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一次忍不住打开手机,用搜索引擎查询离婚流程、要不要离婚、好想离婚啊等一系列相关词条时……
今年最大的一场暴雨将我带到了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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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吵。
好吵。
吵的人脑仁发疼。
恍惚间,我终于能睁开眼,透过玻璃窗的反光将身后的人影看清。
沈隽书举着沉重的锁链靠近,走动间,铁链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越来越近,渗得人头皮发麻。
似乎下一刻,冰冷的锁扣就要套上我温热的脖颈。霎时钻心的疼痛直击心脏,疼的我身体痉挛。
生死之间,撼动灵魂的恐惧终于将我拽出噩梦。
不要——
梦中声嘶力竭的呼叫声穿过喉咙,回到现实时,才发现只能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我猛的睁开眼,落地窗外,大雨倾盆。
啪嗒的雨声密密麻麻的砸在透明玻璃上,汇聚成如帘幔的水流。窗外是橙黄的路灯,是水雾中模糊的街景,还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招牌点亮的霓虹。
深夜,马路上一辆明显改装过的超跑呼啸而过,震得惊人的马达声终于将我剧烈的心跳抚平。
是个噩梦。
我转了转趴僵的脖颈,伸手按亮茶几上的手机。
【2026年,2月15日,周日,03:07】
锁屏上是熟悉的猫咪图案,但显示的时间却惊得我瞬间瞪大双眼。
2026年!
怎么会是2026
我抬手揉了揉眼睛,将手机屏幕拿的离自己更近了些。
浅灰色手机套因为用了很多年显得有些陈旧,屏幕右下角还有我两年前摔碎的一道痕,因为不怎么影响使用就一直拖着没换。
是我的手机没错。
难道是网络出问题了
我心中升起疑惑,忙滑动指尖将手机上正连接着的无线网切断,转而换上自己的移动数据流量,然后刷新……
【2026年,2月15日,周日,03:11】
我震惊的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日期,一时间有些晕眩。
我穿越了
还是我失忆了
不然怎么会一觉醒来,时间竟到了一年以后。
窗外啪嗒啪嗒的雨声大的惊人,这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雨了吧。
记忆还停留在昨日……不对,记忆还停留在2024年2月14日的那个晚上。
今天是情人节,也是我和沈隽书结婚五年的纪念日。
早在半个月前,我就在计划这一天。
即使天还有些凉,我还是在衣柜里翻翻找找,穿上了我和他初见时那件红色连衣裙。这些年因为沈隽书不喜,我很少再穿这明亮鲜艳的颜色。
他说:祈月,不太庄重,也不适合你。
他喜欢我穿浅白、米灰这样温柔又淑女的颜色。因此不知不觉中,我的衣橱里很难再找出一件鲜艳的衣服。
沈隽书比我大七岁,因此她总说我行事不够成熟稳重。他总说:祈月,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成熟一点儿,你知不知道,你整天这样缠着我,会让我很累。
会累吗
可是相爱的人,不是每天每分每秒都会思恋对方吗
我不知道。
或许那时的我真的不太懂事。
因为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越来越疲惫。
我和沈隽书相识时,他事业小成,手底下带着一个在我们市已颇有名气的策划团队。做了大大小小的策划案,从市里的西城茶文化建设到湖滨公园艺术展,每一件他们都办的很成功,因此还让我们市的茶文化活动冲上了热搜。
彼时他正处于事业上升期,青年才俊,意气风发。而我,还是一个每天需要早起,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在校园内狂奔赶早八的苦逼大学生。
还记得相遇那天,我叼着包子一头撞进他怀里,肉包子溅出的汁水弄脏了他一丝不苟的白衬衫。
对不起、对不起!
我慌乱的想找纸巾给他擦干净,一边心中崩溃,今天这节课的老师出了名的爱点名。
《艺术批评方法与实践》,你是绘画系的
这是沈隽书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接过我递上的纸巾,抬手看了看腕间的手表,双眸似笑非笑。
你这是……急着去点名
额……是。
我瞬间红了脸,拿着手里啃了一半的肉包子,尴尬的不行。
不可否认,二十七的沈隽书很帅。他容貌清俊,气质干净又内敛,有着大学里男孩子没有的成熟。
后来我才知道,他正在策划一场由市里牵头的公益画展,我们学校作为艺术院校,自然要参与其中。学院让学生会全程配合他的团队在学生作品中选画展出,而我,刚好是学生会派来的苦力。
我很快沦陷在他的追求里,然后就是毕业、结婚。
婚礼那天,同寝四年的闺蜜蔡小玉笑我,刚出校门就跌进爱情的坟墓,没想到果然……
一语成谶。
白月高悬。
我垂眸看着汤盅里早已失去温度的甲鱼汤,还有空空如也,没有一条讯息的手机忍不住自嘲一笑。
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谁能想到,大学毕业之前,我还是一个连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的人。人生二十一载,唯一会做的菜只有番茄炒蛋。
我爸总是在我挤进厨房时说:宝贝,你的手是要留着来画画的,不要来沾这些。然后毫不犹豫将我赶出去。
而嫁给沈隽书五年,我在厨艺上竟也算的上小有所成。
【在忙吗】
【】
我看着手机微信上,约莫隔了快一个小时后才回复的问号,心脏发紧的疼。
或许见我难得没有秒回信息,他隔了几分钟后消息再次传来。
【有事儿】
我沉默着盯着微信聊天背景上,我和他两年前在电影院里拍的合照,只觉得双眼发酸。
那天是个周末,他难得答应陪我去看电影。
那是一部很厉害的国内动漫,采用自主研发的乾坤动态渲染引擎,将水墨丹青和3D动画无缝融合。
蔡小玉说:祈月,你一定要去看!好多场景渲染和你当年的绘画风格很像。你一定会喜欢的!
因此我期待良久。
那天沈隽书姗姗来迟,进场时电影已经播放到了尾声。或许是看出来我很难过,他难得主动拉着我,在电影院门口的动漫人偶前,拍了一张合照。
他说:小月,我最近太忙了。等这个电影下映,我陪你在家里再看一遍。
电影已经从影院下映很久了。
不过是个没放在心上的承诺,我心知等不到他,自己一个人看了电影。
电影很好看,画风也是我最喜欢的。蔡小玉果然很了解我。
【没事了。】
我将微信聊天背景调出来,随意在相册里选了张风景图片换上。
手机上再没有信息传来。
我看着身上的红裙子发笑。
笑自己明明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要像惩罚自己似的布置这一切。
后来。
我一脸平静的倒掉了甲鱼汤,然后忍不住再次打开手机。
我用搜索引擎查询起离婚流程、要不要离婚、好想离婚啊等一系列词条……最后实在太困,睡了过去。
窗外啪嗒的雨声将我胡乱的思绪再次拽回现实。
我抬手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转身朝餐桌的方向看去。
没有尚未来得及清洗的汤盅,没有精心制作的纪念蛋糕,也没有花市最新鲜的那束黄玫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半透明的文件袋,袋中隐约有一本小小的册子,是墨绿色。
墨绿色!
我心脏猛的狂跳了一下,双眸紧紧盯着餐桌上的文件袋,身体发僵。
2
真的是……
离婚证!
我颤抖着打开文件袋,看着里面的离婚判决书和墨绿色离婚证,双眼发烫。
离婚生效日期在2025年5月20号。
我翻开法院发放的离婚证,看着上面我和沈隽书并列在一起的名字,忍不住呢喃出声。
果然是起诉离婚的啊……
从沈隽书的爱一点点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开始,我就知道,我和他不会再有结局。
当离婚这个想法从我脑海中频繁出现起,我给过我们的婚姻一百次机会。
每失望一次,我就会在心中划上一笔。
2025年二月十四那天,是第一百次。
只是万万没想到,还不等我有所行动,这本我心中所愿已久的离婚证书就已摆在我眼前。
我一字一句的读着离婚判决书。
果然不出我所料,原告是我,而被告是沈隽书。
【本院认为,夫妻关系应以感情为基础。本案中,原告因婚姻生活产生巨大精神压力并就医治疗,结合双方婚姻现状、矛盾产生原因及持续状态,足以认定夫妻感情确已破裂。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九条相关规定,
调解无效的,应当准予离婚。】
我大抵能想象出,当我平静的提出离婚时,沈隽书一脸温怒的模样。也大抵能猜到,沈隽书不会同意离婚,以至于我们最终会走上诉讼离婚这一步。
像他这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婚姻最终走向破裂。
他会说:祈月,谁给你的底气和我离婚
他甚至会质问我:祈月,这五年内来,你依靠我的经济收入和社会地位过得像只蛀虫。我让你活成外面人人羡慕的富家太太,你怎么敢和我提离婚
我甚至能想象到他红着眼威胁我的样子,他会猛的摔门而出,他会说:祈月,离开我,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我不算聪明,因此从有离婚这个想法到实施,都得一一计划。以保证我最终能成功出逃,拿到那张我梦寐以求自由入场卷。
我在搜索引擎上查询过无数资料,我知道能让法院顺利判决离婚必须收集到足够的证据。
可沈隽书不吸毒、不赌博也不家暴。单单是冷暴力这一点,并不足以说服法官。即使这份冷暴力,是我暗无天日的牢笼。
我早就知道,沈隽书在和我婚姻尚存期间,拥抱、亲吻,甚至睡过其他女人。
我在他西装外套上闻到过好几种女人惯用的香水味,在他的白衬衣上发现过女人的口红,是很鲜艳明媚的颜色。
但沈隽书一向小心谨慎,以我的能力,很难拿到确切的证据。
他总说一切不过是生意上的逢场作戏,而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乖巧的笑一笑,然后默默在心中划上一笔。
我挂了精神科的号。
我开始悄悄且频繁的看诊。
好在,沈隽书如今早已不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我装作被婚姻和不爱我的男人折磨得神经衰弱。
要知道,在精神科想证明自己有精神病真的非常容易。
这是我迄今能找到的,能证明我们感情破裂的最有效的手段。
结果也不出我所料。
我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用我目前掌握的一切信息来填补这未知一年的空白。
我成功和沈隽书离婚了。
他也果然如他所说,几乎一分钱也没有让我得到。
他有太多的手段和方法让他所有的积蓄都变成婚前财产,毕竟这五年我也确实是一个富家太太。
每当我向他提出我想出去工作时,他都会无比坚定的拒绝。因为我的专业是绘画,而在本市,他的工作总和艺术相关。
因此我想找和绘画相关的,我真正喜欢的工作,也不过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别人不会在乎我祈月,只认识沈隽书的老婆。
可沈隽书,困住我的从来都不是你,而是曾经,我爱你。
我漠然的看着离婚判决书上的财产分割,心中开始庆幸,我们没有孩子。
法院因为我没有固定工作,最终还是秉着照顾弱势方的原则,将我和沈隽书目前居住的大平层判给了我。
除此之外,他确实一分钱也没让我得到。
我并不清楚沈隽书到底还有多少产业,但比起自由,我也不在乎了。
我开始有些想不起来记忆最初时沈隽书的模样,爱早在一点点累积的失望透顶中磨灭。
我拿五年青春和沈隽书赌了一场爱,但事实证明,我输了。现在,我不想再拿五十年时间,最终将自己变得一文不值。
3
我不愿意再待在这个地方,因此迫不及待要将手中这套房子卖掉。
从联系房产销售,到室内测量、拍摄,再由他们挂到网上售卖,这一切弄完耗了我整整一天。
以至于傍晚时分,饥肠辘辘的我咬着路边买来的煎饼果子,接到蔡小玉的电话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祈月,不要告诉我你明天的面试不去了,张老师说你现在都还没答复她的邮件!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我爸手里给你弄到的推荐信。你要是敢不去,我和你没完!
推荐信
邮箱
结束通话,我飞奔回家,打开电脑,这才在邮箱里找到小玉说的邮件。
本市一所师范大学的面试邀请,职位是美术老师。
此刻,我无比庆幸在和沈隽书五年的婚姻里,无法就业的我选择了考研。
我看着手中的教师资格证陷入了沉思。
当初研究生毕业很多同学在学校的组织下考了教师资格证,我去报名时,沈隽书并不赞同,于是最后,我放弃了。
不管这空白的一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即使是虚无缥缈的我也在努力挣脱。
西城师范的美术老师只需要给部分学前教育和小学教育类专业的学生上课。开设的也只是些和美术相关的课程,像儿童美术教育、手工制作等,因此学校对美术老师的要求并不算高。
我本科和研究生皆毕业于全国有名的美术学院,且在校成绩一直不错。虽然在研究生毕业之后有两年的空窗期,但面试还算顺利。
笔试结束。
一周后,我被通知,考核通过。
与我对接是学院艺术系的副院长,约莫五十来岁,带着一副银边框架眼镜,说话时总是带笑。
西城师范大学的校园环境很不错,天气也很好,总之,一切都让我松了口气。
祈老师,学校领导商议要给部分专业的学生开设些美术鉴赏、艺术概论等公共选修课程,没有强制要求,意在提升学生的审美和人文素养。院里商讨暂时由你和邱誉老师一起负责,你看你这边有问题吗
副院长说的很客气,因为当初应聘时并没有涉及这部分工作,但教学计划是灵活的,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能顺利找到工作,虽然不是我最喜欢的绘画,但也算是在艺术领域耕耘。
沈隽书曾开玩笑似的和我说:祈月,离开了我,你一定连自己都养不活。
彻底成为全职太太那两年,磨灭了我很多脾性。虽谈不上与社会脱节,但看着同期毕业的同学一个个走向工作岗位,我却无所事事,心中免不了慌乱。
五年,足够让我养成依赖沈隽书的习惯。
在离婚念头冒出来时徘徊不定,我承认,除了对沈隽书的爱还抱有幻想之外,我在害怕。
害怕自己当惯了全职太太,当惯了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后,便永远不再拥有展翅飞翔的能力。
但祈月,你飞起来了。
蔡小玉说必须吃一顿,庆祝我重获新生。
聚餐约在周五晚上,因为周六,她就要飞米国,参加一个服装设计展。
没错,蔡小玉是服装设计系。
我们俩约了火锅,就在美院附近。那是大学时我们俩最爱去的一家。
要红锅!
蔡小玉点锅底时选得毫不犹豫,她说:小月月,离开沈隽书那个狗男人,你可以痛痛快快吃辣了吧!
是的,我曾经无辣不欢。
但沈隽书不爱吃辣,因为时常应酬,他的胃也不好,吃的稍辣些他就会疼的脸色发白。因此,和他在一起后,我也跟着饮食清淡起来。
嗯,老板,红锅,要中辣!
我仰着嘴角,笑的双眼发烫。
小月,这一年谢谢你。
我不知道记忆空白的这一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翻看了手机上和蔡小玉的聊天记录。
在我离婚初期一直是她陪伴着我,也是她鼓励我去考了教师资格证。
可蔡小玉说:傻瓜,你要感谢的,是勇敢的自己。
4
星期一。
在副院长的引荐下,我正式和邱誉老师取得了联系并加上了微信。
他瘦窄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更像是研究文学的人而非艺术。
但,婚姻五年,我学会了人不可貌相。
开了一上午的研讨会,最终确定下来,同为艺术选修小组组员,由我负责美术鉴赏,邱誉教学艺术概论。
午饭设在学校教师食堂的包间,饭桌上,邱誉红着脸找我搭话。
祈老师,听说你毕业于西城美院。
嗯。
我点了点头,话题到此结束。
老实说,我还不太会处理这些职场往来。
好在,邱誉绞尽脑汁,再次抵来话题。
那祈老师,你是准备搬到学院分配的教职工公寓吗
西城师范位于西市郊区,距离市区至少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收到入职通知后,我有考虑在学校附近买一套小户型,但房子还没卖出去,我现下手里余钱不多。
学院地处郊区,教职工公寓有租房的学生还有些附近工作的社会人士,鱼龙混杂,作为独居女性,并不安全。
可解决住宿问题迫在眉睫。
怎么了吗
见我扭头朝他看来,邱誉赶忙放下手里筷子摆手。
似乎意识到自己作为男性,一上来就询问女教师的家庭住址有些冒昧,他着急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我暂时住在教师公寓。那边街道规划乱,很多地方都不好找。你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带你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谢谢邱老师。
我感激的笑了笑,但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目前来看,教职工公寓确实是我最好的选择。
人一旦顺起来,老天都在帮你。
就在我刚找张老师要了教职工公寓申请表时,中介的电话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祈小姐,您挂在我们这里的房子有买家来问价了。
房屋买卖进展神速,一周之后,我收到了打入卡里的五百万。
五百万买自己五年的青春,算起来,这也算年薪百万了吧。
5
我买了学院附近安保最严密的小户型。
两梯三户,邻居是一对退休的老夫妻,人很和善。但另一户,我至今没有碰上过,只是通过他家门口时常出现的快递箱判定,旁边有人。
在学院教书育人的日子,宁静且充实。
就在我以为日子会这样安逸的过下去时,老天爷终于看不下去了,抬手给了我一拳。
邱誉和我表白了。
这让本就不擅长维护同事关系的我更觉得雪上加霜。
对不起邱老师,你是个好人。
我站在学院的小湖边,看着邱誉发红的耳朵,还有失落受伤的神情,只觉得心情复杂。
有困扰、有尴尬还有一丝丝愧疚。
我刚从坟墓里爬出来,好像已经失去了再爱人的能力。
刚伤害完邱誉,回到家,就收到了来自老天爷的惩罚。
我的猫丢了。
小月饼是我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小流浪。
发现它时,是个下雨天。
那时我刚研究生毕业不久,也是那时,沈隽书身上开始频繁的出现其她女人的香水味。
我还记得它瘦弱的身体在冬日中冷的发颤。它舔着受伤的后腿,用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猫眼望着我,我就知道,我要救他。
沈隽书不同意我收养小月饼,他认为流浪猫很脏。那是结婚五年里,我态度最强硬的一场反抗。
小月饼是我的救赎,在沈隽书不回家的日子里,它会轻轻的靠近我,然后向我露出软软的肚子。
我在附近张贴了无数张寻猫启事,在业主群里不停求援。
终于,当天傍晚,有人敲响了我的门。
这是你的猫吗
来人长得很好看,年岁看着像还在上学的大学生。
他个子高,宽肩细腰,那一身运动装裹在身上有些发紧,隐约都能看见藏在速干衣下鼓起的腹肌。
他看起来刚刚运动过,汗水打湿了额间碎发,和浸湿了紧裹在他胸口的运动衫。青春男大爆棚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我站在门口的身体下意识往里退了退。
是我的猫!
此刻,被我养的胖胖的小饼干被他抱在手上,显得小小一团。
失而复得的喜悦溢出眼眶,我迫不及待的接过小月饼,手肘触碰间,他肌肤很烫。
我抱着猫走向猫窝,然后从上衣口袋中拿出手机,返回。
请问……微信可以吗
我在寻猫启事和业主群里承诺高价报答,此刻自然要兑现。
微信
他微微挑眉,点开微信,修长的指尖划动,很快调出二维码。
我很想说,出示收款码就可以了。但在他坦荡的眼神下,我还是老老实实扫码,添加。
【。】
他的微信名字。
头像是一把并不常见的机械键盘,上边随意的搭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肤色极白,指尖泛着健康的红,隐约可见手背上走向分明的血管还有虎口处弯弯的月牙纹身。
嗡——
手机微微震动,好友申请很快通过。
他抬手朝我晃了晃手机,转身……打开了隔壁住户的大门。
!
这就是我那个只见快递,不见其人的神秘住户!
转账被退回,连带着是后面他紧跟着发来的问号。
我瞬间意识到他可能并没有看到我在业主群里的消息,也没有看到我张贴在小区公告栏上的寻猫启事。
我翻出在打印的寻猫启事,拍照发了过去。
对面的人很快回了消息。
如果你想表达感谢,那就请我吃饭吧。
6
天蒙蒙亮,我接到了【。】的微信电话。
我想过可能是午餐、可能是晚餐,但此刻顶着刚刚露头的太阳,看着摆在小桌子上的豆浆油条,我沉默了。
阿姨,再来一碗豆浆。
他仰头将碗里最后一口豆浆喝进肚子,喉结滚动,脖颈上还染着汗。
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将我包裹,我开始有些嫉妒一个男人的皮肤怎么可以白里透红成这个样子。
他有一种大姨妈很健康的白,虽然他貌似并不来大姨妈。
对面的男人明显又刚运动过,依旧是一身运动装,不过这一套显然要比昨天傍晚那件合身一些。
你不喜欢吃油条
他见我没动,出声问道。
我垂眸看着碗里还剩下一半的油条,赶紧摇了摇头。
不是,我吃饱了。
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你平常就只吃这么一点儿吗
额……我不怎么吃早餐。
我该说什么,对面的青春男大到底知不知道,充足的睡眠时间对一个27的阿姨多么重要!
因为起的太早,我此刻精神还有些恍惚。
见我没回话,他动作快速的夹走我碗里剩下的半根油条,就着老板娘刚刚新端上来的豆浆,吃起来。
唉,那是我吃过……的。
不等我话说完,他就已经快速解决完我吃剩下的油条,然后扫码买单。
不是说好了我请客吗
我听着从老板娘手机里传来的收款信息,意识终于重回正轨。
可是你看起来不怎么喜欢吃油条。
他侧头说完,抬脚上了靠近的公交车。
直到到了学校办公室,我都没有理清楚,我不喜欢吃油条和我请客吃饭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再次见到他是三天后的傍晚。
他顶着略微凌乱的头发,穿着松垮的工字背心敲响了我的门。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他穿运动衣以外的衣服。但松垮的工字背心真的很松垮,紧实的胸肌线条还有……,就这么毫无遮掩的露了出来。
我脸颊发热,双腿不受控制的想往门内撤退,却被他刚刚睡醒,还有些哑的嗓音叫住。
姐姐,我给你发消息你为什么不回
啊……
我身体一顿,大脑一时间不知道该震惊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姐姐,还是该回答自己没有回他的微信。
我慌乱的在自己上衣口袋上摸了摸,半晌,才反应过来,手机落在了学校画室。
我,我手机落在学校了。
学校
他抬手揉了揉隐约发红的眼睛,倦意渐散。
要我陪你回去拿吗
不……
不等我回答,他已经转身回了隔壁。
姐姐,你等我换件衣服。
车在学校门口停下。
我解开安全带,扭头看向蜷缩在我副驾驶座的男人。一米八八的个子,大长腿在我的小甲壳虫内显十分憋屈,以至于膝盖骨牢牢的抵在副驾驶的手套箱,我怀疑他腿已经僵了。
那个……你可以下车活动一下,我很快出来。
我说着将车钥匙递给他。
好的。
他点头,柔软的头发跟着点头的动作微微晃动。
找到遗落的手机,走出画室,不过是一小会儿功夫,半挂在山腰的残阳就已经完全消失,天黑的很快。
想到还有一个人在等我吃饭,心中莫名涌出一丝怪异的感觉。
初夏,夜晚的风还带着些凉。
刚出艺术楼,抬眼就看到站在树下的男人。他穿着浅灰色卫衣,微微泛白的牛仔裤,耳朵里还塞着一只白色的蓝牙耳机。
果然是西城师范的学生啊。
因为地处郊区,鱼龙混杂,西城师范的门禁制度就卡的格外严。除非本校的师生和工作人员,正常情况下,外人是进不来的。这也是她刚刚没有将车开进学校的原因。
姐姐。
他看见我,笑着跑过来,额间碎发飞扬。
天太黑,我就过来了。
恩。
我点头看着他在路灯下干净的发亮的眼睛,纠正道:同学,你应该叫我祁老师。
姐姐本来是一个很正常的称呼,但不知怎的,从他嘴里叫出来,我总觉得太暧昧了。
顾景明,我的名字。而且,我马上毕业了。
他点亮手机,明显不想在称呼上纠缠。
中餐还是火锅
火锅,要辣的。
我选的毫不犹豫。
7
自从昨晚成功在火锅店抢到买单权后,我以为和他之间关于一饭之交的报答已经完成。
但......
后半夜,肚子剧烈的疼痛弄的我脸色发白。
我摸索着爬下床,开灯。
简单的动作耗尽力气。
来不及穿鞋,如潮水般涌上喉咙的呕意让我刚到厕所就吐了出来。
吐到最后,干呕得只剩酸水。
我撑着身体漱口,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
很快,肚子又开始抽痛。
我强撑到天蒙蒙亮,打了120。
救护车的警报声呼啦作响,吵得半栋楼的住户亮起灯。
房门被敲响,晕过去的最后一秒,我看到顾景明跟在两名医护人员身后冲了进来。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下午。
我挣扎的坐起身。
别动!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拉过我搭在床边的手。确认输液管内没有血液回流后,微微松了口气。
姐姐,你食物中毒了。
他手心很热,烫得我因为输液发凉的手忍不住回缩,也不好意思提自己是想去卫生间。
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医生说这几日要饮食清淡,我给你熬了粥。
他打开床头的保温盒,舀起熬得软烂的小米粥要喂我。
我瞬间慌张起来,目光不敢与他琥珀色的眼珠对上。
我自己……
你还吊着水呐,不方便。
他绕开我要拿勺子的手,执拗的举着粥。
一碗粥吃得我脸颊滚烫。但他神情却显得十分自然,搞得我好像再拒绝就是装了。
可是。
真的太暧昧了……
吃完粥,我又开始想办法催他离开。
顾景明,你不去上课吗
姐姐,我都要毕业了。
毕业应该更忙啊。我已经没事了,待会儿可以……
姐姐!
他音量微微提了提,琥珀色眼珠直直望进我眼底,亮的灼热。
我不忙。而且,你更重要。
我瞬间慌乱,心脏像要跳出胸膛。病房极静,我似乎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可是毕业周怎么会不忙。
记忆中,上一次这样躺在病床上,是在我大四下学期。
忙着期末考试、忙着毕业画展,我连轴转,在画室一熬就是几个通宵,最后终于病倒了。
那时我刚和沈隽书谈恋爱不久,他匆匆赶来医院又因为一通电话匆匆离开,最后只能拜托蔡小玉陪我办理出院手续。
那时候我安慰自己他在事业上升期,然后很快将自己心里那一点点委屈驱散。
如今看来,或许一开始就不够爱吧。
顾景明没再等我回话,自顾自的收拾好保温盒,然后叫来女护士,自己守在病房门口。
我在女护士的帮助下去了卫生间,在返回病床时,他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啪啪打字。
在准备毕业论文吗
不是,在写小说。
他起身接过我手中的吊瓶,然后扶着我躺下。
小说!
我惊讶的看向他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脑,随后联想到他的微信头像是一只机械键盘。
没想到,你还是个作家!
他看着我惊讶的样子发笑,抬手揉了揉我睡乱的发顶。
姐姐,我也没想到,你还是个插画师。
!
刹那间,我彻底陷入呆愣。
以至于忽略了他落在我头顶的那只手,此刻有多暧昧。
你怎么知道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确实在网上接过不少插画单子。
那时我刚研究生毕业,看着同学们一个个投身工作,但沈隽书并不赞同我出去上班。机缘巧合之下,我接到了一张命题画单。
那时沈隽书身上开始出现其她女人的痕迹,我心中也逐渐升起要离婚的想法。
我需要收入,以保证在离开沈隽书后能养活自己。于是网上接单画画的工作就这样干了下来。
但为了不被沈隽书发现,我从不留真名,也从未露面,顾景明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这是秘密。
姐姐,如果在我毕业之前你还没猜出来,我会告诉你的。
8
砰砰——
敲门声响起。
我打着哈欠起床、开门,拿过挂在门把手上的肉粥,看着眼前荷尔蒙气息爆棚的男人。
姐姐,早安。
汗水浸湿额角,滚过喉结,滑进他浅蓝色的运动衫。
在确认我拿走挂在门把手上的早餐后,他才转身打开隔壁房门。
你真的不用给我带早餐的......
我无奈的取下挂在门把手上的袋子。隔着塑料袋和包装盒,感受着肉粥微微发烫的温度。
距离我出院已经一个星期。
晨间这样的场景也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周。
顾景明像根本听不懂我的拒绝。
姐姐,这是邻里之间的互相关爱。
他进退有度,我却感觉自己筑起的高墙,正一点点崩塌。
我曾不设防的爱一个人,结果遍体鳞伤。但爱一个人,不就是要毫无保留吗
我不知道。
但那个人不该是顾景明。
傍晚时分,睡眼蓬松的男人再次出现在我家门口,穿着他那件暴露十足的工字背心。
他肤色极白,俊俏的脸庞上还挂着刚睡醒的潮红,一双琥珀色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我,就……就和那天,我在垃圾堆里捡到的小月饼的眼神一样。
自从上次这小子在医院露出了狐狸尾巴,我就开始合理怀疑,他在诱惑我。
不然,他怎么不穿着他这破衣服去外面晃荡。
姐姐,你今晚想吃什么
我看着他挤开我进门,然后大大咧咧的坐在我心爱的沙发上,蹂躏着我的猫。
祈月,这可是你名义上的学生!
祈月,你绝不能被诱惑了!
祈月,拒绝他!
我猛的抬手搓了搓脸,努力使自己表情严肃起来。
顾同学,孤男寡女,我觉得你还是不要随便……
糖醋排骨怎么样还是辣椒炒肉
不要随便进出一个女……
还是水煮鱼吧!姐姐,你昨天不是说想吃鱼我做水煮鱼的手艺,比做干锅小排的手艺还要好!
好,那就水煮鱼吧。
祈月,你没救了!
可是他做饭的手艺真的很绝耶!!
在吃过顾景明做的饭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厨艺上也算小有所成。
现在……
算了,这是最后一次。
我没骨气的开车和顾景明去了五公里外的菜市场,因为他说,菜市场的鱼比超市的新鲜。
但我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沈隽书。
他依旧衣冠楚楚,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衬衫。
我想当做没看见,但他却直直的朝我站的方向走来。
我扭头看向不远处还在鱼摊上选鱼的顾景明,最后安静的站在原地没动。
祈月,离开我,你都穷的需要来逛菜市场了吗
我抬眸看向站在我对面的沈隽书。
当初我是瞎了眼吗,竟会觉得这样一个男人风度翩翩
祈月,你说话啊!
姐姐,鱼杀好了,我们回家吧。
顾景明拎着鱼朝我奔来。
白T、牛仔裤,碎发飞扬。他长相俊俏,此刻挂着笑,在盛夏的夕阳里,明媚的惊人。
祈月,我怎么不记得你还有个弟弟
姐姐,这个哥哥是
夕阳映得我身上樱粉色的连衣裙愈发红艳。这是我和沈隽书婚姻尚存时,衣橱里绝不会出现的颜色。
我笑着从顾景明手中接过他刚刚排队买的西瓜汁,正要开口,就听见沈隽书略带温怒的声音。
我是她的老公。
我腾的一下冒了火,扭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沈隽书。
是、前、夫。
沈隽书没再反驳。
只见他动作缓慢的解开了白衬衣顶端的扣子,再抬眼,看向拎着鱼的顾景明,眼神讽刺。
呵,祈月,你当初鱼死网破的离开我,就是因为他
他是比我有钱还是比我厉害就因为他比我年轻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祈月,他能满足你吗
我从来不知道,沈隽书是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人。
出轨的人是他、对我冷暴力的人也是他。
他此刻凭什么站在这里,用一种捉奸在床的语气质问我
菜市场里不断有人朝我们三人站着的方向看来,甚至有大胆的已经围了上来。
两个容貌不俗的男人,一个漂亮女人。更何况是前夫与新欢这样的恶俗戏码,卖菜的大妈总喜欢站在吃瓜一线。
你真是疯了。
我震惊的看了一眼沈隽书,转身拉着顾景明快速挤出人群。
沈隽书不是很骄傲吗
他不是一向最爱惜自己的名声吗!
此刻大庭广众之下,对前妻纠缠不清,他就不觉得丢脸吗
姐姐。
直到坐上我的甲壳虫,顾景明系好安全带,扭头寻找我的眼睛。
他那双干净透亮,像琉璃琥珀一样眼睛此刻微微发红,带着一丝执拗的看着我。
姐姐,我不穷的。
啊
翻涌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却。
我被他发红的,像弱兽一样的眼睛吸引,就听见他继续说道。
而且我长齐了,你要验证吗
顾景明——
我声音陡然提高,踩下油门。
真是疯了!
9
菜场风波后,我发现顾景明的行为愈发出格。
坐在沙发上,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我心中愤愤,将一再打破防线的自己骂了八百遍。
悬在平板上的画笔迟迟无法落下,我掏出手机,再次点进业主群。
【请各位业主朋友定期检查家中水管、水龙头、热水器、马桶水箱等设施,重点查看连接处是否松动、是否存在渗水、漏水现象,如发现异常,可及时联系物业工程部协助维修更换……】
怎么偏偏就是顾景明家的水管爆了呐!
啪——
浴室门被打开。
顾景明拎着湿漉漉的裤子,穿着他那件破工字背心从蒸腾的水气中走出。
滴水的发梢,细密的水珠顺着他坚实的胸膛滑落,将原本还算宽松的白色布料打湿,紧贴在他紧实的腹肌沟壑间。
再往下,是被浴巾裹住的腿。
姐姐,我的裤子不小心打湿了。
他微微仰头看过来,极白的脸上浮着沐浴后的红。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上扬,说话时便会不自觉带着笑,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勾人。
你……你别过来,我,我我……。
眼看着他裹着个松松垮垮的浴巾靠近,我慌乱的从沙发上爬起来,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见我慌张,他果然没在动,老老实实站在客厅中央。
但这小户型空间本就不大,说是中央,可距离沙发也不过是两步的距离。我已经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甜甜的桃子味。
是我的沐浴露。
霎时间,我双颊爆红。
澡也洗了,你快回去!
可是姐姐,你要我这样走出去吗我是没问题的,就是万一碰上张阿姨和李叔买菜回来,他们看着我………嗯…这样。
他抬手点了点自己松松垮垮的浴巾。
从你家走出来,若是误会些什么,我也解释不清。
停——
我声音发颤。
你到底想干嘛我……我的裤子你也穿不了啊。
那姐姐去隔壁帮我拿一条裤子吧,在我卧室的衣柜。
我皱着眉想拒绝,但这个点确实是张阿姨他们往常买菜快回来的时间。
张阿姨人不错,就是爱讲些家长里短的八卦,小区里谁家有点什么事儿,她保证是第一个知道!
万一。
万一真被看到顾景明穿成这样从我家出来……
这小子是算准了的!
好吧。
我认命的站起身。
直到走到门口,手握上开门把手,才听到顾景明略带愉悦的声音传来。
姐姐,我两天裤子都打湿了。
艹
!
虽然在顾景明的强迫下,我早就知道了他家门锁的密码,但这还是第一次,我按亮了他的密码锁。
调出微信聊天记录,我快速翻找出之前顾景明发来的密码:20230916。
他家的格局和我家差不多,我低着头直奔卧室衣橱。
简单的米色调,东西很少,收拾的也很干净。
桃木衣橱,里面一半是运动装,一半是休闲常服。
我随手扯了条卫裤,拉开衣橱抽屉。
四角内裤整整齐齐的叠放在收纳格内,颜色也大多是黑白灰。我咬了咬牙,胡乱拿了一条,只觉得指尖都是烫的。
鬼使神差的,我推开卫生间的门,看到水管旁顾景明尚未藏起来的作案工具。
穿上快走!
我隔着老远将裤子丢给他。
你……卫生间的水管是自己爆的吗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我头也不回的将自己锁进卧室。
外面,顾景明还在说话。
姐姐你别生气啊!
良久,房门被敲响。
姐姐,我给你做了糖醋排骨,你先出来吃饭吧。
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次好像闹过头了,顾景明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丝急。
姐姐
他敲得小心翼翼。
那我先回去了。你趁热出来吃饭啊,不要饿着自己。
继而是厨房里隐隐约约的收拾声,然后啪嗒,大门被关上。
我抬手捂住眼,只觉得思绪像毛线团一样乱成一团。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泪水不受控的冲出眼眶,淹着脖颈侵蚀枕巾。
和沈隽书纠缠的这几年,我早就放弃了爱情。
父母婚姻美满,我年少时曾对爱情抱之幻想,以为婚姻就是幸福的归宿。然而,残酷的现实却如同一把无情的利刃,将一切斩得粉碎。
祈月,清醒一点啊。
不要再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矛盾的情绪如同两条相互交织的绳索,紧紧地束缚着我的心脏。
当顾景明出现的猝不及防,强势的推倒城墙,举着爱情的大旗。
夜深人静,郊区的小区还能听见一声高过一声的蝉鸣。
我眨了眨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祈月,结束这一切。
10
顾景明一连安静了三天,但依然会将早餐挂在我门外,然后在我开门前一刻,躲起来。
盛夏的蝉鸣叫的人心发慌。
砰砰——
早上八点,房门被准时敲响。
我拿上车钥匙和早准备好的花束,开门。
姐姐,早安。
今天顾景明没有躲。
他难得穿了一件白衬衫,下摆被扎进牛仔裤中,衬得他宽肩窄腰。但裹在顶端的衬衫纽扣大开,大大咧咧的露着精致的锁骨。
沈隽书穿衬衣时总是一丝不苟,我曾认为他是我见过的将白衬衣穿的最好看的人。但此刻,只觉得顾景明这个人,天生就该穿白衬衣的。
姐姐,你还在生气吗
他用那双极干净的琥珀色眼睛望着我,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我今天要参加毕业典礼。
恭喜。
我发自内心为他祝贺。
顾景明,以笔为剑,一路坦途。
我笑着将手中的黄色郁金香递给他。
琥珀色的眼睛瞬间发红。
他紧紧盯着我手中的黄色郁金香,身体不受控制的退了一步。
你……猜到了
嗯,小春作家。
我一早该猜到的。
春和景明。
高中艺考压力大,我便爱上了画插画。从那时起,我常将自己随手的涂鸦放到微博。有时是练习的随笔,有时只是一个简单的动漫人物侧颜。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我研究生毕业,也因此收获了些喜欢我画风的粉丝。
我没有告诉沈隽书自己经营着这个账号。我猜,在他眼中,这些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成就。
春和是当初那个第一次找我约搞封的作家。给他刚完结的小说画一封小说封面。
这是我毕业后靠自己接到的第一份工作,因为我很慎重,要了他的小说名字,仔仔细细将小说读了三遍才开始动笔。
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男主因为各种原因,最终还是没能和女主走到结局。在小说结尾,他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了一大片黄色郁金香。
黄色郁金香,花语是:没有希望的爱。
春和很早就关注我的账号了。
好像还是在我高三的时候,那时我艺考压力大,在画里也显露出来。他常在微博上给我发私信,找我聊天,给我加油打气。
顾景明、春和。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月牙弯弯的
月牙弯弯,我的账号名字。也是我做插画师常用的名字。
顾景明双目发红的盯着我手中的郁金香,良久,才出声说话。
他声音闷闷的。
你加我微信的时候。
他指尖点了点我握在手中的手机。
你的手机屏保,是我小说里的插图。
姐姐。
他突然猛的抬手,拿过我手里的黄色郁金香扔掉,玻璃眼发亮,像受伤的小兽。
你这是拒绝我的意思吗
他迈步上前,瞬间将我困在门板和手臂之间。
为什么你还念着你那个像公孔雀似的前夫
他红着眼握住我后脖颈,手心烫的我想逃。
可明明是我先发现你的!明明是我先喜欢上你的!
他的吻悬停在我嘴角,在距离嘴唇一公分的位置停下,然后落在我右眼皮上。
我看着他白衬衣下凸起的脊骨,感受到肩窝温热的潮湿。
他……哭了
顾景明。
我轻声叫他。
嗯
他在努力控制,但我仍然感受得到他身体在颤。
你毕业典礼要迟到了。
嗯。
他应着,却没有动。
唉……
顾景明。
我脖颈轻轻缩了缩,却被他反手抱的更紧。
我是西师大的老师。
你如果是介意师生关系,我已经毕业了。
我比你大。
弯弯,我是研究生毕业。而且我也不认为大两岁叫大。
可……我离过婚。
我不在乎!
他猛的抬起头,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弯弯,还好你离婚了。不然,我会当小三的,然后,努力上位。
……
真是……败给你了。
11
顾景明顺利从西师文学系毕业。
老实说,他的样子看着一点儿都不像学文学的。
但,人不可貌相。
他在和我确定关系的当天上交了银行卡。
弯弯你看,我真的不穷的。
他还想脱裤子。
他说:我绝对比那个公孔雀的毛好看一万倍。
我的小春作家,真的非常厉害。
但,也真的很会哭。
我不同意他搬进我家,他哭。
我不带他去参加同事聚餐,他哭。
哭哭哭,男人的眼泪是珍珠。
我说:顾景明,你哭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当天晚上,顾景明将我压在床上。
他说:姐姐,你哭起来的样子更好看。
他毕业后和毕业前也没什么不同,还是能整天缠在我身边。
作家的工作果然很自由。
在此期间,我还见了好几个对接顾景明的编辑。
我看见他们语重心长、推心置腹的围着顾景明,念叨着让他不要因为恋爱脑,耽误建设伟大的文字宇宙。
但得知未来我会包揽顾景明所有小说封面和人物插图时,几人态度大变。
我才知道,顾景明在选封面、选插画师这件事情上,真的很挑。
又是一天早八。
顾景明将我送到学校后离开,现在,他也没法随便进出学校了。
但我万万没想到,会在西师大遇见沈隽书。
我大概能想象到,副院长将沈隽书引荐给我时,我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来西师大布置一场艺术教育宣导展会。
像这样的小活动,我不认为他们工作室会轮到他这尊大佛。
大抵是冲我来的。
沈隽书,你有毛病吗我们已经离婚了。
送走副院长,我再也维持不了风度。
小月,我们复婚吧。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回头,闻你那一身臭烘烘的香水味
沈隽书,出轨的是你、冷暴力的是你。你甚至企图限制我的自由、我的人生,以此来保证你沈总完美的人设。
你是什么香饽饽吗
那那个叫顾景明的小子是什么香饽饽吗!让你祈月自甘堕落的睡自己的学生
那小子连自己老师都勾引,会是什么好鸟
啪——
我看着沈隽书脸颊上的红印,看着这张我曾经爱过的脸,只觉得恶心。
这是我第一次扇他耳光。
当初发现他出轨,我的情绪起伏都没有这样大过。
他像是也急了,不可置信的看向我。
他猛的朝我扑来。
沈隽书,你混蛋!
我透过玻璃窗看到他扭曲的脸,我狠狠咬牙,尝到了咸咸的血腥味。
在最后一刻,我抓着办公桌上的钢笔,插进他后背。
鲜红的血染了我一手,只觉得潮湿和冷。
啪——
我猛的睁开眼,落地窗外,大雨倾盆。
啪嗒的雨声砸在透明玻璃上,落在我鲜艳的红色裙摆上。
我起身关上窗户,扭头,看着餐桌上尚未来得及清洗的汤盅,还有精心制作的纪念蛋糕。
桌上的黄玫瑰正散发着阵阵芳香……
黄色。
郁金香。
我慌乱的拿起茶桌上的手机。
【2025年,2月15日,周日,03:07】
顾景明……
过去总总像一场梦,又真实的让我恍惚。
滴答——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将我思绪拽回。
是作家春和的私信,内容是一张照片。
昏暗的灯光下,沈隽书一袭白衬衫,双手搂着怀中女人,正吻得难舍难分。而他怀里的女人,穿着他最不喜欢的印花裙,是极鲜亮的颜色。
春和:他出轨了。
春和:姐姐,离婚吧。
春和:好不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