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献祭新娘
雷声碾过朱雀大街时,苏九凰正用染着蔻丹的指甲抠挖脸上毒疮。铜镜里那张脸右半侧溃烂如腐肉,左半边却皎若新月,像被人生生劈成两半的玉观音。
时辰到了。嫡姐苏玉颜的贴身嬷嬷踹开门,一瓢黑狗血泼在她肩头,能替大小姐嫁给活阎王,是你修来的福分。
苏九凰垂眸盯着衣摆滴落的血水,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雪夜。彼时苏玉颜将滚烫的药汁浇在她脸上,笑吟吟说:九凰这名字太重,妹妹担不起。
花轿在暴雨中颠簸如鬼船。她扯开艳俗的鸳鸯嫁衣,露出锁骨处暗红图腾——那是条首尾相衔的蛊虫,此刻正在皮下缓缓游动。轿帘被狂风掀起一角,闪电劈亮长街两侧贴满的符咒,朱砂写的镇煞二字被雨水泡得发胀。
停轿!
金丝楠木棺椁拦在路中央,十二个抬棺人戴着哭丧面具。苏九凰嗅到空气里浮动的腥甜,那是苗疆噬心蛊羽化的味道。她故意咬破舌尖,将毒血抹在盖头边缘。
玄铁剑锋挑开轿帘的刹那,暴雨骤停。
第几个了容珩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尖。他银甲上还沾着前三位新娘的血,恶鬼面具的獠牙抵住她咽喉,本王克妻的名声,苏家没听说过
盖头下的苏九凰突然轻笑。染血的指尖拂过剑刃,蚀骨的毒液瞬间将玄铁熔出焦痕:王爷杀不了我。她仰起头,毒疮因兴奋泛起幽蓝暗光,毕竟您体内的蛊虫......尾音化作一声闷哼。
容珩掐住她脖子的手倏然收紧,却在触及皮肤时骤然松开。暗卫们惊恐地看见,王爷掌心浮现出蛛网状红痕——与新娘颈间突然亮起的蛊纹如出一辙。
有趣。容珩扯下她盖头,却在四目相对时瞳孔骤缩。少女左眼清澈如琉璃,右眼却爬满血丝,仿佛有活物在瞳仁下游动。他剑尖挑起她撕裂的嫁衣,内层赫然是苗疆圣女的赤金软甲。
更漏声穿过雨幕,苏九凰抚上他心口:子时三刻,王爷是否觉得此处有万蚁噬心话音刚落,容珩突然踉跄着撑住棺椁,指缝间渗出的血竟是诡异的靛蓝色。
暴雨复又倾盆而下。她将染毒的唇印在他耳畔:要我解毒可以,拿苏家满门的命来换。
远处传来丧钟声,第一具新娘的尸体从护城河浮起,手腕系着的苏家玉牌在月光下森然发亮。
2
解蛊为刃
洞房的红烛烧到第七寸时,苏九凰正用银簪挑开容珩的衣襟。男人心口处的靛蓝脉络像蛛网蔓延,最密集处嵌着枚琉璃珠——那是她五年前遗失的本命蛊容器。
王妃倒是娴熟。容珩斜倚鸳鸯枕,任由冰凉的簪尖划过喉结。烛火在他面具上投下诡谲阴影,上一个碰本王衣带的,手指还挂在西市旗杆上。
苏九凰忽然将染毒的指尖按在他锁骨:王爷的蛊毒每逢月圆就发作,届时七窍流血如恶鬼...她俯身时发间银饰叮咚,巧了,我最近正缺个试药人。
窗外传来细碎脚步声,十八盏气死风灯骤然照亮庭院。苏玉颜戴着面纱盈盈下拜:臣女忧心妹妹癫症发作,特来送安神汤。
苏九凰瞥见汤药里翻腾的噬魂草,突然拽过容珩的衣领。唇瓣相触的瞬间,她将蛊王渡入他口中,剧痛让两人唇齿间溢出血丝。容珩掐住她腰肢的手猛然收紧,却在听到梁上弩箭破空声时瞳孔骤缩。
闭眼。他翻身将人压进锦被,三支淬毒的梨花针擦着发梢钉入床柱。苏九凰的毒疮在此刻褪去一角,露出下方冰肌上蜿蜒的凤凰纹。
苏玉颜的尖叫声划破夜空:妖女!你竟敢用巫术惑乱王...话音戛然而止——她脸上突然爬满血线,仿佛有无数红虫在皮下蠕动。这是触碰过苏九凰毒血的代价。
看来苏家教不好女儿规矩。容珩指尖还缠着苏九凰一缕青丝,袖中飞出的柳叶刀已削去苏玉颜半截舌头,本王的王妃,轮不到蝼蚁置喙。
苏九凰趁乱将琉璃珠藏入袖袋,却被他擒住手腕:爱妃拿什么做诊金他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个玉瓷瓶,装的正是她昨夜埋在苏家祠堂的蛊卵。
更鼓敲过三响,苏九凰突然闷哼一声。她脸上毒疮如活物般鼓动,竟爬出只血玉似的蛊虫。容珩面具下的右眼逐渐漫上金纹,与蛊虫瞳色一模一样。
原来是你。她染血的指甲抠进他后背,五年前雪山...
窗外惊雷炸响,容珩突然扼住她脖颈将人提起。他衣襟散乱处露出心口疤痕,赫然是凤凰利爪的抓痕:王妃认错人了。可颤抖的指尖暴露出噬心蛊正在疯狂反噬。
暴雨拍打窗棂的间隙,苏九凰听见他近乎呢喃的低语:那个少年早在雪崩时就死了。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苏九凰对着铜镜将毒疮重新粘回脸颊。镜中倒映着容珩沉睡的身影,他腕间不知何时缠上了她的银铃蛊链——那是苗疆女子送给情郎的生死契。
3
胭脂劫
七日后,太后赐下的鎏金请柬在苏家溅起血光。
苏九凰捻着指尖胭脂膏子冷笑。这盒西域进贡的朱砂胭脂,此刻正混着嫡母精心准备的毁容散——前世她就是涂上此物,在宫宴当场毒发溃烂。
妹妹这疤,倒比御花园的牡丹别致。苏玉颜戴着面纱拦在廊下,被割舌后竟学会腹语之术。她身后跟着位青衣道人,拂尘上系着苏九凰再熟悉不过的噬魂铃。
苏九凰突然将胭脂抹在石阶上。顷刻间青砖腾起紫烟,钻出数百只通体赤红的尸蹩。苏玉颜的绣鞋被啃出窟窿,露出脚踝处黑色胎记——那是换命蛊的母虫印记。
道长不如看看这个她甩出琉璃珠,珠子在日光下映出道人身后的虚影——竟是五年前被容珩斩于剑下的苗疆叛徒。
道人暴起发难时,苏九凰腕间银铃骤响。容珩的玄铁剑破窗而入,却故意偏了三分。剑锋擦过她耳际,削落半块毒疮,露出下方妖异的金凤纹。
王爷好剑法。苏九凰就势跌进他怀里,染毒的指尖在他颈侧画符,可惜这道傀儡符,比你的剑慢了些。
容珩面具下传来闷笑。他徒手捏碎道人天灵盖,将沾血的脑髓递到她唇边:爱妃的蛊王,该饿了。
宴席时辰将至,苏九凰对镜描摹毒疮。铜镜突然映出容珩的身影,他手中把玩着从道人尸体搜出的密信——正是苏家与苗疆叛党往来的铁证。
王妃想要苏家怎么死他冰凉的唇贴上她新愈的肌肤,凌迟还是蛊刑
苏九凰反手将朱钗刺入他掌心:自然要他们看着最珍视的东西,一寸寸烂成血水。钗头蓝宝石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像极了苗疆传说中纠缠百年的双生蛊。
太极殿内灯火通明。当苏九凰顶着溃烂半脸踏入时,命妇们的窃笑突然化作惊呼——她身后跟着的,竟是本该在皇陵守孝的镇南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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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少年腰间的龙纹玉佩叮咚作响,你的凤凰蛊,还没取回我的心头血呢。
满殿烛火倏然摇曳。苏九凰抚上世子与容珩极为相似的眉眼,终于想起被封印的记忆:五年前雪山之巅,她亲手将凤凰蛊种入双生子体内。
4
血色菩提
宫灯燃到第九重纱幔时,苏九凰腕间银铃突然炸裂。琉璃碎片割破镇南王世子袖口,露出内侧绣着的雪山狼图腾——与容珩中衣上的纹样分毫不差。
阿姐还是这般心急。世子笑着舔去手背血珠,指尖弹出的蛊虫竟与容珩体内噬心蛊同源,当年你为救他剜我心头血,如今该还了。
苏九凰鬓间步摇无风自动。她突然扯开世子衣襟,心口处狰狞的伤疤竟与容珩身上的一模一样。记忆如毒蛇撕开封印:五年前雪山祭坛,她亲手将双生子推下蛊池,唯有活下来的那个能继承凤凰蛊。
错了。容珩的玄铁剑横在世子颈间,面具被剑气震落半边,你该问,为何我们兄弟的命契都系于你身。
殿外突然传来尖啸。数百只血鸦撞破窗棂,每只鸟喙都叼着苏家特制的噬魂钉。苏九凰旋身甩出嫁衣广袖,赤金软甲化作漫天红绫,裹着毒血的绸缎将血鸦绞成肉沫。
游戏该结束了。她染着蔻丹的指甲刺入世子眉心,扯出条晶莹蛊丝,偷来的凤凰蛊,用着可还顺手
琉璃珠应声而碎,浮现的幻象令满殿哗然——五年前雪山之巅,真正的镇南王世子早已冻成冰雕,眼前人分明是苗疆巫祝用蛊虫捏造的傀儡。
太后手中的佛珠突然崩断,菩提子滚到苏九凰脚边。她拾起染血的珠子轻笑:难怪要灭我司命族,原来您颈后也有换命咒。
烛火骤灭的瞬间,容珩从身后环住她腰肢:爱妃的戏,唱得够久了。他掌心托着的正是噬心蛊母虫,虫腹上清晰烙着苏家族徽。
殿门轰然洞开,风雪裹着七十二具冰棺砸入宴厅。每具棺椁都躺着与苏九凰面容相似的少女,心口插着刻有容珩名讳的噬魂钉。
这些才是试药人。容珩咬破她耳垂,将母虫渡入她口中,而你,是我的药引。
苏九凰脸上毒疮尽数脱落,露出额间完整的凤凰纹。她反手将蛊王刺入他心口:王爷错了,我从来都是执刀人。
琉璃顶突然炸裂,月光如银瀑倾泻。两人脚下浮现巨大的换命阵,阵眼赫然是苏九凰五年前埋在雪山的本命蛊匣——此刻正淌着容珩的心头血。
5
涅槃劫
月光在换命阵中凝成实体时,苏九凰腕间的银铃蛊链突然绞住容珩脖颈。两人相贴的胸膛间浮出双生蛊虫,虫翼上竟映出幼年景象——十岁的容珩跪在苗疆祭坛,替她承受了百蛊噬心之刑。
原来是你...苏九凰瞳孔燃起金焰,额间凤凰纹寸寸龟裂,那个雪夜给我喂血的哑奴。
容珩喉间发出低笑,掌心突然穿透自己胸膛,攥着鲜血淋漓的噬心蛊按进她心口:现在记起来了我的圣女大人。
阵法轰然逆转,七十二具冰棺腾空炸裂。棺中少女的魂魄化作流光涌入苏九凰体内,她脸上最后一块毒疮脱落,露出下方惊世容颜。太后冠冕下的白发疯狂生长,每根发丝都缠着只尖叫的怨灵。
诛妖女!苏玉颜举着噬魂铃冲来,被容珩一剑挑飞天灵盖。头骨坠地碎裂,滚出七颗刻着生辰八字的镇魂钉——全是苏九凰历年暴毙的替身侍女。
苏九凰赤足踏上血泊,发间银饰化作万千蛊虫。她隔空抓出嫡母藏在暗处的命牌,指尖轻捻便将其碾成齑粉:母亲当年被你们活祭时,可比这痛快
地面突然裂开深渊,爬出苏家历代先祖的尸蛊。容珩扯下半边银甲露出遍布蛊纹的后背,那竟是苗疆失传的万蛊图: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噬心蛊。
他咬破舌尖吻上苏九凰的唇,鲜血交融的刹那,噬心蛊母虫破体而出。漫天血雨中,苏九凰看见五年前的真相:容珩为保她圣女身份,自愿吞下噬心蛊顶替叛徒罪名。
傻子。她将本命蛊王渡入他心脉,苗疆圣女的宿命,从来不是被拯救。
太后突然发出非人尖啸,冠冕下赫然是苗疆叛徒的脸皮。苏九凰旋身甩出赤金软甲,甲片化作利刃将其钉在龙椅上。容珩剑尖挑起她染血的嫁衣:现在,该讨我们的合卺酒了。
晨曦刺破琉璃顶时,幸存的朝臣看见永生难忘的画面:摄政王抱着新娘坐在龙椅血泊中,脚下是苏家百口人化作的蛊虫,而新娘指尖正把玩着传国玉玺。
6
荧惑诏
登基大典的青铜鼎炸裂时,苏九凰正将玉玺按在容珩心口。鼎中沸腾的不是祭酒,而是三百年前苗疆圣女的骨灰——此刻正化作血蝶扑向她的凤凰纹。
陛下小心!钦天监正嘶吼着撞开容珩,手中星盘映出诡异天象:荧惑星正吞噬紫微星,而苏九凰眉心的朱砂痣渗出金血。
容珩突然撕开冕服,后背万蛊图腾空而起。蛊纹与血蝶相撞的刹那,祭坛下爬出无数青铜棺椁。每具棺盖都刻着苏九凰的容貌,落款却是永昌三年。
终于等到你了。棺中坐起的女子与她生得一模一样,腕间银铃刻着司命二字,我的转世。
苏九凰指尖蛊王突然暴走,竟钻入女子眉心。记忆如潮水涌来:三百年前司命为镇荧惑之乱,将魂魄分为两半。一半化作初代苗疆圣女,另一半...正是眼前啃噬龙脉的荧惑星灵。
容珩的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入自己心脏,喷溅的血在祭坛画出封魔阵:当年你剖半魂救我,如今该还了。他心口爬出的噬心蛊母虫已长出血色羽翼,与苏九凰的蛊王合成完整的凤凰蛊。
阿珩!苏九凰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她扯断银铃蛊链缠住正在异变的司命,发间金钗却刺向自己天灵盖——唯有圣女魂飞魄散,才能终结三百年轮回。
电光石火间,容珩徒手攥住钗尖。他左眼重瞳浮现,右半边身体开始玉化:你忘了吗荧惑星灵最怕...被血染红的唇贴上她耳垂,心上人的眼泪。
天际传来裂帛之声,暴雨竟是血色。司命脚下的龙脉开始崩塌,而她癫狂的笑声中,苏九凰看见恐怖真相——那些与容珩容貌相同的阴兵,全是历代为封印荧惑而死的转世体。
用这个。容珩突然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玉化的心口,把我炼成弑神蛊。他后背万蛊图像活过来般蠕动,竟与司命裙摆的星图完全契合。
苏九凰簪尾蛊王刺入他咽喉的瞬间,整座皇城地动山摇。七十二道天雷劈开永夜,人们看见冲天火光中,凤凰蛊叼着颗琉璃心穿云破月。而废墟深处,容珩冰冷的指尖正抚过她脚踝银铃——那里新出现了永结二字。
7
永劫灯
龙脉裂缝渗出的血水漫过脚踝时,苏九凰腕间银铃突然发出婴啼。她剖开容珩玉化的左臂,取出的却不是白骨,而是蜷缩的胎儿——那孩子眉心凤凰纹与她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司命提着青铜灯飘然而至,灯芯燃着容珩的魂魄,三百年前我抽走他的情魄,才炼成这盏轮回灯。
苏九凰的蛊王突然暴起,却在触及灯焰时化作灰烬。记忆如毒刺入脑:当年司命为破天命,将她和容珩未出世的孩子炼成灯油,从此每次轮回都会在容珩体内孕生死胎。
你当真以为他爱你司命指尖挑出缕青烟,幻象里三百年前的容珩正将匕首刺入孕妇腹部,他每一世都在重复这个动作。
血雨中突然响起银铃声。苏九凰扯断脚踝银链,露出内侧暗藏的苗疆禁咒——那是用容珩心头血写的和离书。她突然将死胎按进自己心口:多谢,正缺个蛊皿。
霎时地动山摇,玉化的容珩突然睁开重瞳。他掌心浮出七十二颗噬魂钉,正是历代转世者自戕用的凶器:夫人可知,为何我每次轮回都带着这些
钉尖刺入司命灯罩的刹那,苏九凰看见可怖真相:那些钉子每根都刻着生辰,从永昌三年到今朝,正好三百枚。最后一根未刻完的钉子,赫然是她今世的死期。
阿珩!她徒手攥住飞向容珩的钉子,掌心银纹突然暴长。龙脉深处传来轰鸣,三百具青铜棺破土而出,每具棺椁都爬出与容珩容貌相同的玉俑。
司命的笑声震碎琉璃瓦:好个痴情种,竟用三百世轮回养出弑神...话音戛然而止。容珩玉化的右手穿透她灵体,指尖捏着盏青铜灯——灯芯竟是他自己的心脏。
夫人看戏够久了。他将苏九凰扯进怀里,玉化的身体开始龟裂,现在,该烧我们的合卺灯了。
苏九凰突然咬破舌尖,以血为墨在他胸口画契。三百玉俑同时炸裂,荧惑星光被吸入契约阵。司命在惨叫声中灰飞烟灭,青铜灯却突然钻入她腹中。
天光乍破时,容珩玉化的身体开始回暖。他抚上苏九凰微隆的小腹,那里跳动着两股心跳:原来死胎才是真正的...
废墟中突然伸出枯手。钦天监正爬出尸堆,背后荧惑星纹亮如烙铁:恭喜娘娘,您腹中可是三界最后的弑神蛊。
8
诛神引
九星连珠的异象撕裂苍穹时,苏九凰的银铃蛊链正勒在钦天监正颈间。人皮剥落的刹那,她看见司命的脸皮下还藏着张更年轻的面容——与三百年前被她亲手斩杀的苗疆大祭司分毫不差。
弑神蛊需要至亲血脉苏九凰突然剖开小腹,将泛着金光的胎儿掷向祭坛,那便用这三百世怨气养出的孽障来祭!
血胎坠地的瞬间,整座皇城的玉俑尽数爆裂。容珩残破的魂魄从青铜灯中溢出,却在触及胎儿时凝成实体。他掌心浮出支骨笛,笛身赫然是历代转世者的指骨所制。
阿芜...他吹响的调子令苏九凰头痛欲裂,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如毒蛇破笼——三百年前的新婚夜,正是她亲手将弑神刃刺入司命心脏。
胎儿突然发出尖啸,瞳孔裂成双瞳。祭坛下爬出密密麻麻的青铜俑,每个俑心都嵌着块容珩的魂片。钦天监正癫笑着撕开胸膛,露出跳动的荧惑星核:多谢娘娘,弑神蛊终于饱食怨气!
苏九凰的银发骤然疯长,发丝缠住即将被星核吞噬的容珩。她咬破指尖在胎儿眉心画咒,三百道天雷同时劈中祭坛:本宫的骨血,岂容他人染指
雷火中浮现出震撼景象:每道天雷都是历代容珩的残魂所化,而苏九凰腹部的伤口正涌出金色蛊虫,将荧惑星核裹成茧蛹。容珩的骨笛突然刺穿钦天监正后心,挑出的星核里竟封着半枚玉玺。
夫人可认得这个他将星核按进胎儿体内,玉化的右臂开始复原,三百年前你亲手摔碎的传国玺,原来缺了荧惑星灵这味药引。
地脉深处传来龙吟,七十二盏青铜灯破土而出。苏九凰突然记起,永昌三年的祭天仪式上,司命曾用她的血点燃过这些灯。而此刻每盏灯芯都浮现出容珩的面容——他在三百次轮回里,每次都将自己的情魄炼成灯油。
现在明白了容珩从身后环住她,指尖划过她小腹的伤疤,弑神蛊从来不是胎儿,而是...
祭坛突然塌陷,坠入万蛊窟的苏九凰看见永生难忘的画面:窟底堆积如山的玉雕,每个都是怀孕的司命像,而最深处那尊正捧着她今世的命簿。
9
烬山河
万蛊窟底的血池沸腾时,苏九凰腕间银铃正绞着容珩的命魂。三百盏青铜灯映出骇人真相:每尊司命像腹中都蜷缩着具婴尸,心口插着刻容字的噬魂钉。
原来弑神蛊是这么养的。她扯断胎儿的脐带,鲜血溅上命簿最后一页。空白处浮现血色诏书——竟是容珩三百年前亲笔所书的弑神咒,落款处盖着司命唇印。
窟顶突然塌陷,荧惑星核化作的茧蛹破云而下。容珩残破的魂魄裹着星火,将苏九凰推入血池:跳下去!用司命血启动往生阵!
池水翻涌间,苏九凰看见初代司命的记忆:三百年前的荧惑之夜,少女国师将心上人炼成灯油,却在最后一刻被反刺入心。那人的眉眼与容珩重叠,手中弑神刃正是今世的骨笛。
阿珩!!她徒手撕开茧蛹,星火灼得掌心白骨森森。胎儿突然睁开重瞳,吐出枚染血的玉玲珑——正是三百年前容珩送司命的定情信物。
地动山摇间,七十二盏青铜灯组成往生阵。容珩玉化的身体开始崩解,每块碎片都映出不同轮回的记忆:夫人还不懂吗这三百世...他笑着消散在星火中,我都在等你亲手杀我。
苏九凰发间银饰尽碎,露出额间完整的凤凰纹。她将玉玲珑按入心口,三百道蛊纹破体而出:谁说弑神非要祭品血池突然倒灌苍穹,将荧惑星核裹成巨茧。
钦天监正癫狂的嘶吼中,苏九凰看见了最后真相:所谓荧惑之劫,不过是司命为复活爱人设的局。而她每世斩杀的爱人,都是容珩自愿投入轮回的魂灯。
这次换我当灯芯。她吻上逐渐冰冷的容珩,将凤凰蛊种入星核。万蛊窟所有婴尸突然睁眼,同声泣血:娘亲——
天罚降临时,苏九凰正抱着容珩的残魂跳入炼蛊鼎。鼎身浮现出三百世婚书,每封落款都写着容珩的转世名讳。当最后一道天雷劈中鼎耳,整个时空开始坍缩。
10
千秋烬(终章)
雪山祭坛崩塌的瞬间,苏九凰腕间银铃缠住了那只从时空裂缝伸出的手。骨节分明的腕上系着褪色的红绳,绳结打法与三百年前容珩所系一模一样。
夫人迟了三年零七天。男人玄色大氅裹着风雪,重瞳映出她鬓角白霜,本王的合卺酒,可是等凉了。
苏九凰的蛊王刺入他心口,却在触及跳动时化作泪珠。三百道天雷劈开永夜,露出苍穹背后的真相——所谓三界不过是司命掌心的琉璃球,而他们皆是球中蛊虫。
阿珩...她将玉化的胎儿按进他胸膛,这次我要逆的不是天命,是人心。
容珩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三百道伤疤拼成凤凰纹。炼蛊鼎的碎片自虚空飞来,在他掌心凝成崭新的弑神刃:那就从诛心开始。
司命的笑声震碎琉璃球,星河倾泻成瀑。苏九凰看见亿万星辰皆是历代轮回的缩影,每个光点里都有个容珩在死去。而司命真身竟是依附天道的噬魂蛊,须尾扎根在众生命盘。
你杀不尽我。司命触须卷起十万阴兵,每段痴怨都是我...
寒光乍破。
苏九凰的银铃蛊链绞住天道碑,容珩的弑神刃刺入自己心口。金乌从胎儿体内破出,叼着染血的玉玲珑撞向司命真身:娘亲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弑神蛊!
天地寂静了一瞬。
苏九凰在容珩消散的瞳孔里,看见三百年前那个雪夜:少年将军跪在祭坛,将弑神刃刺入心口,血珠溅上司命裙摆的凤凰纹。原来从那时起,他就把自己炼成了弑神的蛊。
结束了。她吻住容珩冰冷的唇,将凤凰蛊渡入天道裂隙。金乌长鸣着化作万顷霞光,所有被吞噬的魂魄如萤火升空。
雪山之巅的青铜鼎突然嗡鸣,鼎身浮现七十二世婚书。苏九凰在最后一页血书吾夫容珩,腕间银铃飞入鼎中。鼎内腾起的不是火焰,而是三百世未落的初雪。
这次换我等你。她抱着容珩的残甲坐在雪中,直到青丝成雪,直到山峦化作平川。腕间银铃在第一千个春天响起时,身后传来带笑的叹息——
夫人的合卺酒,该温了。
霞光尽处,新生的小镇炊烟袅袅。说书人拍响醒木:话说那弑神蛊,原是一对痴情人的相思泪所化...
11
终章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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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角落坐着戴斗笠的男女,男子斟酒时露出腕间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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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掀开的命簿里夹着片玉甲,刻有生死同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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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飞过金乌幻化的双蝶,羽翼隐现凤凰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