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夜！猪食喂了吗没看到天都快亮了！
林夜！宗主道袍上的灰尘拍干净点！大典要是出了纰漏,扒了你的皮！
林夜,滚过来,把这堆垃圾清走！
青云宗,外门杂役区域。
天还没彻底亮透,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麻衣的瘦削身影,就已经在各种呵斥声中忙碌得像个陀螺。
他叫林夜,二十岁上下,面容清秀,只是长期劳作让他显得有些营养不良,唯独那双眼睛,在晨曦微光下,偶尔会闪过一丝与他身份、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和锐利,但很快又被温顺和木讷覆盖。
他腰间别着一把用了不知多少年的破旧扫帚,扫帚柄被摩挲得光滑发亮。
好,马上来。林夜应了一声,放下手里劈了一半的木柴,快步跑向声音来源处,动作麻利地将一堆散发着馊味的垃圾扫进撮箕。
旁边几个同样穿着杂役服饰的弟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着林夜的背影指指点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他听见。
啧,我说林夜这小子,真是个废物典型。来咱们青云宗整整三年了吧除了扫地打杂,屁都不会！
谁说不是呢每年外门考核都去凑热闹,每年都是第一个被刷下来。听说他连青云剑法入门第一式‘青云直上’都使得歪歪扭扭,灵气感应更是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这种货色,怎么混进来的
嘿,你们不知道我听说是三年前,莫老下山时顺手捡回来的孤儿,看他可怜才收留的。要不是莫老的面子,早被赶下山了！
怪不得……活该一辈子扫地！
议论声中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林夜仿佛没听见,只是默默地干着活,将垃圾倒掉,又去挑水、擦拭殿柱……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嘲讽和轻视。
只有他自己知道,三年前,他并非什么孤儿。
三年前,他是纵横九天十地的无极剑神,只因剑道遭遇瓶颈,寻求那传说中的神境而不得,才毅然决然,自封九成九的通天修为和神魂之力,化身凡俗,以最卑微的姿态,混入这凡尘俗世中的一个小小宗门——青云宗,试图在红尘百态、人间烟火中,感悟那最后一丝剑道真意。
这三年,他扫过青云宗的每一寸土地,听过无数凡俗的鸡毛蒜皮,也见识了宗门内所谓的天才和庸才。在他眼中,这些所谓的修炼,不过是稚童玩闹。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今天是青云宗三年一度的开山大典,宗门上下张灯结彩,气氛肃穆而又带着一丝躁动。广场上早已汇聚了数百名弟子,内门弟子身着月白道袍,英姿飒爽；外门弟子则是青色劲装,朝气蓬勃。
而林夜这样的杂役弟子,连站在广场上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远远地缩在角落,负责维持边缘区域的整洁。
高台上,宗主莫天行一身象征地位的紫色镶金边道袍,面容威严,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声音洪亮：
今日,乃我青云宗开山九百七十二年大典！亦是检验我宗门弟子三年修行成果之日！青云精神,在于锐意进取,斩妖除魔,护卫一方！尔等当谨记……
宗主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听得林夜昏昏欲睡。这些场面话,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终于,流程进行到弟子演武环节。
下面,有请我宗外门第一天才弟子,赵元,为诸位同门及观礼嘉宾,演练我青云宗镇派剑法——青云剑法！执事长老高声宣布。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华贵锦缎武袍,腰悬玉佩,手持一柄寒光闪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长剑的少年,在一片叫好声中,趾高气昂地走到了广场中央。
这少年正是赵元,约莫十八九岁,面如冠玉,却眉宇间充斥着难以掩饰的傲慢。他是内门赵长老的独子,自小丹药灵石不断,加上天赋尚可,在外门中确实算得上佼佼者,据说已半只脚踏入了筑基期门槛。
赵师兄威武！不愧是外门第一人！
看那把剑,至少是中品法器吧赵长老真是疼儿子啊！
听说赵师兄已经将青云剑法练至小成了！
周围的外门弟子们羡慕、嫉妒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夜站在远处,看着赵元那花架子般的起手式,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根基虚浮,剑意不纯,华而不实。
这种水平,在他眼中,连剑道的门槛都没摸到。
青云剑法第一式,青云直上！
赵元一声清喝,长剑陡然刺出,剑尖划破空气,带起轻微的呼啸,剑身上甚至萦绕起一丝淡淡的、由灵气催发出的云雾状光华,看起来颇为唬人。
好！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喝彩,就连观礼席上几个小门派的代表也纷纷点头。
赵元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手腕一转。
第二式,云卷云舒！
剑光流转,如水银泻地,看似潇洒飘逸,剑招连绵不绝。
但林夜却微微皱起了眉。
这一式讲究收放自如,刚柔并济。但这赵元只顾着追求剑招的华丽和速度,内息运转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滞涩,灵力调动更是后续乏力。
强行催动,只会……
果然！
第三式,青云蔽日！
赵元强行催谷灵力,试图展现出更强的威势,手中长剑猛地划出一个复杂玄奥的圆弧,剑气瞬间暴涨！
然而,就在剑招即将完成之际,他体内滞涩的灵力陡然失控！
嗤——！
一道异常凌厉、完全偏离了预定轨迹的剑气,如脱缰野马般,不受控制地激射而出！
目标,赫然是广场边缘,祖师堂门口那尊高达三丈、象征着青云宗开山祖师的巨大石像！
不好！宗主莫天行脸色一变,惊呼出声,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其他长老也是面色剧变！
轰隆！！！
一声巨响！
那尊矗立了近千年、接受了无数弟子香火朝拜的祖师雕像,被这道失控的剑气正面击中！坚硬的岩石瞬间布满裂纹,随即在一片惊呼声中,轰然炸裂,碎石四溅！
全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变成一地碎石的祖师雕像,大脑一片空白。
毁……毁了
开山祖师的雕像,在大典之上,被外门第一天才给毁了！
赵元自己也懵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他知道这闯下了多大的祸！毁坏祖师雕像,这可是亵渎祖师、动摇宗门根基的大罪！轻则废除修为逐出宗门,重则……他不敢想下去！
大脑飞速运转,恐惧让他失去了理智。
突然,他看到了不远处,那个正在角落里拿着扫帚,准备清扫刚才演武溅落的尘土的杂役弟子——林夜！
对！就是他！
赵元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怨毒,猛地抬手一指,声音因恐惧和急切而变得尖利：
是他！是他干的！
刚才我演练剑法时,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这个叫林夜的杂役,偷偷打出一道阴损的暗劲,干扰了我的灵力运转,才导致剑气失控,击碎了祖师雕像！
是他！这个废柴！他嫉妒我！他想毁了我！宗主！长老！一定要严惩这个包藏祸心的废物！
2.
唰——！
一瞬间,广场上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那个手持扫帚、站在碎石边缘、一脸错愕的杂役弟子身上。
林夜：
他刚刚只是觉得赵元剑法太烂,可能会出岔子,正准备等对方演武结束去打扫一下,结果……锅就从天而降了
而且,还是这么大一口黑锅
用暗劲干扰一个快筑基的天才还精准地让剑气打碎几十丈外的雕像
这编瞎话的水平,比他练剑的水平可高多了。
胡说八道！角落里,一个平时和林夜关系还算过得去的杂役弟子忍不住小声反驳,林夜连灵气都感应不到多少,哪来的本事干扰赵师兄
但他话音未落,就被旁边一个机灵的同伴狠狠掐了一下胳膊,使了个眼色。
闭嘴！你想死吗那是赵长老的儿子！没看到赵长老的脸色吗
那杂役弟子顿时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是啊,谁敢得罪内门实权长老赵阔
果然,高台上,赵元的父亲,内门长老赵阔,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步踏出,身上属于金丹期修士的威压若有若无地散开,笼罩向林夜,声音冰冷刺骨：
宗主！此事关系到我青云宗的颜面和根基！祖师雕像被毁,乃奇耻大辱！此子,林夜,身为杂役,却心生怨怼,暗中破坏大典,毁我宗门象征,此等行径,形同叛宗！按宗门铁律,当场废除修为,打入水牢,严刑拷问其同党！
赵长老的话掷地有声,杀气腾腾,根本不给林夜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就定了死罪！
不少弟子都暗暗心惊,这赵长老也太狠了,为了保自己儿子,完全是草菅人命啊！但没人敢出声。
宗主莫天行眉头紧锁,目光在赵元、赵长老和林夜之间来回扫视。他自然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跷,一个毫无修为的杂役,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多半是赵元自己失手。
但……赵阔是宗门实权长老,势力不小,而且祖师雕像确实毁了,总要有人负责。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杂役,平息事端,似乎是代价最小的选择。
莫天行看向林夜,那眼神复杂难明,既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权衡和冷漠。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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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夜,赵长老所言,以及赵元指控,你可承认
这看似是问话,实则已经带上了定性的意味。
林夜抬起头,迎上宗主的目光,也感受到了来自赵长老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威压。他一个凡人,在这种金丹修士的威压下,本该瑟瑟发抖,瘫软在地。
但他没有。
他依旧站得笔直,如同他手中那把看似普通的扫帚,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韧性。
回宗主,林夜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没有丝毫颤抖,弟子不认。
放肆！赵长老怒喝一声,气势再次暴涨,证据确凿,还敢狡辩！宗主,此獠顽固不化,留之必成祸害！请即刻下令,就地正法！
对！爹！就是他干的！我看得真真的！赵元也跟着尖叫起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林夜的刻骨恨意,宗主,不能放过他！他就是嫉妒我！嫉妒我是外门第一！他就是个见不得人好的阴险小人！
广场上,弟子们大气都不敢出。
一些外门弟子看着林夜,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看吧,我就说这废物不是好东西,平时装得老实巴交,原来心里这么阴暗！
敢对赵师兄下手,还毁了祖师雕像,真是胆大包天,死不足惜！
活该！谁让他自己不争气,修炼三年还是个杂役,心态扭曲了呗！
而少数几个知道林夜平日里还算老实本分,或者觉得此事蹊跷的弟子,也只能在赵长老的威势下低着头,不敢有任何异议。他们看向林夜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无奈。
完了,这林夜死定了。
得罪了赵长老父子,还摊上毁坏祖师雕像这种泼天大罪,就算真是冤枉的,也百口莫辩了。
宗主莫天行再次看向林夜,眼神中的那丝犹豫似乎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断。牺牲一个毫无价值的杂役,保全宗门颜面,平息长老纷争,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划算。
他正要开口下令……
却听林夜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弟子确实无辜。赵师兄剑法失控,乃是其自身修为不足,灵力运转失当所致,与弟子无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赵元和杀气腾腾的赵长老,最后落回宗主脸上。
若宗主与诸位长老不信,认为弟子一个区区杂役,真有‘暗中使坏’、‘干扰赵师兄’的‘本事’……
林夜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是一种极淡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嘲讽。
……那不如,就让弟子‘证明’一下
3.
证明你要怎么证明赵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林夜哈哈大笑起来,废物！你是想说,你真有本事干扰我好啊！有种你就站出来,让我看看你这扫地的杂役,有什么能耐！
赵长老眼中寒光一闪,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阴恻恻地说道：宗主,此子狂妄至极！竟敢当众挑衅内门弟子！既然他自己找死,不如就成全他！让元儿出手,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若他真能接下元儿三招两式,或许真有蹊跷；若接不下……哼,那便是他妖言惑众,罪加一等,死有余辜！
这父子俩一唱一和,直接把林夜逼到了绝路上。
这哪里是给机会证明分明是借着证明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杀人灭口！
所有人都看向林夜,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不解。
这林夜是傻了吗
自己往枪口上撞
他拿什么去接赵元的剑用那把破扫帚吗
宗主莫天行深深地看了林夜一眼,似乎想从他那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最终,他还是缓缓点头：既如此……赵元,你便出手吧。点到为止。
最后四个字点到为止,说得轻飘飘的,谁都知道,在赵长老的注视下,赵元绝对会下死手！
哈哈哈！废物,是你自己找死的！赵元狞笑一声,眼中杀意毕露。他刚才毁了祖师雕像,正愁无法交代,现在林夜自己送上门来当替罪羊,还能让他报被干扰之仇,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不再废话,体内灵力疯狂运转,长剑嗡鸣！
青云剑法——青云贯日！
这一招,是青云剑法中最为凌厉狠辣的杀招之一！剑出如日,直刺要害！赵元含怒出手,又是全力以赴,剑锋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取林夜的咽喉！
速度之快,威力之猛,让许多内门弟子都暗暗心惊！
完了！
所有人都认为林夜必死无疑！他甚至连躲闪的时间都没有！
千钧一发之际！
面对这夺命一剑,林夜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他甚至……轻轻叹了口气。
仿佛不是在面对生死危机,而是在惋惜什么。
然后,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华丽炫目的招式。
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手中的扫帚。
是的,就是那把破旧的,用来扫垃圾的扫帚。
对着那快如闪电、势如奔雷的致命剑锋,轻轻一挥。
动作看似缓慢笨拙,甚至有些可笑。
但……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全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只见林夜手中的扫帚,那看似脆弱不堪的竹制帚杆,精准无比地、不偏不倚地、轻描淡写地……点在了赵元疾刺而来的剑尖之上！
赵元那灌注了全身灵力、足以开碑裂石的一剑,竟然……被一把扫帚,给挡住了！
而且,林夜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反观赵元,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古怪力道从剑尖传来,震得他虎口剧痛,手臂发麻,整个人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怎……怎么可能！赵元失声惊呼。
全场哗然！
我没看错吧他……他用扫帚挡住了赵师兄的剑
这……这怎么做到的那扫帚是法宝吗
不可能！就是一把普通扫帚！难道……林夜他……
高台上,宗主莫天行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死死盯着林夜和他手中的扫帚,嘴唇微微颤抖：这……这是……返璞归真不！不对！这意境……更高！
一直闭目养神、仿佛事不关己的藏经阁莫老,此刻也缓缓睁开了浑浊的双眼,深深地看了一眼林夜,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探究。
赵长老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但更多的是狠厉。
元儿！你在做什么！拿出你的真本事！杀了他！赵长老暗中传音,甚至悄悄渡过去一丝自己的金丹灵力,加持在赵元身上。
赵元感受到体内突然暴涨的力量,惊骇之后是狂喜和更加狰狞的杀意。他不管林夜是怎么挡住他第一剑的,今天,这个杂役必须死！
废物！去死吧！
赵元怒吼一声,身上气势再度暴涨,长剑化作漫天剑影,比刚才更加狂暴、更加迅猛地罩向林夜！这次他不仅用了全力,还加持了父亲的灵力,威力何止倍增！他就不信,林夜还能挡住！
面对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林夜依旧面不改色。
他手中的扫帚再次动了。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格挡。
而是……舞动了起来！
没有剑招,没有章法,看似杂乱无章,东一扫,西一拨。
但每一扫,每一拨,都妙到毫巅！
或轻或重,或快或慢,总能在漫天剑影中,找到最精准的那一点,轻轻一带,一引,一拨。
叮叮当当！
密集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赵元那狂暴的剑招,如同泥牛入海,被林夜用一把扫帚,行云流水般尽数化解！
甚至,赵元感觉自己挥出的剑,越来越不受控制,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处处受制,憋屈无比！
这……这不可能！赵元心态彻底崩了！他引以为傲的剑法,在一个杂役的扫帚面前,竟然如同儿戏！
破绽百出。林夜淡淡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扫帚,仿佛活了过来。
帚影一闪！
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穿过了赵元自以为密不透风的剑网！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扫帚头,不偏不倚,抽在了赵元的脸上！
力道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赵元脸上瞬间多了一道清晰的红印,整个人都懵了。
紧接着,不等他反应。
林夜手腕一抖,扫帚柄如同灵蛇出洞,轻轻一点！
点在了赵元握剑的手腕上！
啊！赵元惨叫一声,只觉手腕一阵钻心的剧痛,再也握不住剑！
锵啷！
那柄价值不菲的长剑脱手飞出,插在了远处的石板上,兀自嗡鸣不止。
然后,林夜手中的扫帚,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再次挥出。
这一次,是对着赵元的胸口。
看似轻飘飘的一扫。
砰！！！
一声闷响！
赵元整个人如同被一头狂奔的犀牛撞中,护体灵光瞬间破碎！他口喷鲜血,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足足飞出十几丈远,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挣扎了两下,直接昏死过去！
死寂！
广场上,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石化了！
目光呆滞地看着那个手持扫帚,傲然而立的杂役弟子。
再看看远处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脸上还带着扫帚印的外门第一天才。
这……
这他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杂役弟子……用一把扫帚……两招……废了外门第一天才赵元！
这已经不是震怖了！
这是颠覆！
彻底颠覆了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嘶——！
不知是谁先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成一片！
无数道目光,震惊、骇然、难以置信、狂热……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死死地钉在林夜身上！
高台上,宗主莫天行身体巨震,失声道：以无法为有法,以无形为有形……这……这是传说中的……剑意通玄！
赵长老脸色惨白,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嵌入手心,死死盯着林夜,眼中充满了惊骇、怨毒,还有一丝……恐惧！
他儿子,竟然被一个杂役,用扫帚给打废了！
这怎么可能！这个林夜,到底是谁！
林夜收回扫帚,轻轻拍了拍扫帚上沾染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他环视一周,迎着那无数道震惊骇然的目光,最后看向面色复杂至极的宗主,微微躬身,语气依旧平淡：
宗主,弟子‘证明’完了。
弟子这点微末‘实力’,是否足以‘干扰’赵师兄,‘毁掉’祖师雕像
4.
寂静过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喧嚣！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林夜……他……他竟然这么强！
用扫帚打败了赵元！这简直是神迹！
他隐藏得好深啊！三年！整整三年！我们都以为他是个废物！
扫地僧不！是扫地剑神啊！
弟子们彻底炸开了锅！看向林夜的目光,已经从之前的鄙夷、同情,变成了狂热、崇拜和敬畏！
装逼打脸,莫过于此！
而且是用最不可能的方式,打脸打得最响亮！
高台上,宗主莫天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看向林夜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不再是看一个可有可无的杂役,而是像在看一块未经雕琢的绝世璞玉,或者说……一个深不可测的谜团。
林夜那最后一句反问,看似平静,却字字诛心！
是啊,如果他真有这等微末实力,那他刚才干扰赵元导致剑气失控,甚至毁掉祖师雕像,岂不是……轻而易举
但这反而证明了,他若想动手,绝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方式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而且,一个能用扫帚轻松碾压外门第一天才的人,会嫉妒赵元会用暗算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逻辑完全不通！
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就是赵元学艺不精,失手毁了雕像,然后惊慌之下,或者说是在其父的授意下,试图栽赃嫁祸给一个他们认为可以随意拿捏的废柴！
好一个颠倒黑白！好一个仗势欺人！
宗主莫天行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既有被蒙蔽的羞恼,也有对赵长老父子行径的不满。他目光锐利地扫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赵长老。
赵阔感受到宗主那冰冷的目光,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事情败露,再想强行污蔑林夜已经不可能。他强压下心中的滔天恨意和惊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咳咳……宗主,此事……此事或许……或许是个误会。可能是……是元儿他修炼出了岔子,看花了眼,误会了林夜师侄……
他连称呼都从此獠、废物变成了林夜师侄。
这变脸速度,让不少弟子暗中嗤笑。
误会宗主莫天行冷哼一声,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赵长老,一句误会,就想将毁坏祖师雕像,诬陷同门的大罪轻轻揭过吗！
赵长老冷汗直流,连忙躬身：宗主息怒！此事确实是元儿鲁莽,罪责在我教子无方！我……我定会严加管教,并……并拿出足够的资源,重塑祖师金身！至于林夜师侄……我父子二人,定当登门道歉,赔偿损失！
他此刻只想尽快了结此事,保住儿子,也保住自己的颜面。至于林夜……这个隐藏得如此之深的家伙,来日方长,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哼！宗主余怒未消,但眼下大典还在进行,众多观礼嘉宾在场,也不好将家丑闹得太大。他深深地看了赵长老一眼,那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足。
随即,他转向林夜,脸上的威严和冷漠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营造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林夜,宗主的声音柔和了不少,方才之事,委屈你了。本座一时不察,险些冤枉了你。你能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实乃我青云宗弟子之楷模。
这话一出,众人再次震惊！
宗主竟然……对一个杂役弟子用上了委屈你了、楷模这样的词还自称本座一时不察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待遇！
林夜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刚才经历生死危机、现在又被宗主褒奖的人不是他。
宗主言重了。弟子只是实话实说。他淡淡道。
这种宠辱不惊的态度,落在众人眼中,更显得高深莫测！
而落在一直默默观察的藏经阁莫老眼中,却让他心中的某个猜测愈发清晰和肯定！
果然！果然如此！莫老浑浊的眼中精光连闪,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此子绝非凡人！刚才那一扫一拨,看似简单,却蕴含了大道至简、返璞归真的无上剑意！那不是招式,那是对‘剑’的本质理解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能将一把普通扫帚使得出神入化,化腐朽为神奇,这需要的不仅仅是修为,更是对‘道’的感悟！寻常天才,哪怕是金丹元婴,也绝无可能做到！
还有他面对赵长老威压时的从容,面对生死危机时的淡定,以及此刻面对宗主褒奖时的平静……这心性,这气度,岂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年,一个打了三年杂的弟子所能拥有的
三年前,老夫下山,于荒野之中偶遇此子。当时他气息微弱,状若凡人,只说家破人亡,欲寻一安身之所。老夫看他根骨虽奇特却似乎无法聚气,只当他是个可怜孤儿,便带回宗门做了杂役……
现在想来,大错特错！什么无法聚气他根本就是故意隐藏！或者说……是某种无上秘法,将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和气息,完美地封印在了体内,如同凡人！
难道……他是某位游戏红尘、体验凡俗的隐世剑仙亦或是……某位上古大能转世重修,正在经历‘凡尘劫’
莫老越想越觉得可能！
再联想到林夜刚才那句青云剑法不是这么用的,以及轻松破掉赵元剑招的写意……
他定然是看出了青云剑法的诸多弊端！甚至可能掌握着远超青云剑法的无上剑诀！他留在青云宗,名为打杂,实则……是在‘藏’！是在‘悟’！是在游戏人间！
今日之事,若非被逼到绝境,他恐怕还不会暴露这冰山一角！赵元父子真是愚蠢,竟然招惹了这样一尊真神！
莫老看向林夜的目光,已经带上了一丝敬畏和……激动！
若真是如此,那青云宗岂不是捡到宝了！不！是天降麒麟！
想到这里,莫老再也坐不住了。他颤巍巍地站起身,走上前,对着林夜,竟然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林夜小友,老朽有眼无珠,三年来竟未识得真龙！方才之事,老朽亦有失察之责,还望小友海涵。
轰！！！
如果说宗主的态度转变让众人震惊,那莫老的这一拜,简直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莫老是谁
那可是青云宗资格最老、辈分最高的存在之一！据说与开山祖师是同一辈的人物！虽然常年待在藏经阁,不问世事,修为也似乎停滞多年,但就连现任宗主莫天行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师叔祖！
现在,这位活化石一般的存在,竟然对着林夜这个名义上的杂役弟子行礼,还自称老朽有眼无珠！
这……这林夜到底是何方神圣！
宗主莫天行也是瞳孔一缩,心中对林夜的评价再次拔高了无数个层次！连莫师叔祖都如此态度,看来这林夜的来历和潜力,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得多！
绝对不能得罪！必须交好！不惜一切代价！
莫老言重了。林夜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仿佛对莫老的行礼并不意外,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这态度,落在莫老眼中,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果然是高人风范！宠辱不惊,视万物为等闲！
好！好一个举手之劳！莫老大笑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欣赏和欣慰,林夜小友,以你的天资和悟性,屈居杂役,实乃明珠蒙尘！老朽做主,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青云宗内门弟子！不！直接晋升为核心弟子！宗门所有资源,任你调遣！若有修炼上的疑难,随时可以来藏经阁找老朽！
这话一出,全场再次哗然！
从杂役,一步登天,直接成为核心弟子！
这在青云宗历史上,从未有过！
就连那些天赋卓绝的内门天骄,也是一步步考核晋升上来的！
核心弟子,那可是宗门未来的希望,地位仅次于长老！享受的资源和待遇,与杂役弟子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无数弟子看向林夜的目光,充满了羡慕嫉妒恨！但这一次,没人敢再有丝毫质疑和不屑。
人家凭的是实力！是用一把扫帚打出来的地位！
宗主莫天行也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附和道：莫师叔祖所言极是！林夜,你天纵奇才,不该埋没！本座宣布,即刻起,林夜晋升为我青云宗核心弟子,赐予‘青云剑子’称号！入住天枢峰独立洞府,享受宗门最高规格待遇！所有功法秘籍,任你阅览！
青云剑子！
这四个字一出,比核心弟子更让人震惊！
剑子,那可是宗门下一代宗主的候选人之一！地位超然！
这林夜,简直是一飞冲天,一步登顶了！
赵长老站在一旁,脸色灰败,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怨毒。他知道,自己和儿子,彻底踢到铁板了！而且是那种能把他们父子俩碾成粉末的通天铁板！他不仅没能弄死林夜,反而亲手将他推上了云端！
这梁子,结大了！而且恐怕再无报仇的可能！除非……
赵长老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一个疯狂的念头悄然滋生。
而林夜,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殊荣,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核心弟子剑子
对他而言,不过是个身份罢了。
他在乎的,是能否继续安静地体悟剑道。
不过,成为核心弟子,确实能省去很多麻烦,也能更方便地接触到青云宗可能隐藏的一些古籍秘闻,或许能找到关于那神境的一丝线索。
想到这里,林夜才终于微微点头：多谢宗主,多谢莫老。
见林夜接受,宗主和莫老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一场原本可能让宗门蒙羞、引发内斗的危机,因为林夜的意外爆发,不仅被化解,反而让宗门发掘出一位潜力无限的麒麟子,这简直是天大的幸事！
大典在一种诡异而又亢奋的气氛中继续进行,但所有人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流程上了。他们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与周围格格不入,却又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的扫地剑神——林夜。
而林夜,在接受了剑子身份后,并没有立刻离开杂役区域,而是默默地弯下腰,捡起了刚才被打飞的那把扫帚。
他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动作轻柔,眼神专注,仿佛那不是一把普通的扫帚,而是他最珍视的伙伴。
然后,在无数道惊异、不解、敬畏的目光注视下,他拿着扫帚,开始默默地清扫起被赵元剑气震碎的祖师雕像的那些碎石……
仿佛,他依旧是那个普普通通,以扫地为生的杂役弟子。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对他呼来喝去。
看着这一幕,莫老眼中精光更盛,心中对林夜的迪化更深了一层。
大隐隐于市,真神藏于凡！扫地……扫的不是地,是心！是道！此子……前途不可限量！青云宗,当兴！
而林夜,只是觉得,既然雕像是因自己而起（虽然是间接的）,那打扫一下,也是应该的。
至于别人的震惊、猜测、脑补……
与他何干
他只是一个,想安安静静扫地,顺便悟个剑道的……扫地僧（剑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