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跪伏在地,头在地上磕的砰砰作响。
沈作年脸色带着愠怒将长公主拦在我面前。
“许婉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冷哼一声看着他。
“沈作年,你冒顶他人身份当真还做的踏实。”
沈作年神色一愣,身躯僵硬了一瞬。
低垂着头,“你知道些什么?”
我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一声。
沈作年一下急了。
扶着长公主的胳膊。
“母亲,今日可是儿臣大喜之日,可不能因为无端之人的两句戏言误了我的吉时。”
“青青还在房中等儿臣呢。”
长公主又瞥了我一眼。
“也是,今日之事那便改日在说吧。”
说着她就要往里走。
我急忙上前想要拦住长公主,却被沈作年的人拉着动弹不懂。
彼时周书明在终于赶到。
赶忙救下被拉住的我。
眼里满是心疼的将我扶起。
“婉容,你怎么着急的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掏出玉佩,给他讲述了我的猜测。
周书明也一下愣住。
他七岁父母双亡,唯一留给他的便是这玉佩。
他还记得那晚母亲拉着他的手,告诫他一定要保护好这玉佩。
周书明当初只当是家中的传家之物也没多想,但这么多年他的生活不管过的在艰难。
他也始终未曾动过当掉这玉佩的想法。
很快宴席开始。
周书明只从知道真相后就一直很像见见长公主,这位他名义上的母亲。
但长公主是坐在内间的,他们这样的人很难接触的到。
周书明拉着我的手更是渗出了汗。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慌张的样子。
安抚的捏了捏他的手。
大约是感受到我的安抚,周书明转头朝我露出一个笑。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闷。
“婉容,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啊。”
“我这样的莽夫出生怎么可能是长公主那样金枝玉叶的人的孩子。”
“至于这玉佩也或许是巧合吧。”
我抬眸细细的看着他。
“周书明,你是在害怕吗?”
他叹了一口气。
“我五岁前生了一场大病,对五岁前的事都忘的一干二净,醒来时就看见守着我的爹娘。”
“但不知为何爹娘并不喜欢我,对我更是动辄打骂。”
“只要我稍微做的不顺他们的意,换来的就是毒打。”
“那个时候我也见过村里人其他人的爹娘。”
“他们对自己的孩子那样的细心,温柔。”
“我想不通为什么都是爹娘,为什么别人的爹娘都哪有好,我的爹娘却好像一点都不爱我。”
“就连隔壁婶子有时候见我可怜会疼惜的给我分上半张饼,抚摸我的脑袋。”
“可我的爹娘却会因为我多吃了半粒米,将我打的全身没有一处好肉。”
“我常常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有他们才不爱我。”
他眼里有泪。
我看着莫名的生出了心疼。
拉着他的手很认真的说。
“周书明,没关系,我会爱你的。”
沈作年敬到我们这一桌时,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许婉容,你最好给我放老实些,否则得罪长公主你可担待不起这个下场。”
我冷笑一声。
“沈作年,你不过一个鸠占鹊巢的假货,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话。”
6
他冷笑一声看向我身边的周书明。
“许婉容我看你还真是瞎了眼,当真要和这个马夫一家亲,你也不怕结婚时候一股马粪味。”
“那也好过某些人身上的狗味。”
我还没生气,他倒是一下怒了。
“许婉容你什么意思,你敢骂我是狗。”
“老子如今的身份,你敢骂我一句就做好全将军府陪葬的准备吧。”
我神色不变。
“有本事你就动将军府,没办法就别狗叫。”
“许婉容,你好得很,你给我等着。”
沈作年离开我才直接灌了一大杯水。
周书明拍着我的后背。
“谢谢你婉容。”
“谢什么,我们不都是一家人了吗。”
一直到拜堂时长公主也没出来。
我看向乱哄哄的人群,颓然大喊一声。
“新妇子进家门,不得向长公主讨两句喜庆话。”
一石激起千层浪。
门口围观的百姓也叫嚷了起来。
毕竟民意所求,长公主也不好在推辞。
走出里间,看着沈作年道。
“我儿这些年也受苦了,那便祝我儿和新妇长长美美,永结同心。”
沈作年刚想谢礼。
我直接一个箭步冲出人群。
这些年和爹练习的轻功也算是没有白连。
“长公主明鉴,此人乃是鸠占鹊巢冒名顶替之人,并非令子。”
一瞬间热热闹闹的大厅一下安静了。
目光齐聚在我身上。
我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耳边是沈作年气急败坏的呵斥。
“母亲不要信她胡说,此人定然是想挑拨离间。”
原本立在原地的长公主抬眸看了一眼我。
语气带着一个不怒自威的威严。
“你这女子为何屡屡坏我儿好事。”
我的头砰砰砸在地上。
“臣只是不想要长公主受蒙骗。”
“而且臣还有信物。”
说着我掏出腰间的玉佩。
“长公主你瞧。”
长公主原本不耐的神色在落在我手上的玉佩后愣了神。
沈作年见到我拿出的玉佩连带声音都生出了慌乱。
“母亲,我的玉佩是嬷嬷亲自检查过的,此人定然是得到的消息故意翻造的。”
“这女子此前一直爱慕孩儿,这条街的街坊都是知道的,现在定然是看不得孩儿的大婚所以才故意扰乱婚礼。”
长公主杏眸微抬,语气带着冷淡。
“许家娘子,本宫念在你爹许将军忠心耿耿,杀敌无数所以才没和你计较前两次的行为,但若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本宫的耐心,我也不介意替许将军教训教训。”
我的额头抵在冰冷的石阶上,血迹从眉间渗出。
但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一旦错失,长公主便在不会信我。
我原本只是不想让沈作年鸠占鹊巢,但现在想起周书明说的话,我想帮帮他。
“只求长公主见此人一面。”
“求长公主见他一面。”
大约是真的被我的诚心感动,长公主停下了脚步,叹了一口气。
“也罢,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臣周书明,拜见长公主。”
7
周书明单膝跪地,长公主在听到声音之时便愣了一瞬。
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那声音格外熟悉。
就像是她孩子本来的声音。
空气颓然凝滞。
长公主的手颤抖的掀开帷幕。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你。”
四目相对,一时间长公主的眼里渗出了泪花。
那一瞬间她似乎从这个孩子的脸色看到了逝去的丈夫。
沈作年酒杯落地,酒水溅在我的裙摆。
他踉跄着上前扯住长公主的裙摆跪倒在地。
“母亲,我腰上的梅花胎记是你亲眼所瞧,我的身份也是嬷嬷亲口证明的啊。”
我对上他冷声开口。
“胎记可以作假,嬷嬷也可以收买。
沈作年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既如此,那他也无法证明自己是真的。”
周书明的声音带着沙哑。
抬眸定定的望着长公主的脸。
“我五岁时生了一场重病,五岁前的记忆尽数丢失,但唯独记得一套剑法。”
长公主的身躯陡然一愣。
世人皆知长公主的夫婿习的一手剑法名为“流云追月”,此乃其绝学。
自驸马去世以后,这绝学便在世上失传。
沈作年还在抱着长公主的裙摆哭诉。
但长公主只是带着冷意的瞥了他一眼。
随后对身边的下人道,“取两柄剑来。”
周书明接过剑,甚至不带一丝犹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长公主一泪满眼眶。
她记得那年秋猎,夫婿便是用的这手剑法为她猎得一只白狐。
他说,“这毛皮成色极好,待到冬日为你做一件袄,定然很保暖。”
但她还没来得及等到冬日,他们一家便出了意外。
她的夫婿为了保护她惨死。
他们唯一的儿子也意外失踪。
这些年来,她派出过不少人寻找孩子的下落,但都一无所获。
其实那天沈作年来的时,她心中是有感觉的。
虽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明确的下落,但长公主似乎就是在心里有那么个样子。
她总觉得她的孩子就长自己心中的那个样子。
但这么多年的寻找,她也倦了累了。
她不是没想过或许她的孩子早就死了。
所以在沈作年出现之时,她其实也只是寻一个心里安慰罢了。
但周书明从出现那刻,长公主便确定这便是她的孩子。
彼时长公主眼神冷淡的瞥向沈作年。
“该你了。”
沈作年自幼习文,对从未接触过武学。
现在更是连捏着剑的手都在抖。
颓然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母亲那般久远之物我早已经记不清了,倒是他们肯定是专门打探了学习了的。母亲你可一定要信我啊。”
长公主脸色带着冷意。
“流云追月是驸马独创,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驸马会。”
沈作年一下跌坐在地,他知道他输了。
他目光死死的盯住站在一旁的我。
猛然暴起掐住我的喉咙。
“母亲都是这贱人设下的局!母亲你信我......”
话音刚落下,一柄剑破空而出,刺中沈作年的右腕。
他一时间没有防备,下意识的松了手。
8
而我则是被周书明稳稳当当的接住。
事已至此真相已经明了。
沈作年被带走了。
临走时他一双眼眸还恶狠狠的盯着我。
但我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上辈子若是他早知道长公主的事,也犯不着入赘我家,让柳青青远在他乡。
我细细思索着,颓然想起这两世唯一的变化,只有一个柳青青。
这些日子周书明都在长公主府中陪着长公主。
而我却去看了牢中的沈作年。
他整个人憔悴的我险些没认出他。
看到我他恶狠狠的瞪着我。
“你个贱妇,你该死。”
像是想起什么,他嘴角颓然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你以为自己嫁给了周书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你们都得死,都得死。”
他眼里满是怒意。
“许婉容,我上辈子能让你们许家尸骨无存,这辈子你们许家也别想好过。”
我愣了一瞬,一下反应过来了,沈作年也恢复了上辈子了记忆。
我还想在说什么,但探监时间已经到了。
我刚出门就看见了在外面等着我的周书明。
这大概是两辈子里我第一次这般认真的瞧他。
剑眉星目,一双眼目光炯炯有神。
见到我他急忙快步迎上来,脸上满是笑。
“婉容,谢谢你。”
周书明第一次见到许婉容是在十岁时。
爹娘去世后,他就靠着乞讨为生。
生活没有保障,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
那天是他三天都没讨到食物。
饿的实在难受,他甚至觉得自己要死了。
就在这时,他颓然看到前面小姑娘手里的热气腾腾的包子。
诱人的香味让他实在没忍住。
被抢了包子的小姑娘也不恼,而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定定的望着他。
他三下五除二的咽下包子。
肉包子好香,好香啊。
周书明想临死前吃到这样的美味也不亏了吧。
但预想中的板子,斥责,怒吼都没有。
有的是小姑娘的笑声。
和那双如白葱一般嫩的手递来的有一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
“你别急,我这里还有呢。”
周书明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个梦太好太美了。
他一连吃下了十个包子,才总算是觉得肚子好受了些。
“你抓我走吧,把我关进大牢吧。”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视死如归的闭上眼。
可他听到的却是。
“你愿意和我回家作我的护卫吗?”
周书明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抬起眸子看向站在面前的女孩。
那天的阳光真好呀。
微风吹拂,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小姑娘身上像是给她身上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从此那一幕也深深的植入在了周书明的脑中。
所以他拼命的学习,练功。
周书明心中自那时起就种下了一个愿望。
他要让心中住着的小姑娘永远都能开心的笑着。
9
我和周书明相顾无言的一起走在街上。
其实我明白他来找我是为何。
我也不是傻子。
若他是马夫,甚至武状元,都可以。
偏偏他现在是长公主唯一的孩子。
而且一开始我找上他也是因为想要还他上辈子的恩情,以及打发沈家父母罢了。
不过这样的结局也好。
不知道逛了多久,我们一起走到了城边的护城河。
河水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周书明好半天才终于叹了一口气开口。
“婉容,对不起。”
虽然这些事我都在心里想过甚至排练过,但真的发生心怎么还是有些隐隐呼呼的难受。
我佯装开心的笑道。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的,这样也挺好。”
周书明面色一喜。
“谢谢你能理解我婉容。”
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刻意和他保持了距离。
以往我总觉得他迟早会入赘我家,也算是板上钉钉的夫婿,对他便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但现在总归还是要注意些的。
周书明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我没忍住在心里念叨了几句。
“不是说喜欢我吗?”
“现在却一点都不伤心,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这样想着我越想越气,走的也是脚下生风。
就在这时,我颓然听到身后人喊了一声,“小心。”
接着是一匹嘶吼的马朝冲来。
眼见着马蹄就要落在地上的小孩身上,我一个飞身,一把搂起地上的小孩。
但因为跑的太极扭了脚。
一时间马直挺挺的朝我冲来。
电光火石之间,周书明飞身骑上马,扯住了马儿的缰绳也终于制止住了发疯的马。
我瘸着腿将小孩递给一旁哭着的大人。
只是这脚扭得实在严重,我几乎有些走不了路。
周书明一个上前将我整个人抱起。
一个独属于他的味道铺满整个鼻腔。
“这样危险的事你也太冲动了。”
“我要是不冲动,那孩子就没命了。”
“在说,我爹可是将军,我好歹也是将军之女保护百姓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周书明拗不过我,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
“好好好,你说的都有理。”
“但下次危险的事先和我商量商量总是可以的吧。”
我本就对他有些芥蒂。
这个时候更是冷哼一声没什么好脸色。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和你商量。”
周书明刚想开口说什么,但我已经到了将军府,直接一个翻身下来。
彼时正厅颓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我刚走进去就看见沈家父母。
沈母一见到我就直接扑到在我腿边哭着开口。
“婉容呀,你可不能不管作年呀,我们就作年这一个孩子,你就救救他呀。”
“你不是之前一直喜欢作年吗,我知道你也是因为他娶妻生气,但你放心只要你愿意帮他,伯母做主让他入赘你们家。”
“其实作年这孩子心里是有你的,但他自己不说,我这当娘的肯定看的最为清楚了。”
爹为难的看了我一眼。
我刚想开口,周书明不知何时进来皱眉先一步开口道。
“你们不知道她有婚约吗?”
周书明自从被认会后,也就当天的婚宴上被人见过。
而沈家父母那天因为怕冲撞长公主根本没来前厅自然也不知道周书明的身份。
虽然那天在我家以马夫的身份见了他一面。
但在外传的我订婚的对象是当科武状元,他们自然无法将当科武状元和我家马夫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10
沈母瞪了他一眼。
“你一个马夫这是你插嘴的吗?”
转头看向我的时候话风一转。
“婉容我们自然也是听说了你订亲之事,但那武状元现在毕竟是长公主走失的孩子,身份高贵,自是要和你解除婚约的。”
“伯母也是担心你受委屈了,所以我们把和作年的婚事订下,最近就办婚礼。你放心伯母定然会让你风风光光的。”
我虽是知道周书明是要和我接触婚约的,但这话让一个外人开口,听起来难免还是有几分高兴不起来的感受。
我张开刚想说话。
谁知周书明有开口了。
“谁说要和她解除婚约的。”
我愣了一瞬转头看向他。
沈家父母不明真相嗤笑一声。
“怎么难道这婚约还能听你的不成。”
他目光一顿,落在我的脸上,像是有些恍然大悟道。
“婉容,莫非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垂头没有说话。
周书明上前拉着我的手。
“你怎么这般傻,我什么时候说的要解除婚约。”
大抵是因为被人爱了,有了底气,委屈冒着泡泡的往出钻。
“那你当时不是在河边和我说对不起。”
周书明叹了一口气笑了。
“我是说最近母亲急着带我认各家长辈,所以我们的婚礼可能会推辞,所以才和你说对不起,你傻不傻呀。”
我怔愣的看着他。
他却继续道,“而且母亲已经同意我入赘,希望娘子以后可不要负了我才是。”
他笑着朝我作揖。
沈家父母再傻也自然听出了周书明的身份。
周书明转头看向他们。
“至于沈家所求,我娘子是无能为力了,你们还是另寻高明吧。”
转过头看着我,语气宠溺。
“原还想着推辞婚礼,但现在看来这婚礼必须得提起了,我可不想我娘子被谁拐跑了。”
五日后,长公主特意请司天监为我们算的黄道吉日。
一时间热闹非凡。
可就在准备入洞房之时。
突然有人来报,说匈奴杀到了京城。
颓然沈作年带着大批匈奴人杀到了我们婚礼现场。
沈作年冷笑的看着我。
“许婉容,我说过你们都得死。”
我皱眉看向他。
“你居然勾结匈奴。”
他不屑的笑道,“勾结?实话告诉你吧,青青就是匈奴族的公主,等把你们都杀了,我就能登基为王。”
原来如此。
怪不得当初在牢里沈作年那般嚣张。
但现在既然弄清楚了,也不必在藏了。
一时间沈作年直接被包围。
他一下愣在了原地。
“沈作年,你真以为我那么傻,实话告诉你吧,柳青青已死。”
沈作年后退两步,不敢相信的望着我。
“不可能,你骗我。”
我冷笑的瞥了他一眼,顺手抄起一旁的弓箭,一剑封喉。
这是沈作年欠我的。
欠我们沈家的。
一旁的周书明牵住我的手,自此我的未来一路向前。