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孩子天天哭,哪有赌徒天天输
于长顺红光满面的和身边的好友龙正辉说。
他拍了拍手里的一沓钱,啪啪作响,大概一万多。
出门左拐,走路都带着风。
阿辉啊,今天就不请你吃饭了,你嫂子等我回去呢,一天天催的,说什么没米下锅了,呸,她家的那两个老东西大把的钱,也不知道给我补贴一下。
于长顺止不住的对龙正辉抱怨。
龙正辉一怔,不动声色的问,于哥,你怎么知道你岳家有大把钱呢
于长顺却岔开话题,说,哈哈,我也是偶然知道的,好了,不说那两个老登,我要回去一趟。
别啊!
龙正辉一把扯住于长顺。
上前一步搂住于长顺肩膀,说道,兄弟你刚刚发完了钱,不请客吃饭,想跑啊还是不是兄弟了
你这也不是回去的路啊,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想一个人去会所吃独食
于长顺闻言,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加上这些年洪云霞在家里对他不停的唠叨,让他也有些烦了,半推半就,和龙正辉去了精舞会所。
吃喝玩乐一番,于长顺醉醺醺的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推开门,一头扎入床铺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在一声尖叫中,于长顺惊醒。
入目,一大片干涸的血迹。
他怀里抱着的人,已经冰凉。
于长顺身体一抖,一股温热从裤兜子流下,湿了一大片床单。
他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才颤颤巍巍起身,定睛一看,床上死不瞑目的人正是他的老婆,洪云霞。
这些年吵吵闹闹,他和洪云霞之间早已经没有了感情,见她死了,心中没有一丝悲痛,恐惧之余,反倒是升起几分解脱。
真好,以后没有人在他耳边烦人了。
他的脸上,惊恐之中挂着几分笑,诡异骇人。
长顺,你怎么把小霞给弄死了啊
身后的声音让于长顺身体一抖。
他怎么可能杀人
他下意识的回头,吓得李丽一脸畏惧的缩到门口。
于长顺一愣,说道,妈,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是我杀了洪云霞。
李丽没有说话。
于长顺顺着李丽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手。
一把匕首。
匕首上还有着暗红的血迹。
手一松,哐当一下,匕首落在了地上。
这不可能,这不是我做的,昨天晚上我明明和阿辉他们去喝酒去了。
于长顺难以置信,但他抬手的那一刻,手上的红,衣服上的,裤子鞋子上的,无一不指明了,他,是杀人凶手!
妈,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于长顺带着哭声。
李丽回过神来,上前一巴掌扇在于长顺脸上。
于长顺捂着脸,止住了颤抖。
李丽寒声问道,冷静下来了
于长顺点了点头。
来,帮一把手,把小霞抬到厨房去。
李丽冷漠的说着,话里的意思让于长顺不寒而栗。
于长顺正要说些什么,大门,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于长顺脸色煞白,李丽同样如此,使劲的拧了一下大腿后,龇牙咧嘴的揉了揉,瞪了一眼于长顺,说道,回床上躺着,把门关上,你和小霞还在睡觉,知道吗
于长顺脸上一变,为难道,妈……
李丽脸上一冷,低声骂道,够了,还不是为了你收拾烂摊子,你不听话我就不管你了,到时报了案……
于长顺一怔,不情不愿的回到床上,将被子一同盖过头。
被子似跳舞一样。
李丽见状,无奈咬牙,叹了口气,这才僵笑着往外叫了一声来了。
然后开门。
门外,邻居于流志提着一把铲子,有些紧张的问,八嫂,出了什么事了
李丽堆着笑,不动声色的挡住了于流志的视线,回道,流志啊,没什么大事,刚刚下场看见了一条过山峰穿过院子,吓了一跳,真是麻烦你了。
于流志皱了皱眉,笑着回应,那没事还好,有什么事叫一声,我就在隔壁,马上就到。
好,流志你快回去吧!
于流志听着李丽赶人的话,诧异的看了身前的人一眼,皱眉紧缩。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没人。
这才悄悄的开口,八嫂,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紧张
迟疑片刻,想到了于长顺到底是本家的侄子,又开口,是不是长顺那小子惹什么祸了,和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他摆平
李丽脸上一僵,强笑道,哪里的话,长顺最近可乖巧了,这几天都没出门呢,能惹什么事,你啊就别乱猜了。
于流志闻言一愣,想到了昨晚上在县城路过的时候看见于长顺和他那一帮狐朋狗友勾肩搭背的在会所门口,顿时意识到了李丽在说谎。
李丽平日里老老实实的,为什么要说谎
于流志心中一沉,不动声色的问,哦,是这样啊,怎么不见云霞啊,平日里这个时候她都起来要去喂猪了,今天怎么没见人啊
李丽脸色一变,眼睛有些冷,闷声说,小霞今天生病了,见不得风,在床上躺着呢。
于流志闻言有些迟疑。
他到底只是于长顺家的堂叔而已,关心一下后辈无可厚非,但关心多了难免会有人说一些闲话。
他到底不怕,洪云霞这么一个好姑娘怕是接受不了。
他心中不禁叹息,洪云霞这么一个好人,为什么看上了于长顺这个烂仔了呢
于流志有些想走,但想想往日里洪云霞对他多有照顾,他还是做不到转身就走。
他和于长顺家都开了一个小型的养猪场,他年纪大了,干一会就气喘吁吁,洪云霞这个姑娘见了常常会帮他一手。
不过,也就是这一小会的相处时间里,他见过洪云霞手上腿上有些很多淤青伤痕。
不用想他就知道是于长顺那小子家暴。
但这是于长顺家的家事,他一个长辈旁敲侧击一下,根本不顶事。
如今,于流志想来,应该又是于长顺喝了酒,耍酒疯,把洪云霞打得狠了,李丽这娘们护短才遮遮掩掩的。
想着,于流志怕洪云霞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心中一横,伸手把李丽推开,一头闯了进去。
同时,他嘴里开口,八嫂呐,我差点忘了有事要交代一下云霞。
这不是没饲料了吗,我准备去县里拉一些,到时让云霞帮一起看顾一下我的养猪场。
说着,一把推开于长顺房间的门。
他却没看见李丽跟在他身后,脸色阴沉沉的,一言不发,手上不知何时拿了一把锄头。
门内
床上被窝瑟瑟发抖。
于流志心中一震,赶忙开口,云霞,是不是于长顺那混小子又打你了,快出来,叔给你做主。
说着,就要进屋去。
此时,李丽终于下定了决心,眼神一狠,锄头举起后毫不犹豫的往于流志后脑勺劈了过去。
啪的一声,锄头镶入于流志后脑勺中。
于流志的血汩汩流出,李丽手一软,他就向前扑倒在地上。
立时毙命。
李丽怔愣半晌,呜呜压抑的哭了起来。
被子中,于长顺听着熟悉的哭声,缓缓的将被子拉下来。
一见,房间里倒下一人,身下血泊一片,身体顿时一抖。
膀胱又有点涨了。
于长顺慢慢爬起,震惊的看着掩面哭泣的李丽,说,妈,你杀人了
他又看了看地上熟悉都身影,艰难开口,妈,你,你把小叔杀了
李丽闻言止住了哭声,两眼通红的看着于长顺,让他一屁股坐在床上,这才恨铁不成钢的说,还不是你这个孽障,你把小霞杀了,你小叔起了疑心,我不把他弄死了,等下他报案,死的就是你了。
于长顺闻言,羞愧的低下头。
妈,我都听你的。
妈,洪云霞和小叔都抬起厨房吗
李丽皱起眉头,想了一会,缓缓摇头。
不行,两个人的话时间来不及。
你小叔认识的人多,最多一天他失踪的事就会被发现。
李丽来回踱步,一脚踩着,一把将锄头拔了出来。
脸上溅着血,她泛着狠意的说道,一不做二不休,把你小婶也干掉了,到时应该能拖得久一点。
于长顺身体一抖,颤颤巍巍的说,妈,妈,没必要,小婶对我们可好了,而且她现在瘫痪在床上,犯不着动手。
李丽听着把锄头一扔,盯着于长顺,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于长顺额头上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他擦了擦汗,小心翼翼的说,那要不,我们把小叔埋后院算了。
李丽眼睛一亮,说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有几分主意,懂得灯下黑,可以,把你小叔埋他们院子后面那一片林子里。
啊
怎么,你不同意
于长顺闻言连连点头,哪敢有什么不同意。
于流志院子后那一片果林是于家四兄弟一起的地,种了果树后都交给了于流志一家打理,平日里没有人会去,于长顺在那里挖好了坑,两个人由小道抬着裹了七八层麻袋的于流志进去,竟没遇见一个人。
直到入了土,铺了厚厚的树叶,没了痕迹,于长顺母子这才回家。
接着,两人又将洪云霞抬进了厨房……
这一通忙活到了下午,清理好了痕迹,该洗的洗,该烧得烧,于长顺总算是得闲了。
他正想躺在椅子上歇一会,李丽推了他一把,开着三轮,示意他上去。
妈,让我坐一会先呗!
李丽冷哼一声,坐猪叫这么远都能听见了,你还坐得下
于长顺听了也是一恼,没过脑子的就叫了一声,洪云霞,你他妈的怎么不去喂猪啊
说完,于长顺愣住了。
他此时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一股怅然若失。
不知怎的,眼里竟是落下泪来。
李丽嗤了一声,冷声说道,别装了,自个狠下心动手,现在哭什么来,把这一大桶送去养猪场喂你小叔家的猪,顺便把我们家的猪给喂了。
说着,指着一个漆黑的袋子。
这一袋是骨头,里头我塞了一个石头,到时扔河里就行。
对了,这一天了,你见过小彤了吗
小彤
于长顺从迷茫中回过神,这一天事太多了,他的脑子几乎要爆炸,随口说了一句,在那个房间里睡着吧,不然就是出去玩疯了,理她干嘛
说着,一把跳上了三轮。
他的身后,李丽却是僵立不动,手有些抖。
一天了,一个小女孩会在房间里饭都不吃的睡觉
出门她大早上就来了,根本没见人。
在于长顺走远了之后,愣了半晌,她满心绝望的捂住脸,扭过头,蹒跚走进屋,一间一间的打开房门。
在于长顺夫妻房间的隔壁,一道小小的身影静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一丝起伏。
李丽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眼泪无声的落下,她失神的望着床铺的方向。
于小彤躺在床上,脸色青紫,头上盖着一个枕头,脖子上有一对暗紫的手印,挣扎的痕迹很小。
李丽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心情将这一切看完,冰冷的分析自己孙女的死因。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老泪纵横。
半晌,她喃喃自语,虎毒不食子啊!
李丽摸出了手机,手按在拨号键上半晌,到底没下定决心报案。
她要是按下去,他们家岂不是绝后了
但她该死,那个孽障也真的是该死啊!
她迟迟下不定决心。
默默流泪,起身,将于小彤用被子一层层包了起来。
天黑
李丽坐在堂屋里怀里抱着于小彤。
于长顺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怪臭味,月光洒落门口一片,角落里黑黢黢的,坐着一人,让他吓了一跳,开灯,不由抱怨道,妈,你怎么不开灯啊,太吓人了。怀里还抱着一个什么臭东西,熏死人,快扔了吧。
李丽苍白着脸,抬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小彤死了。
于长顺身体一抖,眼睛瞪圆了,说,妈,你说什么
小彤死了,小彤死了……
李丽不停的重复这一句,哭干了的眼泪再一次流淌下来。
于长顺身体一软,坐在地上。
这不可能,小彤怎么会死
李丽上前就是一巴掌,狠声道,你个杀千刀的,怎么这么狠毒啊,杀了小霞还不够,还把小彤一起杀了,你还我孙女命来。
这不可能!
于长顺自幼被父母娇宠着,这还是第一次被父母打,反手一推,李丽跌倒在地上,怀里的被子散落开,露出其中的于小彤。
于长顺小心翼翼的伸手往于小彤脸上放去。
没有了红润的小脸很难看。
冷冰冰的,没有笑,没有孺慕的眼神,没有往日里的温度。
于长顺不禁想起于小彤第一次喊爸爸的时候,他笑着将她们母女一起抱在怀里。
他是什么时候变得
于长顺是个职业赌徒,自封的。
他如今二十六岁,长得人高马大,出门就是一套西装牛皮鞋,五官端正,看起来是一表人才。
他笑起来格外暖人,这一副样子,让他在十八岁时迷倒了当时的校花,洪云霞。
两人当时的爱情故事可谓是轰动一时。
洪云霞当年不仅是漂亮,学习上也是数一数二。
但她偏偏爱上了于长顺。
于长顺除了长得好帅气,不学无术,成天打架斗殴,逃课上网。
学霸与学渣的爱情故事,不是一人救赎另外一人,便是一同沉沦。
洪云霞和于长顺在一起后,就经常逃课出去玩耍,夜不归宿。
在高三那年,洪云霞的成绩一落千丈,甚至,还在课堂上晕倒,去医院之后才检查出了怀孕。
两个年轻人搞出了人命,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
熙熙攘攘了十来天,洪云霞要死要活的威胁下,她和于长顺两人退学了。
两家人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婚礼,有些冷清,但两人的心里欢喜,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婚后的生活似乎和之前相差不大,吃饭睡觉,没了学习,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出去玩,去喝酒,去泡吧,结识了一些社会人。
直到孩子的出生,洪云霞要留在家中照顾孩子。
于长顺不耐烦的一个人出去,被一帮狐朋狗友带着去了一次赌场。
钱,快进快出。
赢了按摩会所,输了走路回家。
于长顺感觉前所未有的刺激,对于洪云霞父母看不过去给他介绍的工作,他嗤之以鼻,整日流连于赌场之中。
有时,他能拿一些钱回家,趾高气扬,大部分时间里他要偷女儿于小彤的奶粉钱出去赌。
没有人说得动他,说的多了甚至还会动手。
眼看女儿于小彤年纪一天天大了,甚至到了上学的年纪,洪云霞又对于长顺不离不弃的,洪父洪母这才死心,拿出了一笔钱,给于长顺家盖了一家养猪场,让他们生活有个着落。
仁至义尽,洪父洪母就没再过问他们的生活,当没洪云霞这个女儿。
逢年过节的时候走亲戚,没有横鼻子竖脸,但也说不上几句。
有一次没带上于小彤,于长顺他们两个甚至被挡在门外,门都不让进。
就是说看在于小彤的份上,也是冷嘲热讽的,多坐上一会,于长顺就会在洪家吵起来。
在有一年冬天,于小彤生病,于家甚至拿不出钱,洪云霞打电话回去借,还被臭骂了一顿。于长顺在一旁听着,洪父他们打算将田地征用下来的钱以后交给侄子,也不会交给洪云霞这个独生女。
也许,是从这时候起,他看不起洪云霞,觉得她真的没用,也看不起洪父洪母,觉得他们拎不清,亲生女儿都不想要,去攀一个隔了辈的侄子,真的是傻……
于长顺更知道,洪父洪母是看不起他的,觉得他没用。
他的自尊心受不了。
有一日,洪云霞的絮絮叨叨中,于长顺感觉前所未有的烦躁,他动手打了洪云霞一顿。
洪云霞那破碎的眼神,捂着脸哭泣的样子,让于长顺难得感觉到了学生时前呼后拥的意气风发。
往后的日子里,于长顺稍有不顺心的地方,对洪云霞就是一顿毒打,甚至,他酒后还打过于小彤。
尽管事后他总是忏悔,洪云霞也和他提起过离婚。
于长顺当然不会同意。
日子在争争吵吵中过去,他对于洪云霞没有了当初的感觉,两人之间似乎陷入了陌生人的地步。
甚至在最近,他还感觉到了洪云霞似乎和一个人有了什么牵扯。
当时他是怎么来着
狠狠将洪云霞打了一顿,让她和人把关系断了,不然就杀了她。
那一次,她三天都下不了床。
或许,这真的是他在酒后一时冲动将她们母子两人都给杀害。
于长顺抓着头发,痛苦不已。
他为什么都记不住了
他是凶手!
他罪无可恕!
于长顺闭着眼睛,半晌,摸出了手机。
当电话接通的一刹那,他平静的说了一句,我杀人了,我在白花村,快来抓我吧!
说着,他坐在地上,怔怔的望着于小彤,不再动了。
你疯了!
李丽抢过他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手机破碎,于长顺没有分出一个眼神。
李丽双手捧着于长顺的头,扭过来,面对面。
她恶狠狠的说道,长顺,你记住了,来人了之后,你一定要说人都是我杀的,我和洪云霞之间婆媳关系不和,将她杀害之后又气于小彤大吵大闹,一起杀害,接着又杀害了来查看情况的于流志。
你想阻止,但我威胁你帮我处理了尸体,记住了吗
于长顺本能的点头,马上,他又摇头不已。
他苦涩的开口,妈,不必了,是我错了,云霞小彤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都推到我身上吧。
话音落下,于长顺便被狠狠打了两个耳光。
李丽眼睛泛红,说道,你想一了百了,你想过吗你死了之后,我们家就绝后了啊!那你就是不孝,死了之后有什么颜面去见祖宗!
妈……
于长顺叫了一声后,两人抱头痛哭。
一听是出了命案,探员得很快。
两人还在哭着,已经冲进来一队人,将两人围住,问道,是谁报的案啊
李丽正想开口,于长顺已经扯了她一下,坦然的上前,举起手,说道,是我报的,我杀人了。
长顺!
妈,照顾好自己!
于长顺回头对着李丽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便被两人按住,带上手铐。
于长顺很平静的将自己喝酒之后将妻子女儿杀害了的事实告知,同时,他也将李丽的罪过一同承担,并将尸体下落交代了一清二楚。
带头指路,一群人围观着,窃窃私语。
横眉冷对,一道道视线要将他刺穿,于长顺下意识的捂住脸。
围着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裂开一道口子,几个年轻人抬着一个竹椅过来,上头躺着有一人,头发花白,眼神死寂,只有在看到于长顺时,闪过一抹恨意,梗着伸起脑袋,声嘶力竭的大喊,畜生,流志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啊为什么……
于长顺身体一抖,嘴唇蠕动,愧疚的叫了一声,小婶。
呜呜呜……
四周寂静一片,只有哭声在于长顺耳边回荡,他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那是地狱。
造孽啊!
人群渐渐躁动起来,一个村的人十有八九沾亲带故,出了这么一个畜生,他们想亲手大义灭亲。
不过,探员不能看着有人犯罪,大喊着冷静的同时,也叫着会让大家满意,于长顺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忙活到了深夜,探员总算是将残存的尸体一起封存,送到了县里交给法医尸检。
而于长顺一同被押入了县局的牢房之中。
尽管于长顺将一切承认,还是按照流程的开始询问。
他的作案动机,手法以及心理。
于长顺有话答话,但说到动机和手法时,他卡壳了。
他的话里带着后悔,但说到动机时只能说自己是饮酒之后怀疑妻子出轨,这才将她杀害,而女儿是太过吵闹,他这才一不做二不休的一起动手将人杀害。
而手法,于长顺只能猜着说,我回家时不顺心,看洪云霞睡着不理我,我将拿匕首捅了她,将她杀了,而小彤听到动静出门查看,我怕事情暴露,就把她按在床上掐死。第二天,我妈来给我送早餐,看见尸体惊叫一声,引来了小叔于流志,我怕他发现了我杀人,于是我趁其不备,一锄头打在他后脑勺上。
笔沙沙的在纸上划动,将于长顺说的记录下来。
当于长顺停下,一张纸落在他眼前。
没问题的话签字画押吧。
于长顺扫了一眼,颤颤巍巍的将名字写好,拇指点在了印泥,抬起,就要落下。
咚咚咚!
敲门声有些急促。
马上,门将让人推开了。
一个老探员将一张纸递给了在审讯的人。
审讯的探员一目十行的扫过,脸色渐渐铁青起来。
他伸手往桌子上一拍,恶狠狠的盯着于长顺,说道,别耍什么花样,老实交代,你在晚上九点时,到底在哪里
晚上九点
于长顺有些迷茫,不是已经要画押了吗,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人这么激动。
他回忆了一下,他记得打出租回家时,中途有过一阵报时,凌晨一点。
那时候我应当在精武会所里和龙正辉他们喝酒。
龙正辉是谁
龙正辉是和我一起玩牌的朋友。
我没骗你们,那些朋友可以帮作证,会所里的技师应该能记住我。
探员也就提了一嘴龙正辉,接着没了其他。
于长顺莫名其妙中,身前的几人的眼神之中似乎带着一些怜悯。
于长顺看着一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怜悯,怎么可能
他可是杀妻杀女,还杀了自家亲小叔的罪人。
于长顺自嘲一笑,就要在纸上落下手印。
桌子上的纸却被那老探员一扯,硬邦邦的落下一句,等会再审!
接着,屋子里的人一同走了出去。
门似乎没有关严实,于长顺在房间里还是能隐隐约约听到外头的大吵声。
半天之后,于长顺饿着肚子,精神萎靡的垂着头时,门被推开了。
换成了那老探员主持审讯,不过,似乎多了几个人在外头。
老探员死死的盯着于长顺的眼睛,说道,你知道吗,尸检报告上,于小彤死于晚上八点四十五分左右,洪云霞死于九点十分左右,也就是说,你没有作案的时间。
凶手另有其人!
于长顺身体一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真,真的不是我杀的人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你杀的人呢
闻言,于长顺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缓缓开口,我喝酒断片,自己做了什么事,我都忘了。早上,我醒来时手里拿着一把染血的匕首,手上衣服上都是血,我想当然的以为自己就是凶手。
两个探员对视了一眼,问道,那一把染血的匕首呢
匕首我扔河里去了。
那一条河,那一段,还记得在那吗
不记得了!
你仔细想想,那是重要的物证,你也不想妻子女儿都死不瞑目吧。
没有再多问匕首的事,开始问另外一个问题,关于你小叔于流志的事,是你杀的吗
于长顺略一犹豫,还是认了下来。
其中一个年轻一点的探员听了冷笑一声。
而另外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起身,提了一句,你妈把一切都说了,不要为了谁去顶罪,你已经犯法了,知道吗
于长顺泪如雨下,他真的是后悔啊!
对洪云霞他不忠,对母亲他不孝,对女儿她不慈,对小叔他不仁,对龙正辉他们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慈之人,他还有什么颜面出去
探员同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妈也是为了我啊,就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好嘛
这不可能!
我做探员的信念就是让一切冤案沉冤得雪,这种话,你不要再提了。
无言的背影下,门扉重重关下,于长顺不禁痛哭失声。
于长顺再一次被提审,已经是一天后。
老探员递给了他一根烟,于长顺颤颤巍巍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气,心中去了一些压抑。
咚咚咚……
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老探员看着于长顺,没有说话。
于长顺有些坐立不安,扭了扭身体,说道,我什么时候判刑
敲击声一止,老探员沉声问,我有些事情要问问你
于长顺沉默了一会,说,问吧,我知道的一定会说。
你有什么仇人吗或者说,你老婆有什么仇人吗
于长顺想了一会,苦笑摇头,说,我的仇人挺多的,但要灭门的那种应该是没有的,而我老婆洪云霞和气待人,她更没有什么仇人。
那,你知道她有一个情人吗
于长顺被这突然一问说的愣住,半晌,才苦涩的开口,我知道!
你知道
老探员有些惊讶。
于长顺缓缓点了点头。
他眼神迷离,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时,于小彤五岁,他染上赌瘾不久,岳父给他介绍了一个工作,而他为了赌钱,天天旷工,就让人开除了。
洪父就将洪云霞叫回去大骂了一顿。
他清楚的记得洪云霞在回来时眼眶通红,问她出了什么事又不说,而他惦记着翻盘,抢过洪云霞手里的钱就出去了。
他也是在一年后才知道,原来洪父那时要让洪云霞和他离婚,还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
这个对象是洪云霞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叫陈杰,大她八岁,家里条件差,相貌也一般,一直娶不上媳妇,但为人上忠厚老实,洪父这才动年撮合两人。
也许是对于长顺积攒了太多的失望,洪云霞和陈杰渐渐有了联系,有一次他撞见两人一起在县城里的饭店吃饭,又见过陈杰到他家的养猪场帮忙。
于长顺两人大吵一架,洪云霞一时错口,他这才了解了两人的关系。
如果洪云霞和外人有什么关系,那这个外人一定是陈杰。
老探员听到了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沉吟片刻,他问,你知道陈杰现在在哪里吗
于长顺迷茫的摇头。
四月十日,已经是出事的那天,有人在你们村看到了陈杰。
于长顺激动了起来,叫道,这个陈杰就是凶手,对吗
老探员摇头,说,不一定。
于长顺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尽管他早有猜测洪云霞和陈杰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但真确定了之后,他心里仍然是难受得很。
老警员看着于长顺沉默了一会,说道,于小彤尸检出来了,她脖子上的那个手印是偏小,是女性的。
于长顺脸色一白,无神的望着前方,毫无生机的问,洪云霞的
老警员皱了皱眉,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反驳。
于长顺身体一软,眼泪无声。
老警员叹了口气,说道,有掐痕,却提取不了指纹。
于长顺眼睛一亮,不是洪云霞对不对
老警员抽出被抓住的手,冷冷的看向他,问,你知道你岳母岳父死了吗
于长顺一怔,痛苦的抓了抓头发,依稀之间似乎记起了他醉酒之后,跌跌撞撞的闯入过岳父岳母的房子。
于长顺想笑,眼里却又落泪,嘴唇又开又合半晌,才说,这两老登终于归西了。
是我动的手,这俩老登,我早就想干掉他们了。
老警员嘴角一抽,奇怪的看了于长顺一眼。
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打开手机播放了当天的监控录像。
和于长顺说的不一样,视频里,于长顺颠颠倒倒的进门之后,不过一分钟,便被洪母提着扫把赶出门外,渐渐消失在监控中。
而调取的沿途监控之中,于长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于长顺看着也是一愣,合着俩老登的死和他真的没关系啊
在于长顺离开洪家不久,熄灯了之后的洪家突然亮起了灯来,而且一直没有熄灭。
洪父洪母的遇害,凶手与他也就是前后脚。
若不是有监控,杀人的罪名铁定扣在了他的头上。
老探员将手机收好,问于长顺,好好想想,那一天有什么人可能跟在你身后吗
于长顺脸色一沉,想到了一个人。
龙正辉。
老探员皱眉,和我说说这个人吧。
好,龙正辉是我的赌友,那天我赢了一点钱,请客,一时把洪父家里有钱的事说漏了嘴,可能,就是他跟在我身后。
老探员摇头,说,龙正辉那天和你离开了精武会所之后又回去赌场了,他有不在场证明。
顿了一下,他才问,你想一想,龙正辉这人是不是有一些小弟,能指挥别人。
于长顺肯定的摇头,不屑的说,龙正辉这小子混比我还差,我好歹还顾家一点,有一点钱在手里,他一年到头不回去两次,吃饭喝水都常常要别人请客,谁会跟他倒是经常去的精舞会所里,他有个相好的。
老探员眼睛一亮,职业特有的敏感让他感觉到了其中肯定有问题。
说一说龙正辉那个相好的。
龙正辉这个相好的叫云姐,有一个十六岁的仔,在精舞会所里当了领班,已经不出台了,性格泼辣得很。
老探员听着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于长顺见了,诧异的开口,你们不会怀疑龙正辉那个相好的吧,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入室抢劫杀人
哼,刻板印象,网上还说男女平等呢,这有什么不可能
就目前而言,他们是最有嫌疑的。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过一段时间,我会再来的。
……
再一次见老探员,他意气风发,没有了初见时的颓唐。
案子破了!
一句话,让于长顺身体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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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抓了龙正辉,这小子禁不住吓,一开口还交代了。
那天,他听到你是洪家有钱,就动了歪心思。
你们吃饱喝足之后,龙正辉悄悄联系了云姐,让云姐的儿子带他一帮兄弟远远的跟着你,在你离开之后,他们从监控的死角翻墙进入洪家。
他们本来想要偷一些钱就走,但是老人睡眠浅,你走没多远,他们才躺下,一进人他们就起来了。
那些人年纪不大,出手没轻没重的,见两个老人要叫喊,便用自制的刀具将两个老人割了喉。
他们怕了,把洪家的钱全卷走之后,就一齐跑路去了。
而其中一个负责盯梢你的人,正好是你们旁边村子的人。
他跑回来时正好看见你回家,他可能是为了钱,也可能是为了出气,在你回家之后就跟着你屁股后面。
当他看见你床上死了个人,他壮着胆子,把匕首拔出来,塞到了你手里。
这就是第二天你看到的了。
于长顺张口欲言,却又无话可说。
老警员瞥了眼神黯淡的于长顺一眼,又说,匕首打捞出来了,陈杰也抓到了,洪云霞极有可能是自杀。
这不可能!
于长顺站起来,不敢相信。
老警员没搭理他,冷静的说,没什么不可能。
洪云霞确实是自杀,因为她误杀了自己的女儿。
那一晚,陈杰替洪家父母来送一些东西,两人在房间里说话时,陈杰有些情难自禁,一把抱住了洪云霞,这正好让于小彤看见,于小彤就骂了洪云霞贱人荡妇。
这应该是你教的吧。
洪云霞突然情绪失控了,抓起于小彤扔到床上就打屁股。于小彤哭着,张牙舞爪,一口咬在洪云霞手腕上。
洪云霞就掐住了于小彤脖子。
于小彤想要喊救命,陈杰用枕头按住了她的头。
说到这,于长顺自责不已,泣不成声。
老探员叹了口气,又继续说,据陈杰说的,当两人冷静下来,已经犯下了大错,洪云霞崩溃了,把陈杰赶出门之后,一个人去了你们的婚房。
当陈杰感觉不对,闯进去时,洪云霞已经用一把匕首自杀。
于长顺闭上眼,沙哑着问,是这样的话,我女儿的掐痕为什么没有指纹洪云霞如果是自杀,为什么会检查不出来
指纹的事,陈杰找洪云霞时,她喂完猪回来不久,正在洗衣服,手上带了一次性手套。至于为什么看不出自杀,就剩一些骨头了,我们又不是神仙,看得出才怪。
见于长顺脸上木然,老探员叹息着说,据陈杰交代,他和洪云霞之间没什么事,洪云霞告诉他,只有她离婚了,才会和他在一起。你之前想的他们是情人关系,是错的。
说完,老警员起身就走。
覃警员,判刑的时候帮我顶格处罚吧!
我做不到!
……
被告人陈杰,伙同他人杀人,情节恶劣,判处无期徒刑
被告人于长顺,侮辱尸体罪,包庇罪……
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监狱中,于长顺蜷缩在昏暗的角落中,举起磨尖了牙刷,一把扎入脖子中。
他哼着歌,如果我们能回到从前……
走马观灯,他见了于小彤和洪云霞并肩而立,向他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