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妖女剑舞
我叫沈清歌,风月宗妖女,这是修仙界给我贴的标签。据说我天姿国色,媚骨天成,一手风月秘术能让最古板的道士都意乱情迷,顶级炉鼎。
放屁。
我,沈清歌,前世根正苗红的英语专业八级优秀毕业生,穿越到这个鬼地方还不到两年。风月宗的功法一窍不通。魅惑术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要不是我妈洛清音是风月宗宗主,我早被扫地出门了。
她天天指着我鼻子骂:沈清歌!你就是个吉祥物!除了脸能看,你还会什么啊风月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谁知道我偏偏在剑术上无师自通,一日千里。洛清音看着我耍剑时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仿佛我不是她亲生的,是隔壁剑宗送来的卧底。
清歌师妹,今天又是核平的一天呢。一位画着精致眼线的师兄路过,对我抛了个媚眼,什么时候带师兄一起起飞
我嘴角抽了抽,回他一个标准的假笑。这些师兄弟姐妹,人均社交牛逼症,张口闭口都是些我听着耳熟又不敢细想的网络烂梗,和他们比起来,我简直纯洁得像一张白纸。
我只想安安静静练剑,然后找机会溜去凌霄剑宗,可洛清音死活不同意。
这天晚上,我刚睡下,迷迷糊糊中感觉身体一轻,连人带床被人整个端走了!卧槽强拆
下一秒,冰凉的触感抵住我的脖颈,激得我瞬间清醒。
一睁眼,差点被闪瞎。
床前立着一个男人,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眉眼清冷得如同覆着一层寒霜。他手里握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剑,剑尖正精准地停在我喉咙前一寸。这气质,这长相,这压迫感……万佛宗那帮假正经里最出名的佛子,无尘
他来干什么给我讲经吗大半夜的
听闻阁下是风月宗最顶尖的妖女。他开口了,声音像玉石相击,清冷又淡漠,请阁下,不择手段,诱我入魔。
我:……
否则,他顿了顿,眸光幽微,我会亲手了结你。
不是吧哥们我瞳孔地震。风月宗上下,随便抓个扫地婆婆都比我懂风月之道啊!你找我我连自己都快度化了好吗!我很水的!真的!
无尘显然不信,他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打量着我,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舞一曲勾引剑,我看看。
勾引剑那是什么鬼风月宗好像是有这么个玩意儿,但我哪会啊!
没办法,剑都架脖子上了。我硬着头皮爬起来,抽出枕头边的佩剑鸿影——这是我唯一的慰藉了。深吸一口气,我决定用自己的方式理解勾引。
于是,我把毕生所学的剑招融会贯通,起势凌厉,剑光如虹,辗转腾挪间虎虎生风,剑气激荡,一套剑舞下来,别说勾引了,我感觉我能当场把无尘的脑袋削下来。
收剑,我气喘吁吁地看向他。
无尘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明显闪过一丝惊讶,一丝疑惑,最后眉头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停。
他沉默了几秒,语气古怪:你跳完,我心境都澄澈了许多。
我:……你看,我就说我很水吧!
他忽然上前一步,冰凉的指尖勾起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他。距离太近了,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檀香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气息。
你真是风月宗的妖女他凑近,呼吸几乎喷在我脸上,那双清澈的眸子毫无征兆地被浓稠的墨色吞噬,眼白消失不见,只剩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黑。
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抑或,你在故意演戏给我看
心魔!这佛子居然有心魔!
脑中瞬间闪过一些片段:穿越前论文写到头秃的夜晚,刚穿来时发现自己成了妖女的崩溃,被洛清音逼着学那些羞耻功法的日子……还有一年前,被那个什么血煞魔尊掳走,结果阴差阳错和魔尊的小妾魅姬成了好姐妹,把魔宫搅得天翻地覆,莫名其妙得了祸水妖女的名声。对了,为了自保,我还偷偷啃了不少毒草,练就了一身毒血……洛清音当时想送我去凌霄剑宗,难道不只是因为我风月道废柴
这心魔状态的无尘,比刚才危险一百倍!
电光石火间,我心一横,与其被他捏死,不如拼一把!
我猛地凑上去,对准那双墨色的唇就吻了下去,同时狠狠咬破舌尖,将带着腥甜苦涩味道的毒血渡了过去!
他身体瞬间僵硬,那双墨色翻涌的眸子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像是平静的墨池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石子。
下一刻,他猛地推开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抬手扶额。眼中的墨色如潮水般褪去,重新变回清澈的黑白。
是无尘回来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和狼狈,看向我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歉意:抱歉,方才是心魔作祟,并非我本意。他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心魔因执念而生,时常失控……我改日定会亲自登门,向阁下和贵宗赔罪。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形晃了晃,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愣愣地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佛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搞定
这佛子,精神分裂还带执念的奇葩。不过,还好我这毒血体质关键时刻能保命。
2
心魔纠缠
我松了口气,瘫坐在床上,感觉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沈清歌带着她的床榻,被原封不动地送回了风月宗。刚踏进宗门,就听见熟悉的喧嚣。一群师弟师妹围了上来,眼神带着看稀奇的八卦。
清歌师姐回来了!
听说被万佛宗佛子抓走了哇,刺激!
师姐,佛子是不是特别禁欲啊尝起来什么味道
快说说,他有没有被你的高超技艺度化到永堕魔道
虎狼之词一句接一句,沈清歌脸都绿了。她本就因为刚经历的魔幻事件心神不宁,现在又被这些老六们围攻,简直想一剑劈开宗门。
宗主大殿里,洛清音正来回踱步,看见沈清歌带着床出现,先是一愣,随即怒气冲冲地迎上来。
你个死丫头!又给我惹事!这才出去多久,流言都传遍了,说什么你把佛子都勾引得神魂颠倒,让人快活到永堕魔道我风月宗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洛清音指着她,气得胸脯起伏。
沈清歌委屈极了,娘!我冤枉啊!是他把我连人带床抓走的!我什么都没做!那些流言离谱死了!
洛清音哭笑不得,拉着她进殿,行了行了,别嚎了。说吧,是不是又跟一年前魔尊那事有关
沈清歌撇嘴,可不是嘛。都怪你!非要我去魔宫历练,结果呢历练没历成,倒是和魅姬混成了姐妹。
洛清音叹了口气,眼神复杂,我那是为了让你学会在困境中生存,在绝境中也能争宠……谁知道你天赋异禀,偏偏在这些事上一点不开窍。她上下打量沈清歌,语气转为无奈,不过,你那剑术倒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在魔宫,一剑搅得天翻地覆,连魔尊都头疼。
哼,那是我自己练的。沈清歌挺直腰板,我说了,我不想修风月道,我想去凌霄剑宗。
不行!洛清音立刻拒绝,你是我风月宗的少宗主,怎么能去那种清规戒律的地方
沈清歌急了,她知道洛清音不信她真学不会风月道,只是不愿学。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抗拒,摆出个妩媚身姿,一段标准的风月心经功法在她体内流畅运转,周身气息瞬间变得惑人。接着,她提起一旁的长剑,挽了个剑花,一套勾引剑舞在她手中施展出来。这次不是第一章那种虎虎生风的版本,而是真正带着风月魅意的舞姿,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眼神流转间仿佛能勾走人的魂魄。
娘,你看,沈清歌收剑,气息恢复正常,语气却带着一丝疲惫,我不是学不会,我只是不喜欢。我更想握剑,我想成为一名剑修。她的眼神坚定,带着对剑道的渴望。
洛清音看着女儿熟练又抗拒的表演,心头被触动。她知道这孩子是真不喜欢这些。也罢,她最终松口,我可以让你去凌霄剑宗,但只有一年时间。一年后,你必须回来。她的眼神变得严肃,因为你的血脉,在你十九岁生辰时会彻底觉醒。到时候,你需要风月道的功法来控制,或者找到一个合适的道侣双修。凌霄剑宗那种地方,帮不了你。
沈清歌心中一凛,血脉的问题再次被提起,沉重的压力压在心头,但能去剑宗的机会让她暂时放下忧虑,好,我答应你,一年后回来。
母女俩达成协议没多久,万佛宗的佛子无尘竟然真的登门了。
他一袭雪衣,清冷出尘,站在风月宗门口,像一朵误入泥沼的雪莲。风月宗的弟子们再次炸锅,围上前看稀奇。
哇,这就是佛子啊好帅!
不是来度化我们的吧我们超可以哦!
佛子别念经了,来试试我们的『普度众生』大法
虎狼之词比之前更甚,沈清歌简直没眼看。她冲过去,一把捂住无尘的嘴,把他拽进了宗门,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进了大殿,沈清歌才松开手。无尘眼神清澈,带着歉意,沈施主,昨日之事,是无尘的心魔所为,给您带来了困扰,无尘特来赔罪。他从怀中取出一串佛珠手串,佛光内敛,一看便知是珍宝。这是万佛宗的至宝,是我修行的软肋。若我的心魔再次困扰您,您可捏碎此珠,它会让我痛苦,能暂时制约心魔。
沈清歌看着那串佛珠,心中震惊。用自己的软肋做制约,这诚意确实惊人。她接过佛珠,入手冰凉,带着淡淡的佛光。
你……你真的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
这是无尘应做的。无尘点头,眼神落在她身上,似乎想问什么,又有些迟疑。最终,他还是问了,听闻沈施主在风月宗,修习风月道,不知……
沈清歌心头一紧。她总不能说自己在风月宗是个废物吧为了维护宗门面子(和自己最后的尊严),她硬着头皮,嗯,是啊,略有涉猎。
无尘闻言,眼神瞬间变冷,周身气息也疏离了几分。原来如此。他淡淡地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让沈清歌感到一丝寒意。他误会了。
佛子道歉后便离开了,留下沈清歌拿着佛珠,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自己骗了他,但当时那种情况,她实在说不出真相。
3
剑宗风云
很快,沈清歌便带着洛清音给的信物,离开了风月宗,前往凌霄剑宗报到。
凌霄剑宗坐落在高耸入云的山峰之上,环境清幽,剑气凌厉。宗主玄机子是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看了洛清音的信,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清歌一眼,便收下了她。
在这里,她遇到了她的师兄孤星和师姐白露。孤星是个高冷寡言的剑修,据说剑术天赋极高,但却异常缺钱,总是一副清贫模样。白露则温柔善良,对她很友好。孤星带着她熟悉环境时,不经意地提了句,宗门伙食还行,就是想加餐得自己想办法,我最近接了个任务,能挣点零花钱。
然而,风月宗妖女的名声还是如影随形。刚到剑宗没两天,沈清歌就感受到了其他弟子的排斥和嘲讽。
看,那就是风月宗来的。
听说是个破鞋,专门勾引人的。
狐媚子一个,来剑宗干什么污染我们清净之地吗
流言蜚语像针一样扎人,沈清歌表面平静,心里却燃起了火。
更过分的是,许长老的儿子雷鸣,一个仗着爹的权势为非作歹的纨绔子弟,竟然上前搭讪骚扰。
哟,这就是风月宗来的师妹啊长得真够劲儿。雷鸣眼神轻佻,语气猥琐,来剑宗是不是觉得无聊啊师兄带你出去快活快活
沈清歌冷下脸,眼神凌厉,滚。
雷鸣没想到她这么不给面子,脸色一沉,还想说什么,被孤星一个冷眼扫了过去,他才不甘心地带着人离开,嘴里还骂骂咧咧。
沈清歌看着雷鸣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寒光。她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她回到自己的住处,铺开纸笔,悄悄写下了一封信。
信是给洛清音的。她打算利用宗主妈与玄机子宗主的关系,让宗主妈出面给她撑腰。至于那些看不起她的弟子和雷鸣之流,她会用剑术,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夜半露重,沈清歌猛地睁眼,屋内并非全然黑暗,月光透过窗棂,映出床边坐着的一道身影。
心跳骤停一瞬。
墨渊。
他手里正随意把玩着一串佛珠,那本该戴在她腕上的、无尘给她的护身符。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不是冷的,是惊惧。
墨渊侧头看她,墨色瞳仁在月光下几乎不见底,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带着淡淡的血腥气。醒了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耳中,那个叫雷鸣的,吵到你了。我让他安静了。
沈清歌脑子嗡的一声,雷鸣那个白天骚扰她的长老之子他……杀人了就因为她流露了一丝不快
你……她嗓子发干。
佛珠是个好东西,墨渊晃了晃手里的串珠,像在展示一件有趣的玩具,能让我随时知道你在哪,在做什么。
监视沈清歌只觉头皮发麻。这和尚……不,这心魔,行事毫无顾忌,比她那个便宜老妈还疯。
墨渊俯身靠近,冰凉的指尖挑起她一缕发丝。入魔之事,暂且不提。他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气息带着一种诡异的清冽,我记得,我们上次,好像还有事情没做完。
沈清歌僵住,上次上次她为了自保,用毒血吻了他……
他墨色的眸子紧锁着她,语气变得柔和,却更显危险:清歌,你们风月宗的『风月』二字,究竟是何意不如……你教教我
教你个锤子!老娘自己都是半吊子!沈清歌内心疯狂吐槽,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这心魔显然对她产生了不同于入魔工具的兴趣,这兴趣让她毛骨悚然。
不等她回应,墨渊轻笑一声,手臂环过她的腰身,不容抗拒地将她带入怀中。冰冷的唇覆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意味和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沈清歌被吻得几乎窒息,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轻颤,像有细微电流窜过。这感觉陌生又让她恐慌。
唇分,她急促地喘息,眼角泛起生理性的水光。
墨渊看着她迷蒙的样子,眼底墨色更深,灼热的呼吸呵在她耳畔,声音低沉,带着病态的温柔:若是不愿教我……我去风月宗亲自看看,应当也能学到不少。听说那里的风景,很是特别。
风月宗!他竟拿整个宗门威胁她!沈清歌心头巨震,洛清音那张脸,还有宗门里那些虽然不着调但还算无辜的师兄弟姐妹……她无法想象墨渊这种疯子闯进去会是什么场景。
一丝绝望的妥协在她眼中闪过。
墨渊敏锐地捕捉到了,唇角扬起一个满意的弧度,语调柔和得不像话:清歌……你看,我改变主意了。能不能入魔,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你……有趣得很。他低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我不会放开你。
极致的暧昧与危险交织,几乎要将她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强大的压迫感骤然退去。
无尘(佛子状态)回来了。
他松开还虚虚搭在她脸颊的手,迅速后退一步,拉开距离。雪白的僧衣略显凌乱,他垂着眼,避开她的目光,将那串佛珠重新递到她面前,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无尘……失敬。
这极致的清冷疏离,与方才心魔的病态痴缠判若两人,让沈清歌一时有些恍惚,心头五味杂陈。
4
血脉觉醒
翌日,雷鸣失踪的消息就在凌霄剑宗传开,很快被证实为死讯,一时间人心惶惶。与此同时,一纸调令下来,沈清歌竟一跃成为宗主玄机子的亲传弟子。
这背后自然是洛清音的手笔,她那位便宜老妈在人脉运作上从不让人失望。先前那些嘲讽她、孤立她的弟子,此刻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敬畏中夹杂着恐惧,再无人敢当面嚼舌根。这种突如其来的地位提升,让沈清歌在压抑中找到一丝微妙的爽感。
只是,安生日子没过几天。
心魔墨渊似乎彻底赖上她了。
她练剑时,他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不远处的树下旁观。她和孤星师兄讨论剑招,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冰冷的视线。白露师姐拉着她笑闹,墨渊的脸色就会沉下来。
沈清歌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尝试用沙雕方式劝退:大师,我昨晚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发现万佛宗有难,恐有灭顶之灾,要不您赶紧回去看看
墨渊闻言,竟低低笑了起来,墨色眸子漾开一丝兴味:是吗那我更要在此处守着你了,免得你这『灾星』无人看管。
沈清歌:……
她又试探:要不……我给你跳个大神驱驱邪
墨渊笑得更开怀了,觉得她实在有趣,反而更不想走了。
孤星师兄是个直肠子,某次对练后,压低声音对沈清歌道:喂,那个和尚看你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你小心点。
白露师姐则忧心忡忡:清歌,你……真的没事吗那位无尘大师,好像有点……她不知该如何形容。
每当无尘(佛子状态)清醒时,面对师兄师姐们或探询或担忧的目光,以及沈清歌那你家心魔又发疯了的眼神,都显得格外尴尬无奈。他会再次郑重道歉,再次拿出那串佛珠(天知道心魔怎么又从沈清歌那里偷走的),试图解释,但下次墨渊出现,一切照旧。
这诡异的循环,让沈清歌头疼又无力,偶尔看着无尘那张清冷面容下隐藏的窘迫与歉意,竟也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沈清歌在凌霄剑宗的日子,除了偶尔被心魔骚扰,过得倒也专注。她把对风月道的排斥全化作练剑的动力,鸿影剑在她手中日益灵动,剑气流转间竟隐隐有了自己的风格。
再来!孤星师兄抹了把汗,眼中是棋逢对手的兴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方才沈清歌一招柳暗花明,剑尖擦着他鼻尖掠过,差点让他英俊的脸破相。
沈清歌收剑,微微喘息,额角沁出薄汗:师兄,承让。
孤星哼了声,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怪物……进步这么快,还让不让人活了他虽嘴上不饶人,心里却对这个师妹刮目相看。这哪里是风月宗的妖女,分明是天生剑骨。
旁观的白露师姐笑眯眯地递上水:清歌,你这剑舞得越来越好看了,下次宗门大比,定能惊艳全场。
沈清歌刚想谦虚两句,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树荫下站着的人影,笑容僵了一瞬。又是墨渊。他不知何时来的,一身雪白僧袍,倚着树干,墨色眸子幽幽地望着她,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
尤其当孤星师兄习惯性地想拍拍沈清歌肩膀以示鼓励时,墨渊的目光倏地冷了下来,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孤星的手顿在半空,讪讪地收了回去。
咳,我先去打坐了。孤星找了个借口溜了。
沈清歌无奈地叹气。墨渊这家伙,最近越来越像个背后灵,她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看她练剑,看她吃饭,甚至在她跟白露师姐聊天时,他也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往旁边一站,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存在感强得让人头皮发麻。
你能不能别总跟着我沈清歌忍不住抱怨,很影响我练剑的心情。
墨渊缓步走近,指尖拂过她鬓边被汗水沾湿的发丝,动作轻柔,眼神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占有欲:我只是看看。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方才那个男修,离你太近了。
沈清歌:……那是师兄!
墨渊不置可否,只是那双墨眸更深了些。沈清歌觉得,他看孤星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碍事的石头。
好在墨渊出现的时间并不总是那么长。有时,他会突然消失,然后某个时刻,无尘会带着满脸歉意和疲惫出现。
一次深夜,无尘少见地主动找到她,月光下,他清冷的眉眼染上忧虑。沈施主,他声音有些低沉,万佛宗内,对我的心魔颇有微词,认为……认为我已不配为佛子。
他没有看她,只是望着远处的夜空,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有一位朋友,自幼被寄予厚望,沿着一条既定的道路前行,不能有丝毫偏差。可越走,他越觉得痛苦,内心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呐喊,渴望挣脱。
沈清歌静静听着,心中某个地方轻轻触动。她知道,无尘说的朋友,就是他自己。那个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佛子,原来也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枷锁。她第一次对他生出除了麻烦之外的一丝同情。
日子在练剑、被心魔监视、偶尔同情佛子中一天天过去。直到她收到洛清音的传信。信中,除了照例询问她在剑宗的情况,洛清音再次提起了那个让她一直试图忽略的问题——风月血脉。
清歌吾儿,你剑术大成,为娘甚慰。然,风月血脉之事,不可不察。你十九岁生辰将至,此乃血脉觉醒之期。一旦发作,神智尽失,唯风月秘法或……双修可解。当年送你去剑宗,实乃希望你能另寻压制之法,但血脉之力霸道,终究难逃。
沈清歌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十九岁……没多久了。失控双修脑海中浮现出洛清音之前提过的那些歪瓜裂枣的道侣人选,一个激灵,胃里一阵翻腾。她宁愿死,也不想和那些人扯上关系。
可不双修,难道要修炼那劳什子风月道一想到要扭捏作态、搔首弄姿,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死亡的阴影和对失控的恐惧让她坐立难安。她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尘清冷的脸,和墨渊那双墨色涌动的眸子。或许……只有他那样特殊的存在,才能承受住她血脉的力量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太危险了,也太荒唐了。
越是抗拒,洛清音的催促越是频繁。甚至开始给她画像,介绍某某宗的长老,某某洞府的老祖,个个形容猥琐,言语间暗示只要她点头,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沈清歌每次都冷脸拒绝,内心的焦虑却如同野草般疯长。
5
破戒之夜
就在她十九岁生辰的前一夜,异变陡生。
她正在打坐调息,试图静心,一股灼热感却毫无预兆地从小腹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经脉像被火焰灼烧,剧痛难忍。更可怕的是,脑海中开始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无数混乱、羞耻的画面和念头,身体深处升腾起一股陌生的渴望。
不……她想运功压制,身体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热浪一阵阵袭来,皮肤像着了火,连带着脑子也烧得混沌。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剩下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幻象在眼前乱晃。她试图发出声音求救,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呻吟。耻辱感、恐惧感和生理上的极致不适交织在一起,让她痛苦得只想昏过去。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之际,一道清冷的气息闯入了这片灼热混乱的空间。
无尘。
他怎么来了沈清歌迷蒙的视线里,模糊地映出一袭雪白的衣袍。他似乎是感应到什么,眉头微蹙,上前查看。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滚烫的皮肤,她本能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拽住他的衣角。
热……好热……她无意识地低喃,身体像被火烧一样难受。
无尘的脸色变了,他感觉到沈清歌体内的气息狂暴而异常,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更是带着一种强烈的、令人心悸的诱惑力。他试图掰开她的手,脑中闪过万佛宗的清规戒律,可那股血脉的气息太过强大,如同实质般钻入他的感官。
沈清歌在血脉的影响下,神智已彻底不清,只剩下身体对解脱的本能渴望。她抓住无尘,不受控制地将他拉近,滚烫的唇贴上他冰冷的脖颈,双手胡乱地撕扯着他的僧袍。无尘身形一僵,短暂的挣扎后,体内的佛力似乎也在这股霸道的气息下动摇。更何况,压制心魔的驱灵丹药效早已耗尽。
理智在失控的欲望和强大的血脉气息前溃不成军。在混乱与本能的驱使下,禁忌的界限被彻底打破。房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低吟,一切都变得模糊而疯狂。痛苦、快感、挣扎、沉沦,复杂的情感和感官体验混杂在一起,让沈清歌分不清是身在地狱还是天堂。
无尘,这位万佛宗的高岭之花,在这一夜彻底破戒。
沈清歌醒来时,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酸痛无力。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檀香与某种更浓烈气息的味道。她动了动指尖,触到一片冰凉滑腻。
视线缓缓聚焦,入目是狼藉的床榻,还有……坐在床边,背对着她的无尘。
他已穿戴整齐,雪白僧袍一丝不苟,只是那露出的后颈和手腕上,几道刺目的红痕破坏了那份清净感。
巨大的恐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空茫瞬间攫住了她。昨夜失控的片段断续闪回,身体里那股灼烧般的痛苦确实平息了,可心口却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懊悔羞耻好像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心情,更像是一种被掏空后的麻木。
无尘似有所觉,转过身来。他面容依旧清绝,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也没有墨渊的邪异,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冰冷,仿佛凝结了千年寒霜。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沈施主,昨夜之事,是无尘唐突,擅闯施主居所。此间事了……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却更显残忍,吾与你本无牵扯,皆因心魔而起。如今心魔暂伏,你我缘分已尽,就此别过吧。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沈清歌的心里。她甚至能感到四肢百骸都跟着冻结起来。缘分已尽说得如此轻巧。
她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了他干净的衣角,指尖都在发颤,声音干涩:就……再也不见了
无尘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随即垂眸,看着她抓住自己的手。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轻柔却不容置疑的力道,一根一根地拨开了她的手指。
在指尖彻底分离的刹那,他抬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有痛楚,有不舍,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决绝,但最终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化作一片沉寂的冷漠。
然后,他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背影挺直如松,也冷硬如铁。
沈清歌怔怔地看着那扇门被轻轻合上,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她维持着伸手的姿势许久,直到手臂彻底僵硬,才缓缓垂落。世界好像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只剩下灰败。
心灰意冷之下,沈清歌按照之前的约定,向凌霄剑宗递交了休学游历的申请。玄机子宗主大概是得了洛清音的授意,并未过多为难。
她实在无法面对风月宗那边的催促和所谓的道侣人选,更不知如何面对自己这该死的风月血脉,也……无法再面对无尘留下的这片令人窒息的空寂。
收拾行囊时,动作机械麻木。洛清音的传讯符亮起,依旧是那套说辞,劝她回宗门,或者物色个靠谱的双修道侣解决血脉问题,顺便附送了几张据说是青年才俊的画像。沈清歌扫了一眼,回了句:娘,我出门散散心,定期报平安。那些『才俊』,您自己留着欣赏吧。语气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与尖锐。
洛清音那边沉默片刻,回了句:……注意安全。
启程那天,天气阴沉。白露师姐特意跑来送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试图让她开心些,眼神却带着担忧。清歌,你真的要走啊不等无尘大师了吗他好几天没来了欸。
沈清歌扯了扯嘴角,没说话。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院落角落,那里似乎有些暗沉的痕迹。
白露也注意到了,好奇地凑过去,蹲下身戳了戳:咦这是什么血迹吗好像干了……闻起来还有点香香的你们风月宗玩得都这么特别的吗她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显然对风月宗的变态游戏早有耳闻。
沈清歌的心却猛地一跳,那日墨渊出现时,似乎也带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她走过去,果然在泥土里发现了几片碎裂的、暗淡无光的佛珠残片。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让她莫名烦躁。
就在这时,轰——一声巨响,院门被狂暴的剑气直接轰碎,木屑纷飞!
孤星师兄喘着气冲了进来,脸色难看,先是对着目瞪口呆的白露吼了一句:白露!你又翘课!随即猛地转向沈清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沉声道:清歌,万佛宗出事了。我刚收到万佛宗朋友的密报……无尘他……
孤星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吐出后续:他因杀害同门师兄雷鸣,并、并与……与你私通苟合,触犯佛门重戒,已被万佛宗内部秘密处决,就在昨夜!消息被压着,还没传开!
轰!沈清歌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无尘……死了
怎么可能!
他明明早上还……还对她说了那么绝情的话……
雷鸣的死……院外的血迹……碎裂的佛珠……墨渊那句我记得我们上次还有没做完的事……还有无尘清醒后那冰冷的眼神和决绝的告别……
无数混乱的画面和声音在她脑中交织、碰撞!
他不是绝情!他不是抛弃她!
他是为了保护她!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罪名!杀害同门,私通妖女……万佛宗怎么可能容他!
那个傻子!那个大傻子!
剧烈的痛苦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炸裂,几乎要将她吞噬。但下一刻,这极致的痛苦却诡异地化作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清明。
她猛地抬头,眼中最后一点迷茫和脆弱被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火焰和决绝的锋芒。
不,他不能死!她不允许!
沈清歌反手抽出背上的鸿影剑,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凌厉的剑意瞬间透体而出,吹得她衣袂猎猎作响。
清歌!你要做什么!孤星察觉到她的意图,大惊失色。
沈清歌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死死盯着万佛宗的方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去,带他回来。
即使他刚刚那般抛弃了她,即使前方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去!
风月宗沈清歌,今日,便要问一问那万佛宗,凭什么动她的人!
6
剑挑佛
万佛宗刑台之上,无尘僧袍破碎,血迹斑驳。灵力被禁锢,四肢百骸传来阵阵钝痛,他却仿佛感觉不到。意识有些模糊,眼前闪过的,是被选入万佛宗那年,古佛青灯,晨钟暮鼓,日复一日的经文,和他被强行压下的,属于无尘之前的记忆。他本该无欲无求,直到那一日。
风月宗后山,他无意间路过,看见一个女子在练剑。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身上,剑光凌厉,却又带着一种笨拙的生涩,与传闻中的妖女截然不同。她收剑,似有所感地回眸,脸上带着练剑后的薄汗,冲他所在的方向露齿一笑,明媚又坦荡。那一刻,他听见自己平静无波的心湖投入了一颗石子,名为墨渊的心魔,就在那一眼的悸动与佛心的剧烈冲突中悄然滋生。原来,一切的源头,并非什么宏大的入魔执念,仅仅是那一眼的心动,和他无法宣之于口的渴望。
孽徒无尘,杀戮同门,私通妖女,败坏清规,今日,便以『往生咒火』,涤荡汝身罪孽!长老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赤红的阵法光芒亮起,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无尘缓缓闭上眼,嘴角却逸出一丝无人察觉的苦笑。也好,只希望她……能安好。
让开!
一声清喝如惊雷炸响,伴随着剑气破空之声。沈清歌到了。她手持鸿影剑,一身青衣几乎被血染透,发髻散乱,脸上还有未干的血痕,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她强闯山门,一路杀上来的。她的剑法刁钻狠辣,每一剑都直指要害,偏偏身形腾挪间,又带着一种风月宗血脉自带的、并非刻意为之的魅惑,让一众自诩清心寡欲的僧侣心神不宁,手忙脚乱。
这……这妖女的剑法怎地如此古怪!有僧人惊呼,却被下一道剑气逼退。
沈清歌体内灵力翻涌,伤口火辣辣地疼,她咬紧牙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带他走。管他什么佛子心魔,她的人,不能死在这里!
穿过层层阻拦,她终于看见了刑台上的那个身影。白衣不再,只余血污和狼狈。他低垂着头,气息微弱,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
四目相对。
无尘眼中是全然的震惊,随即化为浓烈的心疼和一丝不解——她怎么来了她怎么会弄成这样
沈清歌看着他身上的伤,看着他脚下灼烧的阵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手中的鸿影剑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巨大的愤怒和心疼瞬间淹没了她。
就是这一瞬的失神,周围的僧侣一拥而上,数道禁制落下,将她牢牢锁住。
放开我!沈清歌挣扎,灵力却被压制,伤势让她使不出力气。
她被押着,狼狈不堪,却猛地抬起头,环视一周,目光扫过那些道貌岸然的长老,最后定格在刑台上的无尘身上。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
长老们,我沈清歌,本来只是想来看看无尘。但现在……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疯狂的笑意,我改主意了!
她直视着无尘,眼神炽热而坚定,一字一句道:风月宗沈清歌,今日,在此求娶万佛宗佛子无尘!他是我沈清歌看上的人,我看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全场死寂。
僧侣们目瞪口呆,长老们脸色铁青。连刑台上的无尘也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角落里,一个年轻僧侣甚至因为太过震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呵,好大的口气!我风月宗的女儿,也是你们万佛宗能随便动的一个慵懒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女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洛清音带着一群气息各异、但无一不深不可测的男男女女,施施然走了进来。为首的几个,竟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宗主、家主,甚至还有隐世不出的老怪物。这些人,竟都是洛清音的朋友。
洛清音走到沈清歌身边,弹了弹女儿额头:惹事精,每次都要老娘来给你收拾烂摊子。语气虽是责备,眼神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护短和一丝赞赏。她看向万佛宗的长老,笑容妩媚,话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诸位大师,无尘如今灵力尽失,对贵宗已无威胁。不如卖我洛清音一个面子,将人交给我,如何
万佛宗的长老们脸色变幻不定。洛清音带来的人脉势力太过庞大,硬碰硬绝无好处。何况,一个废了的佛子,确实没什么价值了。权衡利弊之下,为首的长老沉声道:……放人。
禁制解除,沈清歌立刻踉跄着冲向刑台,扶住摇摇欲坠的无尘。他看着她身上的伤口,眼神复杂,低声道:……何苦。
沈清歌没说话,只是用力握紧了他的手。掌心相贴,冰凉与温热交织,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危机,暂时解除了。
回到风月宗后,沈清歌才知道,洛清音为了救人,动用了多少压箱底的人情。她的名声也彻底变了,从祸水妖女变成了为爱剑挑万佛宗的传奇妖女,风月宗上下与有荣焉。
无尘体内的心魔墨渊,在经历了生死和沈清歌的执着后,似乎也平静了许多,不再是纯粹的破坏欲,更像是无尘被压抑的另一面,开始与他共存。洛清音丢给无尘一本特殊的双修功法,美其名曰有助于佛心稳固,无尘看着功法上露骨的图画,脸颊难得地泛红,引来沈清歌一阵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