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死前留下遗言,得玄猫者得天下。
巧的是,大皇子顾云深前日刚捡到我。
不巧的是,我不是玄猫,只是一只普通的黑猫。
顾云深派人给我染色后,先帝大悦,当即传位于他。
可顾云深上位没多久,带回了真正的玄猫,夜夜宠幸。
徒留我在郊外的庄子里忍受染毛后带来的病痛折磨。
宠妃知道了我的存在,哭得梨花带雨。
顾云深心疼她,拍着她的背哄道:
一个冒牌货,怎配和你有一样的毛发,改日我就找人把她抽筋剥皮。
我奋力逃出,刚出门没多远就被人拦腰抱起:
我再也不是没有猫的野人啦!
1
砰!
院子的大门猛地被人踹开。
一群人蜂拥而入,为首的是个戴着满头金钗,身穿绣有大片牡丹花长裙的女子。
她走进来后环绕了小院一周,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
彼时的我正坐在院子中央洗衣服。
她扬起下巴,趾高气昂地对我说:
就凭你这个小贱蹄子
也配让皇上三番五次地为你出宫
我认识她,楚娇儿。
她是顾云深找回来的真正的玄猫。
人如其名,看起来娇滴滴的。
不过,顾云深已经大半月没来过我这了。
就连院子里丫鬟,都不愿替我这个弃子做事。
不然我也不会坐在这洗衣服。
我淡淡地看着她,心中不明所以。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不服气吗!
楚娇儿见我盯着她发呆,很是不悦。
还在这装模作样洗衣服,是想皇上看了心疼你吗
她一脚踢翻了木盆,脏水溅到我的衣服上。
寒风吹过,冻得刺骨。
嬷嬷,把她眼睛给我挖下来!
嬷嬷听令,当即上前钳制住我的手臂。
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就要往我眼睛刺来。
我暗道不好,拼命挣扎。
可嬷嬷的力气大的可怕,我越是用力,她就越使劲掐我的手。
娇儿,这是在做什么
是顾云深的声音。
嬷嬷听见声音后赶紧把刀往我手里塞。
楚娇儿也看见了,立马依偎到顾云深怀里:
皇上!你好几日都没来臣妾那里了,是不是就为了来见她
我看她浑身都湿透了,好是可怜。
就来问了她一句,谁知她就要拿刀砍我。
臣妾吓得不轻呢。
顾云深看见我湿透的衣裙,皱了皱眉。
接着朝我走来,抬起巴掌狠狠地往我脸上扇:
你倒是胆子大了,还搞这种把戏。
朕让你安安分分待在这,你竟敢招惹娇儿。
把衣服换了,像什么样子!
说完,便搂着怀中的人上了马车。
还不忘多安排几个侍卫监管着这间院子。
我被打得摔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心中一片悲凉。
手掌被砂砾蹭破,开始渗出血丝。
此时的我满眼金星,晕的站不起来。
耳边只能听到从马车中传出的争执声。
楚娇儿哭得梨花带雨:我都看出来了,她不过是只黑猫。
我可是世间独有的玄猫,皇上怎么能看上她
顾云深连忙哄道:
娇儿说的是,一个冒牌货,怎配和你有一样的毛发。
改日我就找人把她的毛都拔了。
顾云深语气温和,听得我却寒毛竖起。
一个月前,顾云深派人来给我传话。
皇上说,姑娘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由奴才送您去庄子上。
我点了点头,任由他安排。
看来作为顾云深的一枚棋子,我已经失去了价值。
我心知肚明,从我在虐猫人手里被顾云深救起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为他付出些什么。
我本是心甘情愿。
可没想到,他还是变成了我最痛恨的样子。
2
他走后,我开始寻找这间院子还有什么能逃出去的地方。
没等我找到,又有人来了。
往日在宫中以温柔著称的嬷嬷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递到我面前,笑着说:
姑娘,这是皇上吩咐的,还请喝下。
不要让我们难做。
嬷嬷脸上的笑容越扯越大,我只觉得诡异。
这是什么
嬷嬷不说话,又把汤汁往我面前递了一遍。
看来她是不打算说了,我没得选择,接过药汤往嘴里一倒。
好苦。
很快我的四肢开始乏力。
几位婢女上前,架着我,把我关进了柴房。
眼皮变得沉重,我渐渐陷入了回忆。
世人多认为玄猫通灵,黑猫则为不祥之意。
顾云深捡到我的时候,我正被人关在笼子里虐待。
铁丝紧紧缠绕着我的嘴巴,让我无法进食。
日积月累,铁线已经和腐烂的肉长在了一起,伤口处开始露出白骨。
因为不能吃东西,我消瘦的没法变回人形。
只能任由他人宰割。
顾云深让下人打开笼子,想将我从里头抱出来。
我害怕得一个劲往后躲,但身上实在是没力气。
他就这样轻轻地把我抱进怀里,用宽大的袖子为我挡住寒风。
因为太温暖,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嘴上的铁丝已经被取了下来,还缠上了厚厚的纱布。
顾云深给我了一个家。
从躲在床底不肯出来,再到可以他的宫殿里随意奔跑,即使打坏了花瓶也肆无忌惮。
顾云深给了我极大的耐心。
不仅如此,他还会摸摸我的头,对我说:
很好,你已经成为一个正常的猫儿了。
猫儿就该是这样,而不是躲在阴暗处瑟瑟发抖,害怕犯错。
就连方才喂药给我的嬷嬷,也曾抓着我踩脏的爪子细心擦着:
姑娘可莫要下雨天出去踩水了,当心着凉。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是国师去世前,留下了一则遗言:
得玄猫者得天下。
民间开始传言,大皇子顾云深前些日子好像就捡回一只猫。
不过,不知是玄猫还是黑猫。
玄猫的毛发在阳光下会泛着暗红色,黑猫则没有。
他们都看得不真切。
这天殿内来了个西域的法术师,说他有一种药物,能改变动物的发色。
听嬷嬷说,是顾云深派人专程去西域找来的。
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没有逃跑。
安安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等顾云深来找我。
一直到天黑,我才等到他。
顾云深拿着药在我房里坐了许久才开口,问我愿不愿意帮他。
我自然是愿意的。
他沉默了一会,将药水倒进了我泡澡的盆里。
从那以后,每隔一天我都需要泡在药水里几个时辰。
身为猫儿,本就怕水,让我待在水里那么久,实在是无聊的很。
药水又侵蚀着我的皮肤,钻心的刺痛像一根根针扎进我的脑海。
但我不曾后悔。
顾云深在不远处红着眼,问我:疼吗
我笑着摇摇头:不疼。
没说出口的话是,比起被人用铁丝禁锢,被火棍拷打的那些日子,现在轻松多了。
如此往复几日,我从人人唾弃的黑猫,变成了炙手可热的玄猫。
顾云深抱着我,去见了皇上。
皇上形容枯槁,时日不多了。
再加上顾云深又是嫡长子。
他没多犹豫,马上给顾云深写了传位诏书。
登基那日,顾云深抱着我,坐上了他渴望已久的龙椅。
在众臣朝拜的时候,他凑在我耳边说:
阿芜,若你觉得舒服,我可以带你坐一辈子。
3
柴房的门被打开,外头照进来的光刺的我从梦中惊醒。
顾云深来了。
他从袖口掏出一罐东西,丢在地上。
罐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在我面前。
他高高在上的开口道:这是你以往用的药。
昨日我在马车上说的不过是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把你关进柴房也是做做样子,顺便教训教训你,为了让你学乖。
别太恃宠而骄了。
恃宠而骄吗
我恃的哪门子的宠
至于学乖,不也是他摸着我的头,让我可以不用那么乖,不用那么听话。
我苦笑了一声,没说话。
颤抖着伸出手拿起药罐子,慌忙打开盖子就往身上涂。
自从用了药水,我的皮肤就时不时地泛红刺痒。
打眼看不出,但若是拨开毛发就能看见。
顾云深当上皇帝后,他让太医给我开了最好的药膏。
每日下朝,他都会拿着药膏来给我涂。
细长的指尖沾着药膏,落在我化成人形后光滑的背上。
药膏涂在身上冰冰凉凉的,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顾云深总打趣我:这么怕痒
听说怕痒的人,对爱情最是终一了。
我红着脸,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见我害羞,顾云深笑着把我从被子里捞出来。
细密的吻落在我颈边:阿芜,一直陪在我身边可好
我求饶般答应他。
可现在,他先食言了。
楚娇儿被寻进宫后没多久,他就换成了吩咐丫鬟给我上药。
等我到了庄子上,他也没再派人送过。
见我像饿狼扑食一样眼中只有药膏,顾云深突然暴怒起来:
怎么连朕说话你都敢不应了吗
不要以为朕是靠着你才上位的,没有你,我也迟早会遇到娇儿。
你若还是学不乖,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话音刚落,我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心口传来一阵钝痛。
这是用完药水的后遗症之一。
离开了皇宫,没有用药,我的病情就加重了。
从刚开始的隐隐作痛,到皮肤刺痒,再到四肢都痛的乏力。
最后是咳血。
顾云深看着地上的黑血,瞳孔微缩,眼里满是震惊。
你怎么了
怎么会突然吐血
我带你回宫里,让太医看看。
他刚想走前把我扶起来,外头有人敲了敲门:
皇上,娘娘突然头晕。
奴婢让娘娘休息会,可她说睡不着,只想听皇上讲话本。
若是休息不好,娘娘明天又要疼得起不来床了。
又是这样。
在宫里的时候,她就喜欢用这个借口把顾云深叫走。
起初顾云深还只是让太医去看她,后来就变成了亲自去照顾。
这次也是一样,顾云深听了后立马打开门。
走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好好上药,等明天我再来看你。
娇儿身边离不得人。
嬷嬷刻意慢了几步,等顾云深走远。
她朝我吐了口口水:
呸!知道自己比不过我家娘娘,现在还会用装病来勾引皇上了。
你倒是有心机!
说完,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什么,往柴房的四周围撒下。
4
第二天一早,我的皮肤开始剧烈地瘙痒。
像亿万只蚂蚁在我身上啃噬。
我控制不住自己,疯狂抓挠。
一道道血痕出现在我脸上、四肢上。
我变得面目全非,最后再也支撑不住化形,变回了玄猫。
楚娇儿又带着人上门了。
她看我凄惨的样子,得意地笑着说:
哟,为了方便我给你拔毛,都直接变回了原形呀。
可惜了皇上今日没空来看你。
这等美景只能由我一人欣赏了。
我怒视她:你个毒妇!你本身也是狸奴,怎能伤害同类
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用团扇捂着嘴,笑的刺耳。
同类不过是个低贱的黑猫,也配和我称为同类
不知用了什么染了毛,就真以为自己有多高贵了。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动手吧。
她挥挥手,身后的侍卫立马上前。
抽出刀往我身上比划着,似乎在想怎么下刀好。
楚娇儿等的有些不耐烦:
磨蹭什么呢我还等着回去喝皇上给我准备的糖酥蒸酪呢。
糖酥蒸酪……
我已经快忘记它的味道了。
刚到宫里的时候,顾云深听说狸奴不能喝牛奶。
就让人专门给我做了一份用羊奶做的糖酥蒸酪。
见我爱吃,他便下令这道甜品只能专供给我。
没想到这么快,承诺就作废了。
宫里的小宫女说的没错,承诺只在相爱的时候有效。
在我走神的片刻,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背后传来,直到我的四肢百骸。
侍卫已然下了刀。
锋利的刀刃从我颈后一直到尾巴根。
我痛得失了神,仿佛割开的不是我的皮肉,而是我的脑仁。
鲜血顿时流了满地,我看见不少人捂着鼻子,露出嫌恶的神色。
这是在做什么呢
顾云深的声音传来。
楚娇儿不知为何有些慌张,赶紧站起身,试图挡住躺在地上的我。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
顾云深不怒自威:怎么,爱妃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楚娇儿干笑了几声,又像是想到什么: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芜妹妹。
她不愿给我请安,我便让人拿刀吓了吓她。
没成想她却直接往刀上撞,血流了一地,臣妾好生害怕呢。
她侧身露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我。
顾云深看见我倒在血泊中,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又不知怎的心中无名之火烧起:
你……你就这么作践自己的生命,死也不肯受一点委屈
我告诉你,你就算是死,也是我顾云深的人!
你的命都是我救下来的,又有什么资格自己决定生死
他命人将我送回皇宫医治,却没想到被楚娇儿从中作梗。
抱起我的是楚娇儿身边的嬷嬷。
她没有把我放上马车,而是把我装进麻袋里,丢到了路边的草丛中。
兴许是想事后再来解决我,又或是想我自生自灭。
我顾不得那么多,用最后的一丝力气爬出了麻袋。
倒在路边,人事不省。
意识的最后,似乎有人轻轻捧起我。
那人嘴里念叨着:
拿回去让府医看看,说不定能治好。
那我就再也不是没有猫的野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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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意识昏昏沉沉,似乎有人在帮我缝背后的伤口。
我能感受到针穿过我的皮肉。
一睁眼,一张脸出现在我眼前,把我吓了一跳,直直从床上摔了下去。
这、这是西北那位人人皆知的小将军谢屿!
前几日我就听说他带着西北军班师回朝。
回京的路上万民迎接。
谢小将军容貌俊朗,剑眉星目,生得极好看。
一双桃花眼惹得不少少女暗地里芳心暗许。
可他在西北煞神之名远扬,也没有人敢主动向他抛手绢。
我怎么会出现在他家里
只听谢屿:啊……果然还是不行吗
什么不行
怕他一个生气把我掐死,我乖乖地走过去。
假装一个懒腰扒在他腿上,借着指甲勾他的衣裳。
三下五除二爬上了他的大腿。
乖巧的窝在他怀里。
不过,我怎么感觉自己在抖
噢,原来是谢屿的腿在抖。
他是有什么隐疾吗
我抬头看他,听他说:
别的狸奴抖不喜我身上的血腥味。
也就只有你胆子大,敢往我身上爬。
谢屿把脸轻轻地埋进我的毛里蹭了蹭。
真好。
啊,没想到风光霁月的谢小将军背地里是猫奴!
吸了会猫,谢屿把府医叫进来。
你看看它现在如何了
府医瑟瑟发抖:小将军啊,这……
我只会治人,治动物我还真不会。
我不过是帮她把受伤的地方缝起来了而已。
它身上那么多伤,能醒来已经是奇迹了。
谢屿黑着脸:京城里哪里有兽医
府医为难的说:现在少有百姓能养得起猫,要说民间的兽医,他们怕是只会治鸡鸭猪牛。
若是非要能治狸奴的,应当只有宫里才有了。
谢屿抱着我站起来:那就进宫!
我心下一惊,顾不得身上的伤口,从谢屿身上跃下。
一个劲的往外跑。
我没来过谢屿的家,只能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转。
好不容易找了一棵树,爬上去在树枝间躲了起来。
却没想到谢屿功夫了得,腾空几步就把我从树上抱了下来。
你这小猫,怎么回事听到进宫怕成这样。
谢屿应当是想到了我的伤:
莫不是你这一身的伤口都是宫里人弄得
是哪个娘娘玩腻了就把你往宫外丢
我顾不得其他,只要不进宫就行,赶紧开口:
对!
谢屿被我吓了一跳:你会说话
我还以为你嗓子也受伤了,说不出话呢。
我不想进宫!我急忙表态。
好吧,那就不进宫,但我得找人来给你看看。
谢屿大概知道我不想说原因,便没再追问。
可我最后还是来了皇宫。
不过,是藏在谢屿的袍子里。
6
谢屿,你此次振国有功,想要什么奖赏顾云深坐在龙椅上,笑着问谢屿。
看来我的消失并没有引起顾云深的在意。
谢皇上,此次班师回朝,路上捡了只猫。
不过受了些伤,想借宫里专治动物的太医一用。
顾云深不知为何惊地站起来,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很快又坐了回去。
捡了只猫吗……
是什么颜色的他试探性问。
我一哆嗦,差点从谢屿袖子里掉出来。
回皇上,不过是只黑猫罢了。
还好还好。
谢屿还挺聪明。
罢了,太医你带回去吧。
他挥挥手,示意谢屿可以走了。
谢屿带着要到的太医,回了将军府。
太医摩挲着下巴,看着我:
你……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没等太医说完,我抬起手就是一爪子,瞪着他,示意他闭嘴。
他默默闭嘴。
翻了翻我的眼皮,又看了看毛发,认真的对谢屿说:
她身上有不少旧疾,以后要好生修养。
这毛发的颜色也是被人用禁药改过的。
给你准备一副汤药泡泡吧,泡完就好了。
又要泡药
谢屿听完马上让人准备好了热水。
等水温凉下来,作势就要把我丢下去。
我挣扎着不肯泡,又在房间里乱窜。
谢屿看着屋内一片狼藉,叹了口气。
再等我转眼,他突然开始脱衣服。
衣服一层层剥落,露出他宽阔的肩膀和紧实的背部线条。
上面还有些不规则的伤疤,看得出他的每场仗打得并不轻松。
我盯着谢屿的上半身,不舍得眨眼。
看傻了谢屿觉得好笑,伸手把我抱起。
我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片肉色,任由他摆布。
一人一猫就这样赤裸裸地泡进了药桶里。
大概是因为水太烫,我总觉得头晕乎乎的。
谢屿把我转过来面向他。
我下意识伸出爪子抵在他胸膛上。
好、好软。
几乎本能的开始踩奶。
谢屿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无奈的说:
你要是喜欢,就自觉泡药浴,我天天都给你按。
当我以为日子能就这样顺利过下去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不知哪来的谣言,说在将军府看见有玄猫。
玄猫世间少有,更别说一座城内出现了两只。
再加上国师遗言。
一时间人心惶惶,害怕因为皇位的更替带来的动荡。
若谢小将军真有夺位之意,怕是免不了一场战争。
顾云深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本就皇位不稳,朝中多有人说他是靠着一只猫上位的。
谢屿在西北多有威望,声名远扬,手中又握有兵权。
此刻顾云深自然没法完全信任谢屿。
不管是为了安民心还是安自己的心。
顾云深马不停蹄地派人传谢屿带猫进宫。
谢屿抱着我走进殿内的那一刻,我就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视线定格在我身上。
阿芜!
顾云深几个跨步走到谢屿面前,颤抖着声音问:
是你吗阿芜
我找了你好久……
7
我还是第一次见顾云深失态的样子。
被丢在路边后,我偶尔还会幻想。
顾云深要是知道我不见了,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难过。
如今见到了,我却只觉得有些怔然。
我把头埋在谢屿怀里,不愿看他。
可顾云深像是忘记了殿内还有人在,一个劲地对我诉说着:
那天回去后我没看到你,找了你好久。
我原本打算把你找回来,再把弄丢你的下人都杀了,可他们都说没看到你去哪了。
还有你的毛发颜色怎么变回去了
变回去也好,这样你就不会疼了。
他步步紧逼,但他越是靠近,我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发抖。
阿芜,你为何不理我
谢屿也感受到了,面露冷色,往后退了一步:
皇上,这里没有阿芜。
只有阿无,无忧无虑的无。
顾云深失魂落魄地看着他怀中的我:能让我和她单独相处一会吗
这时的他已经忘了自称朕,甚至卑微地向谢屿请求。
我抬起头,和谢屿对视了一眼。
他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将我从怀中放下。
我跟顾云深走到了御花园,一路无言。
等我化成人形,坐在了亭中的石椅上。
顾云深才艰难开口:
我知自己有愧于你,你不愿意见我也是应当。
可我想我总要和你解释清楚。
把你送到庄子上,只是权宜之计。
等我皇位稳固了,自然会把你接回宫里。
你若是喜欢当贵妃,那就当贵妃。
若是不喜欢当妃子,那我就给你封个女官。
那皇后呢我打断他。
若是我想要当皇后呢
他被问住了,犹豫了一会,支支吾吾开口:
这、你毕竟不是真的玄猫,哪天被人发现,我担心你的安危。
楚娇儿身边的嬷嬷又来了。
皇上,娘娘头疾又犯了。
顾云深不耐烦道:有病就让太医看,我又不会看病。
娘娘说想听您讲话本……
行了!退下!顾云深怒斥,次次都是这样,我看她也是欠教训了!
嬷嬷慌忙告退。
她走后,顾云深突然抬手想抱住我。
打远一看,像是两人正准备相拥。
没等我后退,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楚娇儿提着裙摆小跑过来,一把将我推开。
你怎么还没死!阴魂不散,又回来勾引皇上。
啪!
楚娇儿的脸被打得向一边歪去。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云深:
你居然打我
顾云深一甩袖子,显然气得不轻:朕是皇上,有什么不能打的
你不是头疾吗跑到这凑什么热闹
还有,你居然敢咒阿芜死
来人!把她带回殿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她出来。
看着两人上演的闹剧,我突然有些疲惫。
行了,顾云深。
没必要把这些做给我看。
我也不在乎这些。
当初伤害我最深的,不就是你吗
你若还想我过得好,就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没看见楚娇儿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
8
回去后顾云深再没找过我。
谢屿倒是乐得清闲,约我去月老山上看樱花。
在谢屿的细心呵护下,我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已经能支撑化形了。
月老山上,春风轻拂。
带着几分温柔与不舍,将那些粉嫩的花瓣摘下,轻轻洒落在苍翠的山峦之上。
山间的空气因花粉变得清新,我化了原形,在林间奔跑。
鼻子这嗅嗅那嗅嗅。
再回头。
谢屿站在几棵樱花树下,花瓣落满他肩头。
用来缠绾髻的红绳飘扬,如同他此刻的神采奕奕。
这一幕在我心里记了很久。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同样在花瓣雨下回望他的黑猫,也是谢屿心中最特别的记忆。
下山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到半山腰时,不知为何马车停了下来。
谢屿说:我下去看看。
就在他下车后的这段空隙,一只玄猫冲进了马车内!
竟然是楚娇儿。
她化为原形,一手持刀架在我脖颈前,一手捂住我的嘴。
别出声。
楚娇儿挟持着我下车的时候,我才看见谢屿正和一个黑衣人缠斗着。
打得不可开交,分身乏术。
谢屿用余光看见被挟持的我,转身想往我这来。
走神的瞬间却被对方往肩头上砍了一刀。
但他顾不得肩上的伤口,一边应付着对方,一边往我所在的方向退。
楚娇儿见状,想带着我往树林深处走,却被来人拦住了。
放开她!
顾云深怎么会出现在这
你挟持她不如挟持我。
一只黑猫哪有一国之主重要
楚娇儿表情狰狞:你当我傻吗
有不会武功的,你要我挟持个会武功的
不过,你们两个都该死!
她癫狂的又哭又笑:你把我接回宫里,把我关在那高高的宫墙里。
给了我无上的宠爱,却唯独不给我自由。
放任我伤害她,到头来却和我说,你后悔了,发现自己只爱她。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爱!
楚娇儿把我往顾云深怀里一推,长刃直直袭来。
她这是想一箭双雕。
去死!
噗嗤——
刀刃就这样扎进了顾云深的腹部。
他居然在生死关头把我推开了。
9
我虽恨顾云深,但他也是一国国君。
在没有更好人选的状况下,他是目前最适合的了。
他还不能死。
我冲过去接住倒下的顾云深,帮他按住伤口。
顾云深,别睡!
他气若悬丝,却还是固执的说着:
我都查出来了,是那个贱人把你丢到路边的。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
如今这一刀也还回来了,你还能……回到我身边吗……
我没回答他。
谢屿这时刚好追过来,一箭刺穿楚娇儿的膝盖。
赶来的侍卫先把顾云深送回皇宫医治。
万幸的是,楚娇儿的那一箭没有刺中要害。
但剑上有毒,情况不容乐观。
太医忧心忡忡地说:此毒老夫只在一本书上看见过,大概是玄猫族中的祖传禁药。
解药倒是好找,就是其中一味药引现在恐怕再难找到了。
什么药
我在一旁好奇的问。
相传雪山深处有一种动物,名叫幽影。
状似黑猫,却又不是黑猫。
这最后一味药引,便是幽影的心头血。
只是这一族已百年没有人看见过了,恐怕……他没把话说完。
室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我问他:若是没有呢还有什么可以替代的吗
太医急急忙忙跑回去,把早就拿来垫桌脚的书翻了出来。
倒是有。
书上说,每只幽影出生时,身边都会出现一株幽影草。
若是能找到幽影草也是可以的。
但幽影生存的地方在雪山深处,不是一般人能去的。
我垂下眼眸,走出了皇宫。
谢屿跟在我身边,同样一言不发。
回到将军府,我正准备开口。
谢屿捧起我的脸,眉眼温柔地看着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不是黑猫,是幽影。对吗
我点点头,将当年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在幽影族眼中,雪山不是雪山。
我们叫他神山。
幽影族世代守着神山生活。
可几年前,神山突然地动,造成雪崩。
作为幽灵,我们自然是提前感知到了的。
可这就像是命中注定,雪崩的速度终究比我们逃亡的步伐要快得多。
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被埋在神山下。
他们嘶吼着,叫我别回头,往前跑。
我顾不上流眼泪,蒙头往山下冲。
等到了山下,我四肢无力,趴在地上,晕了过去。
从那以后,神山在我嘴里,就只能是雪山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被人抓进笼子里了。
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想,早知如此,不如当时和父母一起被埋进雪山里。
又控制不住地埋怨自己,怎么那么没用。
拼了命逃出来,最后又避免不了落入死亡的结局。
一直到顾云深的出现。
我说的口干,吞了吞口水,谢屿马上给我倒了杯茶。
你想救他吗他问我。
我沉默了片刻:嗯。
若是不救他,怕是又要打仗了。
到时候会死更多的人。
谢屿心疼的抱着我。
他想,一个被人类虐待了两次的幽影,最后竟还能对人类抱有善意。
我支持你。
但不能用你的心头血。
没人能保证取了心头血之后还能不能活下来。
明日一早,我就收拾包袱,进雪山。
我说想和他一起去,还以为他会不肯。
谁知谢屿只是亲了亲我的眼睛,就答应了我。
10
谢屿这个骗子,他竟敢大半夜的带着包袱偷偷走了。
等我在雪山脚下在看到他的时候,他满脸胡茬,简直像个流浪汉。
身上的棉袄已经破烂的开始漏棉花。
就这样了,还对着我傻笑,说自己拿到了幽灵草。
我红着眼跑过去,正好接住了他晕倒的身体。
幽灵草拿到后,太医开始着手给顾云深治病。
没过多久,他就恢复如初了。
六月初三,是我和谢屿大婚的日子。
将军府张灯结彩,红绸满布。
连百姓都自发地在街道两边挂上了火红的装饰。
因为没有亲人,我和谢屿商量好在他的别院接亲。
迎亲队伍空前盛大,望不见尾。
据谢屿说,顾云深给我以公主的待遇添了嫁妆。
我坐在闺房中,接过丫鬟递给我的凤冠霞帔。
摩挲着嫁衣上的刺绣,心中百感交集。
这花纹还是谢屿亲手为我绣的。
那个被关在柴房里绝望的黑猫,怕是从没想过自己身边会出现一个这样爱自己的人。
坐在轿子上,我好奇的掀开盖头。
透过摇摆的帘子缝隙,我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愣了愣神。
想起很久以前顾云深和我说过。
若是哪天再走丢,就寻着这个香味,总能找回皇宫。
不管何时,皇宫的门都为我开着。
看着从轿子外伸进来的手。
宽大,温暖,带着常年练武留下来的厚茧。
我想,我再也不需要了。
谢屿小心翼翼的掀开我的盖头。
露出芙蓉般的脸庞,和比樱花还要美的眼睛。
我眼中的他亦是出尘俊朗,眼中的爱意满的快要溢出。
红烛熄灭,帷幔垂下。
一夜好眠。
婚后三月,我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谢屿进宫交了兵符,理由是带着我四处游玩,只为做寻常夫妻。
离开京城的那天,顾云深站在城墙上。
望着我们远去的背影,思绪万分。
那个只会在他怀里撒娇的猫儿,怎么就成了别人的。
若非他身上的重担,他也想和阿芜做一对寻常夫妇。
回头看看。
这偌大的皇城,他竟无一人可以真心诉说。
他亲手弄丢了最爱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