老五说:为了不让你姊姊挂念,你可要勤写信呀。快回府吧!大家这才上马,挥手告别。
云龙站在路口,一直望着王老五父女的身影消失不见,才闷闷不乐地掉转马头,沿着原路回去。他纵马加鞭,好一会儿才回到家。云威因为忙了一整夜,早上没什么事,就去休息了。云龙不敢去打扰,就先到母亲那儿请安。云夫人正和仆妇们谈论着王玉雯,对她称赞不已。过了几天,风会也回到家,得知了这件事,懊悔得不行,说:可惜我回来晚了,没能和她见上一面。于是就和云威商量起别的事儿来,这里就不多说了。
再说王老五父女离开风云庄后,走上大路。走了半天,才看到有人烟的地方,便找了家店吃午饭。王玉雯笑着说:这几天在云家,天天大鱼大肉的,都把胃口吃刁了,现在都不觉得饿呢。王老五感叹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啊,咱们和云家不过是萍水相逢,人家却对咱们这么好,而且还是亲戚,真是难得。王玉雯说:爹爹说还要去他家,我可不一定再来了。王老五说:傻孩子,嘴上这么说,谁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呢我只盼着你能找到好归宿,终身有靠,我就可以逍遥自在,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了。这四海这么大,哪儿不能住呢再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谁又能说得准呢。
当天,父女俩和庄客又赶了一站路,晚上到了一个镇上,找了家客店住下。这家客店可不是什么黑店。晚上,王老五解开包袱准备铺床,父女俩这才发现,包袱里的衣服全换成新的了,而且都是锦缎做的;里面还有一套女衫、一条百褶罗裙,衣服里还放着两根金条,每根大概有十多两重;另外还有一对风头珠钗、一对赤金缠臂,大概四五两重。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干粮之类的东西。王老五惊讶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接着又感叹道:云家对咱们真是太厚待了,日后可怎么报答他们呀王玉雯说:他送我的这些东西,我想不如转送给秀妹妹吧。王老五说:也有道理。等我到了山东,也带些特产去回敬他们。当晚,父女俩便安心睡下,第二天一早又继续赶路,一路上晓行夜宿。王玉雯果然听她老爹的话,不再去射虫蚁了,幸好这几程路上虫蚁也不多。
有一天,他们早早出发,没走多远,面前又出现一座大岭。父女俩骑着马往岭上走去。这座岭可不像飞龙岭那么险峻,一路上倒还平安。上了岭后,只见左边是一大片皂荚树林,走了好一会儿都没走完。王玉雯说:这条岭可真长啊。王老五说:快到头了。庄客指着前面说:前面那树变矮的地方,就是下岭的路。王老五用鞭梢指着远处说:卿儿你看,那边那座青山,转过去就是沂州府的城池了,你姨夫就在城里。照这个速度,明天这个时候差不多就能到。你到了那儿可得斯文点,别老是一副孩子气,免得被表嫂表哥们笑话。王玉雯听了很高兴,问道:爹爹,沂州城里的风景,和东京比起来怎么样呀王老五说:开封府那可是天子建都的地方,外省怎么能比得了呢。
正说着,王玉雯突然说:爹爹,你先走一步吧。这匹枣骝马老是尥蹶子,估计是肚带勒得太紧了,我得给它松一松。王老五应了一声,又叮嘱道:长途赶路,牲口的肚带可不能太紧,我都跟你说过好几回了。说着,就和庄客先下岭去了。
王玉雯跳下马来,把枪靠在一边,翻起踏镫,掀起披鞯,伸手摸了摸,发现三条肚带都不太紧;又去看了看后鞧,也不紧。王玉雯忍不住骂道:你这畜生,是不是欠揍啊!肚带、后鞧都好好的,干嘛老是尥蹶子别惹我发火,不然打折你的狗腿。说完,又到另一边掀起看了看,嘿,这下明白了!原来是早上备鞍子的时候没注意,把垫子的一角给反折进去了,人一坐上去,马被鞍孔里的皮结子硌得疼,所以才老是尥蹶子。王玉雯看了,笑着说:你这家伙还挺娇嫩,一点委屈都受不了!她赶忙解开肚带,把鞍子揭松,整理好后,又重新扣好,这一番折腾,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
王玉雯提起枪,翻身骑上马,抖抖缰绳,刚走没几步,忽然听到泼喇喇一声,路旁右侧窜出一只老兔子,横着从王玉雯的马头前窜了过去。王玉雯一下子手痒起来,连忙挂好枪,取出弓,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可那兔子已经窜进林子里去了,王玉雯哪肯罢休,纵马就追进了林子。那兔子又从林子另一边窜了出去,钻进了草丛里。王玉雯追到林子外,不见了兔子的踪影,心想它肯定钻进草里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不禁惋惜地说:可惜了!又担心爹爹等得着急,便说:算了,还是走吧!于是掉转马头,准备回原路。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头顶上又是泼喇喇一声。王玉雯抬头一看,只见一只芝麻角雕从林子里飞了出来,就在树梢边盘旋,歪着头往地下看,好像在草丛里找什么东西。王玉雯笑道:那就拿你玩玩吧。她勒住马,心里琢磨着:射它别的地方,万一不死,让它带箭飞跑了就麻烦了,不如直接射它的头。于是,她扭动柳腰,翻身向天,用力拉开弓,飕的一箭射了出去。那雕正在盘旋,突然看见箭射过来,躲避不及,被一箭射中,扑腾着翅膀向上冲了一下,然后倒跌下来,扑的一声,直直地落在对面的深草丛里。
王玉雯大喜,连忙跳下马,插好枪,用弓拨开深草,把那只雕提了出来。仔细一看,只见那支箭正好射中雕的下额,箭镞从眼珠中穿了出来。王玉雯拔出箭,放回箭壶里,把弓也收好。她提着那只雕走到平地上,看了看,笑着说:你这家伙碰到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没想到那雕突然两翼扑腾起来,双爪乱抓。王玉雯怕抓伤手,赶紧把它丢在地上。等它扑腾了一阵后,王玉雯看准时机,双手抓住它的翼翅,把它反并着提在手里。手上沾满了鲜血,她就在雕的毛上擦了擦,称赞道:这羽毛真不错,有好几根都能配得上好箭呢。她走到马边,解开缰绳,拿起枪,骑上马,一边往回走,一边看那只雕。
忽然,王玉雯听到有人说话,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骑着一匹银合白马,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手里拿着一张弹弓,头戴一顶软纱武士巾,身穿鹅黄色战袍。他身后跟着两三个随从,其中一个扛着一把三尖两刃刀,正飞奔过来。那少年看到王玉雯提着那只死雕,吃了一惊,大声喝道:你这小子!这雕是从哪儿来的王玉雯一听叫她小子,顿时火冒三丈,骂道:这雕是我射的,关你屁事!你凭什么来问我那少年也大怒道:这是我的猎雕,刚才追一只兔子追到这儿,你竟敢把它射杀了!王玉雯毫不示弱地说:你的猎雕有什么证据我就射杀了,你能怎么样你该不会是个剪径的强盗,想来抢我的雕吧!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让你跟冷艳山的贼汉一个下场。
那少年气得暴跳如雷,吼道:你这不知从哪儿来的小蛮子,看我先杀了你,给我的雕报仇!说着,他用力拉开弹弓,一颗弹丸朝着王玉雯的面门射了过来。王玉雯反应极快,霍的一下就闪了过去。那少年紧接着又连放了好几颗弹丸,都被王玉雯轻松躲过。这一下可把王玉雯激怒了,她把雕往地上一扔,双手握紧长枪,拍马朝着那少年刺了过去。那少年见势不妙,连忙扔掉弹弓,抢过三尖两刃刀,匆忙招架。两人一来一往,战了两个回合。
王玉雯大喝道:且慢!这儿草深树根多,不是放马打仗的好地方,咱们找个空旷的地方,来个你死我活。那少年道:空旷的地方,再往前走就是了。你敢跟我去吗我可不怕你。有种的,不许暗算人。王玉雯啐了一口,道:哼!就你那点本事,还值得我暗算你两人纵马前行,没走百十步,就看到一片空旷的绿草地。那几个随从也跟了上去,其中一个往别的方向跑开了。
王玉雯和那少年来到芳草地上,摆开架势,刀来枪往,枪去刀迎,两人足足大战了三十多个回合,竟然不分胜负。王玉雯暗暗喝彩:这家伙武艺还真不错!那少年心里也暗自吃惊。两人又激烈地战了十多个回合,正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只见又一个少年手舞双锏,骑着一匹黄马,风驰电掣般地赶了过来,大声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如此无礼!先来的那少年大叫道:兄弟快来,一起收拾这小子。他射杀了我们的雕,还口出狂言。后来的少年一听,怒火中烧,两条锏上下翻飞,直劈过来,气势十分勇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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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雯要同时抵挡两件兵器,只能尽力招架。瞅准一个空子,她偷偷腾出右手,抽出那口青錞宝剑,左手持枪,右手挥剑,与两个少年展开殊死搏斗。这一场厮杀,比在冷艳山前更加凶险。王玉雯杀得浑身大汗淋漓,却占不到半点便宜。那两个少年也使出了浑身解数,同样找不到她的破绽。
王玉雯心里寻思:这两个家伙还真厉害,不如假装战败,等他们追上来,用回马箭射倒一个,剩下的就好对付了。可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三匹马像走马灯似的转着圈儿厮杀,两个少年的兵器一刻也不闲着,她一时根本脱不了身。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只见又一个大汉飞马横刀,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大声喊道:你们这些贼子,不得无礼,我来了!王玉雯心想:这下我可完了!那大汉赶到跟前,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突然大声叫道:快住手,都是自己人!三人这才纷纷收起兵器,定睛一看,那大汉不是别人,正是王老五。两个少年见了,惊讶地叫了一声阿呀,连忙滚鞍下马,拜倒在地,说道:什么风把您老人家吹到这儿来了!王老五赶忙下马还礼,问道:贤父子可好啊两个少年又问道:这位少年将军又是谁呀武艺如此高强!王老五笑着看了看王玉雯,对二人说:你们以为他是男儿呀这就是那女飞卫。两个少年又惊又喜,忍不住连声喝彩:原来就是卿妹妹,快请受礼。
王玉雯在马上刚喘过气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只好跳下马来,王老五道:这二位是谁呀王老五说:你还问呢!这就是你两个表兄。使刀的是你大表兄刘麒,使锏的是你二表兄刘麟。王玉雯一听,忙不迭地说道:哎呀,二位哥哥怎么不早说呀,差点我就闯下大祸了!刘麒和刘麟赶忙作揖表示失礼,王玉雯也回了礼。
王老五说道:你说要松马肚带,我就先走了一步,结果等了你半天也不来,我只好回头去找你。一直寻到岭那边,都没见你的踪影,又返回来。我就猜你肯定又在林子里射什么虫蚁儿了,所以就进林子来找你,嗓子都喊干了。忽然听到喊杀声,就赶紧顺着声音找过来。我还以为你遇到坏人了呢,怎么会和二位表兄打起来呢王玉雯说:爹,我无意中射了一只雕,哪知道是二位哥哥的猎雕。我又不认识他们,这不就闹起来了嘛。这时,随从已经找到那只死雕,在一旁提着说:就是这只。
王老五看到后,骂王玉雯道:你这丫头,老是闯祸!你自己看看,多可惜呀!我真想折断你的手指头。刘麒、刘麟赶忙说道:没事,没事,这不算什么。姨夫您怎么会到这儿来,还和表妹一起来了,快请到家里去叙叙旧。王老五说:说来话长啊,到府上再说吧。二位贤甥怎么会在这儿呢刘麒和刘麟说:姨夫您有所不知,如今我们家不在沂州城里了。因为家父丢了官职,又被青苗手实钱追逼得没办法,只好把祖传的房子卖了去赔偿,然后在乡下另买了一处房子。从这儿下山往北十里,胭脂山下,有个地方叫安乐村,那就是我们的新家。我们兄弟俩闲来无事,就来这儿射猎消遣,顺便操练一下武艺,没想到碰到了姨夫和表妹。
王老五听了,不禁感叹起来,说道:我还有一担行李在前面,我去叫一下挑担的,咱们一起去府上。刘麒和刘麟说:我们一起去吧。于是大家都不骑马了,随从牵着四匹马,一起步行出了林子。只见那挑担的庄家等得不耐烦了,挑着担子反倒往回找来了,看到王老五和王玉雯,高兴地说:小官人可算找到了,您这半天跑哪儿去了王老五说:正是。王老五看着庄家,突然想起一件事。等下了岭,只见路旁有个村落酒店,王老五对众人说:你们在这儿稍等一下,我和这位庄家去酒店说句话。众人答应了,都站在原地没动。
王老五把庄家邀请到酒店里,要了两角酒。王老五开口说道:大哥,这次辛苦你跟我们跑这么远。我刚知道,我那亲戚不在沂州府,已经搬到泰安州去了。我这次要去泰安州找他,现在已经有伴同行,大哥你就不用再跟着我们了。我之前已经和你结清了账,咱们就此分别吧。说完,他打开包裹,拿出一包碎银子,抓了一大把递给庄家,说:这是给你的酒钱。又抓了一大把说:那天在飞龙岭上,让你受惊了,这些是给你压惊的。庄家哪里肯收,说道:小人承蒙二位官人传授了那么多秘诀,您的恩情如同父母一般。我还没来得及孝顺您老人家呢,哪敢再收您的赏赐。王老五说:这算不了什么。江南那条路,我以后说不定还会经常走,咱们后会有期。庄家这才收下,说道:小人没这个缘分,不能经常和二位官人在一起。官人您要是再到我们这儿,一定要到我家坐坐。说完,朝着王老五扑通一声拜了四拜。王老五赶忙还礼。庄家说:我也得去跟小官人辞个别。王老五说:不必了,我替你说一声就行。庄家哪里肯依,付了酒钱,挑着行李,走到大路边,来到王玉雯身边,噗通一下跪倒就拜。王玉雯吓了一跳,忙扶住他,问道:这是干嘛呀王老五说:女儿,快回个礼,这位大哥要告辞回去了。王玉雯说:你怎么不送我们到地方呀王老五说:我们已经有伴了,就不麻烦他了。庄家把行李都交接清楚,王老五拿出那张承揽还给他。庄家抽出枣木扁担,把自己的包裹系在腰里,作了两个揖,说道:二位官人保重,后会有期。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王玉雯问道:爹,为什么不让他送到地头呢王老五说:这里面有个道理。这些行李,还是让马驮着就行。刘麟说:不用这么麻烦,让这些随从帮忙拿回去就行。于是,众庄客一起动手,两个包裹两个人背着,其他的零碎东西,能提的提,能扛的扛,一下子就收拾得干干净净。这真是应了那句俗语:只要人手多,牌楼抬过河。刘麒请王老五和王玉雯上马,大家骑上牲口,一起朝着安乐村走去。
刘麟说:哥哥,你陪着姨夫和妹妹慢慢走,我先回去告诉爹爹一声。说完,扬鞭催马,如飞一般先行离去。王老五和王玉雯看着那座胭脂山,只见它山清水秀,景色十分迷人,依山傍水之间,还有袅袅村烟升起。还没到村口,刘广已经和刘麟迎了上来。王老五等人赶忙下马,大家相见,都非常高兴,一起往庄里走去。刘广的母亲、夫人,刘麒、刘麟的娘子,还有慧娘,都出来迎接。大厅里一下子挤满了人,大家互相见礼,然后纷纷落座,各自寒暄起来。
刘母对王老五说:大姑爷,你是哪阵风吹来的呀!秀丫头算的卦可真灵,她就说今天会有远方亲戚来,可没想到是你呀。王玉雯看着慧娘,只见她生得亭亭玉立,宛如初出水的莲花一般娇艳动人,不禁暗暗咋舌,心想:天下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子!刘母又问:你在家什么时候动身的呀王老五回答道:本月初一日。刘母说:那也走了二十多天了。这个小官人是谁呀刘广回答说:这就是丽卿甥女,女扮男装呢。刘母惊讶道:哦,都长这么大了,今年几岁啦王老五说:十九岁了。虽说十九岁,可还是一副孩子气。刘母说:年纪本来就小嘛。刘麒和刘麟说道:卿妹妹武艺高强,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刘母说:你们懂什么。她为什么要扮成男子呀王老五说:路上方便些。这时,王玉雯站起身来,对王老五说:爹,都到姨夫家了,还扮着干嘛呀!让我换回女装吧,这几天可把我憋坏了。王老五说:急什么,一会儿也来得及。刘广说:这有什么难的。然后对刘夫人说:你快去带甥女去换衣服吧。
王玉雯听了,非常高兴,便跟着刘夫人和两位表嫂一起到楼上。她把男装脱下来,一把揪下紫金冠,重新梳起麻姑髻,戴上耳坠。刘麒、刘麟的娘子打开箱笼,各自拿出几件漂亮衣服,给她打扮起来。刘夫人又拿出一双新鞋子,说:甥女要是嫌大,还有小一点的。王玉雯笑着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这双我都还穿不了呢!别的学男子不像,可要说这脚,还真和男子差不多大。众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王玉雯打扮好后,刘夫人和两位娘子仔细端详,只见她宛如月里嫦娥、瑶台仙子一般美丽动人,都十分欢喜。刘夫人对两个媳妇说:这两表姊妹,怎么长得都这么好看,而且各有各的韵味。刘夫人带着两位娘子,领着王玉雯下楼,来到大厅。刘母看到后,也非常高兴,笑着说:和我们家秀儿站在一起,还真是一对美人儿。两位娘子说:卿姑娘用的那两件兵器,一支枪,一口剑,可真是厉害。原来刘麒、刘麟的娘子也是将门之女,也会些武艺,只是水平不太精。
刘母对刘夫人说:你别在这儿只顾着聊天了,快去厨房看看,要是菜不够,就把那两只老母鸡杀了。妹夫又不是外人,不用客气。刘夫人答应一声,带着两个媳妇一起去了厨房。刘母和王老五聊起家常来,絮絮叨叨地一直说到晚上。大厅里摆上了酒菜果品,众人互相谦让着入座。王老五说:太亲母您先请坐,我们小辈才能坐。刘母站起身来,说道:大姑爷你别客气,我吃长斋,就不陪你们了。我儿子陪你襟丈多喝几杯,秀儿也留下来陪姊姊,我先进去了。说完,拄着拐杖,慢慢走进屏风后面。
王老五和女儿坐在客位,刘广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坐在主位。王老五说:太亲母精神看起来还和四年前一样好。刘广叹了口气说:近来也衰弱了一些,得了个胃气疼的毛病,时不时就发作。我这境遇又不顺,让她老人家跟着操心。老人家最近又开始吃长斋。幸亏沂州城里有个姓孔的孔目,叫孔厚,这人医术高明,我时常请他来给母亲看病。吃了他的药,倒是一吃就好,可就是不能除根。据孔厚说,必须得开荤,才能彻底治好。可老人家一心信佛,整天念《高王经》,怎么劝都没用。那孔厚是曲阜县人,是大圣人的后裔,现在是沂州府的孔目,为人正直善良,慷慨仗义,专门爱打抱不平。就连本府太守高封那家伙都怕他三分,我那场官司多亏了他帮忙。
王老五说:小弟正想问襟丈,你到底为啥打那场冤枉官司,还丢了官职呢刘广咬牙切齿地说:不说也罢,说起来真是让人火冒三丈。那高封是高俅的族兄弟,被梁山上杀掉的高廉,是他亲哥哥。他也懂些妖法,特别好男风。他手下有个队长叫阮其祥,生了个儿子叫招儿,长得眉清目秀。阮其祥为了谋我这东城防御的职位,就把他儿子献给高封,两人臭味相投。于是,高封就无中生有,找我的茬儿,无缘无故就把我撤职了,还想抄我的家。幸亏孔目全力周旋,上下打点,才只是把我削职为民。那阮其祥补上了东城防御的缺,跟着高封,两人狼狈为奸,无恶不作。我回家务农后,他们就把青苗手实钱追逼得特别紧,没办法,我只好把沂州城里的房子卖了,搬到这儿来。两个外甥也时运不济,我现在也没心思再去追求仕途了,本打算带着家眷去东京投靠姨夫,另谋出路,恰好姨丈你来了。说着,刘广叫刘麒:你把那卷宗拿来,给大姨夫看看。
王老五接过卷宗,大略看了一下,也不禁气得火冒三丈,骂道:这贼子心肠也太狠毒了!刘广说:高封这家伙,自己年轻时靠搞男风得了功名,后来居然还把他的相好给害死了。这么狠心的人,还真是少见。王玉雯好奇地问王老五:爹,什么叫南风呀王老五笑着呵斥道:女孩子家,不懂就别乱问,闭上嘴!别多话。刘麒、刘麟和慧娘听了,都忍不住偷笑。王玉雯心里想:不懂问问也没什么嘛,真讨厌,还说这种市井话!
刘广问道:卿姑和你爹爹来,家里的事都托付给谁了王老五叹了口气说:不瞒姨丈说,小弟现在已经没家了,特意带着小女来投奔姨丈,希望您能收留我们。刘广和儿女们听了,都吃了一惊。刘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呢王老五指着王玉雯说:就因为这个小冤家,真是一言难尽啊。刘广说道:姨丈,咱们虽不是同姓,但胜似骨肉,平时做事,彼此都坦诚相待。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身边这些人都是心腹,我用的人,没一个敢心怀二心。就算你犯了天大的罪,也没人敢去告发。别吞吞吐吐的,直说无妨。王老五便把东京高衙内那件事,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因为怕被追捕,所以特意绕路从江南走,途中遇到了令亲云子仪,在他家盘桓了几天,所以走了二十多天才到这儿。没想到姨丈你也正失意,本不该再来打扰。可我想投奔别处,又实在没地方可去。说完,忍不住掉下泪来。
刘广父子四人听了,都大为惊叹。刘广说:姨丈别担心,虽然我刚才说了那些难处,但家里的日子还能过得去,也不在乎多你们二位。王老五连忙称谢。刘广又说:只是这儿恐怕也不太安全。秀儿这丫头会望气,她常说这儿不久会有刀兵之灾。往常她说的吉凶之事都应验了,这次也不由得人不信。我也在想,这儿怎么会有刀兵呢要说猿臂寨来借粮打劫,那苟桓和我也认识,他不至于明知我在这儿还来捣乱……王老五惊讶地问道:怎么,苟桓真的落草为寇了刘广说:是啊。猿臂寨的真祥麟、范成龙都尊他做头领,他们招集了四五千人,在那儿打家劫舍。我怕他去投奔梁山入伙,还屡次写信劝他。他也时常回信,还问候姨丈你,对你的大恩感激得如同父母一般。我想就算他来,有云天彪镇守景阳镇,扼住他的咽喉,他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这儿。王老五叹道:那苟桓、苟英兄弟二人,被童贯害死了父亲,心中积下了无穷的怨恨,也难怪他们会这样。要是能让他们报了仇,再回归正道就好了。说起你那位亲戚云总管,他父亲有封家信让我转交给他,必须得亲自送到,不知道景阳镇离这儿有多远刘广说:有七十多里。他现在也不在任上,听说蔡京调他去攻打嘉祥县了,好久都没听到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现在是一位兵马都监代他处理事务,这封信不如通过他那儿用官方渠道寄去。
王老五又夸赞云威的义气,王玉雯说:那云龙兄弟的武艺也很好呢,和二位哥哥差不多。秀妹妹好福气,能有这么好的夫婿,谁能比得上呀!慧娘被她说得脸都红了,害羞地低下了头。王老五呵斥道:你这丫头,真是疯了!路上怎么叮嘱你的都这么大了,打你也不好看,真想把你的嘴缝起来。王玉雯被骂得笑着,不敢再说话。刘广也笑了起来。刘麒和刘麟说:卿妹妹的武艺,我们可真是比不上。飞龙岭、冷艳山的事儿,我们虽然没亲眼见到,就说我那只雕吧,她一箭就射中了,简直比飞卫还厉害。刘广笑道:我还奇怪呢,你们两个,四五月的天气,怎么跑去放雕了!王玉雯说:我实在是太冒失了,弄坏了哥哥的心爱之物。爹爹,你去哪儿找个好的雕,买来赔给哥哥吧。刘麒和刘麟连忙说:没关系,妹妹千万别往心里去。王老五笑着说:哥哥要是真让你赔,你下次手别那么痒就行了。你看看秀妹妹,比你还小一岁,就那么文静,你也跟人家学学。刘广笑道:姨丈过奖了,她有时候也孩子气着呢。王老五说:贤甥女聪明绝顶,那木牛流马为什么会走呢慧娘说:甥女哪敢当聪明二字,只不过照着老方法稍微改动了一些。那木牛流马的妙处在于机关不多,但运动起来灵活多变。武侯老师的方法,大多都是这样。说完,她转过头,对身边的养娘低声说了几句,养娘答应一声,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只听得旁边耳房里,幌硠硠铜铃乱响。房门一开,一只青狮子窜了出来,直扑到筵席前。王玉雯还以为是真狮子,吓了一跳,连忙跳开。那狮子走到天井里,摇头摆尾,张牙舞爪地跳起舞来。慧娘走上前去,在狮子脖子上拍了一下,狮子就四脚立定,不动了。王老五和王玉雯走近一看,只见这狮子是用绒线织成的皮毛,樟树雕刻的头,烧料石做的眼珠,象牙做的牙齿,大红湖结做的舌头;从背到地高五尺,从头到尾长八尺;脖子上套着一串茶杯大小的溜金铜铃,身上和脚上还有许多小铜铃。慧娘叫养娘过来帮忙,自己骑到狮子背上,坐稳后,扭了一下狮子的耳朵,狮子便又行动起来。要进要退,要左要右,快跑慢行,登高下低,全听慧娘的指挥,跳了好一会儿舞。慧娘又让养娘把那大红舌头取出来,不知在什么地方拨弄了一下,狮子嘴里便喷出烟火来。此时天色已暗,黄烟红焰,显得格外明亮。就这样玩了好一会儿,慧娘才跳下来。
王玉雯好奇地问道:是不是有人躲在里面呀王老五笑着说:傻丫头,这都是做好的机关,哪有人躲在里面!他又问慧娘:里面的机轴能看得见吗慧娘说:能看见。于是叫养娘把毛衣掀起,里面是榆檀木做的架子。王老五找了个火折子照看,只见里面没几样东西,但机关精巧,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太明白。王玉雯高兴得不停地拍手叫道:妙啊,妙啊!好妹妹,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一个,我骑着玩。慧娘笑着说:我本来做了一对,这一个就送给姊姊吧。王玉雯大喜过望。慧娘接着说:索性把骑的方法也都教给你。只是天天玩的话,只用一个月,机轴就会磨坏。今夜先把它放在这耳房里,明天连箱子一起送到姊姊那儿。别看它这么大,拆卸了放在箱子里,也占不了多少地方。说完,便叫养娘仍把狮子拿回耳房里收起来。
大家重新回到席上,又喝了一会儿酒。慧娘说:这就是从木牛流马变化出来的。当年武侯征南蛮的时候,也曾经用过。骑它上战场也可以,只是不能厮杀。王老五称赞不已,说道:真是个女诸葛。刘麒说:家里还有舂米的木人,磨麦子的木驴,都是秀妹妹制造的。
刘广笑着说:我这么烦恼,你们却这么开心。王老五说:姨丈,话不能这么说。小弟觉得,咱们的这些绝技异能,都集中到了一起,上天让我们拥有这些,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静静等待天命,一定会有一番作为。只是小弟已经无心尘世,所以张百户来的时候,我曾寄信问过家师的消息,打算跟他一起进山。刘广说:正想告诉姨丈,你师父张真人已经不在日观峰了。你师弟王子势来告辞,说跟着你师父到庐山去了。你那封信到的时候,知道你想留王子静多待些日子,无奈他已经先走了,没法挽留。我就托张百户给你回了信,也是这么说的。
王老五听罢,叫苦不迭,说道:姨丈,你不该给我寄回信啊。我信上明明注明了不用等回音。你信里提到挽留王子静的话,那张百户找不到我,信还在他那儿,万一落到仇人手里,肯定能猜到我在这儿。我觉得姨丈这儿不能久留了,求姨丈帮我想想办法。刘广说:姨丈你太多心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慧娘笑着说:姨夫不用担心,甥女已经替你算过一卦,不会有事的。这封信肯定会泄露,高俅也一定会来追捕,但他抓不到你。姨夫只要不离开这儿,肯定不会遭毒手。王老五将信将疑,问道:既然信会泄露,又会有人来追捕,为什么说不会有事呢慧娘说:这里面的奥妙就在这儿。这一卦显示文书会破损,玄武星值日,所以知道书信一定会泄露,追捕也一定会来。但这卦是斩关夺锁的格局,最利于逃走。而且天罡星塞住鬼户,贵人进入天门,就算有千军万马把你围住,你也能脱身,不用怕他。
王老五对六壬之术也略知一二,当下问了慧娘三传神将的情况,默默思考了一会儿,慧娘又解释了一番,他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众人欢欢喜喜地一直叙谈到二更过后才散去。刘广已经收拾好一间书房让王老五休息,王玉雯则到后面和慧娘同睡一床。刘广吩咐众庄客道:陈老爷现在在我这儿,外面不许走漏半点消息。要是有人问,就说他姓王。众庄客都答应了。各位看官请牢记:王老五父女从这以后,就隐姓埋名,住在安乐村刘广家里,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那江南冷艳山,被王玉雯杀了两个头领,败兵逃回山寨。众头目大惊失色,正所谓蛇无头不行,这下谁还想着去报仇啊,大家都争着要坐那把交椅,乱成了一锅粥,足足闹了十多天,你争我斗,互相砍杀。其中有个头目叫王俊,稍微有点见识,心里明白再这么胡搞下去,肯定没好下场,于是就带着自己的几个贴身随从下山,投奔梁山去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冷艳山正乱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四面八方来了无数官军,还有风云庄的乡勇也夹杂在其中。山寨众人哪里抵挡得住,一阵攻打下来,山寨被攻破了,里面的男女不是被捆就是被杀,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情形,就好比滚水泼老鼠,一窝儿都跑不掉。山寨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荡然无存。王俊得知这个消息后,暗自庆幸自己提前逃走了,于是连夜扮成客商,往山东梁山泊赶去。
再说梁山泊的宋江,因为折损了盐山的施成、杨烈,心里十分懊恼,便打算派朱仝、雷横到盐山驻扎,帮助邓天保、王大寿镇守。宋江和吴用商量后,对众人说:咱们山寨日益兴旺,又有许多远方的好汉来投奔。如今施威、杨烈被害,我要是不给他们报仇,别处的好汉们恐怕会心寒。我想亲自率领大军,攻破沧州、东光二地,为他们二人出气。吴用赶忙劝阻道:不可。兄长所说虽然在理,但此刻东京的兵马正准备来攻打我们,戴宗、周通还没回来,不知道那边的虚实,切不可轻举妄动。宋江怒气未消,但在吴用的苦苦劝说下,又请了众头领一起劝解,这才勉强按下怒火。
没过几天,戴宗、周通回来了,说:赵头儿任命蔡京为辅国大将军,统领二十万大军,四月初四日就要出师,要来对付我们。施威哥哥已经被害,兄弟我和范天喜想尽办法,也没能救得了他。宋江和吴用听了,大笑道:还以为是种师道来呢,那我们还有三分忌惮。要是蔡京,那就是胖子的裤带——全不打紧。于是便设筵庆贺,召集众头领,慢慢商议抵御敌军的策略。席间,周通说起王老五父女如何英雄了得,众头领听了,无不欢喜。周通又提到劝他们入伙,却遭到拒绝的事,宋江对吴用说:怎样才能让他们父女也来咱们这儿聚义呢,军师有什么好办法吗吴用摇头道:这个人不用去拉拢他,就算勉强把他招来,山寨也用不上他。听周家兄弟说他的那些举动,此人的心胸可不一般,可惜他已经对尘世心灰意冷了。不过这样也好,要是他一心追求功名,再加上高俅的提拔,现在恐怕早就是我们的对头了,那可真是个大麻烦。如今他已经向往方外生活,随他去吧。
林冲说:他说和我有仇,我一时也想不起来。除非是那年,我和他兄弟陈希义争夺八十万禁军教头之位的时候,我下手重了点,点坏了他。但当时我们都签了生死状,说好了死伤不论。况且他兄弟又过了一个多月才病死的,怎么能把仇记在我头上呢吴用说:不是因为这个,这只是他的借口。兄长既然这么欣赏他,要是我之前在东京,或许还有办法劝降他。只是现在正当用兵之际,我实在脱不开身。不然的话,烦请戴院长再跑一趟,带上金银绸缎,兄长再写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再让林兄写一封谢罪的书信,赶紧送去。不过,也不一定有用。宋江说:既然这样,不如等打败蔡京之后,军师你亲自去一趟吴用说:此人肯定不会再住在东京了。看他的举动,明显是用唱筹量沙之计,敷衍高俅,一有机会就远走高飞。戴院长神行术再快,现在去都不一定来得及,哪还等得及破蔡京。
宋江听了,便让圣手书生萧让写了两封信,准备好金银绸缎,当天就打发戴宗、周通出发,再次前往东京聘请王老五,顺便打探军情。周通很高兴。吴用叮嘱道:这几天沿途肯定盘查得很严,二位宁可绕路走别处。戴宗、周通领命,下山去了。
这边宋江请吴用商量对策,让林冲仍回濮州镇守,并酌情增添兵将,一同前去协力相助。然后开始分派队伍:第一拨,九纹龙史进、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第二拨,双枪将董平、镇三山黄信、病尉迟孙立;第三拨,小李广花荣、铁笛仙马麟、玉旛竿孟康;第四拨,扑天雕李应、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第五拨,金枪手徐宁、丧门神鲍旭、白面郎君郑天寿。宋江同吴用、公孙胜、吕方、郭盛、王英、扈三娘、薛永、穆春统领中军。总共挑选了马步精兵七万,准备迎敌,只等蔡京到来,便立即开战。
宋江问道:官兵有二十万,军师为什么只用七万,还不到他们一半的人数,能行吗吴用说:兵不在多。蔡京没什么谋略,就算他兵再多些,我这七万人也足够了。分派已定,宋江便传令各营每天加紧操练,准备厮杀。
过了几天,戴宗、周通回到山寨,说道:小弟到了东京,已经是三月二十九日。打听到王老五已经和高俅结亲,但一时也不敢贸然去劝说他。没想到第二天,就得知王老五杀了高俅的两个承局、两个轿夫,还割了高衙内的耳朵和鼻子,然后弃家逃走了。现在到处都在严拿他,但毫无踪迹,小弟只好回来禀报。宋江和众头领听了,都吃了一惊。戴宗又把捉拿王老五的抄白榜文呈上,宋江和众人一看,上面写着:殿帅府掌兵太尉高,为奉旨严拿叛逆大盗,悬赏务获事:照得叛逆大盗王老五,原任南营提辖,于政和元年退休回籍。该犯与梁山贼首宋江勾结往来,企图里应外合,图谋不轨。后经人告发,本帅派兵前去缉拿。该犯狗急跳墙,竟敢拒捕,杀伤官兵,携带其女王玉雯弃家远逃。此等穷凶极恶之徒,国法难容。为此奏明圣上,奉旨严拿,务必缉获。等等。还详细描述了王老五父女的形貌装束,并画了两幅图形。
宋江看完,众人无不惊叹。宋江骂道:高俅这混蛋,无端把这事栽赃到我头上,真是可恨!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逃到哪儿去了。吴用说:此人肯定事先找好了安身之处,才逃走的。我想现在到处都找不到他,先别管他了,还是专心对付我们的敌人吧。接着便问戴宗:蔡京那家伙,你知道他从哪条路进兵吗戴宗说:小弟看他初四日启程,就一路跟着他。小弟先渡过黄河,打听到官兵从定陶、曹县进发。吴用大笑道:真是没见识,从这条路攻打我们,简直是来送死!于是传令第二天下山迎击官兵。这边留下玉麒麟卢俊义,以及其他不下山的众头领,看守山寨。
当天,山寨杀牛宰马,祭祀旗鼓。众头领分了福肉,畅饮一番。正说着话,就讨论到了官阶升迁的事。戴宗说:俗话说得好,朝里无人莫做官,这话一点不假。那蔡京的女婿梁中书,担任北京留守的时候,丢了城池仓库,死伤了无数军民。御史弹劾他,本来应该削职为民,算是从轻发落了。他丈人蔡京再三设法,在官家面前替他遮掩,最后只降了个知府。如今他已经被任命为河北蓟州府知府,赴任去了。小弟看到他动身,一路上地方官都忙着阿谀奉承,那场面,可威风了。
话还没说完,只见吴学究鼓掌大笑道:妙啊,贤弟你怎么不早说!在这儿大惊小怪的。你早说了,退蔡京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哪用得着七万兵马!宋江和众人都惊疑不信,问道:军师有什么妙计只用一个人,派谁去呢吴用说:只需要铁叫子乐和兄弟去就行,现在还来得及。接着,他凑到宋江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需要让乐和带上这些行头,如此这般行事,还怕蔡京不退兵!乐和走得不快,让戴宗跟他一起去。宋江、卢俊义、公孙胜听了,都大喜,连称妙计。
忽然,山下李立的店里派人来报:冷艳山被官兵攻破了,头目王俊逃出来求见,现在正在店里等候。宋江等人听了大惊,赶忙叫王俊进来。王俊进来后,叩头参拜完毕,哭诉道:四月初九日,有两个军官路过飞龙岭投宿。邓云、诸大娘不该去招惹他们,结果被他们杀了店里所有人,还放火烧了店屋。邝沙二位头领带人追赶,也都被他们害死了。山寨没了头领,就被官兵攻破,大伙都完了,小人好不容易才逃到这儿。
宋江听了,叫苦不迭,看着吴用,说不出话来。吴用问:什么军官,这么厉害你见过他们长什么样吗王俊说:小人虽然没亲眼见到,但听说了他们的形貌装束,就是这样这样的,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说完,回头看了看几个随从,对宋江说:他们当中有从九松浦逃回来的,都见过那两人。卢俊义、公孙胜惊讶地说:难道是王老五父女宋江叫人取来抄白榜文画像,让王俊等人辨认。那几个随从一起说道:一点没错,就是这样的装束,肯定是他们俩。
宋江大怒道:我这么看重他们,他们却伤害我的兄弟,此仇不报非君子!吴用劝说道:现在顾不上这个了,只能以后再商量。宋江便将王俊等人留在部下任用,同时吩咐乐和、戴宗下山,按照计划行事。这一条计策,将会使得:二十万如貔貅般的官兵,都落得个虎头蛇尾的下场;而梁山一百零八位好汉,依旧能在梁山泊上舞爪张牙,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